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喬律師?”盛宣昊問的小心翼翼。

電話那邊的喬楚楚自動省略了前面噓寒問暖的步驟,直截了當的說:“你來一下簋街這邊,我找你有事。”

“現在?”盛宣昊扶了扶額頭,“我……怕是不太方便,要不直接電話上談吧?”

喬楚楚的語氣絲毫不容置喙,“我現在發定位,希望你半小時之後出現在我面前。”

“大姐。”盛宣昊一陣苦笑,“您能不能體諒一下剛剛飛了六個小時才落地的我?你健完身好歹也得坐下喝口水吧?”

“那給你四十分鐘,在柳安的案子結束之前,你最好随叫随到,這是我的第二個要求,還有,大你姐個頭。”喬楚楚惜言如金,話音才落立馬就挂掉了電話,連一句解釋的機會都沒留給盛宣昊。

方才還有說有笑的盛宣昊只好忿忿地挂掉電話,把自己剛剛做好的計劃一律推翻,開始規劃進城的路線。

眼睜睜看着說好送自己回公寓的盛宣昊變卦,沈徊咧着嘴苦笑一聲,不禁為走上男仆道路的摯友捏了一把冷汗。

室外不比候機樓內有空調送來涼風陣陣,浮動的燥熱空氣搭建起一堵透明的牆,盛宣昊雖然很遠就看到一個蒸騰在熱氣中不甚清楚的身影站在路邊,卻硬是等車開近了才認出那是喬楚楚。

喬楚楚看着眼熟的車停在自己面前,不疾不徐的擡起手算算時間,距離打電話過了三十八分鐘,時間倒是還沒過。她一點也不見外的打開門坐上副駕,轉眼就瞥到穿着制服帶着墨鏡的盛宣昊,現今換了發型刮幹淨了胡子,襯衫領帶十足十的職場精英派頭,喬楚楚笑了一聲,倒是有些意外了。

“這麽熱的天,你也不……”盛宣昊看着旁邊的人,剛想來點正常的寒暄開場,然而話還沒說完,就被身邊的人毫不留情的直接打斷。

喬楚楚挽起雙臂,絲毫不見外的說:“送我回律所。”

盛宣昊把墨鏡扒拉下來,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你專門叫我來,就為這事?”

喬楚楚斬釘截鐵的點下了頭,目不旁視。

“我說你就不能客氣點?”盛宣昊幹脆熄了火,“我跑這麽遠給你當司機,就算是滴滴也好歹要收路費吧?”

副駕上的喬楚楚轉過臉嘆了一口氣:“嗳,我說你堂堂一個飛行員,這麽點錢都要摳?你這麽耽誤我時間,如果現在有當事人因為找不到我家破人亡怎麽辦?再嚴重一點,我的顧問單位萬一因為不能及時咨詢發生資金鏈條問題又怎麽辦?分分鐘成百上千人立馬失業,你作為一個合格公民,怎麽能連樂于助人這種中華的傳統優良美德都沒有呢?”

“沒看出來你這麽急啊?”盛宣昊坦然的朝後一靠,一點也沒有要走的意思,“憑你上天的本事,打車,坐地鐵,這麽着急你能回不去?故意整我的是吧?”

喬楚楚一攤手:“沒帶錢包,手機沒電了。”她說着将手機扔在前置物臺上,相見恨晚的兩者飛速接觸在一起,發出了“哐”的一聲悶響。

盛宣昊無奈的點點頭,調笑道:“你也有沒辦法的時候?我還以為你堂堂喬大律師不認路,擱這回不去呢。”

原先占據上風的喬楚楚忽然沒了聲,盛宣昊轉眼一瞧,喬楚楚忽然一本正經的的對他說:“我只是對道路結構不太敏感。”

盛宣昊這才發現,喬楚楚真的是個路癡,他只是張嘴就來的調侃了一句,卻一語中的在局促有限的車內空間炸出一個驚天大消息。自以為受過半軍事化訓練,心裏素質特別強的盛宣昊忽然超級想笑,而且是怎麽都忍不住的那種。

“別笑了!”喬楚楚的眉頭皺成了一個淺淺的“八”字,臉色更是逐漸升級變紅,“有那麽好笑嗎?”

即使努力克制,盛宣昊依然不住的抽動着肩膀,他像撥浪鼓似的搖搖頭,只是正經了沒一會,終究還是忍俊不禁笑出聲來。

喬楚楚滿臉黑線,臉頰上的紅暈還像PH試紙不斷上升着酸性,她不認路,從小就是這樣,上大學時提着澡框跑進教學樓這種事更是發生過好幾次,只不過喬楚楚認真的把這個缺點隐藏的很好,萬萬沒想到會這樣在這樣的場合這樣的時間就随随便便被人發現。

喬楚楚頓時覺得自己被恥辱感淹沒,感到自己像是被綁上了絞刑架,還要打着聚光燈示衆。往日的如簧巧舌今日徹底罷工,憋了半天都蹦不出個全乎詞來。看着盛宣昊笑成一團,喬楚楚心裏實在不是滋味,想要制止,卻又無從下手。

半晌,喬楚楚終于忍無可忍準備予以還擊,話到嘴邊,表情卻忽然變得有點發苦。

盛宣昊注意到了這輕微的變化,挪眼才發現喬楚楚像被加熱的大蝦慢慢弓下腰蜷縮起來,一只手手還扶在胃部。他頗為關切的提出自己的質疑:“這都三點多了,你不會也沒吃午飯吧?”

