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國貿,後海,沈徊多年前常混得這幾個地方,盛宣昊把店各個踩得門兒清。輾轉了幾個地方都沒見到熟悉的身影,盛宣昊不禁越發疑惑,難道這家夥去了三裏屯?他不是嫌那一片兒魚龍混雜不喜歡去嗎?盛宣昊調了車頭,向三裏屯的方向開過去。
夜幕早已降臨,三裏屯遍地是男男女女的身影,燈光交映霓虹閃爍,這裏的夜生活也不過剛剛開始。
林立高樓之間人來人往,熙熙攘攘,但就是沒有盛宣昊要找的那一個,他只能連連嘆息沈徊是氣人的個中好手。
找完了幾家夜店,依然沒有沈徊的蹤跡,緊繃的弦忽然松弛下來,無數猜測忽然湧進盛宣昊如同一團亂麻的腦子,也許沈徊沒出來混,也許沈徊只是有些別的事要忙,也許……
思緒忽然被身後傳來的聲音打斷。
“唯傑,你怎麽在這?”蒼老的話音裏透出幾分期待,寬厚的手掌準确無誤的拍上盛宣昊的肩膀。
喻穹淵站在他身後,臉上顯出意外之喜,還不等盛宣昊回答,他便接着又問道:“最近還好吧,工作忙嗎?盛先生身體怎麽樣?”
要找的見不着,不想遇到的卻上趕着來,盛宣昊從嘴角上強扯出一抹笑容,淡淡的答道:“謝謝您關心,我和我爸都挺好。”
尴尬的神色頓時爬上喻穹淵的臉,将他正要說出口的半句話怼了回去,他無奈愣了愣才回答道:“盛先生好就行。”
一旁的喻唯辰不屑的轉過頭去,嘴裏更不知咕哝着什麽,幾年不見,他目中無人的性子倒是半點都沒變。
這邊結束了噓寒問暖,喻穹淵的表情變得凝重起來:“唯傑,你有空就回家來看看,你爸爸身體不大好了,他沒別的願望,就想見見你。”
“喻先生。”一聲稱呼驟然拉開了兩個人剛剛才有些貼近的距離,盛宣昊正視着對方,“整個喻家只有您從沒有欺辱我們母子,我很感謝您,但是您應該知道,我已經姓了盛,就不可能再進喻家的門,喻天蒼是老是病是賺錢還是破産,都和我沒關系。”
喻唯辰敏銳的捕捉到父親的名字,立即怒目瞪着不遠處的盛宣昊:“你憑什麽直呼爸的名字?我看爸他真是想不開了,做點什麽不好,偏天天念叨着見你。”
“唯辰,你消停點,先到車裏去。”喻穹淵的語氣極為嚴厲,喻唯辰拗不過長輩,只好翻眼悻悻的走了。
喻穹淵重新看向盛宣昊,眸子裏多了些長輩關心晚輩的溫情,他的兩只手再次握住盛宣昊的雙肩,徐徐道:“這些年來,你爸爸一直很懊悔,他想補償你,你給他個機會好不好?只要你去看看他,你想要什麽,你爸爸一定都會同意的,他之前還跟我說起要把自己手裏的一部分股權交給你,他說這是他欠你的。”
“我想要我媽,他能還給我嗎?”盛宣昊冷笑了一聲,“只要喻家不再打擾我,我覺得自己過得挺好的,至于股權我也沒什麽興趣,全都留給喻唯辰好了,省的他整天來煩我。我的薪水沒差到連自己都養活不起的地步,也犯不着他在這瞎操心。”
“唯傑,你到底要怎麽樣才能原諒你爸爸?”喻穹淵困惑不已,“再怎麽說,他也是你的親生父親,血濃于水……”
“喻先生,我這還有事正忙着,恕我不能奉陪。”盛宣昊轉過頭,“您也不用幫他再勸,他自己種的因,現在的果難道不該他自己收嗎?”
