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衆人獨醉我獨醒

元辰點頭附和道:“孫兒明白。但我說的這人,也确是如此,長得靈氣十足,聽說做出的詩詞也清雅無比,就是一讀經書文章,就打瞌睡,您說,這不是和您太相似嗎?”

太上皇眉頭挑了挑,來了興致:“誰啊?那可不是俗物,想必是一塊未經打磨好的稀世寶玉吧。”

元辰撫掌大笑:“皇爺爺,您可真是睿敏,名字都說出來了。就是榮國府那個叫寶玉的公子,賈代善的孫子。”

“代善的孫子,那肯定是極聰明的,相當年他就是一個文雅美公子。”太上皇眯起眼睛,好像在緬懷自己那些一起平天下的友人。

身後白光一閃,小兔子坐在床上,瞪着烏溜溜的大眼睛看過來。

元辰放下書,提着一個小竹籃走到床邊,小心地揭開蓋子,端出一碗鲑魚紫筍湯,拿小湯勺舀了,喂給小兔子吃。

“我說好多天都喝不到你祖母做的這道湯,原來也去伺候小兔子了。哎,我這老了老了,活得竟還不如只兔子?”太上皇瞅了眼那碗中乳白色的濃湯,鮮美的氣味老遠便直往鼻也裏鑽,想起原先太皇太後那只圍着自己轉的廚藝,抱着膀子走過來,酸道。

“皇爺爺,您是什麽樣的人物,難不成還跟一只小兔子計較不成?”元辰請君入甕,轉頭就利用了太上皇剛才談話中對自己的評價堵嘴。

太上皇便悻悻地出去了。

寶玉這幾天有了病的由頭,賈母咐咐要好好養着,也沒去學堂,整天曬着懶太陽,白天在園子裏睡,晚上在屋裏睡,過得渾渾沌沌。

元辰聽了暗衛彙報寶玉的睡覺時辰,比對着小兔子出現的時間,更加确定了一件事:這只小兔子,就是那位公子在夢中所幻。

也許是相處的熟悉了,小兔子再出現時,不是固定在太和大宮那張床上,而是元辰在什麽地方,它就突然出現在他懷裏

皇上又一次舉行小範圍的內部殿議,左邊是自己兒子,右邊是自己親舅子。

上次沒能抓到賈赦的證據,這讓新皇很郁悶。

那位九城司命替太子殿下瞞下了事情經過,寧肯被忠順王爺以辦事不利臭罵了一頓,也沒供出未來的上位者半個字,跪在那裏聽着忠順王爺不堪入耳的跳腳罵,卻如聽天籁,受用得很。

“還得繼續找,經此一事,賈府的子孫肯定暫時會消停點,可以從他的門生故吏上下手。朕就不信,以那厮的大膽潑辣勁,以前會沒做過壞事?”眼前突然白光一閃,正在恨恨的新皇吓了一跳,以為有刺客,吓得一下子趴倒在龍椅上,大叫:“護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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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辰抱着小兔子站起來,面上誠惶誠恐地行禮:“父皇恕罪,是兒臣的小兔子速度太快,驚着父皇了,兒臣該死。”

新皇看了眼瞪着大黑眼睛一臉清純的小兔子,覺得自己剛才的反應有點失皇帝的威儀,忙扶了扶沉重的玉簾,肅了臉道:“來去帶光,真不虧是靈物,它能來這乾元殿,說明此殿有神明護佑,嗯,頗有仙氣之所。辰兒不必驚慌,坐。”

新皇正了正龍袍,極有威嚴地咳了一聲後,挺胸坐正。元辰也抱着小兔子坐下。

忠順王爺眼睛閃了閃,突然一拍腦袋道:“竟忘了此人,有個叫賈雨村的,是工部侍朗賈政親自舉薦,平日來往也親厚,此人雖有才,但狂悖張揚,聽說在西南任上不但大肆貪腐,還有與雲貴反賊黑蓮教相交過密的嫌疑。咱們大可從這人身上入手,保管能把賈府拉下馬。”

小兔子在懷中瑟瑟發抖,元辰低頭,對上它那雙快要吓出眼淚的大眼睛,輕輕嘆了口氣,伸手輕柔地撫摸着它的後背。

“辰兒,對付那些賈氏子孫,用兵部的人太過招眼,你派暗衛去盯緊了,繼續收集罪證。”皇帝看着元辰,對太子只顧逗弄小兔子的行為有點不太滿意。

這可是他們元家的世仇,皇家的臉面,做為兒子,老子受辱,不應該拍案而起,不說提兵殺了他,好歹也幫着做個局,把那人弄個家破人亡啊。這,只顧着給小兔子順毛,是幾個意思?

