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行昭
陶令儀看着眼前的男人,覺得有些熟悉,像是從哪裏見過一般,但若是去想他的名字,卻又怎麽都想不起來。
半晌,她才遲疑地重複,“……表哥?”
燕臻将她的神色變化盡收眼底,面上卻蹙了蹙眉,“簌簌,別吓表哥。”
他的語氣溫柔而熟稔,陶令儀使勁搖了搖頭,“我是真的不記得你是誰了。”
燕臻沉默一瞬,又問:“那你……還記得自己是誰嗎?”
這話一問出,陶令儀原本只是有些茫然的表情一下子僵住,慌亂的情緒浮出眼底,“我……”
她想回答,卻什麽都答不出來。
燕臻對她這副模樣并不陌生,兩個月前她第一次失憶,便如今日這般,只是當時她還記得自己名字,如今卻是連名字都忘了。
接下來,請醫、診脈、問疾、抓藥,每一步都如燕臻所料的那般,陶令儀看着床前人來人去,痛苦地捂住腦袋。
燕臻坐到了床邊,将她攬入懷中,溫熱的掌心安撫着她的脊背,陶令儀小貓兒似的蜷在他的身側,似乎找到了那麽一點安全感。
燕臻知道,她此時定然什麽都聽不進去,因此便只是安靜地陪着她,并不多話。
直到第二天,才慢慢地同她講她的身份名姓,如同上次一樣,半真半假。
陶令儀腦中只模糊有些印象,看着水綠等人為她忙前忙後,只覺這一切都頗為熟悉。
劉醫正對燕臻說,這藥只能讓人暫時忘掉一些事情,腦海裏會一直有模糊的記憶,因此,需得定期服用,否則随時都有恢複的可能。
但若是長久用下去,怕是一輩子都想不起來。
燕臻看着乖巧睡着的陶令儀,長指拂過她的側臉,無論如何,只要能把她留在身邊。
一轉眼便到了八月十五中秋節,按規矩,聖人應在麟德殿設宴,宴請群臣,聖人不在,便應由太子代勞。只是燕臻從前不願因此事令陶郁林對他生出忌憚之心,因此這中秋宴會已經空了許多年。
今年卻是不同。
誰都能瞧不出如今局勢大變,許多臣子都想趁此機會在未來的聖人面前露臉,燕臻雖煩于應酬,卻無法推脫。
群臣推杯換盞,觥籌交錯,更有掖庭宮的歌女樂伎添紅着豔,燕臻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沒心思看這些男人繼續荒唐,推借酒醉先退了席。
麟德殿在建在闕樓最高一層,俯瞰能見長安城的大半風光,他方才飲了不少酒,雖不醉人,卻有些耳根發熱,此時被夜風一吹,才稍稍清醒了些。
薛呈被他留在了麟德殿,此時跟着的是連晖,他見燕臻擡手揉了揉眉心,便道:“殿下,已經很晚了,可要在宮裏歇下。”
皇帝都不在含元宮,他的女人們自然也跟着到華清宮去了,燕臻偶爾會宿在前朝延英殿的偏殿。
這一整天祭月、宴請的确有些累,燕臻緊了緊披風帶子,說:“到延英殿歇一晚吧。”
這裏距延英殿還有些距離,燕臻沒叫人準備車輿,而是一路走過去。
高牆紅瓦圈出富麗堂皇的宮城,巍峨壯觀,卻又安靜異常。
永元帝畢竟已經病了多年,西南邊境的小國蠢蠢欲動,京外各道都在觀望,太子到底是儲君,算不得真的執掌大權。
燕臻知道,自己離那個位置越來越近了。
這分明是他想要的,可是真的得到,卻又覺得不過如此。
順着空寂的甬路走了許久,眼看便已經瞧見延英殿的影子,燕臻卻忽然頓住,改了主意,“回晴方園。”
晴方園的位置很偏,從皇城出來要跨越半個長安城,期間經過繁鬧的朱雀大街,撲面而來的人間煙火氣讓燕臻都不自覺撩了竹簾。
等到的時候,已經很晚了,水綠聽到消息一直迎到垂花門,“殿下,小娘子已經睡下了,可要奴婢把她喚起來。”
“不必了。”燕臻擺擺手,“帶孤去看看她。”
卻不想走進陶令儀住的小院,內室竟亮着燈,陶令儀穿着一身單薄的寝衣,外裹一件夾襖,散着長發走出來,“是誰來了?”
她的膚色雪白,此時未施粉黛,燕臻一眼便看見她眼底一團青黑,蹙眉道:“怎麽還沒睡?”
“表哥?”陶令儀見到是他稍稍一愣,“睡過了,又醒了。”
燕臻沒拆穿她的謊話,他揮手示意婢女們都退下,而後将陶令儀拉到自己身邊坐下,問:“是不是又失眠了?”
