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深宮

陶令儀無法接受燕臻看向他的眼神, 仿若她只是他掌心的一個琉璃擺件,因為漂亮而得到主人的寵幸,卻永遠無法逃離他的掌控。

陶令儀閉了閉眼睛, 一串淚珠劃過臉頰,留下一道冰涼的痕跡, 她看着周圍将她緊緊包圍的金吾衛, 看向燕臻,“你已經是皇帝了,要什麽沒有?為何偏要是我?”

燕臻微擰了一下眉,看着她被凍得通紅的耳尖,擡手朝一旁的清荷示意了一下, “先帶娘子回去。”

“是。”清荷連忙應下, 快步走過去想拉陶令儀的手臂。

陶令儀将她推開,警惕地後退, “我不回去。”

她如同一只炸了毛的金絲雀, 在主人設下的籠子裏轉來轉去,卻怎麽也找不到出去的路。

燕臻冷眼瞧着她掙紮, 只等她鬧得累了、倦了, 再磨去她鋒利的爪子, 折斷翅膀, 就能永遠将她留在身邊。

陶令儀又何嘗瞧不出燕臻看她的眼神, 貝齒咬住下唇裏側的一點嫩肉,竟直接咬出血來,她品嘗着那腥甜的滋味, 緩慢但堅決地擡起手, 在燕臻驚駭的神色中一把拔下了發間的銀簪。

她終于看見燕臻的那一點神情波動, 再開口時, 聲音都帶着些許的輕顫,“簌簌,你要幹什麽……”

陶令儀想,她是賭對了嗎?

用燕臻對她的最後一點憐惜,來換取她的自由。

鋒利的銀簪抵在細嫩的脖頸上,幾乎沒怎麽用力,就滲出幾滴殷紅的血珠,滑落白皙的皮膚,抵在厚厚的雪地裏,宛若開敗的紅梅。

陶令儀哀求道:“放我走。”

燕臻從不知道,平日裏看上去柔弱無骨的小姑娘會這麽大膽,敢用自己的命去威脅他。

他盯着她微顫的手腕,眸底飛快劃過一絲冷意,他擡手示意金吾衛都暫且退開,而後神色平靜地看向陶令儀,問道:“簌簌,你不想知道,嬌雲去哪兒了嗎?”

陶令儀一怔,擡眼看過去。

一旁的連晖聞言立刻朝身邊的屬下打了個手勢,“把人帶來。”

很快,兩個護衛打扮的人架着一個披頭散發的女人,連晖走上前扯着她的頭發粗暴地将她的臉擡起來,正是嬌雲。

她身上還穿着昨日的衣裳,臉色看着甚是蒼白,此時跪在雪地裏,凍得渾身哆嗦,看見陶令儀之後,又驚恐地睜大了眼睛,喉嚨裏發出一些沒有音節的聲音。

聽上去是在掙紮亦或者求饒。

陶令儀聽着那聲音很不舒服,只覺得自己的後背浮起了一大片雞皮疙瘩,她忍不住問道:“你把她怎麽了?”

燕臻道:“簌簌不用擔心,我只是叫人給她灌了些藥讓她不能亂說話罷了。”

陶令儀不知道燕臻為何能用這般平靜,甚至稱得上是溫和的語氣來講述這般殘忍的話,陶令儀不自覺打了個寒戰。

燕臻捕捉到她那一瞬間的顫栗,柔聲道:“放心簌簌,只要你乖些,我就不會動她。”

說完這句他特意頓了頓,看向陶令儀抵在頸邊的簪子,接着道:“可你若是不聽話,我便只能想些別的法子讓你乖了。”

陶令儀不可置信地看着燕臻擡手從連晖的腰間抽出他的長劍,冰涼的劍刃抵在嬌雲被凍得紅腫的手指上,“你若拿不穩簪子傷了自己,留下傷口,我就剁下她的一根手指,如何?”

