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翻窗

莫名的, 陶令儀的心跳加快了幾拍。

她不自覺握緊那玉佩,栩栩如生的龍紋硌得掌心發紅,身後是燕臻平穩的呼吸, 他的手臂搭在她的腰間,将她鎖入懷裏。

陶令儀沉默一會兒, 将玉佩塞到了枕頭底下, 還是決定等他醒後再問一問這玉佩是哪來的。

之後動了動腦袋,枕着燕臻的手臂也睡了過去。

這一覺直接睡過了午膳時間,是陶令儀先醒來的,醒來時燕臻幾乎整個人都貼在了她的身上,寬闊的胸膛緊挨着她的脊背, 竟隐隐發燙。

她起先還以為是兩人蓋得被子太厚了, 伸手推了一下燕臻,才發現他不知何時竟發起了高熱, 肩膀滾燙, 眼皮都燒得通紅,陶令儀試着叫他, “表哥, 表哥……”

他卻全無反應, 仍舊昏睡不醒。

陶令儀一下子慌了神, 急忙喚道:“水綠, 快叫劉大夫來!”

水綠和清荷兩人闖進來,見燕臻高熱不醒,一人飛快跑去叫大夫, 一人轉身去打冷水, 擰了帕子給燕臻擦額上的汗。

清荷跪坐在腳踏上, 想給他解下上衣擦一擦頸邊的汗, 一偏頭卻見陶令儀等在身邊,搭着衣襟的動作緊了緊,她委婉道:“娘子,您要不要先避一下,您身子弱,可別被郎君過了病氣。”

陶令儀一怔,随即答應道:“好。”

她去了另一側的廂房,兩個有眼力見的小婢女怕她冷,進來給她燒上炭盆,卻不知陶令儀此時鬓角生汗,也不知是方才在燕臻懷裏捂的,還是被他這人事不省的樣子吓的。

陶令儀在窗前的軟榻上坐了會兒,卻仍是擔心得要命,又怕自己過去添亂,便挑開廂房的簾子,悄悄往內室的方向看去。

清荷立在屏風處正吩咐着什麽,底下人齊齊點頭退下,沒一會兒端着巾帕和換洗的衣物走進了內室,再之後帷幔重重落下,只能隐約瞧見她們忙碌的身影。

還好有清荷在,陶令儀稍稍松了一口氣,落下簾子回到榻上坐下,想一想卻忽然覺得有些奇怪。

這是表哥家,會有他的換洗衣物倒是正常,只是水綠清荷她們都是在她身邊伺候的,對于她們這些常年在內宅的婢女來說,表哥應是不常見的外男才是,今日怎麽看起來卻這般熟稔,像是已經在他身邊伺候了多年似的。

難道她們原是表哥身邊的人?陶令儀忍不住胡亂猜測。

正在這時,院子裏傳來匆匆的腳步聲。

是劉大夫來了。

陶令儀強行壓下亂糟糟的思緒,起身撩開簾子,想跟他一起到內室去瞧瞧燕臻的情況,卻不想劉大夫竟全然沒注意到她,徑直從她面前掠過,直接拐進內室去看燕臻了。

陶令儀一怔,立在門口忘記挪動步子。

直到好一會兒之後,劉大夫撩開帷幔走出內室,看見陶令儀就站在門口,才後知後覺地向她問安,“娘子。”

陶令儀斂去眼底的那一點探究,面色如常地問道:“表哥的高燒可退了?”

便是要來同她說這件事的,劉大夫正色道:“回小娘子,郎君約是今晨吹了風的緣故,風寒入體引發的高熱,老夫已開了藥,娘子不必擔心。”

有他這話,陶令儀半懸着的心總算放下,向他道謝,“那便辛苦劉大夫了。”

“不辛苦。”劉大夫回禮,又道,“只是還有一事要通禀娘子。”

陶令儀問:“何事?”

劉大夫說:“老夫給郎君專門配了祛寒的藥,需得兌在熱水中沐浴發汗。如此一來郎君在娘子這兒就不大方便,一會兒還是得将郎君擡放回自己的房間裏去。”

陶令儀不自覺地蹙了蹙眉,“今日風這麽大,一來一去豈不是又要吹了風?若是再嚴重了可怎麽好?”

