第52章 誤會大了
“前面那輛那個停下!”
池錦心中一驚, 是叫的他們嗎?他沖外面的車夫道:“別停下, 繼續走, 叫的不是我們。”
這裏又不止他們一輛馬車, 應該不是在說他們……池錦一邊提着心安慰自己一邊祈禱, 他們都已經順利出城了, 眼看着就要遠走高飛, 可千萬不能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出錯啊!
池錦倒是沒事,現在他是男裝景遲的身份, 可夏眠是錦妃的宮女,要是被認出來可就功虧一篑了。
夏眠也想到了這一點,小心謹慎地低着頭不敢到處看。
見他們如此警惕, 并不知道內情的林顏只以為他們是怕被仇人看到, 頓時挺直身板坐在靠近車門的那頭,一臉嚴肅地盯着外面,,自覺他幫忙出力的時候到了。
馬車并沒停下, 依舊不急不緩地往城外駛去,踢踢踏踏的馬蹄聲再次響起,逐漸靠近并且越到前方,與此同時,馬車的車夫“籲”的一聲後,被迫停了下來。
車內夏眠緊緊埋頭,池錦也微微捏緊了手心,看向側身對着他坐在前面的林顏, 眼含擔憂和鼓勵,行不行就看你了。
思忖間,洪亮正氣的聲音從馬車正前方傳來,那名将領再次追問道:“你們哪家的?馬車裏是什麽人?”
車夫被他嚴肅黑沉的臉色吓了一跳,無措地拉着缰繩讨好地笑道:“我們是丞相府的,送小公子去城外的寺廟祈福。”
“祈福?”
“是啊是啊!”這時後面的守城官兵也趕了過來看情況,聽到那将領的問話,生怕被誤以為玩忽職守,趕緊幫忙解釋道:“回大人,這是林丞相家的公子,他這是要去城外寺廟為恭親王祈福。”
那将領挑眉:“恭親王?”那個殺神也有人為他祈福?要知道他們可是連同他對視都不敢。
林顏也适時地從車簾裏鑽出一個頭來,臉色臭臭地看着面前攔路之人,道:“怎麽,你還不準我去祈福嗎?等行澈回來我要告訴他!”
坐在馬背上的将領循聲看去,只見林顏微擰着眉一臉不滿,眼底卻透露着深深的擔憂和不安,卻又倔強地擡起頭狀似憤憤地直視着他。
實則心底是柔軟與脆弱。
看着林顏稚嫩的臉上故作生氣的模樣,那将領心頭一軟,當初他離家打仗的時候,他的弟弟也是這麽看着他的。
假裝堅強,讓人心疼。
林顏臉因他沒說話而生氣的再次微微鼓起,自以為氣勢強大地鼓着腮幫子大聲道:“你到底要幹什麽!我這是要去給行澈還有江南的士兵們祈福的,聽說那裏可亂了。”
說着說着,那抹擔憂和愁緒再次萦繞眉心,秀氣的眉頭微微皺起,竟然有點可愛?那黑臉将領破天荒地露出一個并不熟練的笑,放緩了聲音道:“你快去吧,我不攔你。”
說着,就打着馬挪到一邊兒,甚至還好心情地做了個請的手勢,同時示意車夫可以打馬了。
林顏一臉莫名其妙地看着這人,剛才還兇神惡煞的,怎麽突然變笑臉了?就是笑得有些別扭,看他的眼神也很奇怪。
他仔細想了想,感覺和爹爹看他的時候很像!
林顏最後看了眼騎着馬在旁邊笑着的人,也還了他一個燦爛的笑,随後鑽進了馬車裏,給池錦和夏眠一個放心的眼神。
馬車逐漸駛離城門,那将領高高坐在馬上,引頸眺望那輛華貴的馬車漸漸消失在轉角,林顏最後的那抹笑在他腦中漸漸與幼時弟弟的笑容重疊。
說起來,他每天都呆在軍隊裏,已經好久都沒和弟弟好好說過話了,現在弟弟也長大當了兵,此次去江南的人中就有他……
思及此,将領的臉上浮現出絲絲後悔和擔憂,後悔他沒能好好給弟弟送行,擔憂他在江南會不會出事……
不過幸好,就算他忙不過來,也還有好心人會去為江南的士兵們祈福,林丞相家的公子雖然心智較常人少了幾歲,卻保留了很多人沒有的單純善良。
将領一邊感嘆着,一邊打馬返回了燕城,近日燕城多事之秋,有得忙啊。
秋天正在悄無聲息地過去,風中都帶着弄弄的初冬的味道,冷得有點刺骨,穿過車簾的縫隙吹進來,讓人忍不住打個寒顫。
然而池錦并未覺得有絲毫冷意,此時的他心中萬分火熱,他們終于徹底逃出來了!從此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管他什麽皇帝莊年,都一邊兒去!