“父皇,兒臣不但要讓暗衛收集罪證,還要親自布局,賈家一事,交給兒臣全權負責,保準父皇滿意。”元辰站起,拱身,滿臉是親兒子的真誠。

皇帝臉色和緩,擡手讓元辰坐下,又側臉對忠順王爺道:“辰兒這話有道理,那賈赦雖可惡,終于是無官在身的一介白侯,好對付,讓辰兒拿去練練手也未為不可。咱們的精力,還是放在那幾家有實權的公侯家為好。”

忠順王爺終歸是廟堂和大世的橋梁,自然知道要一下子扳倒幾個大族不是丁點人力物力可以做到的,太子既然主動攬過去,也許是為了表達孝心,也許是他背後太上皇的意思,但無論如何,只要他主動出手,對雖坐在皇位上但實際沒幾個心腹的皇上,都是強大的助力。

于是,他站起來,對太子的孝心高聲頌揚。

在回太和大宮的路上,小兔子偷眼打量着元辰,太子殿下着黑色滾着金邊的冕袍,頭束墨玉冠,眼神冷咧,雖閑适地坐在步辇上撸着兔子毛,但周身的氣質,卻總讓人感到他下一刻擡擡手指,那些來去如風的暗衛便大開殺戒,血流成河。

那個皇帝看起來很弱,忠順王爺雖長得魁梧,但眼神憨直也不像個有謀略的主,他們兩個來找榮國府的麻煩,又有自己能聽到消息通風報信,也許不會那麽快被抓到把柄,上次大老爺的青樓事件,不是就因為自己的幹預化險為夷了嗎?

現在,事情轉到元辰手裏,這可是個十二歲就能把宮內第一總管揍得半年下不了床,反而卻贏得了太上皇和宮內諸人尊敬的天才少年。賈府落在他手裏,怕是連骨頭也不會剩吧。

小兔子想到這裏,愁腸百轉,又毫無辦法,只是紅了眼眶,無助地哭起來。

“停。”

坐辇停下,元辰抱着小兔子走下,徑直走向旁邊的芍藥園,淡粉色的九重天品種開得正歡,五顏六色的蝴蝶翩翩其上。

“小兔子,一切有我,不要怕。”元辰聲音低沉,手也越發溫柔。

就是因為有你我才害怕,太子殿下,那一人高的奏折還不夠您看的嗎,為什麽要攬這害人的活?

“咦,有黑頭的蝴蝶,太漂亮了,小兔子,我捉給你玩,先在這等着啊。”元辰瞧着小兔子恹恹的神情,想讨好它。

但太子殿下武力值太高,命中率倒是百發百中,但到手黑蝴蝶卻死得相當慘,不只香消玉殒,還斷頭折腿,死相沒眼看。

多麽美的黑蝴蝶,這讓小兔子想到了在黛玉家園子裏無憂無慮的童年,在看到太子殿下捏死第八只後,它那顆憐香惜玉的心終于受不了了,縱身一躍,小胖腿一伸,一只美麗的黑蝴蝶便立在它的掌上,扇動着翅膀,恍若精靈。

小兔子鼓起嘴巴,使勁吹着,黑蝴蝶花容淩亂,風姿更甚。

看着兔子和蝴蝶俱銷魂的樣子,元辰第一次感到了自己的無能。

小兔子轉頭看到他,又想到傷心事,覺得賈府上下幾百口,就像這些黑蝴蝶,被這位太子殿下手裏輕輕一捏,便碎了。

它又紅了眼眶,小短腿猛地一張,那只黑蝴蝶便展翅飛走了。

“不玩了?”元辰走過來,剛想抱起它,卻見白光一閃,小兔子消失不見。

元辰看了眼暗衛,又看了眼榮國府方向,剛替班回來的暗衛甲瞬間便懂了元辰的意思,施展輕功,像只黑蝴蝶一樣地飛掠遠去。

寶玉在自家的芍藥園裏醒來,身上還沾了缤紛的落紅,他搓了搓了眼睛,也不顧身後小厮們的喊叫,小跑着便沖向榮禧堂的書房。

賈政正在和清客們喝茶,見寶玉一身花屑地闖進來,當下便沉了臉,罵道:“孽障,不在老太太那裏好好養病,一幅憊懶的樣子跑出來丢人現眼做甚?”

清客們都聽說過這位銜玉而生的奇公子,此刻見他玉面淡粉,雙眸懵懂慌張,猶如醉酒的谪仙誤入凡間,心中暗道如此好人物,竟是個不上進的,當真是可惜。見賈政生氣,忙起身勸着世兄還小諸話。

“還養什麽病?榮國府都快亡了,老爺,那個雨村,是個即貪又生反骨的東西,以後是萬萬不可再與之交往的。”寶玉急了,想着夢中忠順王爺的話,看到自己父親還在這裏清談,也不顧有客在場,大喊道。

衆清客臉上一陣尴尬,這雨村,跟他們這些人相交甚厚,都是賈府二老爺引為知已的人物,私下裏喝茶清談,公務上相互提攜。公子如此說,這不是當場打臉嗎?

賈政雖近日也聽到一些雨村在任上胡作非為的風聞,也暗忖着要漸漸遠離了他的,但自己的計劃是一回事,被半大小兒當衆說出是另一回事,他臉色黑如鍋底,心中羞怒交加,也體會了他大哥上次一樣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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