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
一時沖動往蟒蛇游走的方向追了上去。
清晨的霧看起來像氣态的牛奶——這是個誇張的比喻,但是事實确實如此。因此,當她快要走入森林時,她才發現自己的行走方向是森林。但是她沒有停下來,畢竟這是白天,她相信自己還不至于路癡到大白天在一片小小的森林裏迷路。
出乎意料的是,當她走入這片森林的時候,發現霧沒有外面這麽大了,至少她可以清清楚楚地看見離自己十步遠的一株植物的葉子。
亞瑟為了不打擾克拉爾,本來就把她的住處安排在人少的地方。所以這一片森林,平時很少有人會來。清晨時刻,森林裏只有克拉爾一人在行走着,她踩在落葉鋪成的路上,“沙沙”的枯葉破碎的聲音讓氣氛顯得更加安靜,還透露出一絲絲的詭異。
克拉爾尋找着那條巨大的蟒蛇,目光仔細掃過周圍的每一處土地、樹幹、樹梢,卻依舊沒有發現蟒蛇的蹤影。
“那麽大條蛇看到我竟然逃得那麽快,我有那麽吓人嗎?”她抱怨着,同時走着,期望再次找到蟒蛇。說實話她已經有點後悔來尋找它了,但是既然已經進來了,再找找看也無妨。
前方有一顆巨大的樹,最低的一根樹幹差不多可以碰到她的頭。克拉爾一步步走近大樹,随着距離的拉近,眼前白色的阻隔在漸漸消失,也讓她看到了樹幹的顏色、紋路。
在離大樹只剩下三步遠的時候,克拉爾的目光突然停留在了樹幹上:在如此近的距離中,她清楚地看到了大樹最低的樹幹上挂着的一條吊墜,細細的、泛黃的鏈子下綴着一條身子盤起來的黑色的蟒蛇。這個吊墜就這樣靜靜地挂在樹幹上,與周圍的景色形成了一種奇怪的和諧感。
克拉爾的心裏頓時升起了一種強烈的不好的預感。
“沙沙!”
身後什麽東西快速劃過地面上的落葉發出的巨大的聲音吓了她一跳,接着條件反射地轉身望向身後。可是什麽都沒有,就好像剛才的聲音只是她的幻想一般。本來在地上平坦地鋪着的落葉卻明顯有了什麽東西游過的跡象。
“嘶嘶!”
這次,聲音又是在她身後發出來的。克拉爾的大腦還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身體已經轉了過去。
她看到了一條巨大的黑色蟒蛇正盤踞在眼前的大樹上,吐着細長的舌頭。
☆、永遠
“星域最近真的沒有發生什麽大事嗎?”卡洛斯慵懶地靠在沙發的一角,呆呆地望向前方的壁燈。
“除了我們家族的人,幾乎誰都不知道你已經在‘謎岚’了。我不知道羅伊是不是也認為你回到了星域,她最近經常問你身邊的仆人。”伊默爾坐在沙發上,用手扶着頭,似乎還不是特別清醒。昨天他也喝醉了。
清晨的光線照在他身上,讓他的皮膚看上去有些病态的蒼白。他手上淡藍色的海王星使戒指迎着光線似乎閃閃發光。
卡洛斯冷笑了一下:“可惜她不是那麽明智。”意思等同于不要把注意力放在這種小事情上。“沒準過幾天她突然反應過來克拉爾還沒有死,還會下來一次的。但是如果她再打亂我的計劃,我會讓她再也回不去。雖然她曾經幫過我大忙,但是正因為如此,她也是需要清理掉的。”
伊默爾在聽到“克拉爾”時,心跳停頓了一下。不久了,他們離成功不遠了,而她離死亡也不遠了。
“這幾天麻煩你了。”他沉默了一會兒,又說道。
伊默爾嘴角挑起一絲淡淡的微笑:“怎麽會呢?我們的目标本來就是一樣的啊。”
卡洛斯突然轉過頭去,面對着他,目光中閃爍着狡猾:“如果你真的不累的話,以後要不你幫我頂替了恒星使的位置吧?”
