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中山狼來喽
第二天的早朝被一個突如其來的消息炸開了鍋,八百裏急報傳到乾元殿,北方草原的幾大部落王已私下結盟,彎刀的方向,直指皇朝北方重鎮蒼城。
皇帝有點發怵,他五十六歲登基,之前做為一個不受寵的皇子,丁點的帝王教育也沒受過,在處理政事的一個月裏,遇到自然災害的事件,朝臣們的奏折只要有不同意見,他就覺得兩方都有道理,左顧右盼不知如何選擇,不到一月,本就稀疏的頭發更見空曠,這才忙不疊地把理政權交到剛十六歲的小兒子手裏。
但畢竟是出于皇家,知道把兵權牢牢掌在自己手裏,一是安心,二是皇朝已經穩定數十年,四方小國實力不濟,年年來貢,是不可能有什麽戰事的。
這猛一聽到是聯盟來攻,又是北方極具戰鬥力的彪悍部落王,皇帝直接懵了,坐在那白着張臉,半天沒吱聲,頭上重重的玉簾壓得他幾近窒息。
“皇上,我朝應趁他們未起勢前,提前派兵馳入草原,蕩平這夥北蠻子。”一老臣出列,鬥志昂揚。
皇帝剛想說好,另一老臣也出列,聲穩如鐘道:
“皇上,萬萬不可,我朝是禮儀之邦,怎可主動挑起戰事,萬全之策,應加強防禦,以靜制動。”
皇帝覺得也很有道理,左瞅瞅,右瞧瞧,不知該如何做答。
衆臣以為皇帝年齡大城府深,靜默是想等着聽其他人的意見,皇帝做皇子時自己沒大注意,做皇帝日子又短,都沒什麽機會彼此了解。平日裏也極少有與這位新皇說上話的機會,因為新皇自繼位以來,在朝臣中獨寵信一人,那便是他的親舅子忠順王爺。
此時見有表現的機會,便紛紛出列,從各種角度,引經據典,或慷慨激昂,或老謀深算,除了彙總成剛開始兩位老臣的出戰和防禦的觀點外,還增加了第三種觀點:以和親,換和平。
本朝雖然沒有适齡的公主,但皇帝的皇子卻有的是,不說文治武功的小太子,就是他上面那幾個哥哥,哪個不是玉樹臨風,一表人才?若能用娶上一個北蠻子的公主換取和平,怎麽算都是劃算的買賣。
随着讨論的深入,第三種觀點扶搖直上,獲得了大部分朝臣的認可,最後,唾沫星子都快吐盡了,可上座的皇帝,還是一聲不吭,有也被密密匝匝的玉簾蓋着,看不清什麽意思。
看到朝臣讨論半天後,終于幫着做了決定,皇帝剛松了口氣,突然又想到太上皇一生豐功偉跡,開疆擴土,對這種軟弱的示好,會不會大怒?會不會覺得自己不中用?會不會廢了自己的皇位?
雖然皇位最終還是自己兒子做,但被廢,畢竟不太好看,再說,他的複仇打臉正到了緊要處,這怎麽能甘心?
他又猶豫了,把目光轉到了兒子處,元辰跟他一對視,便明白了那雙迷茫眸子的用意,他從皇帝身旁閃出,向前走了幾步站定,拱手請道:“父皇,茲事體大,還請父皇先退了朝議,再做詳議。”
哎,還是自家兒子甚知朕心啊。皇帝立馬點頭同意,留下忠順王爺,解散了早朝。
Advertisement
乾元殿繼續舉行小範圍的朝議,皇帝居中,左邊是親兒子,右邊是親舅子。
“一早上烏泱烏泱的,朕被他們吵得頭大,你倆說說,當如何是好。”皇帝扶了扶頭上沉重的玉簾,有氣無力道。
忠順王爺雖是皇帝的智囊,但也僅限于此,原先幫着他少受些其他皇子的找碴,現在幫着他打臉虐渣還行,在軍國大事上,和皇帝一樣,覺得大臣們哪種方案都好。
他拈着胡須,看向太子,本不想說話,但對上太子也不想率先發言的臉,只好咳咳嗓子,裝做老成腔道:“臣覺得,三種方案都有可取之處,不妨都采納。”
這主意出的,跟沒說一樣,就連皇帝,都覺得自己的心腹怕是與自己一樣,才華也就限于內部跟臣子們鬥鬥的水平。
“舅舅說的對。”
要不是極認真的語氣,極正經的臉,皇帝都以為自已的兒子在嘲笑自己的舅子。
忠順王爺也沒想到,自己都不知說了點什麽玩意兒,竟然得到了太子殿下的認可,自己被自己的才華驚着了,瞪着眼,怔怔地望着元辰。
元辰轉頭,朝皇帝恭敬地回道:“父皇,北方重鎮進入戒備防禦,本就是正常的反應,不是什麽方案。對北方的游牧部落,不可一味進攻,更不可一味防守。自太上皇十年我朝三十萬鐵騎深入草原,把大可汗趕到戈壁上以來,邊境已得幾十年平安。他們之所以在恢複元氣後再次有了南侵的苗頭,根本在于近兩年草原大旱,生計難存,和他們的祖先南下奪取中原的野心不同,所以,即要出奇兵給他們長頓教訓,又要通過聯姻穩住他們,長遠來看,還是要增加邊境貿易,弱化兩族異見,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才能把北方萬裏草原變成皇朝真正的領土。”