她權衡道:“還是我今晚換到廂房去住。”

劉大夫連忙阻攔,“娘子放心,決不會加重病情,老夫心中有分寸,更何況,您也得保重身子才是。”

見他如此堅持,陶令儀也只得作罷。

沒多久,便見連晖帶着兩個臉生的護衛進屋将燕臻移送到美人榻上,而後連人帶榻一并擡上一頂軟轎,徑直往前院去了。

陶令儀立在月門處,看着那一行人漸行漸遠,微不可察地擰了擰眉。

水綠立在她的身側,見她沉默不言,還以為她擔心燕臻,便寬慰道:“娘子放心吧,有劉大夫在,不會有事的。”

陶令儀并沒有解釋,只順着這話點了點頭。

水綠算了算時辰,問:“都已經過了午膳的時間了,娘子餓不餓?”

陶令儀其實并不餓,但不願水綠再憂心她的事,還是點了點頭。但傳了飯菜,也沒用幾口,陶令儀撂了筷子說有些累了。

水綠扶她回榻上休息,被褥已經重新換過了,陶令儀躺上去,側身去摸枕下的玉佩,果然不見了。

她閉上眼睛,告訴自己不要再去想這件事,可一閉上眼睛,今日的種種疑點卻又不自覺地浮現在了眼前——

那麽嚴重的高熱,劉大夫卻說表哥只是吹了風,陶令儀不自覺地想到他今晨來的時候,還能看出十分明顯的疲憊。

他只是一個太學生,每日在學裏讀書溫書,又哪裏能累成這樣,且這一個月來,除了定時讓連晖回來送些東西,連個影子都沒有出現過。

只讀書的話,真的有那麽忙嗎?

陶令儀忽然生出些懷疑來。

還是他其實并不只是在太學讀書,平日裏還有旁的事要做。可他能做什麽?

還有那龍紋玉佩,又該作何解釋?

到底真的是天子之物,還是雕玉的師父膽大包天?

再說今日表哥一病倒,院子裏的人好像一下子變了個模樣,如臨大敵般,便是前些日子她跌傷失憶,纏綿病榻那麽多日,也從沒見過水綠如此焦急的模樣。

到底誰才是她的主子?

就是劉大夫,都難掩眼底的急切和擔憂,他分明只是一個看病郎中,卻好像也身臨其境地把表哥當成了主子。

總不能是表哥家往日付給他的診金格外豐厚罷。

陶令儀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過于敏感和多心,只是這些懷疑一旦生出,便會亂糟糟地在腦海中紮根。

她躺在床榻上,翻來覆去沒有半點睡意。

一直捱到用晚膳時,水綠怕她白日沒有吃飽,特意教廚房多準備了幾道她平日裏愛吃的菜。

陶令儀其實沒有什麽胃口,卻指着那天麻烏雞湯,對水綠吩咐道:“這湯最是補身,你盛一碗,給表哥送去。”

水綠盛湯的動作稍一頓,點頭答應,“奴婢知道了。”

她将布菜的公筷交給一旁的清荷,就去小廚房又盛湯了。

兩刻鐘之後,她才拎着空食盒回來,陶令儀彼時剛剛擱下筷,問她:“表哥可好些了?”

水綠道:“郎君把那一大碗湯都喝了,想來是已經好多了,娘子放心吧。”

陶令儀聞言點了點,沒有再多問什麽。

她白日憂思太過,因此晚上早早便歇下了,第二日晨起,是被雨打軒窗的聲音吵醒的。

她坐起身,裹着被子爬上窗邊的小榻,輕推開半扇窗,雨勢不算大,卻淅淅瀝瀝地下個沒完。

不遠處有個小婢女在擦拭燈籠,陶令儀随口問道:“這雨是晨起開始下的嗎?”

小婢女見她伸手去接雨絲,笑着道:“娘子可別着了涼。”

然後才答她方才那話,說:“昨晚就開始下了,只是雨絲細密,娘子不知道罷。”

“昨晚?”陶令儀蹙了蹙眉,“連地面都沒濕呢。”

“當真是昨晚開始下的。”小婢女見她不信,解釋道,“當時娘子正用晚膳呢,雨絲又細又密,打在油紙上都沒有聲音,娘子在裏間用膳,哪裏聽得見。”

“只是夜半又停了半宿,再一刮風,積水全刮沒了……”

這小婢女後來又說了什麽,陶令儀已經聽不到了,她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那句“用膳時開始下雨”上。

昨日水綠去前院給表哥送雞湯,正巧也是那個時辰,她回來時還進了花廳,衣衫幹淨,連腳底都沒有半點水痕。

難道她沒去前院,可她不是說,表哥将雞湯全喝幹了嗎?

還是這小婢女在說謊。

陶令儀搖搖頭,下不下雨而已,她又有什麽理由騙她。

小婢女見陶令儀愣怔着不說話,還以為自己說錯了什麽話,“娘子,您怎麽了?”

