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快來到了房子的大廳,然後在桌子上拿了一本他帶來的封面是純黑的書,又飛快地回到了克拉爾面前——整個過程不超過五秒鐘。

克拉爾也并不驚訝他的速度,畢竟自己用魔法的時間比不用魔法的時間長多了。她看到他手中拿着的書,一眼就認了出來,這本書就是那天他摘抄過的書,也是自己手心蝴蝶印記的來源。

沒等克拉爾發問,卡洛斯直接翻起了書。一張張半透明的泛黃的紙張在他的翻動下發出類似于樹葉一般的“沙沙”聲,克拉爾真擔心他用力過度,把書頁給撕了下來。

“找到了嗎?”她焦急地問道。

可是卡洛斯沒有回答,依舊自顧自地翻着書,眉頭緊緊地皺在一起,好像無視了她這個存在。他的眼睛浏覽過一條一條的信息,手一頁一頁地翻過書頁,目光尋找着有用的記錄,一整本書的書頁就這樣被他翻過。但是,幸運的是,他終于在書的最後一頁找到了有用的東西。

在“□□”的最後一頁中,在泛黃的紙張上,一行比前面所有文字都要醒目的字體清晰地印在上面——“魔鬼之所以救起你,是因為它想再次傷害你。”再往下看,就是一行相比之下小得多了的字——“丹尼爾拉”。

卡洛斯靜靜地凝視了這行字兩秒,然後像突然察覺到了什麽似的,又像一陣風一般向大廳沖去……

“喂!”

克拉爾有預感,這一次他去的時間會是很長很長,于是大聲喊道。可是卡洛斯已經消失在了走廊盡頭。又在原地等了幾分鐘後,她終于也一鼓作氣,捂住傷口,慢悠悠、一瘸一拐地向大廳走去……

她的直覺是正确的。等到她以蝸牛移動的速度到達了大廳之後,呈現在她面前的是一片狼藉:幾十本書籍被胡亂地扔在地上,古老而又不堪一擊的書頁在這種慘景下被折在了一起,讓人不忍心再看下去。她在原地愣了幾秒後,把視線轉移到這片狼藉的旁邊——卡洛斯身上。

他是背對着她的,從而也使她不能看清他此時的面部表情,心裏更加沒底。她只能看到他的手中此時正拿着一本書,但是他沒有任何翻書的動作,就像是一尊雕塑立在那裏一樣,很難讓人不去想象他到底看到了什麽。

“那個……你發現了什麽嗎?”她注視着他的背影,小心翼翼地問道。

等待了許久,問題還是沒有回答。他依然像一尊雕塑一樣一動不動。

她的神情也變得嚴肅了起來,可是正當她要再次開口準備發問的時候,視線裏的人卻緩緩轉過了身:“我想我知道你為什麽會醒來了。”

卡洛斯的臉上沒有一點表情,他的目光像深不見底的湖水,望向克拉爾。

她頓時感到背後莫名一涼。

她用手按着傷口,目光游動時下意識地瞥過了他手中打開的書,然後在一堆遠古巫族的文字中,依稀看到了一個她唯一認識的單詞——

代價。

☆、反噬之力

卡洛斯靜靜地坐在屋頂上,夜晚的空氣潮濕又清冷,帶着一股濃濃的謎岚花的香味,襯托着這個夜晚更加美好而又寧靜。

他的身邊整齊地放着一摞書,是他剛剛研究的對象,而現在,他還是在思考裏面的問題。

微風輕輕拂過,吹動了他柔軟的黑發。月光傾斜的角度正好鋪滿了一半的屋頂,他在聖潔的光暈下美得更加不似真實。可是月光卻無法照亮他的眸底。

“□□中的魔法是最奇妙的一種魔法,也是最邪惡的一種魔法。從丹尼爾拉失蹤以後,曾經又幾個人得到過這本書,也嘗試過練成裏面的法術,但是結果都是以人們被魔法的力量反噬結束。可是奇怪的是,嘗試練習書中魔法的人們的生命幾乎都是被一個圖案左右的。

