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小叔

除夕夜宴, 除了朝臣、皇親之外,還有各番邦屬國派來使臣朝拜,整個含元宮從晨起便充斥着喜慶祥和的氣氛。

長樂殿內。

燕臻特意命人送來賢妃儀制的禮服, 緋紅色大袖榆翟并七尾鳳簪,更有流蘇、步搖等飾物, 琳琅滿目的擺在妝臺前。

陶令儀淡淡地看一眼, 其實并不想戴,她從前在定國公府時,什麽樣的珠寶首飾沒有見過,但因為她少有出門,并不常打扮。

與燕臻成婚那日, 她戴的鳳冠已讓她有些喘不過來氣了, 今日與當日一比,只怕要隆重十倍更甚。

陶令儀微不可察地按了按額頭, 終究是沒有說什麽, 燕臻現在對她的态度冷熱不定,她還是暫且乖順一些, 別去惹他的逆鱗。

但沒想到的是, 清荷最後只給她插了七尾鳳簪, 長長的流蘇自發髻兩邊垂落, 一直逶迤至胸前。

看出陶令儀眸光中的詫異, 清荷解釋道:“回娘娘,是陛下臨行前特意囑咐的,說是您身子不好, 怕沉重的發飾壓得您頭疼。”

陶令儀垂了下眼睛, 沒說話。

燕臻對她一向是周到體貼的, 有時甚至不必說話, 單是燕臻瞧她的眼神,便能感受到他濃烈的情意,可那情意如牢籠,将她緊緊束縛其中。

陶令儀深呼了一口氣,由着清荷給她整理好衣襟前的流蘇,“走吧。”

車辇就停在殿門之外,聽清荷說,那是皇後依仗,對于她如今的賢妃身份算是極大的榮耀。陶令儀卻只想冷笑,便是真正的皇後之位,她也全不在意。

好在皇後儀制的車辇還算舒适,陶令儀悄悄挑開一側車簾,呼嘯的冷風立刻灌進車輿,她卻像是覺不出冷意一般,執拗地盯着兩側高大而望不見邊際的宮牆。

清荷跟在一側,看着陶令儀的臉色都被吹得發白,連忙勸道:“娘娘,還是将簾子落下吧。”

陶令儀卻問:“這不是去麟德殿的方向吧?”

她幼時也曾進宮赴宴,對于後宮的大致方位有些粗淺的印象。

清荷答:“陛下吩咐,咱們先去紫宸殿,然後和陛下一道往麟德殿赴宴。”

聽到要見燕臻,陶令儀面上神色/欲淡,她落下簾子,倚回軟枕上閉目養神。

沒多久,車輿落轎,車簾被人撩開,陶令儀低頭睨着那伸來的手,手腕上一串青玉手串,是燕臻。

紫宸殿象征皇權與威勢,他情願紫宸殿的廣場上親自扶她下車,卻要将她囚禁在深宮內苑,不得自由。

陶令儀想,她還是不夠了解燕臻。

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去扶燕臻的手臂,她擡手撐了一下車輿,自己走下了馬車。

燕臻落空的手指微蜷了一下,默默地收了回去。

他轉身追上陶令儀,說:“等我批完折子,你陪我一起去。”

陶令儀忍不住蹙眉,“那為何要讓我這麽早來?”

燕臻理所當然地回答:“我想多看看你,不行嗎?”

自然不行,只是陶令儀根本無法拒絕,她無聲地吐出一口氣,點頭,“好,你如今看完了?”

燕臻擰眉,“簌簌,你不能同我好好說話嗎?”

陶令儀覺得這話荒唐,她強忍了許久還是把話問了出來,“你難道以為,一直把我強留在你身邊,我便能當成什麽都沒發生過?”

燕臻默聲不語,陶令儀語氣決絕,“燕臻,我只會越來越恨你。”

說完,她拂開燕臻的手,徑直往紫宸殿走去,燕臻想要扶她的手臂再度落空,兩側的宮人紛紛垂下頭去,生怕燕臻惱羞成怒之下将他們紛紛滅口。

但燕臻其實根本沒有注意到周邊的人,他的眼睛一直盯着陶令儀的背影,看她熟若無睹地從自己身邊走過,看她單薄而又驕傲的背影,不知為何竟生出些許的恐慌,分明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為何還是會有一種她要離開的感覺。

這讓他恍惚想起多年前的一個雪天,彼時的陶令儀尚是一個小團子,被乳母抱着,到陶郁林的主院,他在月門前與她第一次遇見。

當時,他頗有些好奇地仰頭,看着小姑娘身上的衣衫,皆是名貴的蜀繡,上面的花紋華麗繁複,甚至比他平日裏的禮服還要精致百倍千倍。

她問他是誰。

他不願落面子,回答,“我是太子燕臻。”