伊默爾聽出了他語氣中的戲谑,于是也面對着他,開玩笑似的說道:“既然我們是一家人,權利什麽的當然也要一起分享,怎麽可以都給我一個人呢?”對于他們來說,權利和地位只不過是他們接近成功的證明。兩個人因為性格的不同,在很小的時候就被家族的計劃分配好了各自的職位,根本不容許他們反悔或不同意。
卡洛斯笑了一下,讓身體倒在了沙發上,靠近伊默爾,“不管怎麽說還是謝謝你吧,一天處理整個星域大大小小的事情也不容易,至少大祭司的工作就簡單多了,每天有自己自由的時間,只需要必要的時候設計一場祭祀,畫幾個魔法陣或者符文圈,相信我,你一定會愛上這個角色的。”
“誰讓我是哥哥呢?”伊默爾閉上眼睛,放松地靠在了沙發上。
卡洛斯又向他靠近了一些,把頭靠在他的肩上,傾聽着他輕緩的呼吸聲,嘴角上揚了完美的弧度:“謝謝。”聲音中帶着親昵。
我們……真的會一直這樣嗎?
伊默爾微微眯開雙眼,望向窗外。他的腦海中又浮現出了昨天晚上自己在玫瑰花園看到的那一幕,想起了自己喝醉的理由。手心被玫瑰花刺劃破的傷口仿佛還在隐隐作痛。
窗外白霧一片。
“當然。”他輕輕地回答。
☆、掙紮
克拉爾的恐懼從內心深處湧上來,妄想沖破她的喉嚨,可是她發現自己無論如何也喊不出聲音。
在沒有任何障礙物的情況下,她很清楚地看到了她面前的這條蟒蛇,比她在森林外看到的還要巨大,或者說更加恐怖。它的身體的粗細幾乎和她的腰一樣,它的身子繞着這棵大樹,大概有五六米長,上面覆蓋着一層黑色的、光滑的鱗片。它上半段的身體挺立着,它的頭向前探着,它讓人看上去毛骨悚然的黑色眼睛死死地盯着她,細長的黑色舌頭不斷靈活地從它的嘴裏吐進吐出,似乎是在打量和試探着她。
如果它想吃了自己,克拉爾相信,只需要一瞬間的時間,它就可以從樹上利用它那吓人的彈跳力跳起來咬住自己,或者纏到自己身上把自己勒死。
但是更加恐怖的是,她看着它的眼睛,覺得它已經想那麽做了。
這次,還是她的本能先反應過來,在她的理智還沒有反應過來時,她的身體已經快一步轉了過去,然後她開始大步跑起來。
可是對于身後的蟒蛇來說,她還是慢了一拍。在她的大腦剛剛開始後悔剛才進了森林,并且意識到自己正在逃跑的時候,身後傳來了類似于樹枝折斷的一聲清脆的響聲,接着是蛇游動的聲音。然後又仿佛在剎那間,她的身體上突然多了一份巨大的重量,蛇滑溜溜的鱗片觸碰到她手臂的皮膚,那感覺幾乎讓她想吐。
繼續跑!腦海中有一個聲音叫道,那是她自己的聲音。她想以此來甩掉蟒蛇,因為她知道,如果現在自己停下來的話,她就連一點逃生的希望也沒有了。