‘金石’事例——

最開始得到□□的是一名煉金術師,在練習書中魔法的過程中,那位煉金術師的右臉頰曾經出現過一個遠古的金石圖騰,稱為‘金石’。後來那位煉金術師在尋找某種材料的時候曾經遇到過某種危險,危及了性命,可是等到他醒過來以後發現自己臉頰上的圖案顏色變淺了,并且在這之後的日子裏,他發現圖案的顏色越來越淺,到最後甚至看不出來了。但是随着圖案顏色的變化,他漸漸地也發現,自己正在慢慢掌握□□中的魔法。後來在一次重大的煉金試驗中,他使用了□□中的魔法,卻變成了使用□□中魔法的第一例悲劇——因為魔法的反噬之力喪生。在他死後,‘金石’的圖案卻又在他臉上顯現出來,并且恢複到了當初的深色。

同樣的,還有接下來的‘清晨霧’事例和‘花飄零’事例,以及最後一次的‘暮光’嘗試也以失敗告終,而嘗試過書中魔法的人全都是以同樣的方式死去的,由剛開始時圖案的深色到人們漸漸掌握魔法時的淺色,最後又回到了深色,也就是人們的死亡。但是也有一個例外,就是在無數次嘗試中還算意外的一個結局——‘琉璃瓶’事例,嘗試的一名女巫一直活到了幾千年以後,直到她被家族暗殺,魔法也沒有起反噬之力,并且在這期間,她身上的圖案一直都是深色的。而這些事例之間的唯一區別就是,失敗的人們幾乎都遇到過什麽致命的傷害,然後幸運地活了下來,再然後身上圖案的顏色開始變淡,直到他們掌握了□□中的魔法,圖案的顏色又變深,反噬之力生效。”

這是他找遍了“謎岚”最大的圖書館的結果,來自第一世紀的記載,有關于□□魔法的反噬之力,這是最古老也是最全面的記載——就那麽幾行字。

而克拉爾的情況,就和書中所寫的那些例子差不多,都是遭受了什麽致命的傷害,又被魔法的力量所救,之後,就是反噬之力生效的過程。

他知道,在下一個世紀,克拉爾會成為下一個故事的主角,而人們将永遠都不知道他就是書寫這一頁文章的作者。

但這也很好不是嗎?他已經在不經意間——至少沒有那麽讓自己難受,将事情推上了一個重點。而他又驚奇地發現,這一切,還得好好感謝羅伊的那一刀,如果不是她的仇恨讓克拉爾又重生觸動魔法,他就必須采取另一種更直接的方式了結這件事情,而那又會成為他無數噩夢中的一個——一個沒有因為自己罪惡的權益殺害很多無辜的人的人是沒有辦法體會他的痛苦的。

他想到這裏,又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虛空和恐懼。他閉上了眼睛,沐浴在月光下,想盡辦法不讓自己的思緒回到剛才的問題上。

可是克拉爾的到來讓他又把注意力放在了那個問題上。

“你……也還沒睡嗎?”克拉爾呆呆地凝視着月光下的這個美麗的背影,有些驚訝地問道。但是很快她就覺得自己更應該問“你為什麽在我家房頂”這個問題了。

卡洛斯微微皺了皺眉頭,接着睜開眼睛,轉過身去,看着一臉驚訝的克拉爾。

克拉爾原來以為他會說些什麽的,可是她注視着他平靜的臉龐,耐心地等待了一會兒之後,還是不見他開口。

在月色的照耀下,在背對着光芒的角度下,她注視着他,竟然有一瞬間的錯覺看到他的身後籠罩上了一層聖潔的光暈,看到了他臉上略帶悲傷的神情,心裏忽然用上了一種奇怪感覺,像是同情,想沖過去抱住他。

