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尋
“你還記得那個給我耳墜子的人嗎?就是這位夫人,她要在我們家借住一段時間,你趕緊将東邊的屋子捯饬出來。”
“哦,哦!”
鐵匠的妻子應着走回了屋子,我環顧了一下院子,養了十幾只的雞和一頭牛,走進屋子發現裏面還有一個小女孩和兩個男孩子,鐵匠将小孩招呼了過來說道:“這是我兒子和女兒,大頭、小頭還有黃丫。”
小孩子怕生,躲在鐵匠身後不敢出來,很快鐵匠的妻子也走了過來,說是屋子收拾好了,可以讓我過去。
屋子很小,只能放下一張床和一張方桌,被褥被洗得發了白,卻是很幹淨,我讓鐵匠一家人不用招呼我吃飯,便徑自躺下床,一路而來的勞頓令我很是疲憊,我閉着眼睛很想要入睡,卻無論如何都睡不着。
第二日鐵匠妻子問我是否要一同前去集市,想了一下待在屋子裏也是無聊,便點頭應下。
鎮上的集市并不是很熱鬧,但也是人來人往地不少,各色花樣也很全,做衣服的布料,各類活禽,叫賣聲充斥于耳內。
鐵匠妻子今日要先将自己十日來織好的布匹送到布莊,換了散碎銀子之後才能去購置今日要買的東西。由于布莊處于比較偏遠的位子,與集市相隔了三條街,她便讓我自己先在市集裏逛逛,等她換了錢回來買好東西再一同回家。
我點頭應允,一個人在集市裏到處漫無目的地晃悠,突然人頭攢動起來,大家都朝着一個方向跑去,一時間發生得太快,我被夾在擁擠的人潮掙脫不開也一并被推了過去。好不容易站穩了腳跟,我發現竟是有人搭了臺子要招廚子,一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站在人群正上方,鄭重其事得咳了一聲,便開始了一早就準備好了的開場白:
“今日是我鄭氏酒樓第二家分店的開張日子,特設了這廚藝争霸的擂臺,今日,不論男女長幼,只要你的廚藝足夠好,足夠吸引食客,我鄭氏酒樓唯才是用通通照單全收,開出的價碼,絕對高于所有酒樓,更會提供一套三進的院落供首席廚師居住。”
話音落,所有人都興奮了起來,三進的院落,這在這個小小的鎮上,可是只有土財主才住得起的房子。
我小心翼翼地避開了擁擠的人群,卻不知被誰推了一下,一下子倒在了地上,人來人往地,也不知是誰在我的手上踩了好幾腳,幾次都爬不起來,突然有個人拉住我的手臂将我從地上提了起來,卻聽他道:
“你沒事吧?”
聽見這聲音,我驚吓地趕忙推開了他,很快就被人群給沖散了,着急忙慌地跑開了老遠也不敢回過頭去看,不論是否自己聽錯了,我也不願意令他見着我如今的這副模樣。
跑累了,在河邊的柳樹下坐了好一會兒,自嘲地笑了笑,韶闫在昆侖山上,怎麽會出現在這小集鎮,屠彌,你不能太想念他了,不然你就永遠沒辦法吃下藥,永遠好不了。
鐵匠妻子在黃昏的時候找到了我,拎着大包小包看着氣喘籲籲的模樣。
“你怎麽跑這兒來了,我找了老半天生怕你人生地不熟地跑丢了,快回家去吧,我還得趕回去做飯,估計娃都快餓昏了。”
“大嫂對不起。”
不由我分說,鐵匠妻子将手上的東西全都歸置到一只手上,空出了另一只手走上前将我從地上拉了起來:“趕緊的,我們還得在天黑前趕回去,入了秋這天黑得也快,可不能再耽擱了。”
回去的時候,我們二人驚訝地發現房子裏已經燃起了袅袅炊煙,不由加快了腳下的步子,卻見是大頭、小頭與黃丫三人自己做好了飯菜等着我們回去。
鐵匠妻子原先還是很高興孩子們能夠自己做飯食,可是這高興勁還沒持續一會兒,便急匆匆地跑進了廚房,揭開了米缸的蓋頭,失落地坐在了地上。
第二日撞見她與鐵匠二人低聲細語地說着什麽,我才知曉,原來日子便過得緊巴巴的,一直用米熬成米漿才拖延日子,昨日孩子們将剩下的米都做成了幹飯,家裏已經沒有剩下的存糧了。
我聽了悄悄回到屋裏,心裏卻很不是滋味,我沒有想過,普通人那柴米油鹽的日子,竟可以困頓成這樣。
我雖然不用吃飯進食,但是與普通人住在一起,為了裝樣子也多少還是要吃一點,不然便會引起別人的疑心。
可是瞧着如今的模樣,也許我該早些離開這戶人家了。
鐵匠夫妻對于我突然提出要離開顯得很吃驚,一再開口挽留讓我再住些日子,我很堅定地搖了搖頭,只稱自己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便不再住下去了。二人拿了一些幹糧硬塞給我,說是讓我在路上吃,我拒絕不了,只好勉強收下,在離開的時候偷偷放回到了牆籬上。
身無分文的我,不覺間走到了昨日人頭攢動的鄭氏酒樓門口,小二忙裏忙外地吆喝着客人,我在外邊駐足了許久,直到小二都看不下去了過來趕人:
“我說姑娘,我們是開門做生意的,你在門口站了大半天,也不進來吃飯也不離開,你要不吃飯,就趕緊走吧,不要擋在我們門口,影響我們做生意。”
“酒樓還招人嗎?”
