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傅延遇說到做到,很快就幫覃桦聯系好了聲樂老師,确定了每周周日早上去學習兩個小時。至于學費,傅延遇倒是囑咐過一句,叫覃桦千萬要把學費給老師。

傅延遇與覃桦說這話時,覃桦正盤腿坐在地毯上,捧着本健身的雜志看得專心,傅延遇敲門進來時,覃桦一時沒反應過來,仍舊把書本攤在膝頭,聽得認真。

覃桦猜測那位音樂老師大抵與傅延遇關系不錯,才将學費看得很淡,可再一瞧傅延遇那緊鎖眉頭滿臉無奈的樣子,又覺得事情大約沒有這般簡單。

她手指翻着雜志的頁碼,說:“我會和老師說清楚的,你放心。”

傅延遇的眼神随着覃桦手裏的動靜一溜,注意到雜志頁上那裸着半身,袒着胸肌和腹肌,身上用精油擦得性感的猛男,頓了頓,目光又帶着笑意探究似的往覃桦的臉上滑過去。

“唔,這雜志倒是有意思。”傅延遇攏了攏手,輕笑,“不過這圖片修過的痕跡太嚴重了,真人未必這般……”他斟酌了一下,側頭帶着戲谑,“健碩。”

覃桦臉一紅,忙把雜志合上,誰知這本雜志的封面卻是個當紅的明星,穿着薄薄的白色襯衫,特地解開了扣子,挎着半身,頭發半濕,身子半濕,借着那若有似無的禁欲味道微妙的誘惑着。

“我……我……”覃桦欲哭無淚,覺得自己當真是要解釋不清了,可确實這本雜志是再正經不過的健身雜志了,就是配圖不大正經罷了,請的每個模特都擺弄着身子,展示着身體曲線。

“健身雜志?”傅延遇一眼掃到了封面上的雜志名,“你要健身?”

“考藝校嘛,總要注重點形象的。”覃桦扭捏着說,不大想要和傅延遇承認她還是個胖姑娘的事實,“我體重還有些超标。”

傅延遇從她手裏把雜志抽了出來,随意地蹲在覃桦面前,翻了兩頁,陽光從未關的窗戶裏灑了進來,照得他側臉溫柔,面如冠玉。

“其實減肥這種事情,你只要做到攝入的能量低于輸出的能量就好了。”傅延遇随便給覃桦念了兩個文章的标題,說,“像這種一個月瘦三十斤的,不大可靠。”

“也有人做到啊。”

“大體重的人才有可能,你不算胖的,而且一下子瘦得太快了,身體機能跟不上,小心反彈。”沒想到傅延遇說起減肥也知道些,“我可以幫你制定減肥餐啊,不過你在學校裏,平時的話很難做到,而且高三了,營養得跟上。”

覃桦說:“還是想要再瘦點的。”

“我有空幫你查點資料,做一下訓練表好了,千萬不要從飲食上省,小心餓出毛病。”

覃桦想到他的工作:“這太打擾你了吧。”

“沒事,就當中場休息,放松一下自己的腦子。”傅延遇把雜志遞回給覃桦,站起身,走了出去。

覃桦支着下巴看着傅延遇的背影。

外婆說過傅延遇來越城是為了寫劇本,他帶了許多的書來應該是為了查資料,那些書現今都在他的房間裏屯着,覃桦沒進去過。傅延遇工作時喜靜,門總是關得嚴實,工作起來總是廢寝忘食的,好幾次覃桦做好了飯去敲他的門,他也不管不開,等到了覃桦該返校了,他才出門吃飯,好幾次覃桦都擔心傅延遇會餓壞胃,但傅延遇又總是不大在意這些。

是以,雖然同住了兩個禮拜,覃桦與傅延遇同桌而食的機會少之又少,像今日這般聊天的機會更加少了。

她和傅延遇之間,熟歸熟,但仍舊隔着層膜,不能算作白頭如新,而是傅延遇不大給他們之間進一步提升關系的機會。

這很怪異。

覃桦出神地想,依着傅延遇的性子,他對萬事都考慮得周到,能照顧旁人的感受,只要他想,他完全可以不動聲色地與覃桦拉開距離,這樣兩人都下不了面子。可偏偏他便是這副樣子,一方面對覃桦的生活很關照,很盡職,另一方面卻是一副“我們談到這裏就可以結束了”的模樣,多一句朋友之間的閑話也不肯給覃桦。

覃桦隐隐覺得,雖然尚且猜不到原因,但傅延遇的的确确是在提防着她。

這讓覃桦很是喪氣。

到了傍晚,覃桦一如往常放下看了一半的《南秦史》,打算出門買菜,結果往客廳裏一打眼便瞧見了傅延遇愁眉苦臉地坐在沙發上,看着手機做筆記。

覃桦看着他的樣子就笑了,說:“你怎麽出來了?今天的工作完成了嗎?”