一陣微風拂過,她淡紫色的衣紗随風飄動,在月光下顯得那麽優雅美麗。

“介意我坐在這裏嗎?”克拉爾實在有些不習慣這樣的沉默,抹去了腦海中那些奇怪的想法之後,擠出了一絲笑容。

卡洛斯還是這樣靜靜地注視着她,沒有回答,讓等待的時刻顯得更加漫長和不自然。

許久,他終于回過了神來,反應到她剛才說了什麽之後,連忙回答了一個“嗯”,然後轉過了身,目光望向月亮。

克拉爾輕輕走到了他的身邊,然後又輕輕坐下。腰部在她坐下的時候又一些微微的疼痛感,她盡量緩解這一種疼痛。

屋頂上似乎有一些露水,涼飕飕的,然後她猛然間想起來了,現在已經是深秋了。

空氣中時刻充滿着謎岚花的甜美芳香,但在他身邊,她聞到了另一種不是謎岚花卻同樣熟悉的花香。

她伸出自己的手,掌心朝上,讓那淺紫色的蝴蝶圖案暴露在月光下。在銀色的聖潔光芒下,她手中的圖案顯得更加邪魅,更加美麗。那只蝴蝶,展開着翅膀,好像就要從她手中飛出。

“查到了什麽?”她的目光沒有移開自己的手,問道。

卡洛斯轉過頭來,有些出神地望着她白皙的手心上的那只蝴蝶,然後輕輕嘆了一口氣。

克拉爾不知道他是不是想讓自己聽到那一聲輕如鴻毛的嘆息,但是,她真的很敏感地聽到了。

“按照書上寫着的,是□□中的魔法救了你一命,并開始漸漸融入你的身體,而你也會漸漸學會掌控它。”可是代價卻是你的生命。他沒有把後面的話繼續說下去。

克拉爾的臉上浮現出一絲不易察覺的淺淺的微笑,随即又消失。她呆呆地望着自己手上這個在月光下無比耀眼的圖案,輕輕地回答:“那不是很好嗎?”如果是‘詛咒’救了她的話,那麽是不是意味着她在學習‘詛咒’的時候,不必再懼怕反噬之力産生的效果了呢?

卡洛斯沒有回答。他不知道要怎麽繼續這個話題。或者只有他知道這代表着什麽。

夜晚的時間在每一聲低低的蟲鳴中消逝,克拉爾望着自己手上的圖案出神,卡洛斯望着一地的月光沉思。氣氛有一種奇怪的靜谧,恰到好處,在謎岚花香中被賦予了另一種神秘與溫暖。

☆、我們踏在未知的途中

仿佛是過了一個世紀那麽長,這幅寧靜的畫終于被打破。

克拉爾回過神來,突然感到沉默已經持續了太久太久,于是勉強擠出一絲笑容,扭過頭望着卡洛斯近在眼前的完美側臉:“對了,有一個問題一直想問你來着的。”

當後者終于意識到她的問題之後,克拉爾已經繼續說了下去:“那天你摘抄的那一頁——就是我手上圖案的來源。上面寫着的是什麽?”

她好奇地看着他,在月光下,他清晰地看到了她眼中閃爍的光芒。

“那只是一首小詩而已……”

“我知道,”克拉爾打斷了他的話:“但是我想知道它寫了什麽。”

夜晚略帶涼意的風溫柔拂過,空氣中謎岚花的香味更加明顯了一些。她紫色的衣紗再次輕盈地飄了起來,在風的離去之後,又輕輕落到了他的手上。

他望着她,目光中含着一種複雜的情緒。而她的目光中顯現出的堅定神情,最終還是說服了他。

他轉過了頭,望向遠方,閉上了眼睛。然後他深深吸了一口氣,緩慢而又清晰地念出了那段從遠古時期就一直存在的不引人注意的小詩:

“我們踏在未知的途中,

擡頭仰望着天空,

卻看不到黑夜。

誰都不知道該怎麽走下去,

怎麽走下去……”

詩句的最後一個字,在他帶着悲傷的完美嗓音中漸漸消散,融入了夜色中,與謎岚花淺紫色的香味互相萦繞着。

在這之後的好長好長一段時間,周圍的一切對于她,和他們來說似乎已經都不存在了。克拉爾的眼睛在詩中蘊含的意境中已經閉上,靜靜感受着這獨特的氣氛。

對于她來說,這只是意味着她離成功更加近了一步。可是然後呢?然後只要她再努力練習,掌握好了□□中的魔法就可以了。可是明明那麽簡單的一件事情,為什麽她離成功越近,內心的恐懼也就越大呢?她真的好想大哭一場,然後摔碎這一個個的噩夢,再尖叫着醒過來——起碼這樣她睜開眼睛看到的還是黎明。但是現在,她發現她已經無法逃脫這個夢境,無法再感受到破曉的光明了。她是個很堅強的人,她已經不會害怕任何的事情了。但是她至今還是無法毫不猶豫地說出那句話。有些事情是不能問原因的,因為她怕她挖得越深,傷口也越大,最後會真的無法複原!人都是有感情的,她又怎麽能做到親手殺了卡洛斯報了殺父之仇卻沒有任何情緒或者想法呢?