她的另一條腿就要邁出去時,卻突然好像被什麽東西纏住,緊接着她的另一條腿也有了這樣的感受。再然後那股纏繞的力量就忽然加大,她的雙腿像被繩子綁緊了一般不能動彈,讓她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直到她摔倒在地的那一刻她才看清,蟒蛇已經纏住了她的雙腿,并且又趁着她摔倒的間隙纏到了她的腰上——現在她整個下半身包括一部分的上半身都不能動彈了。她有那麽一瞬間覺得自己像被困在蟲繭中的毛毛蟲,她發誓這是她至今為止見過的力量最大、動作最靈敏迅速的蛇。
蟒蛇收緊了身體,确保克拉爾不會再逃走之後,高高地隆起了背部,頭則伏下來,靠近克拉爾,兩只吓人的黑色眼睛一動不動地盯着她。她甚至可以聞到蛇身上特有的那股令人惡心的氣味。
在驚吓之中,她再也管不了那麽多了,眼角的餘光瞥到了離她五步遠的一塊尖銳的石頭,便想使用法術移動石頭到自己手中,那樣至少她還會有一樣武器。
可是纏繞在她身上的蟒蛇好像早就意料到了這一點,在她準備移動石塊時突然把身體緊縮。克拉爾立刻感到了來自于它的壓力,她在一瞬間有差點不能呼吸的感覺,感覺自己的骨頭和內髒快被它壓碎了。
年輕人,這麽沖動可不太好。心底突然又有一個聲音響起,但是這一次,聲音不是她自己的。
克拉爾下意識地擡頭看着自己眼前的巨蟒,它漆黑的眼睛似乎從未從她身上移開過,它細長濕潤的舌頭不斷吐進吐出探測着周圍的事物。她敢保證,如果蟒蛇的頭再靠近一點點,它的舌頭在伸出來的時候就可以碰到自己的臉了。那種冰冷潮濕的感覺又讓她起了雞皮疙瘩。
天哪,我真的瘋了嗎?克拉爾不可思議地注視着它的眼睛,暫時忘記了她現在快要窒息的感覺。
不,你沒瘋。你把蛇看得太簡單了,尤其是這樣的巨蟒。那個聲音再次在她心底響起,克拉爾分辨不出那是男聲還是女聲,只覺得聲音中透着一股空洞。
蟒蛇的身體似乎放松了一些,她頓時感到她的骨頭有了一種從未有過的釋放和輕松,可以呼吸更多空氣的愉悅充滿了她的身體——當然,她的精神還是充滿了恐懼的。
“你在跟我說話?”她小心翼翼地問道,語氣中包含着受到驚吓後的無力和驚訝。
如果你可以鎮定一點的話,我是非常不願意費這麽大勁纏住你的。巨蟒的眼神告訴她,這是真的,它真的在和她講話。
☆、丹尼爾拉
克拉爾松了一口氣,雖然蛇冰冷的體溫還在她身上傳遞着,不過她已經好多了。
“你為什麽不早點告訴我?”
當時你的情緒那麽不穩定,你會以為我在說話嗎?巨蟒始終以無形的語言在她的心中告訴她,這感覺很奇妙。
“好吧。”克拉爾舒了一口氣,接着問道:“如果我保證不逃跑的話,你能先從我身上起來一下嗎?”
蟒蛇在聽到她的問題後目光似乎波動了一下:你介意我以人形出現在你面前嗎?
