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棋會
元辰沒有回答他的問題,他把小白兔放下,轉頭又重複了他的第一個問題:“它們是誰?”
“是我們下邊莊上捕來的,它們娘被炖了,兩小只本來是要烤了吃的,正好被我碰到,抱了回來。”寶玉笑着回答。
有娘?那說明是兔子生的,不是人變的,元辰在心嘆了口氣,又仔細打量着兩小只,發現一個憨,一個精,遠沒有寶玉變的那只懵懂可愛。
“師兄若喜歡,可以抱一只去的。”寶玉有點擔心賈政,兩只在一起太鬧,若被發現,後果可不太妙。
“抱一只吧,你不是很喜歡小兔子嗎?”朱先生也在一邊溫柔相勸。
元辰随手一指:“那就帶這只黑的吧。”
小黑:“這個人身上好好聞,我願意跟他去。”
小白:“不行,恩人,弟弟太傻,我不放心,要去就一起去。”
寶玉擡頭,朝元辰翻譯道:“小兔子說,要去就兩個都去。”
元辰無所謂地點點頭。
朱先生倒對寶玉能聽懂動物說話感到很興奮,他知道這世上是有特異技能的,但只是傳說,今兒竟然見到了真的,還是自己無意中收的弟子,這讓他有種發了意外大財的感覺。
“石瑛會是個語言天才。”朱先生一點也吝啬地誇道。
寶玉有點激動,這位先生,平日裏可是只誇師兄的,眼神也是在專注看師兄的間歇看看自己,雖然大才先生是專門上門來為自己授課,但不知為什麽,寶玉總有種自己是順帶着教一教的錯覺。
但現在大才先生不但誇自己了,還誇得如此地驚豔,天才?從小被罵着憊懶玩意兒的寶玉直接癡了,他手托着腮,黑瑪瑙似的眼睛裏撒滿了星星,一眨不眨地看着朱先生。
朱先生被看得有點不自在,他飛快地瞥了元辰一眼,發現太子殿下沉着臉,面色不是太友好。
這是吃醋了?朱先生心底有澎湃的小浪花翻騰,清純貌美懵懂天真的小弟子,冷咧深邃英俊絕倫的大弟子,自己身上這是開了一萬朵桃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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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朱先生臉色微紅,元辰收回目光,淡淡道:“先生不必拘束,石瑛師弟好像看到好看的花也是這幅表情。”
不愧是太子殿下,雖年齡小,但格局大啊,朱先生徹底折服在元辰寬闊的胸懷下,還很配合地對寶玉投去小毛孩子的一瞥。
“先生講課,我去拜訪一下老太太。”元辰起身,直直走了出去。
朱先生沒滋沒味地開始講課,寶玉确非常配合,不但送上星星眼,還時不時的叫上聲“妙。”搞得朱先生渾身舒坦,接下來的授課更加地妙趣橫生。
授完今日的課,元辰還沒回來,朱先生便和寶玉随意聊起來,這位小弟子雖然正經功課底子太差,但講起各種雜學,從稀罕的藥草到古老的刻镂,他都如數家珍,看到朱先生聽得有興趣,又人來瘋地講起了天下各國奇聞異錄。
朱先生聽呆了。
第一次有人能耐下心來聽這些不着調的話,還是名聞天下的大才,寶玉如同打了雞血,滔滔不絕,如同現在不講就沒了明日一樣。
正眉飛色舞地講到夜叉國,元辰回來了,手裏還提着一個籃子。
“紫筍尖?師兄,這是從哪裏得來的?”寶玉驚喜道,這可是秋天,在北方,除了有溫泉的地方,還真生不出這逆天的新鮮東西。
“送給你。”元辰遞過來,看着寶玉興奮的樣子,冷咧的聲音中也不自覺帶了些暖意。
小黑兔:“好甜啊,我也想吃。”
寶玉拽了下它的大耳朵,笑道:“你牙都沒長出來,怎麽吃?”
朱先生悠悠道勸兔子:“跟了去,有你們吃的。”
送完先生回來,寶玉提着籃子飛快地來到賈母屋裏,一進門便叫道:“祖母,看我給您帶什麽好吃的來了?”
賈母跪在小佛堂裏,煙霧缭繞,聽到喊聲,回頭朝寶玉笑道:“我兒,有大造化。”
寶玉一聽更樂了,今天實在是個好日子,在書房裏被先生誇成天才,來這又被祖母說有大造化,還有師兄送的這一籃子嫩筍尖。
這不是三喜臨門嗎?
“祖母不愛吃這些的,寶貝孫兒自己吃吧,吃不完可以用糖腌了明兒個再吃。”賈母看着那個精致的籃子,兩眼含笑。
寶玉把籃子放在桌子上,坐下剝了一根便往賈母嘴裏塞,直到連喂了三根,才剝了自己開始吃。
“好孩子,明兒個在翰林路那個墨香院,朝廷舉辦一個什麽‘棋行天下’的比賽,聽說迎丫頭棋下得不錯,你陪她去瞧上一瞧,說不準,還能拿個棋狀元來呢。”仔細體味着唇齒間的清香,賈母眼角帶笑地看着自己的寶貝孫子。
“那太好了,二姐姐肯定行。”寶玉一聽,筍都差點忘了咽,又突然想起賈赦來,心又一沉:“但是,大老爺會同意嗎?”