一想到這裏,她的嘴唇輕輕顫抖了一下,在月光下如同薄而透明的蟬翼。

那首詩诠釋的,不僅僅是迷茫,更多的還是在面對未知和黑暗時人們的恐懼。在心底的某一處,總會有那麽一個陽光照耀不到的陰影面,在一天一天中漸漸變得神秘而不易察覺。但是它一直都在,當某一天那個傷口再次被撕裂時,将會是血如泉湧的疼痛。

時間在月光下凝滞。

當克拉爾重新想起來自己的呼吸時,她感覺月亮已經移動了一些位置,蒼白如紙的月光也偏移了一些。

腰部的傷口有一種奇怪的熱感,雖然她是個已經被驅逐出境的星使,但至少她的血管中流淌着的,還是最純正的恒星使的血統,以她的自愈能力,既然已經沒有了生命危險,這點傷口,過個十天應該就會恢複得連疤痕都看不出來的。

她轉過頭去,望着身邊的卡洛斯。月光下,他真的像是一尊完美的雕塑,靜靜地坐在她的身邊,她感覺在他身上,“呼吸”這個詞語也有些玷污了這樣天使的外貌。

“能再回答我一個問題嗎?”她靜靜地凝望着他,問道。

這些日子以來,她從來沒有對任何一個人或者任何一件無關的事情顯現出特別的熱情過,即使是對亞瑟和伊默爾,她只能說,他們是她的精神支撐,但是不知道為什麽,她就是不能把注意力分散。而就在剛才,看着卡洛斯的時候,她忽然感受到了什麽從未有過的奇怪感覺,如果說之前她還是不能特別信任他的話,但是看到他認真時候的樣子,頓時就有一種說不清楚的沖動讓她做了決定,并在她的心底清晰地告訴她:他值得信任。也許對一個人的感覺就是在這種莫名其妙的感覺下誕生的,但是她現在已經無法再說服自己動搖了。

卡洛斯的思緒被她的話重新拉了回來,他緩緩睜開眼睛,然後望向克拉爾。迎着皎潔的月光,他看到她的臉上也有着和月光一般柔美卻堅毅的神情。

他點了點頭。

克拉爾停頓了一會兒,接着直接問出了自己的問題:“你叫什麽名字?”她知道這個問題對于他來說可能是他不會回答的。可是既然如此,他為什麽願意這樣暴露自己神秘的“大祭司”的身份來幫助自己呢?

果然,她很幸運地猜對了。

卡洛斯先是一愣,接着吐了一口氣,然後面對着她,清晰地念出了自己的名字:“我叫亞力克。亞力克.布諾。”

……

☆、聖林節

清晨的陽光帶着一股新鮮的氣息灑落在樹木之間,光線透過交疊的樹葉斑斑點點地投射在地面上,讓人不自覺地聯想到氣泡,以數不勝數的形态存在着,卻掙紮着想要聚集成為一體。

就是在這個深秋罕見的溫暖早晨,克拉爾注視着不遠處通往境口的用大理石鋪成的精致的道路上正在發生的事情。

人群擁擠在道路的兩旁,卻互相不争搶位置,給寬闊的大理石路面讓出了一條道路,便于來人通過。人群寂靜無聲,顯現出了一種未經訓練卻依然優雅的規矩。從她看不到的地方一直到這裏,滿滿的都是人,他們按種族分成了幾個區域在道路兩旁集中,如果克拉爾沒猜錯的話,最遠的那邊是精靈族,然後是獸人族,再然後就是一些巫師和使者之類的角色了。

而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的是正在大理石路面緩緩走來的人。

亞瑟沒有用任何坐騎,而是走在了隊伍的最前面,在他的身後,跟着一些使者,人數不多,卻讓幾乎整個“謎岚”的人們都來如此熱烈地迎接。不過也難怪,他剛剛結束了這個年度裏對于“謎岚”來說最重要的一次會議,這麽大的場面也是他想象中的。

他臉上略微帶着一絲微笑——這幾天他臉上的笑容幾乎就沒有消失過,雖然他感到臉部的肌肉已經很累了,但是還是堅持着。他的目光望向兩邊的人群,尋找着克拉爾的身影。但是一路走過來的失望已經讓他不抱有任何希望了。

在快要走到道路的盡頭時,他将目光從人群中移開,在失落之中不經意地又将目光放向遠處,卻看到了意想不到的那個驚喜,那個人,在樹蔭下不遠處用含着笑意的目光望着自己的克拉爾。

