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伊糖下午在公司, 到了倫敦晚上的時間, 艾麗的電話就來了。艾卓是沒有打電話,可艾卓的父親給艾麗打了電話。

在白色案幾旁, 伊糖兩不耽誤, 一邊躬身畫畫, 一邊用免提聽艾麗抱怨。

這是一幅超過一米長半米寬的大畫。中間是麻将大小的字母塊拼接,全部字母拼在一起, 水彩煙灰色,印刷質感。

免提效果很好:“你怎麽不罵他?純情會和男人去開房,還家裏環境差不舍得她住, 不舍得, 她以前就是那麽長大的。你怎麽不罵他?”

伊糖彎腰落筆小意, 畫的很慢,一個字母,一個字母描。

她停下,說:“我今天看他那樣子, 說兩句, 就說很喜歡那個女孩子。大年三十,他拿給我看的戒指,兩克拉。還說要買輛新車去追人。我以前不知道你家有這麽有錢的親戚,搞不清楚是不是你家人追人,都是這種手筆。”

“拉倒吧你”艾麗的聲線整個都暴躁了:“你認識我八年,你想什麽我還不知道。你就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伊糖彎腰,一筆描出一個好看的C, 邊說:“我不知道他的愛情觀和消費觀,也許他買車,和你買件衣服是一樣的。那他給女朋友買件衣服,我有什麽好說的。”

“我還不知道你,你歸根結底怕麻煩,但那是我表弟,你管也得管,不管也得管。”

伊糖停下筆,看着電話,又看向屋裏另一邊,程皓正在低頭寫東西,好像完全沒有被.打擾,也沒有聽她們說話。

“聽着沒?你怎麽不說話,良心呢,我給你帶吃帶喝,讓你管個熊孩子,你還給我推。”

伊糖站了一會,有點為難的,看着電話不言不語。

程皓擡頭,下午的光穿着玻璃照進來,正落在那張白色會議桌上,她婷婷立在白色案側,抿着嘴,今天塗了口紅,很正的紅,黑色短發,黑和紅,細白的臉,很豔,也很俏。

只是嘴好像抿着不大樂意。

果然,就聽她不情願地問:“熊孩子是什麽?”

程皓笑着低下頭,手機在桌上震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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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左手擋着笑意,拿了手機來看,随即,笑意消失。

他站起來抽了身後椅背上的西裝,往外走,路過伊糖的時候,他刻意慢了些:“我到樓上去一下。”

“好。”伊糖已經又趴回桌上,正在描一個字母T,沒看程皓。

電話裏的人反而理直氣壯:“說話的男人是誰?”

程皓開着門出去。

伊糖對着電話說:“不是誰,是我現在公司的負責人,那天你弟弟在我公司所有人面前又掏鑽戒,又秀跑車。我覺得有必要和別人解釋一下:為什麽我會讓一個那樣膚淺的人,出現在我周圍,無緣無故用經濟實力去傷害他們。”

“你們,你們公司全部人?”

伊糖嗯了聲:“一個五個人。”

艾麗:“……我不和你廢話了,反正我已經和艾卓他爸說好,他會去找你,你見了人就知道怎麽回事。”

“什麽?”伊糖拿着筆,有點傻了。

***

程皓剛上樓梯,就遇上了肖揚。

“找你有事。”肖揚神色惶急。

程皓走在前面:“去會議室說。”

會議室不大,但明窗淨幾,區域兩分,會客和開會兩用。

肖揚跟進來,關上門就說:“我今天去西街,好幾個倒貨的和我說,他們聽有人在說咱們拍行的壞話,說咱們的東西有問題,我具體問了,別人說不知道是什麽問題。但都是鑒定公司的專家說的。”

程皓從桌上抽了張紙,“都有哪些專家?”