自從第二次失憶之後,先前給她開的安神藥便再不管用了,只能夜夜睜眼到天明,好在近來劉醫正又開了新藥,才算是稍稍好些。
失憶之後兩人也相處了七八日,雖然燕臻始終溫和守禮,但不知為何,陶令儀對他總是有些許的疏離,亦或是對着所有人都保持着戒備之心。
燕臻見她此時有些無措的模樣,想到來時路上見到的景象,忽地問:“想不想出去走走?”
“今日中秋,外間有燈會。”
雖然已是深夜,但長安沒有宵禁,再加上中秋節的緣故,長街上燈火通明。
燕臻和陶令儀分坐兩輛馬車,連晖帶着幾個侍衛跟在最後。
待馬車停下,燕臻先下了馬車,而後示意連晖等在原處,自己走到陶令儀的那輛馬車前,親自撩開車簾,朝陶令儀伸出了手。
水綠就陪坐在陶令儀的身側,看着太子殿下伸來的手,眼珠子都要掉下來,誰又見過太子殿下對哪個女子這般溫柔體貼,且這女子還是陶家人。
陶令儀見他伸手來扶自己,先是一怔,而後抿唇朝他笑了笑,把手搭了上去。
這還是這些日子以來,陶令儀第一次露出這般真切的笑。燕臻禁不住愣怔一瞬,然後握緊了她的手。
中秋佳節,四處都在慶賀祭月,白日裏游人摩肩接踵的曲江池不減繁鬧,更有小販進來賣宵夜,河岸兩側熙熙攘攘擠滿了人。
陶令儀感覺自己好像許久沒見過這麽多人了,第一反應竟是有些怕,不自覺往燕臻的身邊躲了躲。
燕臻的腰身被她輕撞了一下,他擡手扶住她的肩,把她攬到身前避免被人碰到,護着她在攢動的人群裏中穿過,兩人穿過繁鬧的夜市,一直走到一處拱橋邊。
這處的河面不算寬,卻停着很多的船,張燈結彩,道兩旁還有席地而坐的樂人,吹彈歌舞,讓人眼花缭亂。
陶令儀手裏握着一個鼓囊囊的荷包,裏面是燕臻吩咐連晖去換的銅板,她走走停停,走過長岸之後,竟把那一大包銅錢都散盡了。
再往前是一處高高的闕樓,底下擠滿了行人,且都朝闕樓上張着雙臂,嘴裏還在叫嚷着什麽。
陶令儀被那動靜吸引了目光,卻聽不清楚說的是什麽,她問燕臻,但實際上燕臻也答不上來。
一直跟在身後的連晖咳了一聲,很有眼力見地接話:“回小娘子,那樓上有平康坊的樂人,此番是抛繡球攬客呢。”
他說得很是委婉,奈何陶令儀根本不知道平康坊是什麽地方,更不知道攬客是什麽意思。
她還欲再問,卻被燕臻皺着眉頭拉到身邊,他問:“想不想去坐游船?”
陶令儀的注銥嬅意力立時被轉移,看着繁華的河岸點了點頭。
于是連晖便去前面的碼頭租了一條畫舫,那畫舫很寬敞,燕臻和陶令儀進了中艙,連晖幾人則遠遠地待在尾艙,只怕打擾了主子游湖的雅興。
因着上次出來的教訓,這次水綠給陶令儀裹了一件加了薄棉的夾襖,同街上的旁人一對比,像是提前入了冬,這會兒坐在船艙裏,沒一會兒就熱得額角生汗,陶令儀解開了夾襖的襟扣,卻仍是熱。
燕臻就坐在她的對面,見她雙頰都紅撲撲的,便道:“把外裳脫了吧。”說完主動偏頭去看艙外,一派君子坦蕩蕩的模樣。
陶令儀雖仍有些不好意思,可一想到只是脫件外裳,且表哥都已經偏過頭了,便也不再矯情,她微微側過些身子,擡手去解夾襖的襟扣。
那襟扣有些難解,陶令儀垂下眼睛,長睫在眼底投出一片陰影,輕輕眨了眨着,好似掃在人的掌心裏。
她并不知道的是,燕臻早就已經轉過了頭,就那麽看着她白玉似的手指在領口/交織如蝶,再緩緩往下去解下一個。
随着她的動作,光潔的細頸顯出真貌,而後是水紅色的窄袖襦裙,肩上被壓出一點褶皺,陶令儀輕蹙了下眉,伸手輕輕扶正了肩線。
那分明是很尋常的一個動作,但不知為什麽,燕臻竟看出一股子說不出的輕慢勾人。
墜在腕子上的青玉珠撞上脈搏處,一下又一下,像是在敲擊着他的心髒,燕臻鳳眸輕眯,不自覺地滾了下喉結。
陶令儀全然不知自己已經成了燕臻眼中的獵物,她推開船艙上的長窗,徐徐的晚風迎面拂來,勾過散落的發絲在耳畔缱绻,有點癢,陶令儀擡手将碎發別到耳後,這些天來一直緊繃的神經終于放松了些。
其實身邊的人都對她很好,無論是表哥,還是水綠她們。但不知為什麽,她在府中的時候,心頭便總像是蒙着一層陰障一般,對身邊的所有人都抱有一種莫名的警惕。
她不知這是為什麽,只能歸結于是失憶之後難免的不安全感。
她搭着長窗仰頭去看天邊圓月,皎潔的月光灑在江面,映出明亮清晰的倒影,她伸手想碰一碰水面,卻聽到遠處傳來一聲輕浮的調笑,“呦,這是誰家的小娘子?”