他突然感到臉上的笑容不是那麽僵硬了,步伐也稍微加快了一些。

克拉爾注意到了他望向自己的目光,嘴角上揚了一絲微笑,然後從樹蔭下向他跑去。

“為什麽偏偏這個時候回來?大清早的,本來昨天晚上就晚睡了。”她跑到他面前,停止了隊伍的行進,抱怨似的說道。

亞瑟也在這個時候忽視了身後的人群,停了下來,嘴角綻放出一抹燦爛的笑容——他發誓這是他在這幾天之內第一次發自內心地笑。這樣的笑容像冬季過後降臨人間的第一束暖陽,瞬間融化了冰雪,在他久久都不曾溫暖過的俊顏上留下了最美的痕跡。

“我辛辛苦苦去一趟‘淩寒’,你這點事情算什麽?你知道那裏有多冷嗎?”

克拉爾假裝很鄙視地看了他一眼,然後說道:“你不是全身長毛的嗎?怎麽會冷呢?”

話音剛落,亞瑟就輕輕用手拍了她的頭一下:“你總不能讓我以狐貍的形态開完整個會議吧?”

說完之後,他們兩人都笑了。

在亞瑟面前,她總是可以保持最放松的姿态,盡情地笑。

“那個……殿下,您還要處理‘淩寒’的協議呢。”一個聲音在這個時候很不合拍地打斷了兩人的笑聲,亞瑟身後的一名使者提醒道。

克拉爾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站錯了位置,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連忙走到了亞瑟的身邊,然後和他一起前進。

“不得不說,你的事兒真多。”克拉爾有些幸災樂禍地說道。

“那當然了,”亞瑟的雙眼望向前方,望向掩藏在郁郁蔥蔥樹林間的那座雄偉精致的宮殿,嘴角卻還是保持着剛才那樣愉快的笑容。“我是誰啊?”

克拉爾笑着發出了一聲不信任的冷哼。

亞瑟的表情稍微認真了一些,他繼續說道:“不過說真的,回來以後還是有好多事情需要處理,我想讓大祭司一起幫我,事情牽扯到的東西可能他會比我更加了解。當然,如果你願意的話,可以暫時當一下大祭司的助手,一起幫忙。”

克拉爾的表情在聽到他說“大祭司”這個詞的時候微微變化了一下,但是很快又恢複了原來的笑容:“還是算了吧,我不想成為你們兩個身邊的一個擺設。”

亞瑟笑了笑。

“對了,再過幾天就是‘聖林節’了,到時候‘謎岚’會舉辦一個很大的慶祝舞會,好好準備!”他提醒道。

克拉爾猛地記起來聖林節确實快到了,這是每個生活在森林中的種族都會有的節日,也算是一個大型節日了。

“當然。”她很自然地回答,接着又問道:“地點應該是在你的宮殿吧?”她之所以這樣問,還是有原因的。小時候“謎岚”舉行聖林節舞會,她就因為沒有問清楚地點而傻傻地從星域一個人跑到了“謎岚”最遠的一片森林,然後在裏面迷路,又冷又餓度過了一個晚上,差點被森林裏一到夜晚就此起彼伏的各種動物的叫聲給吓死。所以,同樣的錯誤,她是不可能再犯兩次的!

亞瑟聽出了她話裏的意思,輕輕笑了笑:“這次肯定是在宮殿裏。”

仿佛是為了驗證他的話一般,克拉爾一轉過頭,就看到了在不遠處聳立着的一座由白色大理石砌成的雄偉宮殿。她又轉過頭,對他說道:“那我就先離開了吧,不打擾你了。”

亞瑟回了她一個微笑。

克拉爾正想轉身離去時,卻又被他叫住:“等一下!”

她回過頭,疑惑地看着他:“幹什麽?”