克拉爾楞了一下,接着她反應過來,然後直接跳過了“你還有人形嗎”這個問題,說道:“我想如果你一開始就以人形出現在我面前的話,就不會有剛才的事情發生了。”
我不能維持人形太久——至少現在還不能。巨蟒說着,一邊開始放松它的身體。克拉爾終于又可以大口呼吸新鮮空氣了,她忽然有點想擁抱這個世界。
巨蟒抹了膠水一般又粘又滑的皮膚在她的身體上劃動着,即使隔着一層衣物,惡心感還是湧上了她的心頭。好在這條蟒蛇很快就離開了她的身體,失去了巨大重量的輕松讓她有些不習慣。
巨蟒飛快地游向前方,克拉爾只看到一個黑色的影子在她面前晃過,接着在她面前打了一個旋。在她還什麽都沒有看清的時候,一個穿着黑袍的人就站在了她面前。
“是你!”克拉爾驚叫起來。她發現近幾天經常出現在自己視線中的那位神秘的黑衣人就是他。
黑衣人從寬大的袖子中伸出手,輕輕拂下了蓋住他整張臉的兜帽,克拉爾這才發現,原來“他”是個女人。
“初次正式見面,克拉爾.安絲裏克小姐。請容許我鄭重地自我介紹一下,我叫丹尼爾拉.格勒。”
在那張白淨的臉上,丹尼爾拉的笑容逐漸展開來。而克拉爾的表情卻逐漸緊繃……
☆、不留痕跡
羅伊的桌面上放滿了各種各樣的東西,大多是文件、信封和書一類的,還有一些是她的私人物品——不過這些也差不多被埋沒在了一疊疊的紙上。
桌子一側的牆壁上,取暖的壁爐中燃燒着火焰,壁爐底部鋪着的一層煤炭在燃燒中不時發出一聲輕微的“呲呲”聲。
這些都是她要燒掉的。
上面的每一張紙幾乎都是在很早以前的,都是有關于克拉爾的,包括她自己提起過克拉爾的日記等等。她猛然間才發現,原來自己還保留着關于她的那麽多東西。這讓她感到惡心。她要把“克拉爾”這個人徹徹底底地從她的生命中抹去,不留一點痕跡。只有忘掉過去,才能更好地繼續現在的生活。
但是在女仆即将要把這些東西投進壁爐的時候,她卻又讓仆人停了下來。在她做這件事情以前,她一定要确保克拉爾真的死了,不然她做這一切都沒有意義了,只是在自欺欺人而已。
“殿下,”尖臉的女仆仿佛看出了她的心思,提醒道:“克拉爾殿下已經死了,永遠不會再回來了。”
上次這位女仆因為給了羅伊關鍵性的提醒,所以現在已經從低等仆人升為了高等星侍。
“那卡洛斯呢?你怎麽解釋他到現在還是沒回來的事實?”羅伊坐在桌子邊一把精致的椅子上,身子向前傾着,閉着眼睛,手指緊緊地按住自己的雙眼,直到眼冒金星了才松手。她現在的思緒很混亂,她感覺自己正在掙紮着思考。
“也許是因為其他的事情。但是如果您确定您親手殺死了克拉爾殿下的話,那麽她就一定死了——縱使是對于行星使,死亡也是不可避免的。或者還有另一種更直接的方法,您再去親眼看看這是不是真的。”
羅伊睜開眼,發現女仆正在看着自己,深綠色的眼睛中似乎包含着深不可測的陰謀,讓她有些恐懼。但她說的話卻讓她有了一些安慰。
她深深地嘆了一口氣,以最放松的姿勢坐在椅子上,對着女仆做了一個“繼續”的手勢。
女仆點點頭,轉身毫不猶豫地将手中的一大疊紙投入了壁爐的火焰中。頓時,火苗一下子竄了上來,伴随着“劈裏啪啦”的響聲,原本雪白的紙張在霎時枯黃、發黑、蜷縮,最後與煤炭混為了一體。
羅伊靜靜地看着這些她曾經的回憶被火焰吞沒,皮膚被耀眼的橙紅色火光映得閃閃發光。她對克拉爾的記憶仿佛随着這些東西的消失而消散,但是她知道,事情并沒有結束,自己一定還會去證實一下心中的想法的……
☆、交易
“淡定點,年輕人,我只是來和你做一個交易的。”丹尼爾拉放松地靠在一邊的樹上,看着克拉爾低着頭在她面前來回踱步。
“這很瘋狂……我是說……這真的很難讓人置信。”克拉爾現在非常焦躁,她越來越後悔自己進了這片森林了。“為什麽是我?”