西街的關系,都是程皓的,極快地寫下名字,程皓拿着筆幾下勾出重點:“袁曦笉的人。”

在白紙上前三個名字打了叉:“這三個,收錢就給開鑒定證書的。”

“他們挂着專家頭銜,人品不好也沒人知道。那怎麽辦?”肖揚滿面憂色:“圖錄才出去,就出了這樣的事情。預展誰還來?”

門上響起敲門聲。

肖揚帶着不耐煩過去開了門,他們唯一的接待小姐站在外面,小聲說:“有個,有個叫袁總的來了。說你們一定會見她。”

肖揚擡手止住她,已經看到正帶人過來,面色不善的袁曦笉。

袁曦笉走到他身邊:“我和程皓說幾句話。”

她直接進了會議室,看到程皓,那臉上怒氣就淡了淡,對後面跟着她的人說:“你們在會客室先等等我。”

語氣非常有領導派頭。

肖揚靠在門上,回了句:“這裏就是會客室。”

“會客室?”袁曦笉明顯愣了下,退出去,站在走廊打量大廳,又看看走廊深處兩個門,猛然反應過來,大部分面積都做了門面。

她失語片刻,對她的人說:“你們在車上等我。”

看着那些人有素地出去,肖揚合上門。

負責接待的女孩忐忑站在門口:“不用給端咖啡嗎?”

肖揚把手放在唇邊,對她揮揮手,示意她走。

就聽裏面袁曦笉已經開始發脾氣:“你怎麽敢這麽做?你知道我看到你們公司的圖錄,當時什麽感覺嗎?”

程皓靠在椅子背上:“這是我們公司的事情。”

“這不是你們公司的事情!”袁曦笉一巴掌拍在他面前的桌面上:“這行本來就是半壟斷狀态,一定要我把話說的這麽明白嗎?你要幹這行,就得守這行的規矩。”

程皓拿出煙,點了支:“什麽規矩?”

“我不信你不知道。”袁曦笉走過去,自己推開窗,站在窗邊說:“從第一天我接管公司,我父親就說,行業有行業的根子,除了需要顧及的各方關系,更要顧及整個市場的良性發展。”

程皓嗤笑出聲,彈着煙灰說:“你不用說的這麽冠冕堂皇,不如換成大實話,就是有些東西,因為你的人手上有,所以外頭的都不能認,外面的如果成真,你們手上的就沒那麽值錢了。”

袁曦笉走近他,單手扶上他的椅背,彎腰放軟聲音說:“看到圖錄的時候,其實我吓壞了。原來你一直籌謀,攢了這麽多東西,可你知道這樣得罪多少業內同行?”

程皓不動不挪,煙靠在嘴邊說:“是你說的,大家打開門做生意罷了。”

“不行!你這樣整個行業就亂了。”袁曦笉在屋裏左右走了幾步:“我不能讓你這樣亂來,你如果一定要上拍那些不能上拍的東西,我爸爸也不會坐視不理的。”

程皓笑了笑,彎腰,從會議桌下面的匣子裏,抽出個白色的文件夾,扔在會議桌上。

白色文件夾在桌上準确滑到袁曦笉站的那一側。

她轉身毫不猶豫翻看,只看幾眼,頓時勃然大怒,她拿起那文件,重重摔在桌上:“你胡鬧!”

程皓說:“是不是胡鬧,誰手上有類似東西,通常一般藏家是不知道的。如果能看到這個,買東西的人,心裏會更放心點。”

袁曦笉不及和他吵,極快地又翻起那名冊:“你這沒有讓別人見過吧?”

程皓說:“還沒,過完年公司太忙。”

袁曦笉擡頭,瞪他一眼,神色有點驕矜。

“你這麽多年……這場拍賣,沒想到你……”她合上文件夾:“但這樣還是不行。兩個問題,第一大家都墨守的東西,你一定要遵守,不然你就不知道誰會和你為敵。第二,這東西拿出來,得罪多少藏家。你是專家也得罪,藏家也得罪,你不想混這行了嗎?”

