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家裏的事,外婆是每個周末都會打電話與覃桦絮叨絮叨。她知道自己和覃父的監護關系是可以解除了的,只是目前手續還沒有辦下來。她也知道,覃父與覃母的離婚案子因為覃家防範得嚴實,周家只能以覃父家暴為由訴至法院,至于覃父的精神鑒定是絕對拿不到的。

而覃母,外公外婆已經帶她去做過鑒定了,結果是沒什麽毛病,完完全全的是個正常人。

這結果當然是在預料之中的,否則,一雙父母的精神都不大穩定,覃桦是可以考慮下半輩子直接把自己關進精神病醫院算了。

外婆說完這些事情,緊接着就會問問覃桦的生活狀況,大多都是為了囑咐叫她好好聽傅延遇的話,平日裏客氣些注意些,別再給人繼續添亂了。

囑咐完這些話後,覃桦才有時間與外婆說些學業的事情。外婆對覃桦選擇藝考,沒有什麽意見,不過是擔心她臨時才補的聲樂課,不知道到時候考試能不能通過。

一切都很平順地發展着。

語文老師聽了後,倒是很驚訝,話中帶着可惜,說:“你的成績考個重本是完全可以的。”

“嗯,不過我更喜歡表演而已。”覃桦說完話後,在椅子上坐下,翻開數學卷子開始刷題目。一道函數的題目解了一半,老潘就把兩個男生帶進了辦公室。

老潘大概也是氣極了,罵起人來頭一回聲音這般大,似乎要震得房梁也抖上一抖。反觀兩個男生,陸馮生跨着腿站着,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而相對的竹銳俊神色便沉重了許多,他抿起唇線撇過頭去不願與老潘對視。

“你們給我好好反省,寫檢查!少于一萬個字就別來上學了!再鬧,再鬧統統請家長!”老潘氣得直拍桌子。

中午吃飯的時候,覃桦一如既往一個人坐一張餐桌吃飯,她正低着頭嚼着蔫壞了的青菜,卻見一人在她面前把托盤一放,坐了下來。

覃桦茫然地擡起頭,見是陸馮生,他把拿到的筷子換了個頭,往嘴裏塞了兩筷子的飯,這才虛虛瞟了眼覃桦,說:“看什麽,吃飯。”

“男女不能同桌而食,要被扣分的。”覃桦回答,一邊又往四處打量,與其說是怕突然鑽出來的紀檢部的人,不如說她更怕文淩忽然出現。

“我和學生會會長是朋友,被抓了就說聲,怕什麽。”陸馮生滿不在乎地說,他把筷子插在了飯上,兩手扶在上頭,下巴支着,問,“是不是你和老潘說竹銳俊要打我的事情?”

覃桦夾菜的手一頓,說:“我做錯了?”

“沒有,我還得謝謝你。”陸馮生撓撓耳腮,不大好意思,“你在辦公室,不知道我剛進班級的那會兒,整個人都懵了,同學都看着我,也不知道上來幫忙攔着,竹銳俊是真的直接提了椅子上來要砸我。老潘只要遲來一步,現在我可能已經躺在了醫院裏。”

覃桦聽了不大以為然:“你怕什麽,文淩不是在你身邊嗎?竹銳俊動手打你是讨厭你,可文淩不一樣。”

“別提文淩了。”陸馮生嚼着米飯,含糊地說,“我晚上打算和她分手。”

“啊?”

“分手啊,本來就只是随便談談的,沒想到這麽煩,不分等着過年?”他一副理所應當的樣子,說起分手輕松随意,比女孩子深夜買夜宵墊肚子更沒有罪惡感。

覃桦過了好久,才說:“你們在一起才多久啊,這就分手,太快了吧。”

陸馮生說:“不合适為什麽還要在一起?”

“你只是怕竹銳俊而已。”覃桦心裏不大瞧得起陸馮生的做法,可她自覺不幹己事,便只是粗粗說了句。

陸馮生說:“竹銳俊是其中一個原因了,我和文淩的确不合适,她太黏人了,醋勁又大,為着這個,我們已經吵了兩次了,可我們才在一起兩個禮拜啊。”

覃桦已經無意多說,只說:“哦。”她收拾了托盤就打算走了。

陸馮生在她身後叫住她:“覃桦。”

覃桦頓住腳步,回身看他。

陸馮生過了好一會兒,才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沒什麽事了,你走吧。”

覃桦輕聲說了句:“無聊。”這才轉身離開。

這對年輕小情侶後面怎樣了,究竟是分了還是沒分,分了後又鬧出了怎樣的風波,這些都不在覃桦的關注範圍內。她只記得這個禮拜,傅延遇是要聽家裏話,跟家人找來的姑娘相親去的。

具體時間,覃桦是不清楚的,但周六放學後,傅延遇仍舊按時來接她了。覃桦一矮身進了座位,雖然自從她告白後,兩人之間的氣氛尴尬,但覃桦依然每次都坐副駕駛,表現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傅延遇剛剛在挑歌,修長的手指點了兩下,放了首輕音樂。

“周末想不想出去玩?”他這樣問。

覃桦正在系安全帶,愣了一下,好半晌,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答是或者不是,似乎都由為難之處,并不是很合适。

“現在天氣也越來越冷了,好像只能請你看場電影,吃頓火鍋了。”傅延遇彎着眉眼,看覃桦,“我的劇本寫完了,想要好好放松一下,你要不要陪陪我?”