丹尼爾拉輕輕嘆了一口氣,然後走上前去,雙手搭上她的肩膀,讓她停止踱步,面對着自己。
“看着我的眼睛。”她說道,克拉爾很勉強地注視着她。丹尼爾拉很高,幾乎與卡洛斯差不多,她注視她必須要微微仰起頭。她很難相信自己可以與□□的作者,迄今最強大的黑魔法創造者面對面離得這麽近。丹尼爾拉的皮膚很白,她有着一雙近乎黑色的紫色眼睛,顏色與之相同的是她此時紮在腦後的一頭卷發。她看上去似乎只是一位中年婦女。
“我沒有太多時間可以浪費,不然你只能對着一條巨蟒說話了。首先,你知道我最顯著的一個身份,□□的作者。但是除此之外,我還要告訴你的是,我是首位冥王星使……不,先別說話,讓我說完。我和你一樣,都是遭到身邊的人的陷害被發落為冥王星使的,之後又被誣蔑驅逐出境的,但是唯一不同的是你的肉體沒有被封印起來。好了,現在你可以提問了。”
克拉爾沒有馬上提問,而是等她反應過來了之後才脫口而出:“你說你的肉體被封印了,那我現在看到的……”
“只是我的靈魂。”丹尼爾拉主動地回答道,她繼續說下去:“這也就是為什麽我不能維持人形太長時間的緣故。封印太強大,我的法力也只能做到這樣。”
“你為什麽會被封印起來?”克拉爾問道。
“年輕人,你太天真了。我不同于你,我可以很自豪地告訴你,即使你現在見到的只是我的靈魂,但是如果我想殺了你,只需要眨眼功夫,而你将無力反抗。陷害我的人又怎麽會放心雖然那時我沒有了星使戒指離開星域呢?”
“所以,□□是你在被封印的時候創作的?”
“聰明!”丹尼爾拉轉過身,走到她身後的大樹前。大樹的樹枝上,還挂着那條吊墜。她伸手把吊墜拿了下來,重新走到克拉爾面前,說道:“這個吊墜,就是封印我肉體的一個引子,只要砸碎了它,我就可以被解放。但是你知道的,我不可以親手砸碎它,所以——”
“所以你要我砸碎它,然後來解救你?”克拉爾終于聽懂了她的目的。
丹尼爾拉做了一個“正确”的手勢。
克拉爾突然反應過來,那天亞瑟在将吊墜交給她的時候,提起的什麽“異域國度的神秘使者”到底是怎麽回事了,那就是丹尼爾拉。她也明白了為什麽自己在近幾天經常看到她,這些全都是她預先就設計好的。她的心中突然升起一種莫名的恐懼感。
“好吧,還是那一個問題——為什麽是我?”
丹尼爾拉在聽到這個問題之後,目光中似乎又多了一層情感。她靠近克拉爾,輕輕說道:“因為他們都沒你誠實。”
“他們?”克拉爾表示沒聽懂她的話。
丹尼爾拉露出一絲微笑,看來那個冒牌大祭司還沒有告訴她學習□□中魔法的失敗案例。“哦,沒什麽,只是以前得到過□□的人而已。讓我想想……好像其中除了一個與世無争的沒用女巫之外,其他人都被殺死了。”
雖然克拉爾還是沒有聽懂,但是她也不想知道更多了,她知道有一個重大的決定正在等待着自己作出選擇。
“那麽……說說我幫助你的理由,這對你我有什麽好處。”她努力擺出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避免自己看起來太天真。
丹尼爾似乎是在沉思,但是克拉爾相信她并不需要沉思。她過了好一會兒才開口說道:“首先,這是一個交易,我們不能忘掉它的本質。其次,如果你同意這項交易,我可以保證你可以加速學習□□,并且在此期間,你不會有生命危險……哦,我想起來了,其實這個是我早就賦予你的,否則現在你應該就不能站在這裏了……不要打斷我,這不是重點,你可以回去問問你的大祭司之前學習□□魔法的人的下場,之後你就會明白了,‘詛咒’的名稱也是那麽來的。也就是說,我可以讓你很安全地學習完□□,之後的事情我就不管了。”
克拉爾默默在心裏琢磨着她說的話,大概明白了她接下去所要面對的選擇中的有利條件,并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對于我的好處只不過是我又可以随時随地、随心所欲活動了,我的法力也将會更加強大。”
“只是這樣?”克拉爾表示不相信,并不是因為她認為丹尼爾拉不想要自由,只是她認為她應該還有別的目的。
丹尼爾拉低下頭,裝出一副正在思考的神情,說道:“我只是想獲得自由罷了。”她在說話的時候,眼中似乎閃現着狡猾。
克拉爾等待着,在她發現她已經說完了時,她有些驚訝:“這就是你的目的?不是殺了你的仇人或者重新當上冥王星使或恒星使之類的嗎?”
