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林明遠讓文楚去宣記粥鋪門口等着他。
他先去自己同事桌打了聲招呼說臨時有事要先走了，同事們紛紛嚷嚷着林明遠不夠意思，讓他下次請客，林明遠應下。接着又去文楚同事的那桌打了聲招呼，替她拿了外套和包包，然後出門來尋文楚。
已是冬初，天色黑得早。
門外陰冷的風呼呼地吹得宣記的玻璃門微微顫動，文楚嫌外面冷，就站在玻璃門與大廳之間的緩沖間。林明遠遠遠看去，那身哪裏都緊身的裝扮将她的身材恰如其分的勾勒出來，她瘦，腰肢纖細，腰窩就微微的陷下去，是一個讓人想要親吻的弧度。
可是同時卻也透出一分單薄。
就是這樣一個身材單薄的人，每每看見與他有關的不平的事，卻總是挺身而出。就好像她身體裏藏了無盡的能量，輕易不顯現出來，只在為他擊鼓鳴不平時才放任那股力量拔刀相向。
這種被人放在心坎上保護的感覺，怎麽說呢，就算林明遠自認為是一個鐵骨铮铮的漢子，也很難不為之所動。
可是他不能将他心裏那股沖動表現出來，因為他還不夠資格。
林明遠走上前，将文楚的外套搭在她肩上。
“穿好。”林明遠說。
文楚轉頭，看到是他，原本有些怔楞的神色頓時變得疏遠起來。她也不管身上毛衣還髒着，套上西裝外套就推開玻璃門往外走。
門外的風一瞬間湧進來，很快又被隔絕。林明遠看出文楚在鬧別扭，嘆了一口氣，推開門，追着她進入秋天蕭瑟凜冽的風裏。
“跑什麽？”林明遠抓住文楚的手道。
“你別管我，反正我性格沖動。”
“那……”林明遠剛要解釋，一陣鈴聲打斷了他，是兜裏的手機，林明遠拿出手機看了一眼來電顯示，直接挂斷。
“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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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要繼續開口，鈴聲再次不依不饒的響了起來。
林明遠又看了一眼來電顯示，對話被電話打斷，他臉上似是有些煩躁，但最終還是接了電話。文楚趁着他接電話的這個間隙要掰他的手，林明遠面露不耐，松開了之前握住她的那只手。
文楚頓時覺得自己得了自由，要走，卻猝不及防被他從背後環繞過來的手捉住了另外一只手。
力度甚至比剛才更甚。
……
文楚咬牙切齒的瞪着林明遠。
林明遠沒什麽表情的回視她。
他将電話放在耳邊。
下一秒，林明遠微收手臂，文楚甚而還來不及反應，就被他帶着上前幾步撞進了他的懷裏。
文楚愣住。
這下，林明遠同樣是握住她的手，卻是一個将她環抱住禁锢在身側的姿勢。
電話接通，林明遠“喂”了一聲。
文楚終于從剛才的怔楞中反應過來，她抗拒着要從他的桎梏中出來，然而她卻低估了男人女人力量之間的真實懸殊——任她怎麽拳打腳踢，林明遠的手臂都悍然不動。
無論她怎麽推他踢他掰他咬他，他的手都牢牢的箍在她腰上。
林明遠面無表情的看着她，或許還留了一絲注意力在電話上。
顧冉在電話那頭聽見了響動，“明遠，你身旁有人？”
文楚聽見顧冉的聲音，頓時安靜下來。
林明遠低下頭深深地看她一眼，這才道，“沒有。”
電話那頭是沙沙的沉默。
林明遠問：“有什麽事嗎？”
沒有人回答他。
林明遠皺眉：“顧冉？”
“哦明遠……”
顧冉似是走了一會神才反應過來，“我現在要和朋友一起去K歌，你可以過來我家送我過去嗎？”
顧冉的聲音依舊如常，柔柔弱弱。
文楚也不知是被那個聲音還是被那個問題刺到，頓時又開始掙紮起來。
只是這下卻不敢動靜太大，林明遠箍着她的腰，她掙不開，便盡可能的上身後抵，遠離他，遠離他們。
周圍行人人來人往，有人轉頭看了他們一眼。
林明遠無視路人的眼神，低下頭冷冷地看向文楚，見她也掙不開，最後也索性随她去了。
“現在嗎？”林明遠注意力回到電話上，“我現在有點事，走不開。要不你自己打的去？”
“什麽事？很重要嗎？”
“嗯，有點。”林明遠看向遠處落葉脫盡的光禿禿的樹桠，“要不你先打的去，回頭我發個紅包給你。”?
“根本就不是錢不錢的問題。”顧冉在那頭的聲音聽上去有些委屈。
林明遠沒有說話。
沉默了一陣，電話那端也沒聲音了。
林明遠将手機從耳邊拿下來，看見屏幕已經黑了。他将手機收進兜裏。
“可以放開我了吧？”文楚問。
?“你還跑嗎？”林明遠低頭看向她。
“……”
文楚無奈地瞪着林明遠。
林明遠還是沒什麽表情的看着她。
他比她高，居高臨下的意味就出來了，再加上他的胯此時頂着她的小腹。
文楚：“……”
身後勁風吹動，在這樣的風裏，一丁點受力的變化也變得敏感。
察覺到手腕處的力量微松，文楚輕輕一使勁，後退一步，掙脫了出來。
林明遠努力讓自己忽略秋風突然灌進懷裏的冷意，看着遠處嘆了一聲，“回家吧。”?