喻穹淵看着離開的年輕人,暗暗嘆了口氣。這倔強又說一不二的性格,真是和他母親如出一轍,可是自己的兄長身體每況愈下,不知道還能不能熬到自己盼望的那一天。他不禁搖了搖頭,當年的事情歷歷在目,想要修複,只怕是難上加難。
沈徊遍尋不得,又加上碰到喻家人這麽一段不愉快的經歷,盛宣昊一秒鐘都不想再待在這兒了,他沒有絲毫遲疑,轉身便朝自己的車走過去。
城鐵在小區攀滿了爬山虎的外牆另一邊穿梭,小區裏停滿了車,盛宣昊小心翼翼的錯過停在路邊的幾輛,來回轉了幾圈,終于在門口找到個空位。
拉下手剎才把一條腿從車上邁下來,一個影就朝着盛宣昊竄過來,聲音穿過昏黃的光先灌進盛宣昊耳朵,“老盛,你兒子回來了。”
“姨。”盛宣昊緊忙打了個招呼。
“來,姨看看。”中年婦女打量着他,“姨這次給你介紹個新的,絕對合适。”
笑容凝固在臉上,盛宣昊連忙擺擺手,“姨,我這段時間還挺忙的,沒時間相親。”
“哎喲,你們這些小年輕。”婦女笑了兩聲,“個個都說忙,還不是不想找對象?你可別不急,上個月我們家陳琦都結婚了,咱們幾個樓裏就只剩你年紀最大了。”
盛宣昊一驚,“琦哥結婚了?”
婦女兩個手疊着一拍,“那可不是,喜宴那天我給好幾個老小姐妹都說我們小區裏有個小夥子長得特俊,還是開飛機的,大家一個個貓着相女婿呢,結果你這小子來都沒來。”
“可能駐外了吧,真不巧。”盛宣昊撓撓頭,心下頓時後怕自己真是差點進了狼窩。
婦女并不罷休,一副你的婚姻大事就包在我身上了樣子,“你喜歡啥樣的?不要羞,姨幫你介紹介紹。”
“你怎麽把我兒子說的跟沒人要一樣?”盛平朝兩人走過來,手裏還拿着一枚“象”。
盛宣昊正頭大如鬥不知道該怎麽擺脫,頓時像見了救星,連忙挽住父親的胳膊,“爸。”
“老盛你不要插話,我說的這是大事。”
“哎呀,不聽了不聽了。”盛平大手一揮轉頭對盛宣昊說,“臭小子,先回家自己熱飯去,我把這把棋下完。”
盛宣昊對婦女點點頭,連忙先竄上樓去。
原先一早就準備回家,誰知道耽擱了這麽久。飯放在桌上沒動筷子,顯然是在等一個人。
盛宣昊麻利的将菜回鍋重熱,轉頭撥斷電飯煲的電源。老電飯煲上的“保溫”兩個字早已經沒了痕跡,小黃燈連同微弱的光一起消失,盛宣昊揭開鍋蓋,飯倒還熱着。
盛父歸心似箭,草草下完半把,就緊忙一同回家。
“你個臭小子,回這麽遲。”盛平自己拉椅子坐下。
“沈徊出了點事,就耽誤了一下,不過現在算是解決的差不多了。”盛宣昊把碗放在父親面前。
盛父搖搖頭,“小沈可真是從高中就能惹事。”
“他爸管他跟在部隊上管兵一樣,我要是在他們家我得直接瘋。”盛宣昊夾了一塊排骨給父親,“我上次帶的那個按摩儀怎麽樣?還好用吧?”
盛平看了兒子一眼,“叫你別瞎帶你就是不聽,這東西不好用,我還能給扔咯?”
“爸,你可真成,用着我的東西還要嗆我,在公司可憐巴巴的讓機長訓,回到家還……”
“我不聽我不聽,你少裝可憐,當年你自己信誓旦旦要當飛行員的,現在知道苦了?”