“招人?”
“我昨日見酒樓在招掌勺大廚,如今還招人嗎?”
“你會做菜?”
“不會,但我可以做刷碗燒火的雜事。”
聞言小二不耐煩地揮了揮手:“我們不缺雜役,你趕緊走吧。”
“你個手腳不幹淨的東西,不叫你賠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趕緊滾!”
正在我與小二糾纏之際,酒樓裏突然丢出一個包裹,然後兩個人推推搡搡地走了出來,其中一個大腹便便的正是昨日見過的酒樓掌櫃,另一個面黃肌瘦男子,恨恨地拿起被丢在地上的包袱,回頭啐了一口:“就你這破地方,小爺還不稀罕待了!”
“你個小兔崽子!”
掌櫃氣得拿起鞋子朝那男子丢去,那男子還丢下了幾句難聽的話便狼狽地逃走了,掌櫃撿起鞋子憤憤地走回酒樓,路經門口時轉過身對着小二說道:“幹什麽呢,不幹活,也想卷鋪蓋滾蛋啊!”
“這就回去,這就回去。”
“鄭老板!”
小二點頭哈腰地跟了上去,我出聲叫住了那大腹便便的掌櫃,只見他皺着眉頭回道:“你叫我?”
“正是。”
“幹什麽?”
“酒樓還招人嗎,不管是雜役還是跑堂,我都能幹。”
“你?”
鄭掌櫃搖了搖頭拒絕道:“我們不缺人。”
“我不要工錢,只要有個歇腳的地方就可以。”
聞言鄭掌櫃已經邁進門檻的腳又邁了出來,若有所思地上下瞧了瞧我:“當真不要工錢?”
“不要工錢。”
“行,那你跟我進去,去後廚幫忙吧。”
聞言,我欣喜地跟了上去,不論怎麽說,至少有一個安身之處,不至于淪落街頭。
“對了,你叫什麽名字?”
“我沒有名字。”
酒樓的後廚除了掌勺的大師傅便只有我一人,鄭氏酒樓雖說不是頂頂大的酒樓,平日裏往來的食客卻也是不少,往往從天蒙蒙亮便開始忙得腳不沾地,一直到天入了黑才能沾着枕頭。人忙了,心裏想的事情就少了,不會每日胡思亂想,日子也在不知不覺間過得快活起來。
年關的時候,所有人家全都留在了家裏吃年夜飯,酒樓裏難得沒什麽客人,早早便打了烊,鄭掌櫃難得地大方一回,說是要招呼酒樓裏的夥計也一同吃一頓年夜飯,雖只有掌勺師傅、我和兩個跑堂的夥計,一并五個人,吃的也都是些酒樓裏剩下的食材做的一些菜式,卻都是樂樂呵呵地圍坐在一起,酒足飯飽之後只見鄭掌櫃在衣服裏掏了好一陣子,還以為藏了什麽寶貝,卻見拿出了四個用紅色紙袋裝起來的紅包,每人都分得了一個。
許是喝了酒上了頭,鄭掌櫃說話的時候都已經含糊不清,卻還是興致昂揚的模樣:“出去以後別總是埋怨掌櫃我小氣摳門,看我還不是每個人都給你們包了這麽大的一個紅包嘛!”
四人依次從鄭掌櫃處領了紅包,只聽鄭掌櫃醉醺醺地指了指我道:“無名女,下個月開始,你便可以每月去賬上支工錢了。”
“工錢?”
“工錢,你們就盼着本掌櫃生意興隆吧,每人都給漲工錢!”
我不知這是否鄭掌櫃喝多了說的胡話,按照他平日裏那小氣摳門的模樣,等到酒醒了還不知得悔成什麽模樣,就算是耍賴矢口否認自己沒說過,我也不會覺得奇怪,遂也沒有将他這酒話放在心上。
杯盤狼藉之際,我也開始覺得有些醉意上了心頭,從席間離開,一個人獨自走到了酒樓後邊放置雜物的小院裏,不知何時天上飄起了零星的小雪,枝頭上已經挂了薄薄的一層積雪,一陣分吹來,酒意也沒了大半。
“下雪了。”
我伸手接住盤旋飄落的零星雪花,怔怔地瞧着它發呆,昆侖山上,定也是下起了雪吧?
第二日不知怎麽睡過了頭,一直到午時也沒有人來喊我起來幹活,我推開門,方才想起,今日是新年初一,掌勺師傅和夥計都告了假回家去了,只剩下了我一個人。聽着外頭街上此起彼伏的鞭炮聲,好不熱鬧,也不自覺地被吸引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