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考個狀元就好了

賈母笑道:“這孩子,聽說長姐遠嫁,正在書房呢,說要學那古人,寫詩贈別。”

衆人都笑起來,覺得這半大孩子的酸腐還挺有趣。

寶玉挨了兩次打,學乖了,他想着,自己與長姐,根本沒有獨處的時間,若當衆喊出那些兵權謀反的話來,可能不止要挨老爺的打,門口那些宮裏人,還有可能把自己拉到宮裏受刑也說不定,心思轉了幾轉,才想到這個臨別贈詩的古法,把要叮咛的話,寫在信裏,又随便賦了一道送別詩,蓋在上面。

“請姐姐路上再看。”寶玉把信塞到元春手裏,撲通跪下,滿眼是純純的依幕之情。

氣氛陡轉直下,家裏出個王妃的沸騰喜悅随着快臨近的告別快速冷卻下來,衆人想着元春這一去千裏迢迢,還不知何時再見,女人們抱頭痛哭,男人們也禁不住眼眶微紅。

元春嫁後,賈家子孫個個揚眉吐氣,賈赦更是自信地誤判道:“皇上既然賜了婚,說明他老人家已原諒了我當年的沖動之舉,咱們賈家再次飛黃騰達的日子,來了。”

于是,酒照喝,錢照賭,女人更是換得勤。

寶玉郁悶地走在去大書房的路上,剛到門口,便傳來了雨村狂放的笑聲。

“還不快滾進來,杵在那裏做甚?”賈政喝道。

寶玉推開門,迎面撞上雨村那雙陰摯的眸子,這讓他想起随黛玉詩書那會,這雙眼睛盯着小兔子的樣子,讓人感到全身冰涼難受。

“快快拜見你雨村世伯,你世伯來京述職,要呆上一兩個月,你要勤向他請教學問。”賈政對雨村的才華,極盡推崇,本來是要淡了的,但經過上次寶玉一鬧,感到很過意不去,此次見他不計前嫌,還主動上門拜訪,言談見識更較之前不凡,心下敬佩,越發覺得以前的風言風語都是謠傳。

寶玉不想對這個人行禮,只得使勁捂住胸口,咳嗽不止。

“政公不必動怒,世公子聰明機敏,将來必會才滿天下,出将入相,在下卻絕不敢指導半字的。”賈雨村早聽交好的清客說了當日情況,這人明面上曠達灑脫,實際上卻是個睚眦必報的主,此時見寶玉眉間不耐,便出言暗諷他不喜讀書之事。

賈政迂板,聽話只能聽透字面上的意思,還以為雨村對寶玉極致褒獎,忙着拱手道:“先生太過謬贊了,小兒實在頑劣,雖有幾分歪才情,卻沒用在正道上。”

賈雨村哈哈狂笑。

寶玉氣極,卻又不敢對上那雙鋒利陰冷的眼睛,心下如中了悶棍般,堵得幾欲難以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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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子還沒大好?”賈政黑着臉,看到寶玉臉色慘白,想到剛打了沒兩天,便揮揮手,讓他回屋休養着。

寶玉咳嗽着進了屋,賈母過來握着他的手,一連聲地問“老爺可是又罵你了?”

寶玉接過鴛鴦手中的茶,喝下幾口後,頹廢地坐到椅子上,有氣無力道:“祖母,怎麽樣才能讓咱家的書房不要來那些令人厭煩之人?”

賈母眼神一閃,望着長身玉立的孫兒,湊近了,以一幅自已人的語氣道:“有法子。待哥兒考上狀元,做了大官,這榮國府,自然是哥兒說了算,想不讓誰來,就不讓誰來。”

寶玉黯然道:“考狀元?祖母,還有沒有其他的法子?”

賈母又笑眯眯道:“有,做附馬。哥兒就是我們的主子,一切附馬爺說了算。”

老皇帝的公主孩子都滿地跑了,小太子?太子妃都還沒見影呢,寶玉搖搖頭,覺得更加不可行。

賈母進一步解釋道:“不過,要娶公主,也得先考上狀元,哪有公主殿下嫁給一個白身的?”

寶玉更加絕望:“難不成,這世上就這一個法子不成?”

賈母看着他,确定地點點頭。

寶玉想死。

他跑到湖邊釣魚,腦子卻總是跳出雨村那張可怕的臉,只要賈政還繼續和他親厚,那被他牽連的事也許很快便會發生。

但自己的話老爺又聽不進去,他不喜歡不愛讀書的孩子。

那要是自己愛讀書呢?自己變得和當年賈珠大哥一樣出口成章呢?老爺會不會也事事和自己商量,而不是和那個雨村天天在書房裏密談?

寶玉猛地扔了竿子,跑回了小書房,拿起一本只翻了兩頁的《四書》看起來......

暗衛甲看着熟睡的公子,還有那本還是沒翻過第二頁的書,坐在房梁上,感嘆着搖搖頭。

太和大宮內,元辰單手執卷,聽到暗衛甲的彙報,擡起頭,再次吃驚道:“看兩行字就睡?”

