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沈徊和于靜自從一年半前結了婚,兩個人就沒有消停過,離婚說過無數遍,但沒有一次像現在這樣轉瞬成真。昙花一樣的婚姻綻放完了最後的絢麗,而後便會迅速枯竭。

喬楚楚已經在路上盤好了頭發,西裝長褲,無比幹練。在這樣莊重的場合,正裝頓時襯托出她的作為職業女性的氣場。而她手上的材料更是早已準備妥當,喬楚楚的游刃有餘可見一斑。

坐在被告席的沈徊目光呆滞無比,他的臉色發黃,情緒不振,精神似乎比剛剛結束十幾個小時工作的盛宣昊更差。

“開庭!”體态微胖的法官敲了一下手中小巧的錘子。

原本默不作聲的于靜忽然聲起淚下,原地變身一樣開始哭哭啼啼地陳述喬楚楚先前為她準備好的訴求。她先前不顯山不露水,一上法庭就變成了淚眼婆娑的可憐人兒,喬楚楚終于發現,自己還是小瞧了這位當事人。

喬楚楚的安排加上于靜的現場表現獲得了意外良好的效果,寥寥幾句話,再抹一鼻子淚,這屋裏的所有人就都知道了于靜是個盡職盡責的好妻子,好愛人,反而是沈徊亂搞婚外關系直到現在蹬鼻子上臉要抛棄發妻,整個一渣男。

沈徊聽不下去,拍着桌子反駁,兩方各執一詞吵得不可開交。法庭幾乎要化身為菜市場,而席上的諸位也成了賣菜農,法官急忙警告兩方肅靜,可惜他在這對夫婦心目中的存在感實在不高,警告聲被淹沒在叫罵的洪流中,重複了三次才生效。

喬楚楚見時機合适,這才起身說:“我當事人在兩人結婚期間沒有任何過錯,也沒有所謂的對婚姻不忠,如果說她有什麽惹的自己的被告像今天一樣暴跳如雷,那大概就是我當事人太愛她的丈夫,也就是今天的被告了。試問在座的各位,擔心自己的愛人,家人有什麽錯?即便我當事人誤會被告,這也沒辦法成為被告要求離婚的原因,如果被告強烈要求離婚,那我方要求賠償精神損失及相關費用共兩百八十萬整,加上本該判歸我當事人的婚內財産,合計為五百六十四萬七千四百壹拾貳元。”

“反對!”沈徊的律師立即開始反駁,“婚姻中最重要的就是相互信任,原告與我方當事人之間的婚姻早已名存實亡,兩人關系僵化已久,所謂精神損失賠償費可謂無稽之談!”

忽然提高的賠償金額讓被告席的各位有些措手不及,庭前的準備一時也被喬楚楚說亂了套,如今依靠臨場發揮,難免有些自亂陣腳。

“你憑什麽說雙方婚姻已經名存實亡?”喬楚楚胸有定見,随即開始反問:“難道被告律師和夫妻雙方共同生活過?還是說被告律師根本對當事人雙方的婚姻狀況一無所知,只是按照自己的想法随便說出來的?”

“剛才證人已經陳述過證詞了!我認為原告方律師的問題毫無意義。”

于靜忽然從被告席上站起身來:“沈徊三天兩頭夜不歸宿,不是亂搞是什麽?”

“正如我當事人所言,生活在一起的只有原告和被告兩位,其他人陳述的都是帶有個人觀點色彩的言論!”喬楚楚舉起手迅速對沈徊一方發出攻勢。

喬楚楚巧舌如簧,一陣開火之後,被告方顯然有些招架不住。

旁聽席上的于家人對此相當滿意,他們花費重金聘請的喬律師果然不負衆望。而另一邊被告席上的沈徊,卻像一根蔫了的酸蘿蔔,正在無限縮水,在法庭裏坐實了這“渣男”的名號。喬楚楚的視線再向外掃一掃,就看到盛宣昊眉頭不展地盯着沈徊,這畫面美的有些過分,她頓時覺得自己心曠神怡。

而喬楚楚并不打算就此作罷,她的妙言還在滔滔不絕,正準備再接再厲痛打一把落水狗。誰料到“酸蘿蔔”卻忽然挺起了自己的腰板,迎上了全場人們有些鄙夷的目光。

沈徊的聲音不大,卻足夠清楚:“我出去究竟做什麽?咱們兩心裏都清清楚楚,你左不過仗着你家給你撐着的那點腰在這颠倒是非,你以為我會怕?于靜我告訴你,忌憚你們家的是我爸!不是我!我們結婚為了什麽你該心知肚明吧?有些事情婚前協議過你就不要妄想我會變卦,你平時在家裏那副盛氣淩人的樣子呢?你在這演的讓我都覺得惡心!你裝模作作可憐不就是想要錢嗎?給你!全都給你!只要你以後在我眼前消失!”