她卻那樣天真,甚至不知太子是什麽。

彼時燕臻就想,待他日後拿到他該有的權力,坐上那最高位,定然讓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知道,世上最厲害的不是陶郁林,而是他燕臻。

只是後來,他一心争權,早把那小姑娘忘得一幹二淨。

但在今日,亦是一個冬日雪天,他果真坐上了九五帝位。

可在那小姑娘的眼裏,卻依舊什麽都不是。

握着珠串的手指不自覺緊了緊,燕臻深呼一口氣,追了上去。

薛呈等在紫宸殿外,看着陶令儀将燕臻甩開兀自往殿內走,吓得心跳都停了兩拍,他試圖攔一下陶令儀,“娘娘,您……”

陶令儀停住步子,冷冷地看着他,身後追過來的燕臻輕咳一聲,命令道:“以後賢妃娘娘可以在後宮中自由出入,不必再攔。”

後宮之中……

陶令儀有些想笑,這整個後宮都只有她一個人,她又能去哪?

燕臻大約也能想象到她的心裏在想什麽,他親自撩開紫宸殿殿門的簾子,而後牽住陶令儀的手,帶她去了自己平日處理折子的東暖閣。

陶令儀掙了一下,沒有掙開,她不願在這些小事上白費力氣,幹脆由着他了。

走進東暖閣,燕臻指了一下書桌旁的美人榻,對陶令儀說:“簌簌,你在這歇息……”

不等他說完,陶令儀便十分自覺地走到了美人榻上坐下,一旁的小桌上擺着她平日裏愛吃的棗花酥,還放着一本難得的游記,便知道燕臻是早有準備。

但她一個也沒碰,因為頭上有釵環所以不能躺下,她便蜷着小腿側靠在榻上,總之是背對着燕臻的方向。

燕臻見她如此,無聲地嘆息一聲,提起筆批閱奏折。

但還沒翻開幾頁,便聽到陶令儀捂住心口咳了兩聲,他立時蹙眉,“怎麽了?”

陶令儀捏着帕子擦了擦唇,并不回答。

燕臻無奈,只得親自走過去,坐到她的身側,擰過她的身子,關切道:“可要傳禦醫?”

一旁侍奉的薛呈和清荷兩人聽到自家主子這般低哄的語氣,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們還從沒見過陛下對誰這般的耐心。

但陶令儀顯然并不領情,即便人被整個嵌在他的懷裏,也不想和他說半句話。

燕臻終于擰起眉,“簌簌,你到底想如何?”

看着陶令儀半垂的眸子,燕臻問:“你要和我賭氣到什麽時候?”

這話自然是依舊沒能得到回複,燕臻似是被氣笑了,他看向外面漸沉的天色,低聲問:“還有一個時辰便是除夕夜宴,簌簌,你說我若是在這要了你,一會兒你還能不能走到麟德殿?”

陶令儀幾乎不敢相信自己聽見了什麽,愣怔好半晌,才勉強起初幾句,“無恥——”

燕臻笑一聲,擡手輕撫過她微顫的睫毛,像是在逗弄什麽小玩意兒似的,看她乖順但認命的閉上眼睛,終于露出滿意的笑,“你知道,我不是在同你說笑。”

陶令儀自然知道。她下意識想去咬嘴唇,卻被燕臻發現,落在眉梢的食指滑下,撫在她沾着胭脂的唇瓣之上。

“簌簌,張嘴。”

他低聲命令,但其實根本不必陶令儀照做,長指輕動将她的緊抿在一起的兩瓣唇使勁撬開,略顯粗糙的指腹在她的唇角輕輕摩挲了一下,微涼的神色不自覺暗了下來。

陶令儀本能地感覺到危險,撐着美人榻想往後退,卻被燕臻一把握住小腿,輕而易舉地将她拖了回來。

陶令儀尖叫着撞上他寬闊的肩,緊跟着後頸被按住,微張的唇齒被迫容納了燕臻的,舌尖被勾住,懲罰一般被輕咬了一口。

她既疼又羞恥,水潤潤的杏眸漫上緋紅,眼看就要落下淚來。

燕臻卻松開她,輕聲問了一句,“你想讓所有人都知道,你被我親哭了嗎?”

懷裏柔軟的身子驀的一僵,陶令儀一瞬間睜大了眼睛,仿佛是想将眼淚再倒收回去。

燕臻低笑一聲,按着她的頸側,替她吻去了眼尾的淚水。

陶令儀就那樣怔怔地任由他動作,燕臻似乎有些食不餍足,感嘆一句,“要是一直這麽乖多好?”