他用的是商量的語氣,陶令儀卻覺得毛骨悚然,她不可置信地搖頭,“你……”

然後便見燕臻當真持劍切下去,劍光帶起一片飛雪,陶令儀幾乎是下意識地叫道:“不要——”

锵!

劍刃掠過嬌雲的手,狠狠切在雪地上,但陶令儀還是雙腿一軟,險些直摔倒在地。

燕臻并不意外,他緩步走上前,掐住陶令儀細白的手腕,想拿下她手裏的銀簪。

陶令儀後退着不願,卻被男人輕易制住,“簌簌,你不想知道自己還有什麽親人嗎?你若離開,我會殺了他們,你想讓這些人都因你而死嗎?”

一些模糊的碎片在腦海中浮現,陶令儀恍神間被燕臻打橫抱起,沾着血跡的簪子落在雪裏,因為腳步走過而塌陷的雪堆軟軟堆落,将那一點血跡徹底遮住。

陶令儀心想,她還是低估了燕臻的手段,和他的心狠手辣。

回到內室之後,她幾乎是被摔到床上的,男人高大的身體很快壓了上來,他單手捏着她的下颌去吻她,另一只手勾住矜帶,稍一用力就讓其化為碎片。

堆疊的下裙跌落床榻,如一朵盛開的花,燕臻眸色狠厲地盯着陶令儀,指尖緩緩覆上她微張的唇。

“啊……”陶令儀想要尖叫,唇齒卻被他死死堵住,幾乎連呼吸都困難。

燕臻不顧她的顫抖與掙紮,熟門熟路地将她按住,然後看着錦被遮蓋下的陶令儀如案板上的魚,彈動折騰個不停。

她的身子很快被點起一把燎原的火,足以吞噬她的全部理智,叮鈴鈴的聲響遮蓋住痛苦的呢喃,好似也牽走了唯一的那點神志。

她扯住燕臻的袖口,雙眸水潤生春,艱難地溢出一個音節。

而在她身上的燕臻卻衣冠楚楚,高高在上地将她難耐的姿态看了一個遍。

陶令儀擡手捂住眼睛,眼淚從指縫間瘋狂的溢出,很快打濕了領口的衣襟,燕臻擰眉不語,抽出矜帶将她的兩只手腕反推到頭頂之上。

這下,她連掙動都不能,只能眼睜睜地看着燕臻陰沉着面色,恣肆無忌。

“燕臻……”

她哀求地叫他的名字,企圖喚醒他的那一點憐憫,但燕臻牢牢握着她,折磨她,直到她昏死過去。

再醒來的時候,是燕臻将她抱入浴桶沐浴,陶令儀渾身無力,閉着眼睛裝睡,只是眼睫不停的顫着。燕臻看在眼中,但并未拆穿,他拿來巾帕将她擦幹裹住,複又抱回了裏屋。

髒亂的被褥已經被換下,但陶令儀躺上去的那一刻,仿佛仍能聽見自己哀求的聲音。

她再度閉上眼睛,只恨不得再昏死過去一次。

燕臻只當她是在鬧脾氣,他吩咐清荷端來上午沒喝的藥,“簌簌,把藥喝了?”

陶令儀被他如小孩子一般圈在懷裏,看着那湯藥,啞聲問:“這到底是什麽藥,可以告訴我了嗎?”

燕臻頓了頓,沒回答:“乖,把藥喝了。”

陶令儀咬住嘴唇,一把推開他的胳膊,藥碗哐當砸出去,碎成幾片,不遠處候着的清荷吓得一驚,而後立刻上前清理碎片。

燕臻卻從始至終十分淡定,他只問了一句,“你當真不想喝這藥?”

陶令儀自然不會回答他。

燕臻見此也不再勉強,盯着她倔強的背影看了一會兒,轉身離開了。

聽見他的腳步聲,陶令儀才終于敢松一口氣,她只怕自己會再對他身上的沉水香氣上瘾,一直不敢很深的呼吸,但還好,或許他今日回來的匆忙,沒來得及帶。

可她仍是不知道,他到底為何要這般對她。

若他真是皇帝,又何苦在自己身上費盡心思?

