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雪靈兔被炖了

寶玉正要解釋是自己問着玩的,先生不必當真,旁邊師兄卻非常溫和地問:“你找太子殿下,有事嗎?”

“啊?沒事,師兄,師傅,我只是覺得您是太子帝師,又存了仰慕太子殿下的心思,故此一問,請不要當真,沒事的。”寶玉笑着,連連擺手。

朱先生松了口氣,也就錦上添花地誇道:“太子殿下,當然是極聰明的,他是我教過最有天賦的學生。”

想着自己做兔子時元辰講書的樣子,寶玉心下一片悵然,那個遠在天邊的人,今生怕是不能再見了吧。

“真的沒事?”元辰雖易着容,但一雙眸子仍是灼灼。

“沒事的,師兄。”寶玉望着師兄的眼睛,好像跌進了同一片星空,那些躺在雲錦被裏,吃着嫩筍尖,聽着元辰用低沉溫柔的聲音講書的夜晚。

師傅都感到難為,何苦再難為師兄呢。

送朱先生回家後,元辰擡手招來暗衛甲。

“那個二姑娘?”

暗衛甲拱身行禮,眯着眼睛回道:“如果說這位公子是個睡癡,那這個二姑娘是個棋癡,無論晴天、陰天、雨天、雪天,她都是一個人要麽坐在樹下,要麽坐在涼亭裏,只對棋有興趣,左右手互搏,老遠瞅着,已至入化境界,她身邊的丫頭婆子們有時把她身上佩戴的珠環玉串偷走了,她也毫無察覺,丫頭們也不怕她,有時還往她的頭上放小蟲子,若有時被別的姑娘察覺了幫着打不平,她總是淡淡笑着:‘無妨,随她們去吧。’”

“已到入化境界?一個女孩,當真有這麽厲害?”元辰聽得眉頭微挑,直覺得這個賈府處處與衆不同,連他家的女孩,性格脾氣也是如此清奇。

“那位公子,在她手下,走不過三招。”暗衛甲對寶玉被迎春眨眼間殺得慘不忍睹的事記憶猶為深刻。

元辰突然停下,轉了個方向,朝翰林院走去。

寶玉一晚沒睡,第二天一大早,想去花園看看迎春是不是在哭,一時找不到幫她的路子,但好歹先去安慰她一下,在丫頭們服侍着洗漱好後,急急地朝迎春常下棋的亭子走去。

行至花廳的時候,一陣細細的哭聲從西面傳來,這二姐姐,怎麽會躲到廚房那裏哭呢,寶玉調轉方向,急步向廚房走來。

“二姑娘在哪?”站到小廚房門口,沒看到迎春,寶玉開口問正在燒火的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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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喲,寶二爺!二姑娘是不來這些地方的,她應該在房裏或花園裏吧。”婆子笑嘻嘻地說着,又拿了一根大棍子塞到竈堂裏。

竈堂裏的火跳了跳,那個細小的哭聲又響起來。

“那這裏是誰在哭?”寶玉仔細聽着,皺着眉頭問。

“二爺,您聽錯了。她們都去領東西去了,這裏,就我老婆子一個。”

婆子挑了挑火,竈堂火勢更大,噼裏啪啦的。

哭聲又大了點。

寶玉走進來,順着哭聲的方向走去,婆子看着他鑲着東珠的靴子,着急道:“哎喲,二爺,這裏面髒,可不是您來的地方,快出去吧。”

寶玉恍若未聞地朝裏走,直到一個籠子前停下。

兩只小兔子,一白一黑。黑的在啃着小爪子,嘴裏還“嘻嘻”地笑着,白的眼淚汪的,看到寶玉走過來,吓得硬生生收住了哭聲,但眼淚卻還是吧嗒吧嗒往下掉。

這是雪靈兔,寶玉對此無比熟悉。

“你們怎麽能說話,是成精了嗎?”寶玉蹲下,溫聲問道。

“我們還沒斷奶,怎麽可能成精?”小白兔抽噎着答道。

“你為什麽哭?你為什麽吃手?”寶玉很驚訝,既然它們沒成精,那是自己成精了?竟然能聽懂兔子說話?