亞瑟從身後的一名仆人手裏拿過了一個類似于吊墜一樣的東西,然後又向克拉爾走近了幾步,把手中的東西展現在她面前——這确實是一條吊墜,并且看起來非常古老,泛黃的鏈子的下面綴着一條身子盤在一起的蛇,環繞在一顆圓形的透明的水晶上。

“這是……”

“這是我在從‘淩寒’回來的時候那邊的一名使者給我的。”亞瑟知道她的疑惑,解釋道:“那位使者很奇怪,戴着大大的兜帽,所以我沒有看清他的臉。他讓我把這個東西給你,還說什麽你看到這個東西就會明白的……總之我也不知道,你就先收着吧。”他一邊說着,一邊将手中的吊墜挂到了克拉爾的脖子上。

“我明白?我明白什麽?”克拉爾拼命回想着自己有沒有看到過這樣的一個人,看到過這樣的一個吊墜。可是她在反複思索了之後得出了一個答案:真的沒有。她的記憶力還不至于差到這種程度,凡是與她說過話的人或者是她曾經見到過并印象深刻的人她都是不會忘記的,因此她也更加确定自己和那個什麽使者沒有什麽關系。

“嗯哼。”亞瑟發出了一聲鼻音,意思已經很明顯了:你自己看着辦吧。

克拉爾不滿地皺了皺眉,最終還是接受了這個吊墜:“那好吧,我走了——聖林節的時候別忘了再次通知我,我怕我又忘了。”

“當然。”

她最後看了一眼他的笑容,同樣回了一個眼神,然後轉身跑開了……

☆、暗夜

深夜,克拉爾房間的燭火卻還未熄滅。

她的桌子上擺放着各種各樣的東西:幾本打開的書、幾個倒在一邊的精致小瓶子,兩盞燈,還有很多很多的筆以及一些零零碎碎的小東西。她從來都不知道原來自己的桌面這麽亂。

她伏在桌子上,目光望着桌子正中央打開着的一本書,思考着什麽。

書本翻開的那一頁,留着飄逸的字跡,是她看不懂的精深語言。即使呈現在她面前的只是這麽一本看起來破舊到不堪一擊的書,但是她知道,這本書的年齡比她大了好幾十倍。

許久,克拉爾不再是伏在桌子上,而是伸手又把書拉得近了一些。她的手指輕輕地劃過泛黃紙張上的一行行精美的文字,把每一個字符和頭腦中的那首詩裏的字一一對應,尋找着規律。

燭光的投射讓她的手指在書上留下了細長的影子,也映照着她平靜的臉龐。

月亮隐在了雲層中,朦朦胧胧的光線籠罩着“謎岚”,美得不似真實。

她用手撐着頭,目光望向窗外。

她綢緞般的黑色長發輕輕地批落在她的肩上,沒有了白日裏紮起來的幹練,卻多了一分柔美。她伸出手,掌心朝上。紫色的蝴蝶印記仍然停留在那裏,只是相比昨天,又淡了一些。

這種淡紫色很美,甚至讓她忘記了深紫色的深邃。她手上的這個圖案,幾乎每天都在變換着顏色,一天比一天暗淡。在幾天後的夜晚,也許她的手心上已經看不出任何的東西存在了,她也會漸漸重新掌握魔法,并且是比她原來還要強大幾倍的魔法。

她不想再想下去了,一想到未來會發生的事情,她就又會想起她的父親,想起這一切的源頭。她真的很恨很恨卡洛斯,在每一處被黑暗吞噬的夢境中,都滲透了她深深的恐懼和憎恨。如果他希望她這麽被折磨的話,那麽她承認,他做到了。

她忽然有些想念亞力克了,如果他在的話,至少還可以幫她分散一些些的注意力。她發現了一個很可怕的事實:她已經不習慣一個人呆着了。

克拉爾感到自己的思緒又有些無法控制了。

她深深地嘆了一口氣,然後起身。她脖子上的吊墜産生的晃動感引起了她的注意力。她輕輕把吊墜拿了下來,放在手心,鏈子的最下面墜着的那條黑色的盤踞的蛇是那麽引人注目。只可惜她對這個吊墜沒有感情,再引人注目也沒有用。

