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任慈雖是個寬厚仁慈之人，但他決計不是個蠢笨者。言盡于此，他心中了然，任憑他怎麽想都無法想出那天楓十四郎竟是以自己的性命去算計于他。
臨死托孤，不過是個陰謀罷了。
大驚之色早已轉為了一種悲怆，一種失落，現實總是與人心目中的想象不同。
第二名斜睨了一眼，伸出手掌拍了拍對方的肩:“別人的心思，總是難懂的。”
沉默半晌，任慈望向他波瀾不驚的面容:“那你找我是因為靈兒？”
“嗯，有一半的關系吧，我這人十分記仇，這無花惹到了我，我定然不會讓他好過。”第二慵懶地曲肱而枕，語氣似有針對之意。
任慈利落相問:“你該不會想傷害靈兒，靈兒是個好孩子，他也不知道這一切的恩怨，就算你要報仇也不該找他。”
即便他心中相信眼前男子不會做出什麽惡事，可任慈依舊抑制不住自己拳拳愛護之心，他養育南宮靈數十年，早将其看作自己的親生兒子。
這種心理，第二懂，懂得不行，所以他即刻便回:“我不會傷害他，此番前來，只是不想有人将他拖到地獄中去。”
無花的僞裝很完美，能騙過世人，然而要騙過所有人，那他就得連自己也騙過去，可惜他心思太重，執念極深。
和任慈這般人要是一直接觸，定會被其窺破些端倪，可南宮靈不同……
如若被蒙蔽，欺騙，那後果……任慈可以想象，他教出來的孩子他怎會不知道。
“多謝。”
鄭重的感謝讓第二不住的在心底長嘆，只希望這次悲劇可以不用發生，至于那無花，他弄不死算他輸。
不知不覺中天色已不如之前那般濃重，任慈把酒壺還給了第二後便離開了，第二獨自一人拎着個空蕩蕩的酒壺慢慢走在林間小路上。
路很長卻又很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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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這濟南城中來來往往之人衆多，任憑防守再嚴密，無花也能輕易混跡其中。走在濟南城的道路之上他看似波瀾不驚心中頗覺不安，眼皮止不住跳動，似有大事發生。經歷過數年佛法熏陶，他的心緒并不會有太大起伏，可一想到那些蠢貨讓據點被毀，尤其是讓李修言逃脫這事他氣就不打一處來。
李修言是他對付第二名最有用的人質，他篤定只要他手中有這張牌，他就不會輸。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這些蠢貨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先是惹到白雲城主葉孤城，後又讓他丢失好不容易把握機會抓住的李修言。
就算他再怎麽讀心經，他內心早已掀起驚濤巨浪，淹沒了他的理智。
不由得他恨上了楚留香，若非楚留香在途中拖住他些許時間，他能夠及時趕去便不會有這種事發生。
他絕對不想和石觀音一樣失敗，倏地無花的嘴角稍稍勾起，讓他面容看上去異常的祥和，宛若西天佛陀一般有大慈悲。
從他進入濟南城內時，這幾日一直在城門附近晃蕩的第二名便發現了無花的蹤跡，于是他一路跟着，悄無聲息。
第二眉頭舒展，眼眸中滿是戲谑的笑意，他倒要好好欣賞一番無花的失敗。
自從上次提點了任慈後，任慈在一日前就将南宮靈支于它處辦事，而現在無花在此，他想返回去追也是來不及。三十六計中有一計為甕中捉鼈，濟南城就是這甕，無花注定成那鼈。
這捉鼈人不是別人，正是第二名。任慈只是不想無花接觸南宮靈，但他不會主動出手除去無花，畢竟無花也是南宮靈的親哥哥。除此之外，他心中更加明了就算他不出手，第二名絕對會下手。
第二也不想任慈為難，親自動手又有何妨。當然，他動手前讓無花先去丐幫碰個壁，吃個虧。
只要有任慈在，他倒是不擔心丐幫會出什麽大亂子，沒有南宮靈的幫助無花還真不是任慈的對手。
事算半了，第二名就開始胡思亂想起來，本在想着如何去奪得各種比試的第二名，結果一下子思緒就飄忽到了遠在白雲城的李修言身上。