下一刻,陶令儀使勁捶了他的肩膀一下,跪起身想離開美人榻,卻忘了自己整個人都窩在燕臻的懷裏,小腿被他的袍角一絆,踉跄着坐了下去。

那姿勢實在像是投懷送抱,燕臻沒忍住勾了勾唇,但也怕真的将人惹急,沒再說什麽。

只是,他也沒再放開陶令儀,就這麽圈着她在身前,然後吩咐薛呈搬來一個炕桌,繼續處理剩餘的折子。

他的肩背很寬,陶令儀靠在其上,其實并不會覺得不舒服,卻莫名讓她有一種被捆住雙手的不适感覺,她掙了兩下,卻沒掙開,反而覺得燕臻的體溫越發灼熱。

這次,根本不必燕臻再對她警告什麽,她一下子安分下來,被迫看着燕臻批完了最後的折子。

薛呈适時來回禀,“陛下,該啓程往麟德殿去了。”

燕臻點點頭,吩咐清荷給陶令儀整理一下衣衫,自己則換上了一會兒宴會要穿的大裘冕服,暗色金邊,更襯他的帝王威儀。

鹵簿就等在紫宸殿外,陶令儀由着燕臻将她帶上禦辇,緩緩駛向麟德殿。

因着今日除夕,因此今日宮宴并不分桌,各朝臣與皇親皆是拖家帶口,離着很遠都能聽到大殿之內的說話聲。

随着車輪滾滾行進,陶令儀不知為何竟有些緊張,又怕被身側的燕臻瞧出異樣,一路上都背過身去瞧窗外。

“陛下,娘娘,請下車。”

禦辇外傳來薛呈的聲音,依舊是燕臻先下車,而後伸手去扶陶令儀。

這次她并沒有拒絕,擡手放到了他的手掌之中,燕臻攏住五指将她緊緊握住,能明顯感覺到她掌心洇滿了汗意。

“簌簌,你很怕?”他問。

陶令儀竭力讓自己維持着平靜,“沒什麽。”

好在燕臻沒有再繼續問下去,他帶着陶令儀緩緩步入正殿,穿過衆人的朝拜與恭賀,并肩坐到了長階之上。

“衆卿請起,今日除夕,乃是家宴,諸位不必拘束。”說着,燕臻率先舉起酒杯,滿飲而盡,“朕和賢妃敬諸位。”

陶令儀見他如此,便也端起酒杯,卻被燕臻拉了一下袖口,輕聲叮囑道:“你不許喝酒。”

他就是不說,陶令儀也不會喝,她像模像樣地沾了沾杯,便同燕臻一起坐下了。

緊跟着底下臣子命婦也都紛紛舉起杯,一早便候在偏殿的舞姬樂伎袅袅步入正殿,絲竹樂聲起,大殿內的氣氛頓時熱烈起來。

不止因為劉大夫昨日留下的那個藥方,陶令儀都不記得自己有多久沒見過這麽多人,此時遠遠聽着衆人的叩拜與恭維,竟十分不習慣。

此時她忽然有些感謝賢妃的身份,讓她能坐在高臺之上,遠離衆人,不會輕易被人看穿她的緊張無措。

卻沒想到,酒過三巡,竟有人近前來給燕臻敬酒。

“臣恭祝陛下、賢妃娘娘除夕安康,長樂未央。”

陶令儀順着這聲音看過去,只見說這話的是一個與燕臻長相有五分相似的男人,他看上去二十多歲,大約是一位王爺。

此時他立在三步之外,恭敬拱手,身邊還跟着一個模樣嬌俏的女子。

燕臻察覺到她打量的目光,介紹道:“這是随皇叔,他身邊的是徽和郡主。”

徽和郡主見此上前行禮道:“參見賢妃娘娘,娘娘長樂未央。”

陶令儀面上不瀾不驚,甚至與兩人開口寒暄了幾句,實際上心裏卻十分狐疑。

她從前也曾聽說過随王之名,因為他的王妃是陶令儀的四堂姐。那位堂姐是二房的長女,雖然陶令儀與她并不親近,但也知道自己這位堂姐今年左不過二十四五歲,當初嫁入随王府的時候,隋王先前也從未有過婚配,怎麽這會兒卻有一個十五六歲的女兒呢?

下頭的徽和郡主大約是看出了她的疑惑,大方地回答:“娘娘,我是隋王的義妹。”

義妹?

除夕之夜不帶王妃側室,卻帶義妹前來赴宴。

陶令儀不自覺地想,那她的堂姐只怕……

燕臻自然瞧出她的心不在焉,但也只做未覺,同燕長風寒暄了起來。

反倒是徽和郡主意識到了陶令儀的打量,擡起頭,朝她甜甜一笑。

陶令儀一愣,回之一笑。

這還是她跟到燕臻身邊之後,第一次感覺到這般真切美好的善意,不由得心尖一暖。

她看向身邊的燕臻,見他此時似乎無暇顧及自己,便對身邊的清荷吩咐,“在我身邊加一個位置。”

清荷一怔,下意識看向燕臻,見他點了點頭,便命人在陶令儀的身邊加了個椅子。

而徽和郡主似乎明白了陶令儀的意思,不等她吩咐便主動坐了過來,“娘娘是給我準備的嗎?”