想着,她随手把受傷的吊墜放到了桌子上——于是,她亂糟糟的桌面又多了一樣東西。

她轉身向她柔軟的床走去,抛去了身後的一切。她真的需要休息了。

……

不知道過了多久,克拉爾迷迷糊糊地從夢中醒來。

她的視線在接觸到窗外的黑暗時微微一愣,接着便反應過來現在還是夜晚,應該離破曉還有很長時間。

殘留着的濃濃的倦意讓她轉了個身,面對着一地的月光,回味着剛才的夢境,再次閉上了眼睛。可是事實卻有些出乎她的意料,她發現即使她現在真的很困,還是很難再次睡着。

她再次睜開了眼睛,望着從窗臺傾斜到地面上的月光,愣了幾秒鐘,最後還是決定再次閉上眼睛。

而就在她的眼睛快合攏的那一剎那,她目光捕捉到的一個在地面上一閃而過的身影又讓她頓時睡意全無。

就在零點幾秒之內,她迅速反應過來,又迅速睜開了眼睛:一個在蒼白月光下更加明顯的黑色的影子正好閃過,仿佛是她的錯覺一般,但是也驗證了她剛才閉上眼睛時看到的情景。

她的神經一下子緊繃起來了。

她“騰”地從床上爬起來,神色緊張地盯着窗外:空空如也的窗外像是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但是她确定剛才确實有個人走過,照他投射在地上的影子來看,應該是個像大祭司一樣黑袍穿着的人。

“亞力克?”她試探着喊道,嗓音中略帶着嘶啞。

沒有人回答,夜晚就像她入睡時那樣寧靜。

她觀察着窗外,在床上靜靜地坐了幾秒後,迅速起身,下了床,拖上鞋子,連衣服都來不及披上就沖出了房間。

☆、暗夜(二)

夜晚的空氣确實寒冷,從室內忽然到室外的寒冷讓克拉爾沖出門時就打了一個寒戰,有一瞬間想回去拿衣服,但是她最終還是向前走去。

“有人嗎?”她小心翼翼地問道,聲音在這個夜晚顯得格外渺小。

克拉爾一邊走,一邊觀察着周圍的動靜。月光傾瀉在她面前的寬闊草地上,卻讓雲層正好遮住了照向森林的光線。

她仔細尋找着什麽能夠證明剛才确實有人來過的蛛絲馬跡,終于在擡頭間瞥見了遠處一個模模糊糊的人影正好閃進森林。

克拉爾像是獵人發現了獵物般追了上去。

“謎岚”的夜色真的很美,在這樣一個有霧的夜晚,月光朦朦胧胧地照射着空氣中漂浮着的水汽,路邊綻放着大片大片仿佛永不凋謝的謎岚花,各種不同的顏色簇擁在一起,是如此邪魅妖豔。克拉爾的腳步仿佛攪亂了空氣中暗色系的芳香,但是這些絲絲縷縷的靈感又在一切靜止下來之後重新拼湊到一起,拼成了又一個遠古的故事……

克拉爾跑過了木橋,“噠噠”的腳步聲在黑夜裏被放大,顯得特別清晰。在她的頭頂上方似乎已經建起了一片森林:某種樹粗壯的樹枝搭在一起,經過了時間的推移,綠色的藤蔓密密麻麻地纏繞在上面,長長地垂下來,橋下方小溪中的落葉也便是這麽來的。

終于,她到達了月光照不到的那片森林,毅然決然地沖了進去。

“有人嗎?”克拉爾再次喊道。她不相信那只是自己的錯覺,她必須要弄清楚。

寂靜的森林中,回答她的只有從森林伸出傳來的不知名動物的輕微叫聲。

克拉爾沒有氣餒,再次喊道:“有人嗎?我剛才看到……”

話說到一半,她卻再也說不下去了。

那個人影又在她的視線中出現,但是也與前兩次一樣,只是一閃而過,短暫地出現在稍微有些光亮的地方,然後那個穿着黑袍的背影又走進了黑暗之中。

克拉爾繼續追了上去。他們之間的距離還差很多,如果她不跑起來,她就無法追上他。

那個身影似乎走得特別快,她奮力向前跑着,卻還是不能再次找到他。着急和緊張讓她忘記了自己已經完全處在了黑暗之中這件事情。

“那個……你等一下!”克拉爾在周圍的黑暗中尋找着那個背影。但是在黑暗之中,她連自己腳下的路都看不清,又怎麽可以找得到呢?

果然,因為不能看清腳下的路,她被一個從地上凸起來的粗壯樹根狠狠地絆了一腳——

“啊!”毫無準備的克拉爾在突然的失重下驚恐地叫出了聲音。

由于她奔跑的速度,以至于她被絆倒後在地面還滑行了一小段距離,在這片落滿了枯枝敗葉和小石子的土地上,她的膝蓋狠狠地滑過,留下了在黑暗中看不清楚的觸目驚醒的紅印。

“好痛……”克拉爾掙紮着想要爬起來,才剛剛一動腿,從膝蓋傳來的疼痛感又讓她一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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