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爾幾乎又是呆在鏡子前的,然後在她的大腦還沒有真正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帶着恐懼的聲音已經沖破了她的喉嚨:“羅伊!”
一般是因為驚吓,一般是因為驚訝,克拉爾毫無防備地一下子轉身過去正對着剛才在鏡子裏的站在自己身後的那個人,然而,在真正與羅伊面對面的時候,她又被驚吓到了。這件事情發生的是那麽突然,曾經她無數次在夢裏看到她們再次相遇的情景,現在竟然變成了真的!誰知道她是不是又在做夢呢?
其實被吓到的不只是她,羅伊也是,只是她表情的變化非常微小而已。在一次見到她時,她好像比離開的時候更加瘦了,面色也略顯蒼白。在第一眼從鏡子裏看到她的時候,她曾有一瞬間同情過她。
是的,她陷害了她,但是她們曾經是朋友的經歷卻是真實的,即使在性格上有很多不同,但是僅僅是在對某件事情的感覺上而言,她和她就有很大的共性。因此,克拉爾體會到的,羅伊也會有同樣的感覺。
但是她已經沒有能力去同情她了。
現在,望着自己眼前這張美麗的面孔,她的恨意已經超過了同情。她關注了他們一天,在這一天裏,她精心躲藏在他們背後,看到了卡洛斯和她的各種親密的動作,對她的打擊可想而知。
想到這裏,羅伊握着匕首的手又緊了一些。
“再見,克拉爾。”她的臉上帶着甜美卻又令人畏懼的微笑,望着克拉爾驚訝的表情,在感情的強烈刺激下,毫不猶豫地把藏在身後的匕首向她刺去……
克拉爾看見她紅唇上揚的完美弧度,心裏掠過了一絲不好的預感,卻沒有想到這是她在接下來無邊黑暗中最後的思想。
令她悴不及防的劇痛感随着羅伊的動作降臨在她身上。她感到有什麽冰涼的東西刺進了自己的身體,在這難受的感覺消失之前,随之而來的又是無比的劇痛,在她的腰部,好像她的皮肉被撕開一般,頓時讓她的身體不自覺地縮在了一起。
她下意識地發出了一聲□□,随之面部表情因為疼痛而變得扭曲起來,她意識到了什麽。她的嘴唇微微顫動着,緩慢地低下頭,然後驗證了自己的猜想:一把鋒利的刀刃正插在自己的腰間,只剩下了一小部分的刀刃。鮮血已經不斷滲出,染紅了她的衣服,并随着刀刃一滴一滴落在地面上,形成了一個小的血泊。她又順着握着刀柄的那只染上鮮血的手望上去,羅伊的表情還是沒有變,始終保持着鏡子裏的微笑,但是又似乎更添上了一絲冰冷。她掙紮着還想說些什麽,可是意識已經漸漸模糊……
羅伊眼睜睜看着克拉爾表情痛苦地倒下,嘴角的笑容絲毫沒有減退。她精心描繪的華麗妝容讓她看起來是那麽與衆不同的美麗,與克拉爾純淨的素顏達到了同一高度,又形成了對比。
在之後的幾分鐘裏,羅伊就這樣一直立在原地,在時間的流逝中,她唇上那鮮豔的紅色也終于失去了狂妄和放肆的色彩,在她的臉上靜止下來。
她的目光終于望向了倒在地上已經失去知覺的克拉爾,即使是随意倒下的一個姿勢,她的長發也還是在地面上散出了一種優雅的姿态,襯得她的臉更加蒼白,但是也更加美麗了。在她的腰際,那把沾上了血的刀刃似乎在提醒人們她傷得多重,配上周圍地上的血跡,簡直令人看了毛骨悚然。
就這樣結束了吧。
就這樣結束了吧……
就這樣結束了吧!
羅伊的雙手又握緊了。就這樣結束了嗎?她一直以來的努力就這樣結束了嗎?她想要的一切是這樣的嗎?
