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再世為人
對于這些我都是不知道的,這期間我全無意識,此前魂魄被墨卿困了起來,韶闫好不容易破解了束縛,卻發現了一個更加棘手的問題:在芷安進入我的身體之前,我原本就是已死之人。
十七年來魂魄被困在身體裏面不得離開,如今雖然芷安已經離開,我卻是再也無法離開這具身體,活不了,也沒有辦法投胎轉世。
至于後來我也不知道韶闫用了什麽法子,竟能夠将我救活,雖說是活了,靈魂卻無法與這具身軀契合,我沒有呼吸沒有體溫,更可怕的是,身體會随着時間的流逝而腐爛發臭,我只是一具能夠走動能夠說話的屍身,除此之外,與死人無異。
而為了避免我的身體繼續腐爛下去,韶闫只能将昆侖的靈石帶在我身上:
“靈石能夠保護你的身體不腐爛,你貼身帶着不要取下來。”
“韶闫。”
我将手伸出來:“你看,這裏是方才不小心被劃破的,好像不會愈合的模樣一直在流血。”
“誰說的。”
韶闫伸手覆在我的傷口上,傳來溫熱的觸感,沒一會兒他便将手拿開,笑着說:“你看,這不是好了嗎?”
我低着頭瞧了瞧傷口,果真好了,連疤痕都沒有,一絲破綻都沒有的模樣。
傷口是好了,可是依舊掩蓋不住事情的真相。
我只覺得胸口發悶難受得緊,眉頭緊緊地皺在了一起,韶闫将我擁入懷中,低沉着聲音在我耳邊喃喃道來:“原本不打算同你講,怕只是誤傳令你白高興一場,想等到真的尋到了再告訴你。但現在覺得,還是先告訴你令你安心比較好,有人跟我說東海深處有一鲛族,他們有一種世傳的靈藥專門可以治你這一種毛病,尋了幾個月終于找到了鲛族的蹤跡,我打算親自去尋藥。”
“真的嗎?”
我擡起頭望着韶闫,我多麽害怕這只是他用來哄騙我高興的一個謊言。
“你若不信,可以與我一同前去。”
韶闫的懷抱很溫暖,對于如今連體溫都沒有的我而言,很是留戀這個溫度。我思索了許久,擡起頭看着他的眼睛問道:“韶闫,你還記得兩年前,你說過要娶我的話嗎?現如今可還作數。”
“一直作數。”
“你娶我吧,在去尋藥之前。”
“好。”
死之前,我很後悔沒有告訴韶闫我也是喜歡他的,如今,雖說找到鲛族就能夠治好我的病,可是誰也無法保證一定能夠找到鲛族,也無法保證鲛族一定有那種靈藥。
我拖着這副殘軀,自己也不知道能夠堅持多久,如果到最後我可能還是會死,那我希望我能夠在嫁給韶闫以後再死去。
韶闫回答地很幹脆,沒有一絲猶豫,可這個消息卻在昆侖山炸開了鍋,誰也不相信他們的尊主要成親了,還是娶一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
昆侖山所有的人,上至六大長老,下到做灑掃的下人,全部都跪在韶闫的跟前呈請他放棄娶我的這個念頭,可是韶闫眉頭都沒有皺一下,只是淡淡地吩咐讓他們準備好一切事宜,婚禮如期舉行。
山上又開始下雪了,我站在窗前接了一把雪花,雪花完好如初,絲毫沒有融化。
我盯着它出神,卻不知聽晴獸何時站在了床外頭,揮動翅膀卷起了一陣雪花,吹得窗門咯吱咯吱地直響。
“開了很漂亮的花,我載你去看。”
我搖了搖頭,指了指天說道:“雪太大了。”
“沒事,多穿些。”
我知道聽晴獸誤會了我的意思,我如今的模樣,根本感受不到冷暖,再冷的天氣對于我而言也是沒有一點感知的,我只是覺得這麽大的雪,出門之後很快就會被下了一身的雪,回來之後化成了水半件衣裳也就弄濕了,着實麻煩。可見着聽晴獸如此熱情的模樣,我想着,也許這株花真的很好看,去見一見也無妨。
見我點頭答應,聽晴獸開心地在空中盤旋了一圈,載着我便很快往昆侖山最高的山頭飛去。不一會兒便到了它說的地方,果真見到了一大片很是漂亮的花,花身通體雪白,花瓣的邊緣處星星點點一圈紅,好似被紅色的燃料給浸染了,不至于被人同滿山頭白色的積雪相混淆,別是一番說不出的風味。
“你看,我說有很好看的花吧。”
聽晴獸邀功似的在我跟前轉悠,我蹲下身摘了一朵放在他的腦袋上:“既然你如此喜歡,我便給你戴上一朵,你也好随時能瞧見這好看的花。”
“我堂堂男兒,戴着朵花到處走算什麽模樣!”