“有些冷罷了。”陶令儀勉強對她笑笑,又問道,“對了,水綠呢?”

小婢女想了想,說:“方才見她,像是往庫房去了。娘子是要找水綠姐姐嗎?”

陶令儀笑了笑說,“沒什麽事。”

她說完将窗戶合上,裹着被子爬回了床榻。

她把臉埋進枕頭裏好半晌,然後倏地掀起被子,撿起屏風上挂着的外裳随意一披,急匆匆地跑出院子。

她只去過一次燕臻所居的堂楓園,但好在記得路,身後似乎能聽到婢女們擔憂的呼喊,她只當沒聽見,腳下步履不停,直奔堂楓園。

整個院子只有兩個眼生的婢女在打掃,看見陶令儀就這麽直直地闖進來,竟忘了将她攔住。

等反應過來的時候,陶令儀已經走到了主屋,一把推開了卧房的房門。

屏風合住,桌上空蕩,床榻上連被褥都沒有鋪,地面倒是纖塵不染,卻沒有半點居住的痕跡。

表哥呢?

這不是他的居處嗎?

他昨晚不是在這還喝了一碗雞湯嗎?

陶令儀看着這滿室的空曠,眼前一黑,險些撐不住暈下去。

好在被一雙熟悉的手扶住,才沒有狼狽的摔到地上。

她轉頭去看,卻是追過來的水綠。

“娘子,您……”水綠無聲地嘆了口氣,想要解釋卻說不出半個字來。

陶令儀卻已經使勁将她推開,似是傾注了全部力氣,連帶着自己都踉跄了半步,“表哥到底去哪兒了?!他根本不住在這,對不對?”

她失望地看着水綠,“你曾說,自小跟在我身邊,是我最親近的人,可如今連你都不同我說實話嗎?”

“娘子……”

水綠下意識地喚她一聲,想要辯解,可看到她眼底分明的傷心,又不知該說些什麽。

沉默半晌,她屈膝跪到了陶令儀的身前,朝她使勁磕了個頭,但最終沒有再開口。

“好……”陶令儀失望地看着她,點了點頭,轉身往外走去。

水綠一驚,連忙拿着油紙傘追上去,“娘子,外面還下着雨。”

陶令儀再度推開她的手,“誰都不許跟着我。”

她一個人跑回了自己的院子,身上的錦緞披風覆了一層細密的雨絲,未绾的頭發也都澆濕了,搭在肩上有些冷,可她沒空打理自己,愣愣地打理自己。

水綠追回來的時候,內室的門已經關上,她嘗試着推了推,果然從裏面鎖住了。

“娘子,娘子……”她輕聲喚她,可無論說什麽,都得不到半點回應。

水綠看着蜂擁而至的其他人,無奈地搖了搖頭。

她和清荷退到廊下,清荷試探着看了看窗戶,“要不要試試別的辦法?”

自然是有辦法,可若是那樣,便是真把最後的退路都堵死了。

萬不得已不能如此,水綠長嘆一聲,說:“我還是進宮一趟吧。”

紫宸殿。

燕臻剛喝完藥,看上去仍沒有什麽精神,坐在榻上才看了兩個折子就開始上下眼皮打架,上半身撐在小桌上,險些摔倒。

薛呈侍候在一旁,看着膽戰心驚地,勸道:“陛下的身體重要,您還是先回榻上再歇息會兒吧。”

燕臻閉眼不答,似是在思索,這時一個小太監輕手輕腳地溜進來,附在薛呈的耳邊說了幾句話。

薛呈臉色微變,轉臉看了看滿臉困乏的燕臻,對那小太監揮了揮手。

小太監退下,燕臻正好在此時睜開了眼睛,沉聲問道:“發生了何事?”

薛呈本想勸自家主子先歇息,卻不想他已經聽到了動靜,只得如實回禀道:“水綠來傳信,說陶小娘子發現了您并不在府中,此時緊閉着房門,誰也不見。”

燕臻皺眉,“一群蠢貨。”

薛呈見他發怒,忙不疊垂手跪下。

“罷了,總不能在這個時候撤掉她們。”燕臻揉一揉額角,“你安排一下,朕去晴方園瞧一瞧。”

薛呈不敢勸,點頭應下。

一個時辰後,燕臻看着小院裏跪着的婢女們,再看看始終緊閉的房門,這才後知後覺地生出幾分頭痛。

到底是從什麽時候起,他要對女人低聲下氣了……

他嘆口氣,還是上前敲了敲房門,“簌簌,是我。”

陶令儀早聽出他的腳步聲,翻了個身,面對着牆壁不吱聲。

燕臻無奈,看着周邊的水綠等人,清了清嗓子,命令,“你們都退下。”

“是。”

待周邊清淨下來,燕臻才再度敲了敲門,“簌簌,開門。”

他的聲音放的更柔,但屋內仍是沒有聲音。

見她不理自己,燕臻想了想,轉身往外走去。

陶令儀聽到腳步聲,抱着軟枕起身,貼到門邊想往外看,卻聽不到半點呼吸聲,人已經走了。

竟然就這麽走了?