陶令儀有些不适應,但還是點了點頭。

徽和郡主便高興地笑起來,“娘娘,您這麽好,難怪陛下會喜歡你。”

陶令儀一愣,“郡主這話從何說起……”

“娘娘若不嫌棄,叫我雲禾吧。”然後才回答她方才的問題,她悄聲附在陶令儀的耳邊,像是分享什麽秘密,“我能看得出來。”

陶令儀不由得失笑。

許雲禾又道:“長風哥哥也這樣說。”

她的語氣實在真誠,陶令儀想要反駁都無從開口,最終只是輕輕搖了搖頭。

許雲禾見她不說話,還以為她是嫌自己太吵了,有些懊惱地說:“是我話太多了嗎?若是我說錯了什麽話,娘娘別往心裏去。”

陶令儀認真道:“我是覺得你很有趣。”

燕長風今日來,實際上是同燕臻辭行的,再過兩日,他便要啓程回淮南封地,往後便很難再回京城。

燕臻同他畢竟是有感情的,因此多關切了幾句,卻聽到身邊不遠處傳來一陣銀鈴般的笑聲。

他不自覺地往那笑聲傳來的方向看,只見許雲禾不知何時已經緊緊貼到了陶令儀的身邊,兩人分明初見,卻像是舊友重逢,許雲禾笑得張揚惹眼,陶令儀竟然也彎了眼睛。

簌簌有多久沒對她這般笑過了?

燕臻眸色沉了沉,不自覺攥緊了掌心的手杯。

燕長風見此,也往那邊看,一眼便瞧見坐沒坐樣的許雲禾,他頭疼地敲了敲太陽穴,再看燕臻,像是要把掌心的銀杯捏碎了。

他無奈嘆口氣,很有眼力見地對燕臻說:“陛下,臣先帶着雲禾退下了,不打擾您和娘娘。”

說着朝許雲禾的方向喚了一聲,“雲禾。”

許雲禾一怔,有些失望地對陶令儀說:“娘娘,下次見面,我再陪您說話好了。”

陶令儀有些不舍,她想要張口阻攔,卻聽見燕臻發了話,“皇叔慢行。”

于是,她只能眼睜睜地看着燕長風和許雲禾躬身退下,寬闊的高臺之上便又只剩下燕臻和她兩個人。

燕臻擰眉看着陶令儀戀戀不舍的目光,忽地問:“你不想知道許雲禾是誰嗎?”

陶令儀一愣,蹙眉看向他。

燕臻問:“你可知道,燕長風在娶你堂姐之前,曾有一個未婚妻?”

彼時的陶令儀也不過五六歲的年紀,自然不會知道。

燕臻說:“當時你姐姐對随皇叔一見鐘情,想要與他定親卻被拒絕,所以,你們陶家便将皇叔的未婚妻一族誣告下獄,皇叔的未婚妻被折辱致死,最後整個許家,只留下了許雲禾一個人。”

他如願看着陶令儀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睛,接着道:“所以,許雲禾平生最恨的就是陶家人。你說,若是她知道你就姓陶,還會不會如方才那般與你親近?”

陶令儀從來不知道外間的這些腌臜事,可是燕臻卻偏要說這些。

因為他知道,依着陶令儀的性子,便是和她沒有半點關系,也不會再與許雲禾見面了。

她本就不必同這些旁的人扯上關系。

思及此,燕臻心底的潑天醋意總算稍稍平息了些許,他又伸手去拉陶令儀的手,安撫道:“放心,只要你乖乖地待在朕的身邊,不會有人知道你原本的身份。”

卻被她毫不留情地甩開,“我本就姓陶,陛下若是不滿,連我一起殺了便是。”

說着,她兀自起身,往後殿走去。

燕臻哼笑一聲,緩緩飲盡了杯中酒,也沒有教人去攔。

陶令儀走出內殿,才發現後殿竟這般空曠,連燈燭都沒點上幾盞,她蹙起眉,想要喚人來,卻聽得不遠處傳來一陣窸窣聲響,似乎是誰的腳步聲。

她先是心尖一驚,而後又想到了什麽,大着膽子轉身,“是誰?”

“簌簌,是我。”

陶令儀順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過去,借着稀疏的月色分辨半晌,訝聲道:“小叔……”

陶郁州從暗處走出來,心疼地打量她半晌,柔聲道;“簌簌,你瘦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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