車裏氣氛雀躍,夏眠偷着樂,林顏也為池錦高興,剛才他氣勢可威風了,直接把那個兇面将領給吓退了,等行澈回來了他一定要好好炫耀一番。
馬車咕嚕咕嚕地前行着,沒多久就來到了一個岔路口邊的茶棚,茶棚旁邊竟然還停留着一輛馬車,外表簡單樸素,馬車的車轅上正坐着一個憨厚的中年車夫在歇腳。
池錦看着那輛不起眼的馬車,高興地問:“就是這輛嗎?”
林顏點點頭,幫着夏眠把他們馬車裏的幾個包裹拿出來,率先快步走向那邊的空馬車道:“你們快過來!”
池錦和夏眠跟過去,那憨厚的車夫正結果林顏手裏大大的包袱幫着放進馬車裏,随後恭敬地叫了聲:“少爺。”
林顏:“劉伯,這次就麻煩你送我朋友了。”
名叫劉伯的車夫和藹地一笑,咧着一口白牙道:“哪裏,不麻煩,有事情少爺盡管吩咐便是。”
一旁的池錦也同劉伯打招呼:“那晚輩就多謝劉伯了,我是林顏的朋友,景遲。”
夏眠:“我是夏眠,是景公子的丫鬟。”
劉伯擺擺手,替他們掀開車簾道:“受不起,景公子放心吧,我定會把你們安全帶過去的。”
這裏是茶棚的一角,此時茶棚喝茶的人不多,同他們隔了一堵木牆,他們在這裏換乘馬車也不顯眼。
池錦和夏眠坐上新的馬車,同站在車旁依依不舍的林顏揮了揮手:“回去吧,以後我定會回來看你。”
林顏不舍道:“景遲你要早點回來,我會想你的。”
“會的。”話落他便放下車簾對劉伯道:“劉伯,走吧,再說就該不想走了。”
燕城,餘安餘寧,林顏還有莊年……我們還會見嗎?應該會的吧,等孩子長大參加科舉,他再回燕城,也許已經物是人非了吧,莊年……三年之約過去,你找個好姑娘好好過日子,而我,注定只是一名匆匆過客。
他摸着肚子,想着多年後各自都有了各自的生活,心中竟然有些煩悶,卻又找不到突破口來發洩,無聲地嘆了口氣,揚起笑容掀開側邊的車簾,探出頭去朝後方的林顏遠遠揮手。
恰在此時,馬車走到路邊兩個行人身旁,那兩人的談話聲也不可避免地傳到了池錦耳朵裏。
路人甲:“最近燕城真的太亂了,歹人都能進宮行兇!”
路人乙感嘆:“是啊,你說為什麽那人要放火燒了皇妃?錦妃才受寵沒多久,居然就這麽死于非命了,真是可憐可悲。”
路人甲:“可能就是她才受寵了吧,才會遭此無妄之災。”
路人乙想了想:“也是,那人可能想着殺不了皇上,也要殺了他的寵妃,真是歹毒!”
“着實歹毒,竟然對女人下手。”路人甲認同道:“現在燕城都封了,希望能早日抓到那人吧。”
“對對,差點我們也被封在城裏,幸好快了一步……”
馬車漸漸駛離,那兩位路人的聲音也越來越遠變得模糊,池錦若有所思地回到馬車內,片刻之後露出了一個安心的笑容。
他放松地對夏眠笑道:“成了,我們的計劃成功了!”
“真的嗎,那真是太好了!”夏眠眼睛一亮,拍手歡呼。
池錦也高興得彎起眼,非常肯定地點點頭道:“是真的,剛才我聽到有人說燕城現在全城戒備,之前那個詢問的将領就是來下令封城的,據說是為了緝拿在宮中縱火害死錦妃的兇手,現在錦妃已經是個死人了,我們也安全了。”
“那真是太險了。”夏眠拍着胸脯舒了口氣:“差一點就出不來了。”
池錦也感到慶幸:“是啊,幸好我們動作快。”
從今以後,這世上就沒有錦妃這個人,燕莊澤想抓兇手也定然是抓不到的,因為這一切都是他自導自演,也不知道燕莊澤看到他被燒毀的屍骨時,心裏作何感想。
是冷漠,還是可惜?這都不重要了。
默默在心裏補上之前未說完的抱歉,池錦心中的大石也徹底消失。
暗藍色的馬車行駛在官道上,沒走多久便在一個岔路口拐到,朝着北方而去,北方的一個小城鎮便是池錦的目的地,那裏遠離燕城,地處偏遠,同時又遠離有慶國的不太平的南方。
車轱辘在泥地上壓出深深的辄痕,接下來迎接他的是嶄新的人生。
但是,在這裏為計劃成功而高興的池錦又如何知道,他放的火并沒如想象中那樣燒三天三夜,而是一個時辰不到就被撲滅了,他精心準備的人骨架還沒燒完,就那大咧咧地暴露在了燕莊澤眼前。
城中所謂的追拿兇手也不過是個幌子,真正的目的其實是在找他!只要他晚了一步或者現在無知無覺地回燕城,那就是自投羅網。
燕城中,街道上的行人戰戰兢兢,每隔一段距離就有幾名官兵在搜查,路過的沒個行人都不放過,萬分嚴苛。
無論明暗之處,均是風聲鶴唳。
錦妃遇害葬身火場之事已經傳遍了,正想着逃跑出城同池家主派來接他們的人彙合的池家人也慌了神,池錦怎麽突然就死了?是真的遇害還是被皇上給處理了?