說不出是失望更多,還是傷心更多,陶令儀将懷裏抱着的軟枕使勁摔回榻上,卻聽到身後哐當一聲,緊閉的支摘窗被人強力破開。

還不等陶令儀反應過來,一道人影敏捷地從窗戶跳了進來,一把将她抱入懷中。

她下意識掙紮,卻被束住手腕抱得更近。

燕臻這一連串的動作一氣呵成,陶令儀靠在他的胸口,竟已經習慣了他的無賴。

她正想開口質問,卻聽燕臻已經先開了口,歉聲哄道:“簌簌,別生氣,我真不是故意要瞞着你的。”

他的聲音溫柔,又仿佛帶着無邊的委屈,他解釋道:“只是因為我前一陣被選做了太子殿下的伴讀,如今不單單是在太學了,還要到東宮讀書,所以才不能騰出那麽多時間陪你了。”

伴讀?陶令儀聞言皺了皺眉,“可這不是好事嗎,為什麽不能告訴我。”

燕臻将假話說得比真話還誠懇,“因為我只是伴讀之一,另外還有幾位同窗也一并選了進去,最後應當只會留下一人,我本打算等徹底塵埃落定再同你說,只怕你白高興一場。”

陶令儀問:“那你前段日子……”

不等她說完,燕臻便知道她想問什麽,說:“前段日子,我與其他幾位同窗一起随駕到骊山秋狩,怕你擔心才沒告訴你。後來回京,本應先回東宮謝恩,是我假稱了病假才抽出時間來看你。沒想到後來真的發了熱。”

見陶令儀緊繃的小臉逐漸緩和了些,他繼續道:“至于為何一直沒有宿在家中,是因為許多有心之人想通過我們這些伴讀攀上太子殿下,因此我們在太學裏都有專門的居所,那日病倒,也是回太學去了,太子殿下還專門差派了禦醫。”

陶令儀逐漸相信了他的話,恍然道:“所以,那塊玉佩是太子殿下的賞賜。”

燕臻面不改色,“正是如此。”

當日的疑惑多半都得到了解釋,陶令儀看着他認真的模樣,心頭的那點郁結總算消散了些。

可她不想就這麽放過他,便問道:“那,你之前可還有騙我,或是瞞我的地方?”

燕臻故作思索狀,實際上是在打量她驕矜的模樣。

待看夠了,他才鄭重地搖搖頭,“絕沒有,簌簌,你不信我?”

陶令儀看着他的眼睛,點頭,“好,我信你。”

燕臻勾了勾唇,伸手想去抱她,卻聽陶令儀又十分認真地補充了一句,“可若你騙我,我一定會離開你。”

作者有話說:

預收《豔骨?

/女非男c,叔嫂

溫知禮天生美豔勾人。

只用三個月,就從罪臣之女變成了寵冠六宮的貴妃。

後宮嫔妃視她為眼中釘,滿朝文武斥她為禍國妖女。

皇上為保帝位,賜下一杯鸩酒。

來宣旨的是端王霍遠亭。

端方自持,清冷矜貴,都說他是全大涼最潔身自好的男人。

可溫知禮分明瞧見——

她無意碰到他手腕時,霍遠亭的喉結在微微滾動。

那之後,貴妃溫氏香消玉殒,端王府裏卻多了一位不露面的妾室。

溫知禮一直以為,她和霍遠亭的事,只是一次交換。

直到霍遠亭登基前夕,她誤闖入端王府的密室。

那裏不藏兵器,不蓄金銀,只挂着一副陳舊的畫——

畫上的女人眉目豔麗,分明是四年前,初入宮禁時的自己。

她一時愣住,卻見霍遠亭緩步走來。

他淡淡地睨向那幅畫,“你以為,我還會放你走?”

四年前一場宮宴。

場上賓客看着皇帝身邊那嬌豔的新寵溫氏,有的嫉恨羨慕,有的感嘆惋惜。

惟有霍遠亭目不斜視,毫不關心。

可誰都不知道,他那端方矜貴的皮相裏,揣着的是怎樣的龌龊念頭。

她既成了皇帝的女人,那他将這皇位,奪過來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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