是的,這就是你想要的一切。
心裏仿佛又有另一個聲音響起,一下子提醒了她,重新讓她的目光變得尖銳起來。是的,這就是她想要的,無論結果如何,重要的是,她已經決定并且已經實行了,然後接下來一切都會變得順利起來,她會小心翼翼地走好每一步。到了這條路走完的時候,她一定會成功的。
所以,就這樣吧。
羅伊最後望了一眼倒在血泊中的克拉爾,發出了一聲類似于嘆息的聲音,然後轉身,輕輕走出了門外。
在她經過她的瞬間,她的腦海中好像又浮現了曾經她和克拉爾在一起時的愉快情景,随即又煙消雲散……
☆、注定的結局
盡管整個過程不過是一眨眼的時間,可是卡洛斯還是來遲了一步。等他闖入房間的時候,克拉爾已經奄奄一息了。
“該死的!”他顧不了什麽形象了,張口就罵了一句。
他站在門口,大概地審視了一下羅伊幹的好事,頓時有種現在立刻找到她,然後把她撕碎的沖動。
房間裏飄蕩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源頭,正是克拉爾身邊的那一灘鮮血。
他沖到了她身邊,通過距離的縮小,他發現她的血還在不斷地湧出來,插在她腰上的那把匕首上沾滿了血,她的衣服上也是。他沒有想到羅伊下手會那麽重,再怎麽說,她們也曾經是朋友。
果然,友誼什麽的是最脆弱的。
卡洛斯的嘴角突然浮現了一絲冷笑,但是又被随之而來的着急給掩蓋。他伸出一根手指試探着她的呼吸,值得慶幸的是,雖然看起來克拉爾傷得很重,但是那一點僅剩下來的微弱氣息還是不能掩蓋的。得到了确定,他輕輕呼出了一口氣,但是很快他的眉頭又緊鎖起來。
克拉爾的臉色白得像一張紙,與她周圍的鮮血形成了強烈的對比。她像是一個失去了生命的人偶,躺在冰涼的地面上,閉着的眼睛仿佛永遠不會再睜開。她腰間那把罪惡的匕首被血的顏色覆蓋,但仍然閃着令人生畏的光芒,好像在标記着什麽,證明着她身上的傷痕。
卡洛斯冷靜又迅速地做出了決定,他輕輕抱起克拉爾,努力不讓她的血因為擠壓而加快流出的速度,然後快速來到了房間,又輕輕把她放在了床上。在他抽回自己的手的時候,他好像聽到了克拉爾發出了一聲□□,于是敏感地轉過頭觀察她的表情變化:她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他又加慢了速度,緩緩把手從她背後抽了出來。
克拉爾的傷口還是在不斷地流血。
“不行,這樣下去會失血過多而死的!”他仿佛是在提醒自己。
迅速地判斷了匕首□□去的角度,卡洛斯伸出手,握住匕首柄,就想把它□□——這不是冒險的舉動,只有把匕首□□他才可以進行下一步的搶救。
他稍稍一用力,正準備将匕首拔出的時候,克拉爾又是一聲□□。他望向她的臉,她的臉仿佛更加慘白了,表情也更加痛苦了。
“克拉爾,”他将嘴唇湊到她耳邊,然後一字一句清晰地說道:“你現在還不可以死,游戲是我開始的,就必須要由我親手結束,別人,不可以。”
說完,他便輕輕一用力,再不管她的表情,毫不猶豫地将匕首拔了出來……
深夜,蠟燭又燃了一半,淡藍色的燭火随着來人的經過微微跳動了一下,映在房間裏的光線也跟着晃動了一下。
伊默爾輕輕走進了房間,厚厚的地毯讓他的走動沒有發出一點聲音。但是他敢肯定他知道自己的到來。
“之前你就應該聽我的話的。”卡洛斯坐在床邊,靜靜凝視着睡着了般的克拉爾,頭也沒有回一下,一點都不驚訝伊默爾的出現。
伊默爾沒有回答,只是走到了他的身邊,望着克拉爾。她安靜地躺在床上,雙眼平靜地閉着,臉色蒼白。雖然他知道她一定會好起來的,但是這種情景還是給人一種她永遠不會醒過來的錯覺。
空氣凝滞了一會兒,襯得這個黑夜格外寧靜。幽藍的燭光柔和地照亮着房間,使整個房間都溫暖了起來,也更加讓人感覺到從窗外吹進來的風的寒冷。
伊默爾望着克拉爾,終于開口回答:“有用嗎?該發生的還是會發生的。”
卡洛斯沉默了。
的确,有些事情,是不可能阻止的。即使事先做很多的準備工作,即使制訂了詳細的計劃,但是,計劃總是趕不上變化。世界上最簡單的事情就是只有自己參與的事情,但是每件事情都是這樣嗎?複雜多變的是人心,而最可怕的地方在于——你永遠無法知道別人下一步是怎麽想的。包括他也是。