“沒有。”傅延遇寫字的動作一頓,直起身子,黑色的水性筆在指尖轉出了筆花來,他看着覃桦,說,“有個朋友要過來吃晚飯,正在看菜譜想吃什麽。”

“朋友?”覃桦很是意外,傅延遇到了越城這些日子,向來獨身,幾乎不見他和旁人交際往來。

“杜清河,你的聲樂老師。”傅延遇朝着覃桦微微一笑,說,“覃桦,你這次欠我的人情可大了。”

覃桦被他話中的親昵擾得猝不及防一下,她猶豫了會兒,說:“我很抱歉,但如果只是晚餐的話,我可以解決的,你去忙你的事情好了。”

“我不會做飯,”傅延遇把筆放在攤開的筆記本上,聳了聳肩,很是無奈,“可是有人偏偏要我下廚。”

覃桦說:“我可以教你啊。”想了想,又補充說,“很簡單的。”

傅延遇的确不是個會做飯的人,覃桦帶他去買菜的時候,他還順腳就往大超市走去,卻不知道樓下門店裏已經開了家超市是專賣菜果的。等挑菜時,覃桦更是滿腦門的汗,傅延遇除了青菜蘿蔔這些還認得外,一律油麥菜這些都不知,更遑論每份新鮮菜蔬可以怎樣搭配出什麽樣的料理了。

覃桦只得站在一筐筐分好的蔬菜前,指着筐子上別着的價位牌,說:“你看,這裏寫了菜名的,油麥菜可以用蒜蓉炒着吃,也可以涼拌着吃的,吃法很多,你不知道就去網上查一查嘛,你

這麽聰明,總能記得下來的啊。”

傅延遇支着下巴,聽得認真。

覃桦一口氣說了兩三樣蔬菜,這才反問:“這些你當真一點也不知道?”

傅延遇理所當然,說:“君子遠庖廚。”

“什麽?”

傅延遇頓了頓,說:“平時工作學習忙,都是點外賣或者外出用餐的,沒時間自己下廚做。”

覃桦嘆了口氣,說:“你這樣可不行,現在的新三好男人的标準中就有一條是要會下廚做飯的,你這樣小心找不到女朋友。”她挽起袖子,開始挑揀新鮮的蔬菜。

傅延遇在她身後說:“你以前在家裏應該也不會做飯的吧?”

“不會啊,但我其實蠻喜歡的。”覃桦挑了兩把韭菜放進袋子裏,說,“如果不是想做演員的話,我可能會想着去做個廚子。”

傅延遇眉眼淡淡的,他偏頭注視着玻璃門外來來往往的行人,手卻在不住地發抖:“為什麽喜歡做菜?”

他心裏慢慢道,千萬別與我說,你喜歡煙火味兒。

“因為我喜歡做菜時候的煙火味兒啊。”覃桦又揀了兩個紅得喜人的番茄,說,“特別瑣碎,也特別真實,是活着的感覺。”

傅延遇的心裏像是被針密密麻麻地紮了過去,帶着細微卻不可忽視的疼痛。

“是嗎?”他敷衍着回答,面上平淡着。

“買條魚好嗎?還是蒸螃蟹吃?現在十月底,剛好是吃螃蟹的季節。”覃桦沒察覺到傅延遇的異常,依然顧自說着晚餐的打算,“其實螃蟹也不必只是蒸着吃,炒着吃味道也很好,尤其是螃蟹炒年糕,那可是一絕,我有空做給你吃吧,我比較喜歡把螃蟹炒年糕當主食吃。”

“随便吧。”傅延遇說,“我到外面等你。”

覃桦拎着兩袋蔬菜,茫然地看着傅延遇忽然就推開玻璃門走了出去,他手臂上的袖子仍舊挽了起來,露出了“覃桦”兩個字。

覃桦低着頭,看了眼手上買了的蔬菜,她想,還是蒸螃蟹吃吧,方便簡單,不用費時,也不用費心。

覃桦失了心情,買菜的速度加快了好些,她結完賬,出了店後,傅延遇接過她手裏的袋子,低聲解釋,說:“方才胸口忽然發悶,想出來透透氣。螃蟹炒年糕我沒有吃過,你有空可以做給我嘗嘗。”

覃桦想說,越城離海港城市近,不缺海鮮,年糕做得是一絕,凡是越城長大的孩子沒道理沒吃過螃蟹炒年糕的。

她還想說,傅延遇,安慰人不是這樣安慰的,這借口找得未免太過拙劣了。

她最想說的是,她忘了,她應該有自知自明的。

兩人一路沉默回了家。

傅延遇把買回來的菜蔬放進洗菜池裏,順手拿下挂在牆上的圍裙系在腰間,圍裙是覃桦買的,很深的顏色,也很幹淨,帶着一股洗衣液的味道。

“你去看書吧,我看着菜譜做就可以了。”

覃桦本來就沒有跟着進廚房,站在客廳裏聽到傅延遇這樣說,便轉身進了房間。結果,房門尚且未合上,便聽到門鈴響了。廚房裏,傅延遇還在研究着電飯煲該怎麽用,覃桦嘆了口氣,自己過去開了門。

門外站着一個年輕女人,燙着大波浪的卷發,耳朵上夾着墨鏡,看到門開了,用做過指甲的手捏着鏡腳把墨鏡取下來,黑而亮的眼睛從上方虛虛地瞟過了覃桦。她漫不經心地折起鏡腳,把墨鏡放進随身的小包裏,方才說:“我找傅延遇,沒有錯吧。”

蝴蝶結領口泡袖的白色襯衫,配着一條黑色側排扣包臀緊身短裙,肉色的長絲襪,腳上一雙細帶的高跟鞋,端的是氣質。

覃桦握着門把的手緊了緊,然後沉默地側開了身子。

“真的是啊?”女人很驚詫,“我還以為他給錯了地址或者我走錯了地方呢。”她探究似地把覃桦從頭至尾打量了一遍。

叫傅延遇顯得太過沒大沒小,叫哥哥根本只是一句玩笑話,覃桦不願自讨沒趣。

她轉身對着廚房,說:“傅老師,客人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我的錯,本來周五該更的文,結果那天沒估計好時間,以為晚上有空的,就一直在圖書館看書,結果沒想到回來後一直改論文改到了淩晨三點,好了,這應該是最後一次了。這本書,日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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