一語既出,全場默然。

原本還梨花帶雨的于靜瞬間愣住了,喬楚楚随即意識到沈徊的這番話不是“煙/霧/彈”,他們夫妻之間不為人知的那些事情大概并不光彩。現在沈徊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要是把“某些”事情扯出來,對于靜是百害而無一利,她暗暗觀察着沈徊的神情,心裏盤算着自己下一步該怎麽做。

然而沈徊是鐵了心要快刀斬亂麻,哪怕是要賠的傾家蕩産,他也應的相當幹脆,連眼皮都沒眨一下。沈徊親手堵上了後路,連旁聽席上的沈父也被他這一通操作氣的當場離席,喬楚楚順坡直下,和被告方迅速達成了和解協議。

這場官司開始的讓人意想不到,結束的又如此雷厲風行。所謂郎才女貌門當戶對的聯姻,終究還是結束于一場悲劇。親家變冤家,于沈兩家的關系也算是徹底畫上了句號。

于靜是個海歸,父親又在民航局任職,最開始所有人都看好兩個人的結合,沈父更是希望通過結親,能使沈徊以後的路途更順利些。然而如今一切落空,于任何人來說,都不見得是什麽好事。

而最終的結果,也未免令人唏噓,于靜即便用眼淚撐足了全場,依然改變不了別人對她的惡評,畢竟這世上終究是少有讓人傾盡所有財産都要求一場離婚的女子。喬楚楚大獲全勝,但是難免還是有些遺憾,情緒也因此不甚高漲。

法院外的太陽正升到當空,彼時,這個城市的天空正卯足了勁在白日散發出最後一點屬于夏日的燥熱。無論是高低林立的大廈還是胡同深處的四合院都沐浴在同樣的令人焦躁的氣氛中。喬楚楚擡頭駐足片刻,只覺得那光照在人的身上就好像沒有任何溫度。

庭外的臺階毫無蔭蔽,一刻不停的接受着陽光的炙烤,步行出法庭的人們大都受不住這種熬人的感覺,于是紛紛下意識的加快了自己的步伐,努力奔向空調和西瓜的懷抱。

正是因着這樣,停住腳步的盛宣昊便在這群人中顯得格外特別。

“喲!”喬楚楚仰視着不遠處比自己高一個頭的男人,“真是冤家路窄,您說這不是巧了嗎?”

盛宣昊也沒好氣,他耐着性子對喬楚楚微微一笑:“這的臺階明明寬的很,喬律師不走左邊,不走中間,偏偏堵在我前面,我看是心眼窄吧?”

喬楚楚不氣不惱的把材料交給身邊的助手,打發助手先走才回頭對盛宣昊說:“我倒覺得心眼窄也比某些賴賬不還也不道歉的厚臉皮強,盛先生覺得呢?”

“我本不想的,我只是急着要來開庭,不過我絕對這也不是我單方面的原因,所以賠錢可以,道歉?不能!”盛宣昊攤攤手回道,“我現在可以跟你去4S店定損,咱們把賠償一筆一筆算清楚。省的回頭喬律師再來告我,那我可招架不住。”

“不道歉是嗎?”喬楚楚搖搖頭,“那就更不能說什麽定損了,盛先生也太見外,您大概不太了解我,我是個非常有原則的人,這錢不能收。”

盛宣昊冷笑一聲:“喬律師這是……欲拒還迎?”

喬楚楚也不氣不惱,她嫣然一笑:“您這麽說就誤會我了,畢竟我們這邊剛多收了您朋友的兩百萬,當事人付給我的代理費用也因此水漲船高,拿來修車還不是綽綽有餘?所以說不管是出于道義還是出于人品,我都不能再收您的錢,您說是不是?”

“多收兩百萬?”盛宣昊似乎有些不可置信,“敢情你們律師‘吃人不吐骨頭’壓根不是戲說?”

“沈徊賠多少不重要,賠給誰也不重要。”喬楚楚哂笑道:“他既然被人拍到了和柳安在一起的照片,那他就得自己考慮好怎麽擦屁股。兩百萬不過是個開始,最近有關柳安的緋聞傳漸露頭角,到時候萬一柳安的名聲出了什麽問題,那就不是他區區兩百萬能解決的了。”

“我說你們法律從業者能不能有點求證精神?”盛宣昊翻了個白眼,“那圖借位拍的你能看不出來?我們三個高中就認識了,柳安偶然碰見沈徊喝醉,聯系不到于靜才在那等我過去,她連沈徊碰都沒碰。”

喬楚楚聳聳肩:“所以呢?我信不信重要嗎?”

盛宣昊忽然陷入沉默。

“今天從洛杉矶回來的飛機是你開的吧?”喬楚楚露出一個意味不明的笑容,“又是故意延誤不降落,又是開車來追尾我,何必要盤馬彎弓的演這麽一場大戲?就算我今天無法到庭又能怎麽樣?在你們攤上的事兒前面,我只是個小角色,你們未免太不分輕重緩急。不過能為沈徊一個朋友做到這種份上,除過招數略顯低端,我對你倒有些另眼相看。”

“可以,但沒必要。”原先沉悶的環境忽然傳出一陣笑聲,盛宣昊咧着嘴:“演戲?你以為飛行員的本事都那麽大,想什麽時候落就什麽時候落?讓我冒着被吊銷執照的風險耽誤你開庭,喬律師,太天真了吧?”

當空烈日在這一刻俨然失去了存在感。

兩個人你來言我去語,一時難分出個高下,灼人的溫度逐漸肆虐,他們這才不歡而散。

喬楚楚才到停車場,手機就響起來。

“喬律師你好,我是柳安的經紀人。”

“柳安現在被起訴了,柳總說這事情需要您出面解決。”

“能不能麻煩您來公司一趟,配合我們公關?”

喬楚楚勾勾唇角,心想着這真是送上門的機會。

作者有話要說: 航司原型綜合了CA和MF

蒂芙尼藍的制服真的太好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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