“哼,不說迎丫頭現養在我膝下,就沖那一萬兩的彩頭,他也會同意的。”賈母老道地笑笑,對自己的兒子的脾性,比他們自己還了解。
“你的學問怎麽樣了?要好好跟着師兄和師傅學,我的好孩子。”賈母看着一時緊張一時放松的孫子,覺得自己确實有點把他護得太好了,雖是十五六的大半小子了,行起事來确還是懵懵懂懂的。
“放心吧,祖母,師傅和師兄都是大才,我跟着他們,學好着呢。”寶玉吃着嫩筍尖,從牙齒到胃,都快要被清甜的筍香溢滿了,聲音也帶上了小時才有的軟糯。
“說得好啊,長蟲跟蚯蚓玩,最終也就是個大一號的蚯蚓,若跟着龍好好做事,也會飛升成龍,寶玉啊,一定要跟他們多學好,啊?”賈母雙手合十,喃喃囑咐道。
“會的,祖母,朱先生今晚也誇我了,說我是個天才,說不定我跟他學上幾年,也像姑丈那樣,給您考個探花朗回來,您說好不好?”寶玉看到老祖母今晚上感嘆頗多,心下有點愧疚,想起因為不喜讀書挨打這事,老太太就流了不少的淚,就站起來走到賈母身邊,抱着她的胳膊,像小時候那樣撒着嬌。
“好,好,快滾去睡覺去,明兒個陪你二姐姐去棋會。”賈母佯怒地在他背上打了兩下,笑斥道。
第二天醒來,看到晴雯準備的華麗大紅深衣,寶玉搖頭道:“不妥不妥,棋會是高雅之地,不可穿得如此俗氣,快換一身白的來,要顯得飄逸出塵才好。”
“二爺,又不是您去下棋,去做那高雅的棋士,只不過是個俗氣的看客罷了,哪個要這些講究?再說,老太太是極喜歡你穿紅色的,說是喜慶,也襯臉面。”晴雯叉腰,對寶玉不識自己的精心準備有點不高興。
“好好好,姐姐說的是,快,給我更衣吧。”寶玉看到晴雯粉面帶嗔,立馬投降。
迎春過來跟賈母辭行,還是昨日那幅打扮。
賈母歪着頭瞅了半天,朝她身後的司棋開了火:“你們這些丫頭,也太憊懶了些,我說怎麽瞧着迎丫頭總是半新不舊的,原來是總穿這一個樣式的衣服,鴛鴦,扶了二姑娘去裏屋,把我年輕時壓箱底那套白色鑲藍雀花的百褶長裙給迎丫頭穿上,你們幾個懶丫頭,也跟着進去,學着點怎麽伺候自家主子。”
沒大一會,鴛鴦扶着迎春出來了,寶玉只覺得眼前一亮,好像藏在土坷垃裏的珍珠脫塵而出,光彩照人。
“瞅瞅,我的孫女,這仙人般的樣貌。迎丫頭,這可是老祖母做姑娘時你祖爺爺得到的禦賞,天鵝毛和着蘇杭絲織就的,雖暖和,卻重不過一兩,整個大皇朝,就這一套。我呀,只在生你爹爹前,節日裏才穿的,生了孩子後,就再也沒穿過了。”賈母慢慢地撫摸着那精致的紋路,語氣充滿回憶,甜蜜中帶着惆悵。
“老祖母,太貴重了,孫女還是不穿吧,只是下個棋,沒人在乎穿什麽的。”迎春平日裏雖然木,但感情卻也細膩,從賈母的語氣聽出老太太的不舍和珍惜,加上自己對衣服什麽的本也不太在乎,平日丫頭們準備什麽,她就穿什麽。
“瞎說。我賈家的女孩,都是最好的,無論吃的、用的、穿的,都金貴着呢。去那個什麽棋會,好好下,也讓咱家的大老爺大太太瞧瞧你的本事。”賈母握住她的手,使勁地攢了攢,給這位小小年紀卻比自己這位老人家還佛的二姑娘打氣。
“二姐姐,咱們走吧。”寶玉看着倍添神采的迎春,笑着彎腰做了個請的姿勢。
随行的丫頭不但有迎春房裏司棋,就連老太太屋裏的鴛鴦、寶玉房裏的晴雯,鳳嫂子的陪嫁丫頭平兒,都統統被派出來,充當了二姑娘的四大丫頭。
“四位姐姐,可都是老太太挑出來的,都是實打實的大美人,配在二姐姐身邊,确實好看。”寶玉騎着馬,慢悠悠地陪着迎春的轎子走着,還不時的和四個小美人聊上幾句,心情美得很。
“二爺說笑了,我等算什麽,二爺這等風姿俊秀的少年朗,才真真給二姑娘長臉,有這麽出衆的兄弟護着,才是小姐們的福氣。”鴛鴦随賈母管了幾年的家,行事老成,說話也很有水平。
聽到這話,寶玉很受用,騎在大馬上,不自覺地昂了昂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