“但是不管怎麽樣,我絕對不會讓她再阻止我下一步的計劃了,我希望這一切只能由我來掌控——當然,如果你願意的話,你也可以。”卡洛斯的言下之意已經很清楚了,伊默爾要麽控制住羅伊,要麽就換成他來結束這一切。
伊默爾深深嘆了一口氣,還是沒有回答。
“還是舍不得嗎?”話中蘊含的語氣很輕,卻讓他感到如此沉重。
他知道他愛克拉爾,雖然在他看來這是非常愚蠢的,也是他們使命中一個非常致命的錯誤,所以才是由他來完成這項任務。
他的目光注視着克拉爾,思緒卻已經飛到了別處:“你知道,總有一天……”
“總有一天我會看着她死去。我知道。”伊默爾接過了他的話,繼續說了下去。
他知道結果,從一開始就已經注定了以後的結局。就好像一顆彗星,有它原來的運行軌跡,但是偏偏在這個過程中,這顆彗星被沿途的風景所吸引,最後只能撞上了某顆行星,造成了自身的毀滅。可是最致命的錯誤不在它的毀滅上,而是它毀滅了,卻心甘情願。而他就像是這顆可憐的彗星,明明知道不應該,卻還是寧可自己傷心、難過。他知道,當克拉爾死去的那一刻,他也會毀滅。
☆、命運
“可是這是我們的命運,而我,比你幸運。”卡洛斯的語氣還是那麽淡然,語句中明顯含着的嘲笑卻被他念得蕩然無存,反而多了一絲悲傷。
伊默爾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岔開了話題:“你已經動手了嗎?”
卡洛斯以點頭回答。
“預計時間需要多久?”他對這個回答并不驚訝,又問道。
“不知道,”卡洛斯的語氣似乎輕松了許多,他改變了一下坐姿,然後繼續說道:“本來預計不會超過十天,但是恒星使的女兒看起來沒有我想象地那麽聰明——又或者說是‘□□’中的魔法實在太難,總之還得她先會用這種魔法,反噬之力才會生效。”
伊默爾“嗯”了一聲,然後房間裏又回到了沉默狀态。
過了好久,卡洛斯才重新開口,卻又回到了他們不願意談論的那個話題:“如果反噬之力生效了,你又要怎麽辦呢?”
伊默爾的呼吸在他問出這個問題之後有一瞬間的停滞,他搖了搖頭,然後嘆了口氣:“不知道。”
卡洛斯的眼睛輕輕閉上,然後又睜開。他站起身來,第一次轉身面對伊默爾。他看到他望向克拉爾的眼神中充滿了一種複雜的情感,有迷茫,又不舍,又有絕望。給他精致的臉龐籠上了一層淡淡的憂傷。但這并不适合他。
“哥哥,你知道嗎?我選擇這樣的方式有一半是因為你。”
他認真地看着他,目光中流露出一種難以理解的情緒,與他眼中的是那麽相像。
“我在給你時間,也在給自己時間。結局是注定的,我們要奪回失去的東西,這是在很早很早以前就安排好的,只為了最後的勝利。可是你準備好了嗎?我不想再讓我身邊的任何一個人受傷、心痛了。”
“我知道。”伊默爾輕輕回答。他将身體斜倚在一邊的牆上,閉上了眼睛,将所有的失落甚至是恐懼押回自己心底。
月光從窗外灑進來,他的影子在地上被拉得更加瘦長。他柔軟的黑發在月光下是那麽美麗,散發着光澤。
卡洛斯的眼中盛着皎潔的月色,望着面前這個與自己有那麽幾絲相像的英俊的男子,不易察覺地嘆了一口氣。
他走向前,把手搭在他的肩上,然後又輕輕把自己的下巴也倚在了他的肩上,感受着他們相同的呼吸,相同的心跳——就像小時候那樣。只不過,小時候是他安慰他,而現在,是他安慰他。
夜,寂靜無聲。
☆、風暴過後
克拉爾感到自己在一個無邊無際的空間中下墜,不斷沉淪。但是她沒辦法睜開眼睛。
好像有什麽事情讓她着急,但是她什麽都想不起來,準确地說,她連自己現在身處何處都不知道,思考這種東西,好像在很久很久以前就不存在了。
在沒有理智的角度分析她現在的感受,仿佛變得容易多了。她确實感到自己在某個空間裏下墜,但是不知是她沒辦法睜開眼睛還是周圍确實是黑暗,她看不見任何東西。她無法去抵抗這種下墜的感覺,她分不清自己是不是還是清醒着的,反正她知道,即使現在自己是清醒的,她也不能分辨這種感覺。
似乎是已經持續了很久了,這種壓抑感折磨着她,她覺得有什麽很重要的事情需要自己去做,可是她記不起來是什麽事情,她焦慮不安,可是她卻沒辦法從這場噩夢中醒過來。這種感覺和死亡非常相近,又或者說,也許她現在已經死了。那麽難道在接下來的漫長歲月中,她要一直維持這個狀态嗎?