城中官兵到處游蕩,池家主帶兵離開後,剩下的池家人就蠢蠢欲動,拖家帶口地尋找機會偷偷離開,然而這次池錦之死也給了燕莊澤一個着力點。
在那些人正在觀望,思索着如何盡快離開之時,官兵來了,将一些鬼鬼祟祟的池家人都以嫌疑犯的名義關押,剩下的孤兒寡母也悉數關在池府,再也掀不起什麽風浪,更別說逃出去了。
燕城裏一片忙碌,皇宮中卻是氣氛低迷,所有人都緊着頭皮,生怕在這關鍵時期惹怒皇帝。
燕莊澤帶着人從地道回來之後,便派人悄悄将地道兩端出口都嚴實把住,沒有他的命令就不準任何人靠近。
出了地道,他便步履匆匆地往自己的私牢而去,行至半路突然停下,又折回養心殿從一衆畫卷中抽出保存最完善的一卷畫,帶在身上後再前往私牢。
私牢是皇帝的私人牢房,沒他的命令誰都進不去,而娴嫔也正被關在這私牢裏。
燕莊澤迫不及待地想去問清楚,她看到的那個男人究竟是誰,到底是不是景遲。
私牢中最裏面的一間牢房,雖然有些潮濕,只有上方一個小小的窗戶,但此時這裏面卻桌床衣櫃等家具俱全,就像一個普通的人家。
裏面娴嫔正在小窗戶透出的光下做刺繡,一只栩栩如生的鴛鴦在手帕上呈現,将獨只的鴛鴦殘血的翅膀收好,放下針線,燕莊澤也正好來了。
娴嫔淡淡地笑看着他,眼裏說不清是漠然還是嘲諷,也沒打算行禮,就那麽靜靜坐着。
燕莊澤也不欲同她廢話,直接問道:“你說你見過有男子出入錦儀宮,那你可知那人長相幾何?”
“皇上終于信了嗎?”娴嫔頓時笑完了眼,幸災樂禍道:“看來錦妃姐姐也要來陪我了,真是開心呀。”
燕莊澤一聲冷哼:“你直接回答知不知道便是!”
“長相……”娴嫔狀似聽話地認真回憶,實則在想着該如何說,那人長什麽樣她是沒看清的,只記得衣着普通梳着高高的發髻,但此時無憑無據也不過是随便她說。
該怎麽說才能讓池錦丢臉,同時讓皇上憤憤不平郁悶難受呢?
她眼珠一轉,看着身着金裝其實威嚴,面若上天精雕細琢之物的燕莊澤,心下頓時有了計較。
她故作沉吟了幾番,思忖道:“那人頭發全都束在腦後,身着普通的深色布衣,身高比皇上矮了一頭,身材也沒皇上高大威武,從錦妃房裏嗖的一下飛出去,我也只是看了個模糊。”
頭發束在腦後,普通布衣,矮了一頭,不夠高大……這描述竟然異常地符合景遲!
燕莊澤狐疑地看着娴嫔,見她神色淡然并不似說謊,一顆心往下沉了沉,娴嫔是沒見過景遲的,而說出的特征竟然和景遲的形象相差無二,難道那人真的是景遲?
他遲疑道:“正面如何?”
“正面啊……”娴嫔看着燕莊澤淺麥色很有男子氣概,卻又不顯俗氣的膚色,她眼都不眨一下就編道:“面若桃李十分白皙。”
言下之意,錦妃竟然抛棄您這樣的人中龍鳳,找了一個小白臉。
又中了!燕莊澤臉色黑了一層,但心裏還存有那麽一絲希望,希望那人不是景遲,他們之間還有三年之約,互相發過誓,景遲不像是會騙人的人。
于是乎,燕莊澤暗暗咬咬牙,緩緩從身後拿出一直緊握的畫卷,輕輕展開放在娴嫔眼前,沉聲問:“可是這畫上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