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小老鼠
元辰後倚,靠在一塊大石頭上,又一把摟過寶玉,讓他的頭靠在自己胸上,低聲說道:“睡吧,明日的路更加難走。”
寶玉聽着耳邊太子殿下的心跳,自耳朵至臉頰一片火熱,非常不合時宜的,他突然想起和這人在同一個大木桶裏共浴的事情,元辰那寬肩窄腰的完美身材無限放大地出現在腦中,一遍又一遍。
他感到喉嚨很幹,身體很熱,急需要紮進一桶冷水裏涼快涼快。
一支手伸過來,把他頭上的玉冠拆下來,輕輕摩挲着他的頭發,手法熟練,動作溫柔。
若此時那只手摸的還是小兔子,它可能會銷魂地睡去,但現在是寶玉,太子殿下每弄一下,他的心尖好像都要哆嗦一下下,不一會,他就受不了了,猛地擡頭:“殿下,我去喝口水。”說完,便鑽出披風。
暗衛甲聽到,忙把放在樹葉的水拿到火上再熱一下,寶玉卻急急地接過來:“不用,喝涼的便好。”
一個洗涼水澡,一個喝涼水,暗衛甲眨了眨眼睛,好像發現了了不得的大秘密。
再次回到披風內,寶玉也靠着大石頭,離元辰稍稍遠點。
元辰好像睡着了般,對他的小動作視而不見,直到寶玉沉沉睡去,腦袋耷拉着歪過來,他才伸手,嘆口氣,把他放到自己的大腿上。
兩人醒來時,侍衛們早準備好了新鮮的野果子、烤紅薯,元辰接過侍衛奉上的山泉水,回頭招呼寶玉洗臉。
寶玉一大早醒來發現自己又趴在太子殿下的大腿上睡了,擡頭瞅瞅,殿下好像還沒醒的樣子,吓得忙又坐直了,靠在大石頭,裝睡。
聽到元辰叫自己,他睜開眼睛,心虛地走過來,從元辰手裏接過水,殷勤地伺候他洗臉。
但元辰好像對他睡他大腿的事恍若未覺,洗好後接過水,熱情地幫他澆着洗。
寶玉心下更加愧疚,小跑着去挑大果子,把紅薯皮剝得幹幹淨淨的,還放在嘴邊吹涼了,才遞給元辰。
元辰嘴角昑着笑意,心情愉悅地接受着小伴讀周到的服務。
前面又有前沿侍衛打馬而至,把前方情況做了彙報,聽到黃河決口已堵好,正進入慰民階段,元辰朝暗衛甲吩咐:“前方安陽城,安排正常銮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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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天後,簡單卻不失威嚴的儀仗出現在黃河岸邊最大的災民赈濟點,滿身灰塵的太子殿下站在剛固好的新堤前,深秋的烈烈秋風掀起他繡着淡金色的衣角,白底的靴子沾滿了黃黃的泥巴。
面對着千萬雙災民的眼睛,元辰面色沉毅,語氣堅定:“各位父老,黃河天災肆虐,使我萬千子民流離失所,饑寒交迫,皇上他老人家聽聞後心急如焚,日夜跪至天臺乞求上蒼,并派孤前來,請諸位父老鄉親務必放心,朝廷,必會調派最大的人力、物力、財力,幫你們解決好衣食住行,大家要聽從各級官員的統一安排,齊心合力,共渡天災,重建家園。”
“皇上萬歲,太子殿下千歲。”地方官員引導着衆人,齊聲高呼。
有失怙的小孩子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看到衆人齊唰唰跪倒,吓得站在那裏哇哇大哭,當地的官員有點着急,這可不是什麽吉兆,正要上前把他弄走,頭頂上卻傳來一聲“慢。”
太子殿下大步走來,走到小孩面前,一把抱起他,溫柔地拍着他的後背,語氣哽咽道:“我大齊,所有在此次洪災中失怙的孤兒,朝廷會建慈濟院,不但把他們養大,還要請先生,為他們講書,授課,直到科舉及弟,再回來造福黃河故裏。”
“謝太子殿下,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數萬災民,不用官員的引導,參次不齊地磕着頭,淚流滿面。
黃河水掀起渾濁的滔天巨浪,洶湧着、咆哮着,裹挾着加固新堤的雄壯號子,浩浩蕩蕩,奔向遠方。
粥棚的千金小姐們終于見到了太子殿下真顏,不過這位貴人一點也不低調,沒有化成平民來自己的粥桶前暗訪,而是坐在高高的臺子上,猶如天上的神仙下凡打個照面,遙不可及。
那些指望女兒與太子殿下來段曠世奇緣的老爺們,随着真身的駕臨,夢想好像離得又遠了些,但随後,太子殿下親賜的“天下義商”的燙金牌匾,還是稍稍撫慰了點拔涼拔涼的國丈們之心。
雖然有足夠的糧食和衣物,但水災過後的疫情還是如約而至,即便元辰在來的路上已經調集了附近四洲八府的醫者前來,但還是遠遠不夠,此時正值深秋,本就是流感多發季節,加上災難驚吓,對未來生活的惶恐,讓人們在時疫面前,顯得更加脆弱。
元辰面有焦色地站在一大鍋草藥前,拿着一根大棍子攪弄着,這不光光是做給子民看了,他是真的焦慮不堪,時疫傳播極快,而醫者們的辦法,還停留在防禦和治療初症者,對那些老弱病殘重患者,束手無策。
不知暗衛們到了京城沒有,白神醫還有幾天才能到?