喬楚楚沒好氣的瞪了盛宣昊一眼,什麽話也沒說。

一小塊東西“嗖”的一聲飛進喬楚楚懷裏,包裝上的“航食專供”很是顯眼,藍色的大字明顯是沒什麽設計感,不仔細看還以為是就是年代的老物件。喬楚楚拿起來研究了一番,終于确認包裝裏的一坨不明物體曾經是塊蛋糕,鄙夷的神色這才微微有所收斂,她側過頭問盛宣昊:“這什麽玩意?你飛機上吃剩的?”

“今天我托三號專門給留的,她們巡航發完餐的時候才跟獻寶一樣交給我。”盛宣昊開着車轉了個彎,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可惜放在包裏沒注意,讓手冊給壓了。”

“三號?三號是誰?”

“管駕駛艙的那個乘務員呗。”

“不是說機組餐超豪華,有大雞腿那種嗎?”喬楚楚翻來覆去的打量着手上的蛋糕,“搞了半天你們公司就發這?騙人的吧?”

“你就趕緊湊合吃吧,樣子醜也總比沒有強。”盛宣昊叫了一聲,“哪來那麽多問題?”

胃疼一陣又一陣,折磨的喬楚楚實在難過,男人的細心更是讓她一瞬間屈服,将各種矜持統統放下,喬楚楚一狠心撕開包裝,當着盛宣昊的面三兩口把一整個面目全非的蛋糕吞進嘴裏,不顧形象的吃起來。

盛宣昊又說:“十二指潰瘍疼起來還是挺要命的,幹我們這行吃飯時間不規律,有時候培訓考核一練一整天顧不上吃飯,大家十有八九也都這毛病。”

“你們要考試?”喬楚楚嘟嘟囔囔地問他,“你們難道不是拉着箱子帶着墨鏡在機場耍耍帥就可以了嗎?”

“女士,尊重一下我們的職業好嗎?”盛宣昊笑起來,“三月一小考,半年一大考,兩年一複訓,終生考核制了解一下?”

喬楚楚撇撇嘴:“聽着這麽麻煩,有那麽多可考嗎?”

“哎,我前天剛剛考完野外生存,‘靠南葉茂密,靠北易生苔。’”盛宣昊說了一串順口溜,“回頭還有危險品要考。”

車拐來拐去終于到了一個喬楚楚不認識的地方,盛宣昊把車停在路邊,随即拉下手剎。喬楚楚見狀,有些疑慮的問道:“這哪?”

“您不吃飯啊?”盛宣昊說着把自己的領帶薅下來扔在後座上,又伸手開始撕肩章。

喬楚楚見這異常的舉動,登時警惕起來:“我……不餓……這青天白日的你想幹什麽?”

“你不餓……”盛宣昊手上的動作一頓,見喬楚楚瞪着自己,嘴角忽然勾起一抹陰恻恻的笑意,他朝喬楚楚湊了湊,輕聲說,“可是我餓啊。”

喬楚楚心裏早已經罵了無數句流氓,她皺着眉頭,寒毛不知不覺間早已豎了起來:“那你脫衣服想幹什麽?”

“幹什麽?”盛宣昊把撕下來的肩章卷了卷裝進兜裏,臉上的笑意絲毫未減:“你見過誰穿着制服在街上招搖過市?知道什麽叫公司規定嗎?”

喬楚楚長舒了一口氣,這才知道自己想的太多了,她拍了一把腦門,轉身拉住要下車的盛宣昊,“喂,我不認路的事情……不準說出去,這是我第三個要求。”

“放心。”盛宣昊的表情也不像是在開玩笑,“就當爛在我這了,我不會說出去的。”

懸着的心這才放了下來,饑餓如約而至,雖然有剛才的蛋糕墊底,喬楚楚的肚子還是不争氣的叫了一聲。剛才說着不餓的喬楚楚此時就像是高喊了一句“真香!”,只不過在尴尬的氣氛裏沉浸的太久,喬楚楚也變得有些無所謂了,她堂而皇之地走下車,跟着盛宣昊前後腳進了一家位于簋街的飯店。

有了之前的過場,盛宣昊也不怎麽和喬楚楚見外,直接詢問起柳安和沈徊的事情。喬楚楚也坦言自己給沈徊錢要他背鍋的事。盛宣昊默不作聲的夾着盤子裏的丸子,可惜技術不怎麽過硬,好幾次都沒夾起來,最後丸子更是在跌回盤子裏的時候把湯汁濺到了年輕人的白襯衣上。

盛宣昊終于放棄和丸子較勁,擡頭看看坐在對面的喬楚楚:“我知道這對大部分人來說是個兩全其美的辦法,但是我勸你想想別的路子,柳安是絕對不會同意的。”

喬楚楚一驚,朝盛宣昊投去帶着些許疑慮的眼神:“你怎麽就能确定柳安不會同意?這樣做能洗白名聲,對柳安是再好不過了。”

盛宣昊不禁笑出聲來:“我當然知道,柳安那麽喜歡沈徊,怎麽可能願意讓沈徊涉險這麽難以把控結果的事呢?”

“柳安?”喬楚楚睜大了眼睛,“她喜歡沈徊?”

盛宣昊不置可否的聳聳肩。

“那你……”喬楚楚驚異至極。

“我最近發現沈徊好像也對柳安有意思,但我還不敢确定。我倒是早想撮合他們了,可惜中間有偏偏夾進來個于靜。”盛宣昊嘆了口氣,“想歸想,我也不能做那種破壞沈徊家庭的事情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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