潛意識中突然閃過一個男人的臉,好像一粒火星跳到了雜草堆中,瞬間點燃了整個黑夜。她猛然間想起了什麽,她想起了她還沒有完成的事情。
她感到她下墜得更快了。
不!停下來!
她的腦海中漸漸彙聚成了一股風暴,并且越來越強烈。她想尖叫,卻驚恐地發現自己像是一個虛空的存在一般,根本發不出聲音。
她的眼前清晰地浮現着那個男人的臉,瘦長、黝黑、威嚴,五官與她是那麽相像。這是她的父親,是一個可以讓她一想起來就心痛的人。她是多麽深愛着他,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他,甚至可以讓她自私到犧牲全世界來換取重新見他一面的機會。想起他,她就想起了那一次的傷痛,想起了那一次她高高興興地來到訓練場,卻正好撞見父親被人殺害的一幕,還是伊默爾及時趕到制止住了她的行動才沒有因為一時的沖動也把命給丢了。可是他又怎麽會不知道呢?羅伊也在那個時候背叛了她,但是她不相信他是在羅伊告訴他之後才知道她看見了那一幕的……對了,羅伊!
好像是在掙紮中抓住了什麽東西,克拉爾感覺自己不再下墜了。
她大腦中的風暴有一瞬間停止了,但是接下來以更加大的風力席卷着她。
在黑暗之前,她最後一個見的,好像是羅伊吧?那張因為化妝而妖豔美麗的臉,那張帶着微笑的臉始終在她腦海中揮之不去。如果是羅伊的話,她們見面了,之後發生了什麽?她為什麽又會陷入這樣的黑暗?
在一個個繁瑣的問題中,克拉爾發現她可以進行思考了,但是換來的卻是更多的讓她頭疼的疑問。她忽然感到好累,在這片黑暗中,因為看不到光明而苦惱,因為無法看到未來的事情而頭痛。
然後又不知道怎麽回事,她的大腦還沒有反應過來,她的眼睛就睜開了。這一瞬間的感受很奇怪,但是值得慶幸的是,那片黑暗只是一個噩夢,而她終于醒了。
仿佛是還不習慣看到這樣的光明和這樣現實的畫面,她稍微呆了一會兒,接着便反應過來,她在自己的房間裏,躺在自己的床上。
想到這裏,她松了一口氣。
她微微一使勁,想要從床上坐起來,腰部卻忽然撕裂了般地疼痛,讓她又無力地倒了下去。于是她猛然間又記了起來,她昏迷前的一些事情,羅伊把匕首插入了她腰間。一想起這個,她立刻又嘆了一口氣。她把手輕輕放到傷口上,卻驚訝地摸到了一層紗布。是誰幹的?她第一個想到了亞瑟。難怪在昏迷的時間裏她沒有因為失血過多而死亡。
按照窗外的景象和光線來看,現在的天空才微微發白,天邊既沒有月亮又沒有太陽。不過黯淡的光線投進房間,還是足以看得清路的。
她的嗓子又幹又疼,她必須要找一些水。可是這樣躺着也不是個辦法,克拉爾做了一個艱難的決定,準備下床去找水。
可是她現在一動,傷口就會因為用力痛起來。沒辦法,她只好以最小心翼翼的形式慢慢用手支撐起了身子,盡管這整個過程中傷口還是在疼,不過還好是她可以忍受的疼痛。她又按照這種方法緩慢地把腳放到了床下,然後一鼓作氣站了起來,傷口頓時又是一陣疼痛,她差點沒有站穩,又倒了下去。
按照目前她的傷勢來看,可以做到從床上站起來已經實屬不易,一想到自己還要這樣小心翼翼地挪動到水杯前,克拉爾就有一種想死沖動。話說回來她也是挺倒黴的,先是發高燒,好不容易等燒退了,病好了,又遇到了羅伊,再一次受了重傷,差點因為失血過多死去。她都有一點佩服自己頑強的生命力了。