“嘻嘻,沒有奶吃,嘻嘻,沒有奶吃,吃手手。”小黑兔笑着,看起來語無論次。

小白兔警惕地望着他。

“吃奶?你們娘呢?”寶玉仔細看了看它倆,牙都沒長齊,看來是還沒斷奶。

“嘻嘻,我們娘在外面大鍋裏呢,洗澡澡。”小黑兔啃着手,樂得一蹦一蹦的。

小白兔又傷心地哭起來,肚子一顫一顫的。

原來是被炖了,寶玉沖出來,一把推開婆子,猛地掀開鍋蓋,一只大兔子已被煮得香氣四溢。

“哎喲我的二爺,您可饒了我吧,這只大的兔子,是老爺要招待客人的,那兩只小的,才是留給您的,中午準備給您烤乳兔的。”婆子着急地從他手裏奪過鍋蓋,慌得快蓋上。

“這兩只小的,我帶走了。”寶玉心裏更加堵,這稀世的雪靈兔,竟然被老爺當普通的野兔炖着吃了。他走到籠子前,把一黑一白兩只小兔子抱到懷裏,失魂落魄地朝花園走去。

“我餓了,要吃奶。”小黑啃着手,直着嗓子喊。

“我沒奶,一會到了花園,先弄點胡蘿蔔吃着,明兒把我的牛奶給你喝。”寶玉學着記憶中元辰撸毛的方式,小黑一下,小白一下的撸着兔子毛。

“我們沒有牙,吃不了胡蘿蔔的。”小白瞪着大眼睛,看起來是兄弟倆中的智慧擔當。

“茗煙,去小廚房,吩咐先炖一點牛奶蛋羹過來。”寶玉回頭,吩咐道。

自家公子對着小兔子自言自語的,茗煙也見怪不怪,畢竟,以前他也經常對着花兒蝴蝶什麽的自言自語過。

迎春還坐在那個涼亭裏下棋,她的丫頭們在捕蝴蝶。

“二姐姐,你可千萬不能嫁給那個孫紹祖,你會被他打死的。”寶玉坐在迎春對面,看着還沉浸在棋子世界裏的二姑娘,有點心焦。

迎春目光從棋盤上擡起,像溫泉般不冷不熱地看着寶玉,疑惑地問:“我又沒惹他,他為何要打死我?”

“因為大老爺欠了他錢,也因為他本身就是一條狼,狼吃小兔子,需要理由嗎?”寶玉在溫吞的迎春面前,總覺得自己是個特雷厲風行的人,說的話都顯得霸氣十足,充滿男人的力量。

“大老爺欠了錢,我也還不起錢,又能怎麽辦,哎,随他去吧。”迎春重新執了棋子,低下頭,蹙眉沉思。

寶玉坐在她對面,對着這位溫柔沉默的姐姐,萬念俱灰。

茗煙端來一碗蛋羹,笑着說:“爺,還是我來喂吧。”

小黑:“我不要他喂,他身上臭。”

小白:“哪來的臭男人,我寧願餓死,也不願讓他抱一刻鐘的。”

寶玉接過碗,朝茗煙擺擺手:“小兔子認生,還是我來喂吧。對了,怎麽這麽快就炖好了?”

茗煙綻出一個賊笑:“二爺別管了,反正不管是誰的,也得緊讓着二爺這邊用。”

遠處小廚房響起丫頭婆子的吵弄聲,越來越大,伴随着有東西的碎裂聲。

小黑:“嘿嘿,那個幫娘洗澡的老婆婆被打敗了。”

小白:“死老婆子活該,殺母之仇,現世報了。”

這兩只雪靈兔,聽力比自己做小兔子時還要敏銳,這離了兩個院子的距離,它們竟然聽得清清楚楚。

一個小丫頭匆匆跑過來,沒人樣地大喊着:“你們大家都來,司棋姐姐喊呢。”

二姑娘房的丫頭們撒腿就跑,只留下孤伶伶的小姐在亭子裏喝着涼茶,下着殘棋。

茗煙看了眼二姑娘,有點心虛地朝寶玉求助,這搶人東西,竟然會被人當場抓個正着,這讓他對自己的賊機靈有點打擊。

寶玉看了眼喝着冷茶心思沉浸在棋盤上的迎春,嘆口氣道:“無妨,随她們去吧。”

小白:“弟弟,我們快吃,要在她們來之前,把證據消滅幹淨。”

小黑一把從寶玉手裏奪過碗,沒過三秒,幹幹淨淨,比唰了三遍還亮堂。

茗煙奪過碗,啪,扔到了花叢裏。

司棋氣勢洶洶地帶領着衆丫頭往這走,嘴裏還罵着:“這死老婆子,肯定是她偷吃了,還犟,活該被撕嘴。”

看着餘威尚存的丫頭們,寶玉識趣地抱着小兔子往回走,怕兔子兄弟傷心,還特意地繞過了那個小廚房。

兔子乍離開母親,很粘人,到了晚上授課時間,寶玉也不得不抱着它們來到書房。

“咦,石瑛也喜歡小兔子啊。”朱先生一進門,看到小兔子,便笑道。

聽到“也”這個字,一下子又把寶玉拉回到元辰在那些溫柔的月夜,抱着自己變成的小兔子坐在樹下,聽朱先生講課的美好時光,幾乎是無意識的,他的手做出了和元辰一樣的撸兔子毛的舉動。

元辰靜靜地站在那,看着寶玉一臉的回憶,眼神落到那兩只小兔子身上。

“它們是誰?”元辰有點迷幻,這兩只小兔子,不會也是哪家的兩位公子或小姐變得吧?

小黑:“我們是雪靈兔,在一個莊子上被人捉到的。”

小白:“弟弟,來人不知好壞,不要輕易暴露身份,會被他們烤了吃的。”

寶玉:“他們聽不懂你說話的。”

元辰:“你聽得懂?”

寶玉點點頭,把小兔子放到小榻上,摸着它們的頭,安撫道:“不過你們也不要怕,先生和師兄,都是大大的好人。”

元辰走上前,抱起那只小白兔,手法熟練地撸着兔子毛。

寶玉看着他,好像有那麽一剎那,面前這位長得平淡無奇的師兄,竟然有點像月夜下那個風華絕代的少年殿下。

“師兄可養過小兔子?”寶玉脫口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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