她又是誰?

到底是什麽身份值得她這樣做?

陶令儀想着想着,困意襲來,很快吞沒了她的意識。

她沉入了一片熟悉的黑暗,夢中是一座熟悉而又陌生的庭院,比她現在所住的長樂殿更大上幾倍,但周圍沒有一個人,看上去是那般的安靜。

那似乎也是一個冬天。

她看見一個矮矮的小身影穿得圓鼓鼓地走出房間,好像小時候的自己。

小小的她看見院中飛雪,想要伸出手指去接,可還沒觸碰到雪花,就被一個樣貌和善的女子拉住手。

那女子心疼地将她的領口緊了緊,“我的小娘子啊,冷不冷?”

“不冷。”小團子稚聲稚氣地回答。

但女子似乎還是擔心她穿得不夠多,一把将她抱起,溫暖的體溫将她整個包裹住,兩個個高的婢女跟在身後打着傘,給她們二人遮去仍在簌簌落個不停的雪花。

一行人就這樣走了好長一段路,最後停在一道月門前,遇見了一個衣着單薄的少年。

陶令儀聽見自己問:“你是誰?”

少年聞聲擡頭,五官稚氣未脫,但隐約可以瞧見日後的俊雅,他的聲音有些冷,似乎不是很想和她說話,但還是答了,“我是太子燕臻。”

太子……小小的陶令儀仿佛還不能理解這麽深奧的詞,天真地問:“我阿爹說,太子是他的學生,所以你就是那個學生嗎?”

幼時的燕臻便已經能很好的收斂自己的情緒,聽到這話只是擡眼問了一句,“你是陶郁林的女兒。”

“我叫陶令儀。”陶令儀卻很不高興,“不許你叫我阿爹的名字。”

說完這句話,陶令儀明顯地感覺到周圍的氣氛都凝滞了一瞬。

燕臻又打量她一眼,再沒說話了。

陶令儀就那樣趴在奶娘的肩膀上,看着少年單薄削瘦的身影漸行漸遠,跟着畫面一轉,再站在她面前的,已經是如今的燕臻了。

他握着她的肩膀,攬着她立在闕樓上,看着遠處承天門,問她,“你知道那是哪兒嗎?”

陶令儀老實地搖了搖頭。

然後便聽見燕臻道:“那是承天門,皇城的正門。”

彼時的她全然滿心滿腹都是和表哥獨處的興奮,卻沒有發覺,他說這話時,鳳眸裏不加遮掩的野心。

耳邊恍惚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表妹,你何必如此……我們,我們不可能了。”

是榮九川。

“表妹,你難道還不知,定國公府已被抄家下獄,整個定國公府的所有人都被鎖入了刑部天牢,除此之外,宿州榮氏、柳州蔣氏、明州譚氏……全都不複存在了。”

“簌簌……你知不知道這一切的罪魁禍首都是誰?”

她的臉上不知何時早已淌滿了淚水,呢喃着回答,“是燕臻。”

那日雨天,她從卧龍寺摔傷失憶,被燕臻帶走,而後錯将他認成與自己相約的榮九川。

之後被他安置在一處小院,被他當成攏權的棋子,取樂的玩意兒,好不容易想起一切,卻又被灌下失憶的湯藥,噩夢再度循環。

她叫他表哥,喚他夫君,甚至還與他成了親,同他做了夫妻之間的所有事。

她以為的恩愛體貼,不過都是他的虛與委蛇。

狂風驟起,卷着枯枝爛葉在庭院裏飛舞,沙塊似的雪粒敲在窗戶上,陶令儀在夢中猛然驚醒。

往日的記憶如潮水湧入腦海,仿若噩夢重新包裹,她抱着膝蓋落淚,卻還記得将臉埋進手掌之中不要發出聲音,以免驚動燕臻。

但實際上,她清楚地知道這一切都是徒勞,這重重宮殿,将她牢牢的鎖在其中。

可無論如何,她要逃。

作者有話說:

十二點左右還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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