程皓耐着性子等她說完,狠狠吸了口煙,然後看着袁曦笉:“那你說,你要是我,你有更好的辦法?”

他的手指在桌上,無所謂地劃了劃:“有你說出來,我會考慮。”

袁曦笉被堵的心口疼,她怎麽能有。她接手公司的時候,已經是行業先鋒,別人從來都看着她臉色做事。她不是程皓,這樣沒有強大人脈根基的,要殺入這個排外的圈子。

他除了兵行險招,還能怎樣?

随即她猛然反應過來,竟然覺得後背冒出涼氣來:“你……你不會是故意的。要用這個和我交換?”

“你什麽意思?”程皓神色淡然,完全聽不懂的樣子。

袁曦笉一屁股坐進椅子裏,那煙飄上去,薰的她眼睛疼,不認識般看着程皓,她見過他那麽多次,以為每個樣子,她都已經見過。今天才知道,他還有這樣無所謂的态度,卻夾雜着勢在必得的眼神。

她早該知道。沒有十足把握,他怎麽敢開始幹。

她幹巴着嗓子說:“你不願依附我們拍行,所以用了這個名單來威脅我。我要想維護我手下專家手裏的東西,就得默許你們胡鬧?”

程皓冷笑出聲,有些人高高在上時間久了,就覺得自己是無冕之王,這個行業的事情,都成了她的事情。

他說:“明着說吧,你們專家藏品的目錄漏出去,至少以後他們給別人鑒定時,別人會想他們有沒有私心。”

袁曦笉忍着火氣說:“然後呢?”

程皓說:“我只想正當做我們的生意,有人別自以為是來找事,一定要我們站隊就行。”

袁曦笉手撐着桌子站起來,手摳在辦公桌兩邊,珍珠色的指甲油,在桌面上留下不算短的一道印記。

“好!我答應你,我不逼你,我手下的專家也不會再找你們的麻煩。”

程皓彈掉煙灰,不緊不慢加了句:“也不許在外頭散布謠言,說我們東西不行。那些東西對不對,你心裏知道。”

袁曦笉覺得心口都堵疼了,“好,我們不管,不管了!我倒看看,沒有同行捧場,沒有人給你們介紹買家,你們拍行,到街上拉客去吧!”

說完她拉開門,一刻不願多待。帶人走了。

肖揚站在門口,看她走遠,走進來不可思議道:“你給她說了什麽,怎麽把她氣成那樣。”

程皓掐了煙說:“她要來冒充行業領頭羊,告訴我應該以整個行業大的發展考慮,有些藏品不能上市流通。”

肖揚震驚幾秒:“這也,太不要臉了。她還真敢來。”

程皓站起來,把那文件夾又原樣塞回桌下。

肖揚說:“這東西,初二你回來就放了這個在這地方,知道她要來?”

程皓不耐煩地說:“她要當行業老大,怎麽可能不出頭。大年三十那天沒帶這東西,不然早扔她臉上了。媽的以為她是誰。”

一擡頭,正看到伊糖。

程皓:“……”

她用紙巾擦着手指上的顏色,好像完全沒聽到他沒素質的罵了人,問道:“你又和人吵架了?”

程皓略詫異,“你怎麽知道。”

伊糖說:“這個位置在咱們地下室上頭,我們裝的時候就做了處理,如果要聽,就可以聽到會議室在說什麽?”

程皓和肖揚面面相觑,肖揚磕巴着:“你怎麽不早說?”

伊糖扔掉手裏的紙巾,無所謂地說:“之前忘了。”

然後她看向程皓,“可就算聽到了,我也聽不懂。你們首場拍賣,到底怎麽得罪她了?”

程皓開了窗子散煙,很不想伊糖知道的語氣說:“沒什麽,你畫畫就行。這些事情你不用管。”

肖揚笑着轉身給走了。

伊糖走進會議室,轉身關上門,有點不敢相信:“你這是,害怕破壞形象,還不願意告訴我的意思嗎?”

程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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