覃桦的手還拉着收縮的安全帶上,她問:“我記得這周老師是要去相親的,這些節目留到相親的時候去做,不是剛剛好嗎?”

“相親早就推了,沒必要,我也不會去相親。”傅延遇收回了目光,放下後視鏡,啓動了引擎,詢問覃桦,“我們直接去影院吧?”

覃桦的話,換了又換,幾次到了嘴邊,都咽了下去。

“師母兩天前打電話告訴我,阿姨那邊既然沒有事情,離婚的案子一時也判不下來,索性也不再等了,打算過兩天就來照顧你。”剛好遇到了紅燈,傅延遇踩了剎車,在座位上松了松手骨,接着扶住方向盤,說,“我那間公寓剛好可以留給你們住。”

覃桦看着馬路另一邊的紅燈上數字在慢慢地往下跳,時間無聲流淌,變成數字滑落在眼前,最終歸為零,傅延遇又踩了油門,重新上路。

“年關也快到了,老師是要回杭城還是回家?”

“回杭城,不過,春節那兩日會回來。”傅延遇回答,“為了寫劇本,出版社那邊的稿子一直拖着,我心裏有些過意不去,接下來大概仍舊是工作吧。”

“嗯,老師出版的書,我會去買來看的。”

覃桦有一搭沒一搭的接話,只覺得喉嚨冒煙,疼得難受。

現在的購物廣場,習慣頂樓安一個影城,底下滿滿當當的衣店,飯店,一棟樓,把購物飲食娛樂一全包了,常常讓都市的女性挎着小包一鑽進廣場整整一天都不用出來。

周末的時候人流比往常大了些,傅延遇一路照看着覃桦,怕她一時不察,兩人就走散了。覃桦的雙手插在校服的口袋裏,乖乖地跟在傅延遇的身後。進電梯的時候,因為人多,覃桦被身後的小情侶擠了個踉跄,傅延遇手疾眼快,扶住了覃桦的肩頭。

覃桦輕聲道謝,他慢慢把手放了下去。

到了影院,挑影片,最近上映的片子不多,看着片名都能讓人發現都是些不值得一看的爛片。傅延遇平時大概很少來影院,拿不出主意,覃桦對着那些莫名其妙的片名半晌,點了部鬼片。

雖然國産鬼片必是爛片是個不成文的定律,但比起那些莫名其妙笑了又哭哭了又笑的愛情片,似乎這個更加合适。購完票,又是如常例般,買了兩桶小份的爆米花,兩人一人捧着一桶,進了觀影廳。

縱然有聲效和莫名其妙的人影加持,但這部鬼片還是無聊地出了個新高度,覃桦看得直打呵欠,看一會兒發一會兒呆在偷偷瞟一眼傅延遇,倒還依稀看出來這部戲的女鬼相當執着,追着一個渣男追了三世,尤其熱衷于在渣男與此生的女友卿卿我我之時出來吓一吓他們。

這鬼,也不是個有出息的鬼,足見得在頭世時她會被渣男騙得有多慘。

“覃桦,”傅延遇叫她,視線卻還正對着大熒幕,幽暗的光線讓覃桦只聞其聲不見其人,“你相信人有前生今世嗎?”

覃桦以為他也是看得無聊了,随口答了句:“怎麽可能,人死了就什麽都沒了,哪裏會有前生今世。”

“如果,偏偏有個人與你說,他還記得前世的所有事情,你信嗎?”

覃桦終于嗅到了些不大對勁的地兒,她慢慢端正了态度,好好想了會兒,說:“大概會覺得他,腦洞有點大,想得有些多吧。”

“嗯。”傅延遇輕聲應了下。

電影裏,渣男被女鬼剜除了心髒,奔赴了黃泉,站在奈何橋上卻不肯吃孟婆湯,撒潑打滾地要讓閻王出來見他。熒幕的光線亮了點,可以看到傅延遇捏着顆爆米花,手懸在桶上,好像在回憶,又好像在思忖着什麽。

“我也這樣覺得。”他把那顆捏了許久的爆米花扔進了嘴裏,側過臉對着覃桦笑,說,“真好,我們想到了一塊兒去了。”

覃桦不再理會熒幕裏放着的亂七八糟劇情的鬼片,半側過身子,問傅延遇:“你是不是想說什麽?”

“沒有。”傅延遇回答得很快。

“可你為什麽突然說這些,偏偏又是這樣鄭重其事的樣子。”覃桦不信。

“只是随便聊聊。”傅延遇頓了頓,說,“我看到下面有很多服裝店,你要不要買些合适的衣裳,我瞧你最近又瘦了好些。”

覃桦對傅延遇說的話将信将疑,可傅延遇偏偏又把話題給移開了,不給覃桦絲毫追問的機會,覃桦便也沒了法子,只當自己方才是多心多想了,傅延遇果真只是随口問了句,便無他意。

“以前的衣裳還是可以穿的,不用着急添換。”覃桦如是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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