馬路的對面停着一輛的士。
的士中，司機師傅一臉不耐煩的看着後視鏡中那兩個女孩，“可以走了嗎？”
身後兩個女孩一個一臉低落不欲回答，另一個又只顧看着窗外不怎麽搭理人，司機師傅這下真的急了，他一拍副駕的座椅，回過頭：“姑娘啊，這條路真的不讓停的啊，上次我有個朋友就是在這條路上停了一會兒，沒停他媽的三分鐘，就被監控儀照下來了，回去就收了一張罰單。”
身後那個低落的姑娘還是沒理他。
“到底走不走啊姑娘們？”
司機師傅急得汗都要出來了。
另一個打扮朋克，一身黑皮衣，脖子上還戴着一條choker的姑娘這下終于從窗外收回眼神，“走了，走了啊師傅，就這麽一會兒，不會有罰單的。”
“有沒有罰單也不是姑娘您說了算啊。”司機師傅一邊抱怨着一邊換了檔上了路。
車子很快彙入一片車燈閃爍的洪流中。
李靜轉過頭來看着顧冉，“剛才那兩個人就是林明遠和你說的他那個沒有血緣關系的妹妹？”
顧冉低着頭，沒擡頭，聲音很輕地發出一聲“嗯”。
“放棄吧顧冉，你沒希望的。”
顧冉猛地擡起頭，“你都還沒見過他們，沒見過我和林明遠相處的樣子，你憑什麽就這麽下結論？”
李靜聞言轉頭瞥顧冉一眼，哼笑一聲，“你和林明遠要是關系真好你至于出現了個非親非故的妹妹就警笛大作？”
“……”
被人說中了痛腳，顧冉再說不出反駁的話來，只轉過頭一臉幽怨的瞪着李靜。
“放棄吧顧冉，你和他們不是一國的。”
李靜轉頭，望着車外，遠處的廣告燈箱霓虹閃爍，流光溢彩，将她的臉照得明滅不定。
“這兩人，自帶結界，你進不去的。”
李靜的聲音漸漸低下去。
“我又不是沒有吃過這樣的虧。”
馬路邊。
文楚掙開林明遠以後便賭氣一樣的低頭往前走。天氣太冷，她穿的還是太單薄，文楚露在外面的兩只手都是蜷縮着的。
林明遠跟在她身後眯起眼睛觀察了一會兒，擡起手脫下自己的外套兩步上前搭在文楚的肩上。
察覺到肩上的重量，文楚先是楞了一下，待反應過來，第一反應就是掙脫。
林明遠堅持。
文楚再掙脫。
林明遠這下索性雙手便搭在她肩上了。
“不要你……”
一個管字還沒出口，林明遠突然低下來頭來，看着文楚，“還在生氣？”?
意識到林明遠此時離她的距離有多近，近到兩人幾乎呼吸相聞，文楚突然沒了話。
她也說不上來自己到底是在氣什麽，是在氣林明遠說她性格沖動，亦或是在氣顧冉的那通電話。她只覺得心裏好像燒着一把火，燒得她想要毀天滅地。
可是這種毀天滅地的沖動，卻在擡起頭看見林明遠的眼睛的時候倏地一下就熄滅了。
那雙眼太沉靜，沉靜得她要溺進去，沉靜得讓文楚忘了自己。
“要我說，你怎麽這麽大了還學不會’聽話’？”
聽見林明遠開口，文楚楞了一下，她呆呆的看着他。
“那些話不過就是說給鄭寬和聽的，那樣說你，是息事寧人，是在維護你，”林明遠此時的語氣就像是在哄小孩子，“那番話的意思，無非是他是外人，你才是自己人。”
自己人……
好吧……
文楚在心裏細細地琢磨了一下“自己人”這個詞的含義，待回過味來，她臉上神色終于沒有那麽抗拒了。
文楚一時之間低下頭，聲音有些低，“不是在氣你那樣說我。”
?“嗯？”林明遠離她太近，文楚覺得自己都可以聽到他喉嚨的顫音，“那是在氣什麽？”
“是在氣你不認同我那樣的做法。”文楚擡起頭來，瞪着林明遠，“我不是性格沖動，我……我就是生氣！”
她沒指明是生什麽氣，林明遠便楞了一下才反應過來。
文楚在那一瞬間莫名覺出一絲心疼。
“這有什麽好生氣的？”林明遠看着文楚，神色似是有些疲憊，“背後議論而已。”
林明遠低頭往前走，“要真這麽一樁樁一件件的跟着生氣過來，那就不用生活了。”
林明遠的聲音很平靜，是真的聽不出委屈，文楚卻突然不說話了。
她本來想說，我才不管，我就是不許他們議論你。
可是現在，看着這麽平靜的林明遠，她有點說不出口。
兩人沉默的在肆虐的風裏走着。
沒走一會兒，林明遠突然停下，文楚擡頭看他。
“餓不餓？”剛剛兩人都是還沒開始吃就出來了。
文楚搖搖頭。
“真不餓？”
文楚仔細感受了一下，又點點頭。
“要不要吃面？”?
文楚順着林明遠示意的眼神看過去，是一家清真牛雜面館。
“好。”文楚點點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