聽晴獸佯裝生氣想要将花甩下來,卻還是舍不得毀了這一份美麗致它零落成泥碾作塵,別扭了好一會兒在我身邊趴了下來,竟是打起了盹兒。
“你怎麽會在這裏?”
如此大的雪,我沒有想見除了我與聽晴獸,還會有人爬到這山頭上來,我看着眼前這一穿着鵝黃色衣衫的妙齡女子,思索了許久卻還是想不出來跟前這人是誰。
“你不記得我了嗎?”
“你是?”
“我是莫非啊!”
莫非?我記起來了,初來昆侖的時候,這小姑娘還找我打聽過陸離的情況,想不到只兩年的光景,這丫頭竟是長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模樣。
“是莫非啊。”
我笑了笑,表示自己記起了她。
“這麽大的雪,你怎麽來這兒了?”
“與你一樣。”
我指了指莫非拿在手中的花。
“你也覺得這花好看嗎?”
莫非好似找到了知音一般,歡歡喜喜地挨着我坐了下來:“說來也是奇怪,我來了昆侖這麽多年,卻是第一次瞧見這種花,你知道這叫什麽名字嗎?”
我搖了搖頭:“我也是第一次瞧見這種花。”
“這樣啊。”
莫非有些遺憾地盯着自己手裏的花束,突然将它遞給了我。
“你這是做什麽?”
“你不是要和尊主成親了嗎,我把這花送給你,就算是祝福了,希望你不要嫌棄。”
這麽大的昆侖山,所有的人都反對我與韶闫的婚事,我本也沒有奢望能有人會贊同,就像韶闫所說,不在意就好。卻沒想到,莫非會突然出現,還送了我一束花,我卻不知自己是否該喜。
“你怎麽了?”
見我遲遲沒有接過她手裏的花束,莫非便索性将花塞進了我手裏,用手搓了搓耳朵:“好冷吶。”
“莫非。”
“嗯?”
我發現莫非有一雙很好看的眼睛,很大很幹淨,好像是初生的嬰兒那樣純粹,我頓了頓說道:“你為什麽不反對這段婚事?”
“反對?”
聞言莫非反倒是一臉的莫名其妙:“不是我成親,我只管祝福便好,為何要反對?”
瞧着莫非說得随性,我心下釋然,捧着手心的花,明明已經失去了嗅覺,我卻好似聞到了陣陣幽香,沁人心脾。
是啊,我自己的事情,為何非要在意別人高不高興?
“莫非,謝謝你。”
“不客氣。”
也不問我為何道謝,莫非大大方方接受了下來,摘了一朵花插入發髻,搖晃着腦袋問我是否好看。
我不禁莞爾一笑,稱:“好看。”
我看得出來韶闫對婚事很重視,許多事情都親力親為,還親自挑選了制作婚服的布料,托付手藝最巧的繡娘來制作,我瞧着圖樣很是喜慶的龍鳳呈祥,燈光下還能瞧見點點的金光閃過,許是見我疑惑的神情,韶闫拿起放在桌上的婚服,展開來披在我的身上:“用了金線繡的,我怕你不喜歡太亮堂,便讓繡娘繡了暗花紋,你試一試,可還合身?”
“合身。”
“都還未穿在身上,怎知合身?”
“你花了這麽多的心思在裏面,合不合身,我自然知道。”
“你看起來有些疲憊。”
聞言我摸了摸自己的臉頰:“有嗎,些許是這幾日未曾睡好的原因。”
“有什麽煩心事不要自己憋在心裏,可以同我說。”
“沒有煩心事,都挺好的。”
我不知韶闫是否察覺了哪裏異常,心裏不願意他被一些瑣事所拖累,勉力裝作無事人一般,可如今看來,似乎并沒有多大的用處。
“明日的事情有很多,你今夜一定要好好休息,知道嗎?”
“好。”
第二日便是新婚的好日子,也不知是否應了韶闫的話,我竟沒有似尋常新娘子一般輾轉難眠,反而一覺睡到了自然醒,舒了舒筋,是從未有過的舒暢感。晨起坐在梳妝臺前,瞧了瞧窗外的天還蒙蒙亮,那些個珠寶點翠,韶闫幾日前就已經讓人如數送來了好幾套,幾日前不曾察覺,今日竟是見上面蒙上了一層薄薄的灰塵,從櫃子裏翻出手絹仔細地擦拭着,卻聽屋裏不知何時站了一個人。
“看來你今日的心情不錯,只可惜,今日的婚禮,你恐怕是無福參與了。”
我轉身,瞧見三長老站在身後,手中的步搖不經意滑落了下去,珠環砸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我能感受到他對我迎面而來的惡意。
“三長老怎會有空來我屋裏,只是,這畢竟是女子的房間,三長老這般,似乎亂了禮數。”
“禮數?”
似乎是聽到了什麽天大的笑話,他大笑了起來:“不用妄想拖延時間,不會有人來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