接下來的過程中,克拉爾更加确定自己生命力的頑強了。她居然真的這樣忍着傷口的疼痛,一步步挪出了房間,走到了走廊上。
天似乎更加亮了一些,朦胧的光線從走廊的窗戶外投射進來,使整個走廊蒙上了一層淡淡的灰色,看上去有一絲恐怖。但是她已經管不了這麽多了,她現在只想要喝水,她覺得如果自己再不喝水,亞瑟所做的一切就毫無意義了。
☆、三天
淩晨的空氣還是寒冷的,更何況她現在只穿着一件單薄的睡衣,一陣冷風從窗外鑽進來,使她打了個寒顫。
傷口的疼痛沒有一絲一毫的減少,不過她已經在慢慢習慣了。就在她全心全意投入到走路和保持傷口不因為擠壓而疼痛的時候,一個突兀的聲音差點沒吓死她:“你的生命力倒是比我想象中的頑強嘛!”
在一個天還未亮的淩晨,獨自一個人走在屋子的走廊上,陣陣冷風從窗外吹進來,視線內灰暗一片。在這樣的情境下,如果身後又突然傳來了一個聲音,這種驚悚的程度也真是完美了。而人們在這種情況下的第一反應就是轉身,然後尖叫。但是克拉爾畢竟還是見得多的人,同樣是在被吓到了之後條件反射地轉身,然後就是與衆不同地一拳打了過去。但是在潛意識的反應中,她還忽略了最重要的一件事情——
“啊!”
沒錯,克拉爾忽略了她那一碰就疼的要命的傷口。
然後,她的慘叫就讓這個天色還未亮的淩晨顯得更加恐怖了。
這種就算稍稍一動都會往死裏疼的傷口怎麽禁得起克拉爾這樣的一轉身呢?她握緊的拳頭還沒有打到聲音來源的那個人的臉上,她就已經先腿一軟,往前撲了過去。
還沒有來得及看清身後人的面目,她感覺自己撲到了一個溫暖的懷抱中,似乎有一雙手扶住了自己。她的臉緊緊埋在那個人的胸口,她都可以聞到對方衣服上散發出來的一股像薄荷一般她似曾熟悉的好聞的氣味。
她就這樣靠在對方身上呆滞了兩秒鐘,然後才突然反應過來她的動作有多麽危險。
“我知道你很想念我,可是你也不至于一看到我就投懷送抱吧?”卡洛斯那“惡趣味”的笑點被克拉爾點燃,他裝出一種很無辜的聲音,低頭看着懷中的人,嘴角上揚了一絲完美的微笑。
在時隔三個白晝之後再次聽到這熟悉的聲音,克拉爾本來想忍住疼痛,一鼓作氣反手擊掉扶着自己的這雙手逃脫的計劃頓時就被驚訝和無奈取代。驚訝的是他是卡洛斯;無奈的也是他是卡洛斯。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擡頭,目光對上頭頂這雙深邃的眼睛,然後又是深深嘆了一口氣:“你走路都不發出聲音的嗎?”
她知道他們現在的姿勢很怪異,她也知道自己此時在“仰望”他——其實她本來沒那麽矮,只是因為剛才傷口的疼痛讓她本能地蜷曲了身體,就變成了現在這樣。她只是在擔心自己這脆弱的心髒還禁不禁得起這樣再一次的驚吓。
卡洛斯保持着很紳士的笑容:“你是在說我走路很優雅嗎?”
克拉爾又望了他幾秒鐘,最後還是放棄了和他争辯,小心翼翼地放松了身體,後退了一小步,離開了他的懷抱。
“我……”
她剛剛開口發問,就被卡洛斯打斷:“我知道,你是怎麽被運回床上的,在你昏迷期間發生了什麽事情。”他微微一頓,然後微笑着說了下去:“關于你為什麽會在床上醒來,當然是我把你運回床上的;在你昏迷期間又發生了什麽呢?當然也是好心的我幫你處理了傷口,你只在這期間連續說了三天的夢話——不用感謝我,我是個好人。”
“我不是想說這個!”克拉爾急切地想知道:“這些事情不是亞瑟幹的嗎?”