“好,當真是英雄所見略同。那就按你倆的意見安排。”皇帝愉快地笑道。
忠順王爺英雄氣短地站起來,朝皇帝和太子分別拱手行禮,見太子面部輕松,好像也沒看出什麽,就把早上王妃托付的事說出來:
“太子殿下,我有一個姨家外甥,祖上也是武将出身,自小體格魁梧,武功高強,最近到了京裏,我想着侍衛內統領一職尚有空缺,不知可否讓他頂上,畢竟是自己人,用着貼心。”
“讓他來見我吧。”元辰淡淡道。
回到禦書房批了幾本奏折的空,忠順王爺的姨外甥由大內總管帶着進來了,元辰只覺得面前一黑,一個大高個撲通跪下去,元辰擡頭,看着他的虎背熊腰,眉頭緊蹙,總覺得在什麽地方見過。
“卑職孫紹祖,見過太子殿下。”聲音高亢,眼球白濁,眼頰上一塊銅錢大的胎記,是那個小兔子夢中的男人,那個把一個如花似玉的女孩活活打死的混帳男人。
元辰靜靜地看着他,手指在剛批完的奏折上輕輕點着。
孫紹祖有點忐忑,從地方上來,一下子讨要這麽肥的差使,太子殿下不高興了嗎?
“娶親了嗎?”良久,太子殿的冷咧的聲音才響起。
“禀殿下,卑職來京城不到半年,前幾日曾有賈府大老爺允諾把他的二姑娘嫁給在下,等一切安頓好,正要去提親,此乃小事,勞殿下挂懷了。”對小太子的關注點,孫紹祖雖然不太理解,這話若皇後娘娘問起,倒顯得恰如其份,心下雖驚訝,還是據實回答。
元辰輕敲奏折的手停下,看着孫紹祖臉頰的銅錢胎記,語氣稍微熱絡了點,有了自家人的意思:“起來吧,論起來,咱們還是表兄弟,此事不急,好男兒志在建功立業。嗯,觀你身材魁偉不凡,武學超群,侍衛內統領一職,于你太過屈才,這裏有一趟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個妥貼人去辦。”
“願為殿下效死。”孫紹祖俯身,咚咚咚又磕了三個響頭。
“此次去北僵商讨和親事宜,就交給你了。北藩男人雖野蠻,女子卻是極妖豔妩媚的,你此去,除了為皇子們務色最好的公主,你也大可以求娶一位郡主,若能成,我會為你主婚。”元辰站起,走到孫紹祖面前,輕笑道。
咚咚咚,孫紹祖的頭磕得心花怒放。
有了帝師級別的先生,寶玉終于不用再去學堂睡覺了,賈政對他的态度也有所改變,那個讨厭的雨村也不能來了,榮禧堂的大書房便空下來。
寶玉最近去的很勤,這裏有賈政收集了大半輩子的孤本,內容五花八門。賈政愛古書名聲在外,那些交好的清客每逢他生辰時便送他孤本,但賈政面對真孤本時,卻有點葉公好龍的意思,只對那經吏辭賦有興趣,那些雜書野史,放在那裏連翻都沒翻。
但這些卻是寶玉的最愛。
他對喜歡的東西,向來是心有十八竅的,在別人眼裏枯澀難懂的金石镌刻,異族奇聞,天下地埋,怪力發明,他看得津津有味,讀了一遍又一遍。
直到茗煙來請了三遍,他才放下書,回到賈母正堂用飯。
刑夫人正在跟賈母聊天,寶玉本沒在意,但當聽到‘大同孫家’四字時,卻像被針紮着似的,呼地從坐位上跳起來,大喊道:“大太太,二姐姐不能嫁給那個姓孫的,她會被打死的。”
刑夫人臉色一沉,掏出帕子就要抹淚:“這多虧是大老爺主的,若是我主的,那可又被人編排死了,我雖不是她的親娘,但怎麽可能找個打她的女婿。怎麽着也是公候家的小姐,哪會落到挨打的份上?”
王夫人悄悄地推了把寶玉,假斥道:“可又胡說了,那孫家娶了你二姐姐這樣的漂亮媳婦,疼都來不及呢,怎麽會打,還不快向大太太認錯。”
寶玉看着幾位太太一幅把孫紹祖當良配的架式,又看着祖母一幅小孩子胡鬧的神情,更急了,眼淚唰地就流出來了:“太太,那個姓孫的,會把二姐姐打死的,我在夢中親耳聽到的,他說是大老爺使了他七千兩銀子,姑娘自是賣給他了,他想怎樣,就怎樣。二姐姐不但挨打,還挨凍,挨餓,過得還不如一個丫頭體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