陶令儀一怔,順着那聲音去看,只見對面畫舫的露臺之上,坐着一個打扮富貴的年輕公子,他身側跟着一個衣着豔麗的美貌女子,此時正低眉順眼地給他捶腿。
陶令儀蹙了蹙眉,正要開口,便覺眼前一暗,是燕臻拾起她的夾襖一把罩住了她的腦袋,而後又勾了一下她的腰衿,将人反身裹進懷中。
因為他沒收着力氣,陶令儀肩膀撞的有些疼,她下意識地想要掙動,卻感覺環在腰間的手臂更加重了力道,她小聲抱怨,“疼。”
她的頭被蒙住,眼睛也看不見東西,自然不知道燕臻的臉色已經完全沉了下來。
便是對面的男人都察覺到了不妙,讪讪笑了兩聲,正想吩咐船夫把船趕緊劃走,卻見一柄長刀飛過,低頭時,胸口已經被刀紮透了。
此處離着岸邊有些遠了,游人并不能看到發生了什麽,只是那女子和船夫被吓得癱軟在地。噴湧的鮮血濺得到處都是,附近的江面都被染成了淡紅色,燕臻淡淡睨了一眼,用眼神示意連晖去處理幹淨,而後手腕一擡,将窗戶落下。
今日出門陶令儀未帶帷帽,這一路走來不知有多少人把視線放在她的身上,偏偏她全然不覺,便是對賣燈籠的攤販都笑得眉目彎彎。
不該帶她出門的。
她這麽惹眼,就該待在她的身邊,只對他一個人笑。
燕臻握住她肩膀的手不斷收緊,直到陶令儀輕哼一聲,“表哥,你弄疼我了……”
他閉了閉眼,終于掩去眸底的戾氣和瘋狂的占有欲,然後一手扣住她的肩膀,一手挑開她頭上蓋着的衣裳,傾身吻在她的眉心。
陌生的觸覺讓陶令儀身子一顫,她不自覺地想要後退,卻被燕臻制住手腕,兩人額頭相抵,燕臻溫熱的呼吸落在鼻尖,留下一點濕潤,他低聲喚她的小字,尾音落得輕柔,“簌簌。”
“表哥……”陶令儀逃脫不開,只能求饒一般叫他。
“叫我的字,行昭。”他低聲教她,食指在她的頸側輕輕摩挲了一下,再度吻了下去,模糊不清的低喃隐于唇舌交纏。
他又道,“簌簌,你是我的,是燕行昭的。”
作者有話說:
放個火葬場預收,古早狗血文,很古早,巨狗血
《檐上月》,喜歡的在專欄點個收藏吧(鞠躬)
雲歡是最得寵的公主,仗着身份和父皇的寵愛,生生逼死了謝檐的未婚妻雲莺。
然後讓父皇賜婚,招謝檐為驸馬。
兩人順利成婚,謝檐卻連碰都沒碰過她。
不久,皇帝猝死,雲歡的太子皇兄被軟禁,新帝登基。
謝檐成了權傾朝野的右丞相。
新帝說要為他解除婚約,謝檐卻拒絕了。
他哪能那麽輕易地放過她?
雲歡沒了公主身份,成了階下囚。
兩人身份調轉。
謝檐仍舊不放過她,并将她囚于府中。
他應該替雲莺報仇的,可是看着雲歡的傲骨一寸一寸被碾碎,看着她跪在自己身前求他高擡貴手。
謝檐竟然心疼了。
他竟然愛上了自己的仇人。
後來,雲莺回來了。
雲歡卻死了。
而謝檐,瘋了。
瘋批108級美強慘 & 敢作敢當小美人
Tips:
*追妻火葬場,古早又狗血
*女主假死,不換男主
*1V1,H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