卡洛斯臉上的笑意顯得更加明顯了:“當然不是,你那只狐貍還在千裏之外的地方處理他的公務呢!”
“哦……”克拉爾若有所思地應了一聲,然後在短時間的沉寂之後突然反應過來:“你幹的?!”
“當然。”卡洛斯臉上的笑容更燦爛了。
克拉爾心裏像是被一道雷電擊中般,她差點就又腿一軟,沒有站穩:“你是說——”她極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緒,一字一頓地說道:“我的傷口是你包紮的?我的衣服……也是你換的?”千萬不要再吓她了,她真的怕自己下一秒就會心髒病突發身亡,如果讓她知道真的都是他幹的話,她可以去自殺了。
“當然!”雖然是同樣的兩個字,但是回答的語氣明顯不一樣了。
克拉爾感覺自己已經在崩潰了,她忍住了滿腔的怒火,繼續心平氣和地問道:“那麽也就是說,我的身體——”
她還沒有說完,卡洛斯再次替她回答了她要問的問題:“你的身體,我該看的都看到了。”
克拉爾感覺自己的世界在這一瞬間徹底崩塌了。
“……”
“哦,不該看的也都看到了。”
卡洛斯的話音落下,是一段漫長的寂靜。
窗外的天空好像更白了一些。
克拉爾眼睛裏的神采在漫長的寂靜中消失不見。她望着自己面前這個笑得一臉邪惡的人,用一個深深的呼吸聲打破了沉寂,然後幾乎是毫不猶豫地,雙手握拳就打了上去——
☆、源源不斷的麻煩
“啊——”
卡洛斯一只手抓住她突然襲擊的手,另一只手則捂住了自己的耳朵,閉上了眼睛,緊緊皺着眉頭,對這麽大的音量表示不滿。
好吧,克拉爾第二次很悲催地忽略了自己的傷口,一氣之下就向卡洛斯伸出了“魔爪”,結果——就又變成了這種情景:克拉爾一只手被卡洛斯抓着,另一只手按在傷口處,表情比他還痛苦。因為手向前的沖力,她還是像第一次一樣整個人靠在了卡洛斯的身上,頭伏在他的胸口。這畫面真的很美——如果他們的表情都不是這麽痛苦的話。
我靠!克拉爾在心裏罵道。她真的不想再說什麽了,她一個剛剛從昏迷中醒過來的病人,一大清早受到了這樣的驚吓,還莫名其妙把傷口扯痛了兩次!整整兩次!這種劇痛也是一般人沒辦法體會到的。她幾乎疼得昏過去。
卡洛斯終于還是搶先一步回過了神,他打量了一下他們現在的姿勢,嘴角又挂上了一絲邪異的微笑。他微微挺直身子,克拉爾還是一動不動地伏在他身上。感受到從她身上傳來的溫度以及輕輕的顫動,他嘴角的笑意更加明顯了:“怎麽?終于想清楚要以身相許了嗎?”
克拉爾剛剛被疼痛壓下去的怒火一下子又被他的這句話激上來了,她用手按着傷口,艱難地擡頭,望着他,擠出了一個字:“你……”她又沒有說下去,而是嘆了一口氣,重新低下了頭。
卡洛斯嘴角的弧度又上揚了一些:“其實這也沒什麽大不了的,現在不都是挺開放的嗎?據說魔族還以推尚這種開放的行為為榮,你……”他說着,猛然間一低頭,卻再也說不下去了。
他清清楚楚地看到,克拉爾長長的睫毛上沾上了一些水珠。她是在哭嗎?因為方位的原因,他不能看清她眼眶中盛着的淚水。
“喂,你心理承受能力不會真的這麽差吧?”卡洛斯努力低頭去看清楚她眼中的淚水,可是克拉爾卻拼命往反方向低頭,不讓他看見。單憑這一點,他知道自己肯定猜中了。
“關你什麽事!”克拉爾忍住疼痛,微微一用力,從他懷裏退了出來,又退後了幾步,還是低着頭,不讓卡洛斯看到自己的眼淚。
自從那件事情發生以後,無論發生了什麽,她都沒有哭過。可是這一次她竟然這麽不争氣地哭了出來,這是她自己都沒有想到的。她在心裏早就已經把自己罵了個半死,碰到這麽小件事情居然掉了眼淚,可是她的淚水還是源源不斷地湧出來,模糊了她的視線——即使她拼盡全力去阻止眼淚湧出來,還是無濟于事。
卡洛斯也有些被她的反應吓到,如果她連碰到這麽一點小事都要掉眼淚的話,她是怎麽熬過這些日子的?他看着她轉過身,背對着自己,用手背擦着眼淚,一時竟不知道怎麽辦。随後他馬上反應了過來,笑容又浮現在了臉上。
他大步走到她面前,故意說道:“克拉爾小姐,你的心理承受能力這麽差,是怎麽活到現在的?”