一日不見兮，如隔三秋。
他可謂是深深嘗此滋味，不禁他露出了些許笑意。
海邊的夕陽無限美好，殘餘的陽光給水天交際處披上絢麗的霞衣。白日裏看似平靜的海水也掀起了波瀾，沙灘被那簌簌撲來的海水淹沒，本在此處練拳法的李修言卻閉着雙眸沒有任何的感覺，仿佛将整個人融入了包容萬象的大海之中。
不過他還是初學者，很多方面并未掌握到位，力道也較難控制。
拳法稍顯淩亂，然而他依舊在努力地練習想将自己的動作做到完美，潮水翻湧已經沒到了他的腳踝，可他沒有絲毫的感覺。
忽的礁石上現出了葉孤城的身影，葉孤城俯視望去，淡淡道了一句：“你也應當懂得欲速則不達。”
微微一提點，李修言稍顯羞愧之色，他輕輕咳嗽了一聲後回道：“多謝。”
第二好不容易才會他攢齊的藥，他自當準時喝完。雲水之間海天一色，驀然轉身打算離去的李修言腦海中浮現出了第二的笑容，他微微勾起唇角跟随着葉孤城的步伐回到了城中。
濟南城客棧之中，第二名收斂了自己的思緒，有些無奈地望着眼前的楚留香。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這無花剛來沒多久，楚留香也來到了此處，并且也住進了這家客棧，房間還在他的隔壁。
算不算有緣千裏來相會？不，他可不想要這種緣分，現在遇到楚留香可不是什麽好事情。
要不給楚留香揭示出無花的真面目？第二名很是糾結，最終還是打算走一步看一步，船到橋頭自然直。
楚留香也是驚訝卻也覺得歡喜，能在此遇到好友，不過有着敏銳直覺的他一下子就覺得将要有不好的事情發生。
“楚留香，真巧。”
“第二，沒想到能在此處與你相見。”楚留香略有些不自在，總覺得今天這氣氛怪異。
而且……他覺得第二看他的眼神似乎有一點點不對——很複雜的樣子。
好友相見，第二直接讓小二上了些花生米、瓜子、清茶等，兩人各斟上了一杯茶水，桌上的食物倒是一點沒動。
第二有意無意地問道：“你怎麽來濟南城？莫不是濟南城中有你的紅顏知己？”
楚留香直接搖頭：“我不過随意走走，順便來尋個人。”
人？想來就是無花。第二抿了一口清茶，淡淡笑着：“果真是紅顏知己，想來是個大美人吧。”
“可別一直說我，你呢？我記得你似乎要尋藥材，難不成濟南城中有你所需藥物？”楚留香明了這是第二拿他打趣，他才不是接着第二的話往下說，于是便轉了話鋒。
第二飲盡杯中茶水，他眼神不再溫和而是銳利：“我的仇人在這城中。”
心裏一咯噔，楚留香恢複如常，誰還沒一兩個仇人，他不殺人，但他不會多管第二的事情，他也不擔心第二會出事。
他想不到這世間有什麽人可以對第二造成威脅，就算打不過，以第二的輕功也絕對能逃脫。
“原來如此。”
兩人又随意聊了些趣事之後就各自回房，第二想着他也別墨跡了，這兩日就把無花給解決掉，省得夜長夢多。
和第二猜測的一樣，無花僞裝之後就前去丐幫打聽消息，可得到的卻是南宮靈正好在這兩日出去辦事。
他從不信世間有如此巧合之事，所以一定是有人背後搗鬼。無花一下子也有些摸不着頭腦，心中氣憤不已，多年培養出的好心态一下崩了。
好好的計劃，已經有數環被打亂，他的節奏已經亂糟糟一片，想重新調整步伐也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何況留給他的時間不多。
李修言被救，那第二名一定不會善罷甘休，定會事事阻礙于他。
此刻，無花有些後悔，他何苦招惹第二名，仔細想想連石觀音都奈何不了那神秘的第二。
驀然間無花手中握着的佛珠被他用手指碾成了粉末，他冷哼一聲：“我絕對不會和她一樣。”
在他的心目之中，不存在失敗這個字眼，他比他的父親、母親更加的優秀，他一定可以做到他們做不到的事。
既然濟南城內已無南宮靈，他沒必要繼續留于此處，他還需隐藏好自己，再尋他法。
靜靜思索了許久，無花又重新計劃好了一切，他滿意地睡下打算明日離開。
第二也在想着……
一人歇下，另外一人剛開始動身，悄然爬上梢頭的月亮灑出了慘白的光芒，讓人頗感蕭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