寶玉帶着一臉的灰,穿梭在病人中間,侍奉着湯藥。
直到每個小孩都喝上了藥,他才一屁股坐下來,看着高臺上那張眉頭緊蹙的臉,不知為什麽,心下一陣一陣的糾着疼。
他雖然大部分時間對人心是懵懂的,但,這位太子殿下,什麽時候在展現皇家的權謀之術,什麽時候真心流露,他卻比誰也感應地明白。
他特別想幫元辰,認識了這麽長時間,不論是做小兔子還是做伴讀,好像都是太子殿下在幫自己,而自己,無論文武,皆在元辰之下,根本沒有資本提供任何助益。
“哎,我若是神仙就好了,招來一片神草,治好一大片病人。”寶玉随手扯下一片草葉,頹廢地放進嘴裏嚼着,兩眼發呆的望着青天,喃喃地說着白日夢話。
“嘿,你這人,真好笑,神草不就在你屁股底下壓着嗎?真是蠢貨。”細小的譏笑聲響起,吓得寶玉一轱辘爬起來,四下張望。
“何方高人,還請賜我等蠢貨一見。”寶玉四下沒見着人,以為是自己的心願上達了天庭,有哪方的神仙大能銜願而來,臉也不要了,直呼自己蠢貨,好取悅這位聽口氣就不太友好的仙人。
“嘻嘻,倒是個有趣的人,竟然自稱蠢貨,好玩!”細小的聲音再次響起,寶玉身形僵住,因為,随着這道細若蚊哼的聲音,好像有輕微的東西順着自己的小腿急速而上。
這是仙人拿一株仙草在戲弄自己嗎,好癢啊。
麻癢的觸感在肩頭停住,耳邊傳來嘻嘻的笑聲,寶玉猛地轉頭,對上一只指頭大小毛都沒長齊的小老鼠。
“你、你你,你這只小老鼠,竟然戲弄我。”意識到那雙轱辘亂轉的小眼睛滿滿的戲谑,寶玉氣得差點結巴。
“喲,急眼了還,剛才不是還一口一個高人嗎?還真是個看臉的淺薄玩意兒,算了,不跟你玩了,我要回家找媽媽。”小老鼠白了寶玉一眼,哧溜從他肩膀上滑下,眼看着就要鑽進一叢野逢草裏。
“不許走,快告訴我神草在哪裏。”寶玉伸手,一把抓住它的小尾巴,看小家夥全身吓得瑟瑟發抖,又加大了恐吓力度:“不然,哼哼,我不但要拔光你這數得清幾根的小細毛,還要水漫你家洞府,讓你們老鼠也嘗嘗水災的滋味。”
“哎喲,這位公子,您放手,我說,我說,您就是要了我的命,也別薅我這幾根毛,因為小時候調皮,偷吃了一小塊鹽巴,瞧,我同齡的小夥伴都找到心愛的姑娘了,我卻還打着光棍,您說,我容易嗎我?”小老鼠揮舞着小爪子,連連求饒。
“快說出神草的事,我就放過你的毛。”寶玉還是死死拽住它的尾巴,小家夥小眼珠滴溜轱辘地轉,他可不相信這會是只君子。
“哎。好吧,你遇上我,還真是撞了大運了,這裏方圓百裏,還真只有我們一家是從山上移民過來的山地鼠,我記得我爺爺的爺爺的太爺爺說過,它們那一年也是被山洪淹了,大批叔叔伯伯們都得了疫病,正在全族面臨滅亡之際,還多虧我那智慧無雙的太太太爺爺,他無意中吃了北面青佛山上的一種紅芨草,病竟傑離奇地好了。我□□宗偉大啊,他光明磊落,慈悲救世,不但用這方子救了自己家族,還有恩必報,把這草銜給曾對他有一粒飯之恩的獵戶,這獵戶憑借着這個方子,還得到了當時朝廷的封賞,不打獵了,轉而行醫,聽說成了歷代皇家禦用的神醫世家,牛氣的很呢。”
寶玉把剛才屁股下面的那束草拔起來,在小老鼠面前晃了晃:“這就是紅芨芨草?怎麽吃?”
“哎,怎麽吃都行,無論生着吃煮着吃,只要吃到肚子裏,就管用。”小老鼠不耐煩地搖着小爪子。
這話,怎麽聽着有點耳熟?
寶玉放了小老鼠,拿着那束紅芨芨草,飛奔至元辰面前,急急道:“殿下,有辦法了,快派人去北面的青佛山,采集這種紅芨芨草,讓病人吃下去,就好了。”
旁邊的老禦醫扶了扶老花鏡,接過寶玉手中的草端祥着,疑惑道:“公子,您不是說笑吧?這可是用來止血的芨芨草?怎麽能用來治這兇悍的時疫呢?”
寶玉萬分着急地看着元辰,看他沉思不語,竟不由自主地扯住他的袖子:“殿下,我聽一只小老鼠說的,它家老祖宗曾用此法救了很多人.......”
老禦醫又扶扶了老花鏡,面色古怪地看着寶玉,呵呵道:“早聽說賈家銜玉而生的公子不同尋常,今兒個倒真是見識到了,老鼠救人?甚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