克拉爾聽到他語氣中含着的明顯的嘲笑,頓時就忍不住了,也不管傷口的疼痛,一只手按在傷口處,另一只手直接朝他打了過去,但是力氣比上一次小了很多:“你笑什麽?!罪魁禍首是你你還笑?!你知不知道這……這件事的重要性?!”
雖然她因為受傷,力氣小了很多,她的攻擊對他并不能造成什麽傷害。但卡洛斯還是被她像雨滴般落下的拳頭弄得不耐煩了,于是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讓她再也不能亂動,也安靜了下來。
“安靜!”他盯着她的眼睛,吼了一聲。但是克拉爾還真安靜下來了,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麽。
卡洛斯抓着她的手,看着她濕潤的眼眶和眼角被淚水浸濕的痕跡,終于說出了實話:“好了好了,不騙你了。你真的當我不會魔法嗎?況且你身材那麽差,鬼才想看你!”
場面沉寂了幾秒鐘。光線在不知不覺間已經由灰色變為了白色。
當克拉爾反應過來他話中的意思之後,卡洛斯已經松開了她的手。
人的反應總是要有一個過程的。當她理解了他說的第一層意思之後,先是大喜,但是接着她又明白了他接下來說的話中的意思,然後幾乎是本能地又朝他揮出了拳頭:“我身材差?!”
“還來?!”卡洛斯幾乎也是本能地又接住了她的拳頭:“你傷口不疼啦?”
“誰讓你說我身材差來着的!”克拉爾抽回自己的手,鄙視地看着卡洛斯,不滿地嘟囔道。
“本來就是!”卡洛斯又加了一句。他的目光随意地一瞥,正好瞥見克拉爾收回去的手,看見了她手掌上的紫色蝴蝶圖案。然而直到克拉爾把手放下,他才意識到了不對勁的地方,神經立馬繃緊起來,用很認真嚴肅的聲音說道:“等等!把你的手給我!”
“又怎麽……了?”克拉爾本來還是聽不耐煩的,可是一擡頭,正好看到他突然變得認真的神情,不禁也開始懷疑起來發生了什麽。
卡洛斯二話不說,直接抓起了她的手,反過來,使她的掌心朝着自己。
事實驗證了他的猜想。
在克拉爾白皙的掌心間,那精致的紫色蝴蝶圖案還在,還是那麽美麗,在清晨的光線中顯現出不一樣的邪魅。
但是,它的顏色的确變淡了。
☆、代價
卡洛斯凝視着她掌心蝴蝶的圖案,眉毛又不自覺地蹙了起來。
“怎麽……了?”克拉爾小心翼翼地問道。看到他的表情一下子從“豔陽天”變成了……嗯,怎麽說呢?變成了“萬徑人蹤滅”,她不免也好奇了起來。
輕輕抽回了自己的手,克拉爾疑惑地望了卡洛斯一眼,然後低頭去看自己的手掌心,看到的結果也讓她大吃了一驚:“怎麽會這樣?”
她的掌心上,那近乎黑色的紫色呢?蝴蝶的圖案現在只剩下了一些較為柔和的紫色,沒有曾經那麽妖豔,美麗卻還是不減一分。
她又擡起頭,驚訝地望着卡洛斯。後者仿佛和她一樣,也在思考這個問題,于是,氣氛沉默了一會兒。
窗外傳來幾聲鳥鳴和風輕輕刮過的聲音,她沒有注意到,距離她醒過來已經過了那麽久,也沒有注意到,她到現在還是沒有喝水,甚至忽略了嗓子的幹疼。
這樣的沉默突然被卡洛斯打破。幾乎是一眨眼的時間,他消失在了克拉爾的眼前,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