父子兩你一言我一語,一片其樂融融,很快就結束了晚飯。
盛宣昊正收拾着盤子,盛父若有所思的咳了咳,沉色道:“昊昊,前兩天喻天蒼過來了 。”
正在摞碗的手一頓,盛宣昊的眉頭又皺起來:“喻家的人過來找你麻煩?”
“那倒沒有。”盛平靠在門邊,“就是想讓你去見見他。”
水流聲伴着碗碟碰撞的聲音回蕩在廚房,盛宣昊埋着頭一言不發。
“你去一趟吧。”父親的語言像是命令卻又像是規勸,萦繞在盛宣昊心頭揮之不去。
看到盛宣昊不回話,盛平重複了一遍,“你去一趟吧,我們盛家小門小戶,但是不會小氣,我看得出來,他真的想見你。”
“但我不想見他。”盛宣昊說的很平靜,手上的動作也并沒有因此停下來。
盛父嘆了口氣,“也罷,這事合該你做決定,你別為難自個兒就行,我這你不用管。”
盛宣昊早巴不得趕緊換個話題,急忙接茬說:“爸,我今天過來買了櫻桃芒果和荔枝,還有稻香村的綠豆凸,這會手正濕着,我連水果一塊洗了吧。”
“這次回來準備住幾天?”
“休息三天。美國待了一整周,不是吃PANDA的炒面和甜口菜就是吃披薩,我可想死你做的八寶豆腐了。”盛宣昊神采飛揚的誇着自己老爸的手藝,順便把碗筷放進櫥櫃。
盛平聽着順耳的話也很是得意,“那明天給你燒。”
“正好明天早上去趟東大橋,晚上回來蹭飯吃。”盛宣昊嘿然一笑,“我還想吃懶龍,爸,你看……”
“你可真是把家裏當餐館了,次次回來換着點菜,還淨點麻煩做的。”
“誰讓你那懶龍做的比聚寶源還好吃?”盛宣昊踱到父親身邊,又是捶膀子又是捏肩,“你給院裏流浪貓做飯可是一點不嫌麻煩啊,給自己兒子就不願意啦?我可是好久才來一回啊。”他聲讨着父親的厚此薄彼,語氣竟然還有些委屈。
盛平被逗得哈哈大笑,“貓崽子可比你乖多了。你明天出門記得給我帶瓶豉油,你這次回來的正是時候,你隔壁封叔釣了條大刀魚,我明天晚上蒸了,叫幾個老鄰居一起吃飯。”
一陣鈴聲再次傳來,盛宣昊接起電話。
那頭傳來寶姐焦急的聲音:“宣昊,是我,有些事我想問你一下,你認識喬楚楚律師嗎?”
“化成灰都認識啊,不就她怼的沈徊賠了五百萬?”
寶姐一口氣還沒舒完,語氣瞬間又變的猶豫起來,“這……”
聽着對方奇怪的回應,盛宣昊又奇怪起來:“怎麽?有事。”
“宣昊,柳安這有點事需要你幫忙,可能有點為難……”寶姐的語氣甚為糾結。
“寶姐你直說,柳安的事我能幫當然會幫。”盛宣昊說。
電話那頭的聲音停頓了一陣,似乎是在組織語言。如此急迫的電話,還是寶姐親自打過來,盛宣昊知道肯定不是小事,故而也不催促,耐心等着對方回應。
“是這樣,之前因為緋聞鬧得太大影響了電視劇收視,柳安被制片方起訴了,制片方要求柳安賠償一筆巨大金額。公司之前一直請喬律師代理各類官非,所以這次也準備請喬律師出山,但是我們接洽之後她要求你親自去邀請她,公司也沒弄明白是怎麽回事,事情耽誤下去不太好,你看你方不方便……”
“行我明白了。”盛宣昊毫不猶豫的應了下來,“你放心,我明天就去她律所,我知道,在僑福芳草地,至于我和喬律師,算是朋友吧,您不用擔心。”
喬楚楚當然不肯善罷甘休,盛宣昊揉揉頭發,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adsbygoogle = window.adsbygoogle || []).pus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