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挽回
主動聯系父親的藺谷雨是去認錯的,他錯了,他不該惹爺爺生氣,更加不該在明知道爺爺身體不好的情況下出言頂撞他,他錯了,并且打算知錯就改,他會按照爺爺說的去和白露見面,甚至是結婚,他都願意。
說這番話的時候藺谷雨的态度并不能說有多誠懇,就連藺谷雨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個什麽态度和心情,他只是陳述事實,可能最多的,怕是麻木吧。
原本藺志雄是看不打算看藺谷雨一眼的,要不是周雅靜勸着,這一面他怕是都不願意見藺谷雨,他寧願沒生過這個不孝子。
可現在聽了藺谷雨的話之後,盡管藺志雄心裏還是有不滿有埋怨他竟然那麽氣爺爺,可念着他确實有心悔過,況且千錯萬錯的,畢竟是自己的兒子,藺志雄多少還是心軟了,便扔下了一句:“你自己去和爺爺說,求得爺爺的原諒之後我們再談!”
強硬又無比孝順的藺志雄願意這樣說,便已經是退了一步,也是給了藺谷雨一個提醒,他最應該去道歉的,是他的爺爺。
之後藺谷雨就離開了,一方面是他心中還是有氣不太願意和藺谷雨多說,另一方面他現在也是真的忙。
除了忙着公司的事情和去醫院照顧藺老爺子之外,藺志雄還要應付其他很多方面的人在得知藺老爺子住了院之後的慰問,以及潛藏在慰問之下的,對藺老爺子會住院原因的挖掘。
有些人可能多少知道了一些風聲,也有探究的意思,藺志雄抱着家醜不可外揚的立場還要努力去粉飾太平,他已然是焦頭爛額,一個人恨不得分成幾個來用,而知曉他全部的不易的周雅靜看着他腳步匆匆離開的背影,目光留戀了那麽一會兒,才轉回來看向藺谷雨。
藺谷雨很憔悴,眼底的紅色最為醒目,眼下的烏青也和白皙的皮膚形成對比,再加上下巴上長了胡渣硬生生的在他俊朗的臉上增添了幾分滄桑,就連襯衫都有些皺了,要知道平時藺谷雨雖不是多麽愛打扮的人,可永遠也都是幹淨利索的。
自己的兒子如此頹唐當然不是周雅靜想看到的,她知道他心裏的苦,也知道走到這裏和父母說了這番話的他放棄了多少事情,她都知道,所以她也在跟着心疼。
周雅靜不是不生藺谷雨的氣,她也同樣怪他竟然把爺爺氣進醫院搶救,要知道這事情可大可小,如果當時真的無法挽回,這一家人該怎麽辦?
可她畢竟為人母親,看到了孩子的痛苦和掙紮,她也會感同身受,尤其是這會兒眼看着藺谷雨萎靡的樣子,周雅靜的眼睛忍不住的泛酸,聲音顫抖:“別怪你爸爸,也別怪爺爺,更加別怪你自己。”
坐到了藺谷雨的身邊,周雅靜努力讓自己鎮定不要哭,她拉過了藺谷雨的手想給他一些力量。
到了這時候,周雅靜真的不忍再去責備藺谷雨,他自己也一定在後悔,要不然也不會放棄去争取,就像他說的,那份自由愛一個人的選擇,他或許也在痛恨那個與爺爺争鋒相對口不擇言的自己,周雅靜不想再去給他壓力,她也害怕這樣做會徹底壓垮他。
“我們每個人生活在這個世界上,都總要迫不得已的去取舍一些事情,給自己一點時間,別鑽牛角尖,也不要想太多,爺爺他已經醒了,他會好起來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不再提那些過去的事,也不要去逼迫,周雅靜努力讓自己忍住淚水,盡量讓聲音柔軟下來,她希望能給藺谷雨一些寬慰。
聽着母親溫暖的聲音,那些從藺谷雨身上流走的東西,似乎也開始有了暫緩下來趨勢,至少他知道,他正在做着一個正确的選擇,無論他是否難過,無論他是否不舍,無論他是否情願,只要是正确的,就好。
想到這裏的藺谷雨用力點了點頭,他的喉嚨在發緊,可他還是開了口,去回應自己的母親,他說:“對,一切都會好起來的,爺爺會好起來。”
他放棄了自己去自由愛一個人的權利,選擇聽從家人的安排,如果這件事放在幾天之前,藺谷雨不相信自己會做出這樣的決定,可他就是做了,堅定了,不會改變的。