暗衛甲道:“不止于此,在學堂裏,還沒看到書,只看一眼那位老先生,那位公子便倒頭就睡。”

元辰舉起書卷,在額頭上輕輕敲着,眸色深沉,眉頭緊蹙,覺得遇到了平生第一大難題,謀劃了半刻,竟然無解。

“你再多觀察兩天,看看他有什麽特殊感興趣的喜好。”

暗衛甲應聲而去。

晚上,小兔子來的時候,元辰盯着它,半天沒動。

小兔子很詫異,每次來不都是急不耐地一把抱過開始撸毛嗎,今兒個怎麽如此規矩?

它吃完了糖腌紫筍尖,又喝完了牛奶筍湯,小短腿抱着杯子漱了口,轉眼瞧着元辰還是沒動靜,就一個翻滾,正好落到他懷裏,瞪着黑寶石似的大眼睛,等着他的銷魂撸毛。

元辰抱起它,把那卷書放在它能看到的角度,柔聲道:“小兔子,我教你讀書可好?”

白光一閃,懷內一空,小兔子蹭地從他懷中跳走,飛奔到院子裏。

元辰還以為自己衣服上有什麽硌人的刺繡飾品,站起來低頭檢查了一圈,發現穿得是一件杭洲輕絲的睡袍,順滑地很,這小兔子,是被什麽紮到了?

房梁上的暗衛丙驚訝不已,太子殿下如此睿智的人物,竟然沒看出小兔子是被他的書紮到了嗎?

月光下,四只動物在笑哈哈地聊着天。

白駱駝:“哈哈,咱們的‘太上皇’今日戴了一頂破鬥笠,這在我們沙漠,是乞丐的打扮,傳說中原大地遍地黃金,我來了多少天了,竟連一個金碗都沒見着喲。”

草原黑馬:“呸,他若是太上皇,那我就是女王,小白,你是公主,小花,你想當什麽,皇後嗎?”

小花豹:“切,皇後,我是天上的王母娘娘。”

藏地狐王:“哈哈哈哈,這幾天,為着這個笑話,我的臉都笑抽了,這老家夥,哈哈哈~~~”

四只動物突然發現沖出來的小兔子,想到這是那個笑話的發源地,靜止片刻後,又轟然大笑,前仰後合,笑得鼻涕眼淚都沖出來了。

元辰跟了出來,溫柔的夜風輕輕掀開他黑色綢袍,露出優美的脖頸、漂亮的鎖骨......

白駱駝:“王子從天而降,我要是真的公主就好了。”

草原馬:“在萬衆生靈面前,我是女王,在你面前,啊,親愛的王子,我是奴隸。”

小花豹:“鐵打的王母,流水的玉帝,美男子,為了你,我,王母娘娘,抽刀斷水,自今以後,你是我的唯一的玉帝。”

藏地狐王:“哼,穿得這麽少,真會撩!”

小兔子感到了危機,嗖,跳到了元辰懷裏,把小腦袋宣示主權般枕到了那張力十足的胸膛上。

元辰看着三只鼻涕眼淚的動物,心下再次編排着外夷國寵的不講究,撸着兔子毛便回了屋。

接下來的兩天,寶玉雄心萬丈地拿起書,不到一刻,就像有世仇似的魂游天外,恹恹欲睡。

最後,茗煙想了個馊主意,拿兩根小細棍撐着眼皮。

賈代儒耷拉着眼皮讀完書,剛一睜開眼看看學子們什麽情況,就看到寶玉大眼圓睜,怒視着自己,吓得書差點掉到地上。

及走過去一看,發現這位貴公子用細棍撐着眼皮,卻呼吸悠長,睡得挺香。

賈代儒大怒,猛地一拍桌子,湊近了,斥道:“孽徒。”

寶玉正做夢呢,變成小兔子在太和大宮裏逗弄着黑蝴蝶,正到銷魂處,聽到暴喝,吓得忙睜開眼睛,一張老樹皮似的的臉近在咫尺,寶玉還以為在花園裏遇上百年老樹變得妖精,吓得大呢一聲:“老妖精饒命。”

賈代儒老臉烏雲密布,跟來的小厮撲通跪下,替他們二爺告着罪,寶玉懵了,想眨眨眼,卻怎麽也眨不動,用手一搓,搓出兩根小細棍。

賈代儒眯着老眼一看,更加火冒萬丈,他轉身拂袖,冷哼道:“明兒個讓二老爺來一趟罷,這位爺,老朽教不了。”

寶玉雙腿如罐了一萬斤鉛,挪了足足一個時辰才來到大書房,賈政和雨村在下棋,看到他一幅垂頭喪氣的樣子,沉臉問:“下學了?今兒個學的什麽?”

“四、四書。”

“胡說,《四書》不是去年就學過了嗎?又抽抽了?”

“那、那大概是五、五經。”

“到底學了什麽?瞧你這個糊塗樣子,算了,明兒我去學堂問問老先生吧。”賈政擺擺手,心思又放回棋上。

寶玉連連應下,沒想到如此順利,面帶微笑就要開溜。

“世兄且慢。”雨村叫魂似的的聲音不懷好意地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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