風雨之後或許就該輪到得來不易的彩虹,陽光普照大地給人以新的生機,每一天都存在着無數種可能性,但藺谷雨卻覺得自己的人生仿佛都已經被設定好了程式,他只需要去做就好了,沒有選擇的必要。
和父母談完話的那天,藺谷雨回到家就讓自己陷入到了沉睡中,他累了,身心俱疲的那種累,可在夢中他也并未得到安穩,一個又一個看似無關但實則有所串連的夢境讓藺谷雨就算在夢中也沒能得到休息,然後天就亮了。
身上的衣服還是昨天的,藺谷雨很少有這樣連外衣都不換就直接睡過去的時候,眼看着鏡中邋遢的自己,藺谷雨斂着目光站在原地,倒不是真的在思考什麽,只是要給自己一些時間去面對。
大概也就五分鐘左右,藺谷雨就從鏡子前離開了,他去好好的洗了一個澡也刮了胡子,等到再從浴室出來的時候,藺谷雨就又變成了從前的那個藺谷雨,陰暗和晦澀,消極和堕落,好像都從未出現過。
只不過也真的就是好像而已,有些事情終究還是不一樣了,大概是眼神吧,那些光彩,不再像之前那般簡單直接,而是徹底的沉澱了下來,藺谷雨有了改變,不是刮掉了胡子,換下髒衣服就能掩蓋的,歲月和經歷,留給了他一些無法磨滅的痕跡。
沒有吃早飯,藺谷雨回到書房去整理東西,然後就直接出了門,目的地是白國興的辦公室。
為了上一次的爽約,藺谷雨親自登門道歉,起先白國興也有很多考量,上一次藺谷雨的爽約也他十分不開心,可有句話叫顧全大局,再加上藺谷雨确實态度誠懇,讓白國興終究還是既往不咎,并且重新和藺谷雨約定了見面的時間。
在藺谷雨離開之後的辦公室裏,白國興回想着剛剛與藺谷雨之間的那番談話,是個不錯的孩子,無論談吐或者是行事作風,都很讓白國興滿意,這讓他對于強迫白露的事情多少能有些安慰。
也就在白國興與藺谷雨見面的同一時間,今天休息在家的白露正在書房畫丹青水墨畫,這是她這兩年才突然喜歡上的興趣之一。
大約是受外公的影響,白露對墨香從小就有一份熟悉感,她也沒打算畫出什麽名堂,就是閑暇時的一個愛好,能讓她靜心,算是一個不錯的休息方式。
現在的時節已經是快要入夏的日子,但偏偏白露卻選擇畫一株只有在冬天才看得到的梅花,形單影只的一株,看上去薄弱了一些,可再仔細瞧瞧,就能品出一份潛藏的遺世孤立的桀骜來。
最後一筆的下落讓這幅畫在耗時幾個小時之後終于完成,或許白露對自己的繪畫功底是有些妄自菲薄了,畢竟自己看自己總是挑剔,可對于今天這幅畫她倒是挺滿意,還有了興致去題字。
她在畫畫之前沒什麽心思,也沒給自己設定要畫些什麽要怎麽去畫,她就是随了自己的心情,如今再次懸腕提筆時也是一樣,不假思索的就寫下了一句《梅花賦》當中的:萬木僵仆,梅英載吐。
行草的字體筆鋒蒼勁有力氣勢磅礴,不知道的絕對不會想到這是一個女生所寫,倒是與白露眉宇間的英氣相輔相成。
最終完成的作品帶着未幹的墨跡,白露站在桌前低頭看了一會兒,算不上欣賞,可畢竟是自己大半天的心血,況且她也是好久沒畫出過一幅完整的畫來了,大多數都是畫到一半就被打斷。
然而要說巧就真是夠巧,這邊白露正想着難得,那邊手機就應聲響了起來,白露轉過頭去看了兩秒鐘,然後才有所動作的走過去接了起來。
電話是白國興打來的,他說藺谷雨已經為上次的事情親自來道過歉,并且再一次約定了見面的時間,希望白露能準時出席。
“下周五的下午四點鐘?”一個上午沒說話的白露第一次開口,聲音低低的并不大,大概也是不想攪了這一室安寧。
“對沒錯,你周五上午要不要過來家裏一趟,我讓你伯母幫你選選衣服。”白國興還在開口建議着,但白露卻再也忍不住嘴角邊的一抹無奈。
“不用了,四點鐘我會準時的。”冷漠好像再也藏不住一樣使得白露說完之後直接就挂斷了電話,或許大伯還有話說,而自己這樣也是很沒禮貌的,但白露覺得自己就像是一秒也等不下去一般。
放下手機的白露出了神,等到她再次再回神的時候本準備去收拾一下,可在看到自己才剛畫好的那幅畫時,所有動作都停了下來,再下一瞬,便是随手撕掉了自己一個上午的心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