“哦,年輕人,你的思維太複雜了。”丹尼爾拉的臉上展現出了笑容,“據我所知,我的仇人已經死了。關于你說的第二個問題,冥王星是多麽偏僻、黑暗,我再當回冥王星使有什麽用?況且你知道的,人老了,前進的積極心态也會減少,要是放在我年輕時,我一定會統治整個星域的。”
“是嗎?我還真是慶幸你不是那麽年輕了。”克拉爾半開玩笑地說道,但是很明顯,丹尼爾拉的心情沒有被這個影響。
“那麽,你做出決定了嗎?”丹尼爾拉把手中的吊墜舉到她眼前,她發現墜子上的那條環繞着水晶的黑蛇不見了,随後她反應過來:它已經變成了現在站在自己面前的人。
☆、交易(二)
一個重大的選擇正擺在自己面前,如果不打碎吊墜,那麽一切都會像沒發生一樣,丹尼爾拉會消失在她的生活中,而她會繼續學習□□中的“詛咒”黑魔法,持續緩慢的進程,并且可能會有生命危險,那麽一旦她的生命結束了,那就什麽都結束了。第二個選擇是打碎吊墜,這個選擇對于她來說只有好處沒有壞處,但是對于丹尼爾拉來說,她的這個決定會幫助她擺脫肉體的封印,法力倍增。她不敢确定她是不是真的只想獲得自由,如果她的目的不只是這些的話,她可能會毀掉整個世界。
但是沒關系了,她只想嘗試着自私一回。那是羅伊在背叛她之後曾對她說過的一句話:“誰都要自私一回,嘗嘗別人被自己背叛的滋味,不是嗎?”
克拉爾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她感到自己的存在忽然變得偉大了,只需要她的一個決定,也許世界就會因此發生翻天覆地的改變,而這不會牽連到自己一絲一毫,因為在她報仇之後,她生命餘下的意義就完成了。就算丹尼爾拉只是在騙自己,根本不會幫助她,那麽最壞的結局也只不過她和世界一起毀滅。
心中的答案漸漸明确,她重新睜開眼睛,這次目光中顯示出堅定:“你要再答應我一個條件,保證我身邊的每一個人都不受到傷害。”
丹尼爾拉想了想,聳聳肩表示同意。
克拉爾松了一口氣——雖然她知道這也有可能是她的謊言。她的目光移向她手中的吊墜,清晨的光線穿透了那塊圓形的水晶,從它周圍折射出耀眼的光芒。她猶豫着,伸出手從丹尼爾拉的手中拿過了它。
丹尼爾拉的目光注視着克拉爾的一舉一動,嘴角一直維持着笑容,實質上卻只是個苦笑而已。尊敬的恒星殿下,您還真是培養出了一個好女兒啊……
克拉爾握緊了手中的吊墜,像是要把圓形的水晶捏碎似的。她進行着最後的考慮。
這次,她決定背叛世界。
下一秒,她奮力把手中的吊墜甩向一邊的一塊石頭上。随着一聲清脆的類似于玻璃碎掉的聲音響起,原本無暇的水晶在觸碰到石頭的一瞬間碎裂成了無數塊,各自落到了不同的位置,躺在落葉上,像灑出來的晶瑩的水珠,在光線下閃閃發光。
“交易成功,協議生效。”一邊的丹尼爾拉微笑着看完了整個過程,等到克拉爾轉過頭去看她的時候,她的身上已經籠罩上了一層深紫色的光芒,然後随着時間的推移,光芒的顏色漸漸變淡,最後又消失不見。封印被解開了,丹尼爾拉自由了。
“年輕人,今天的事情,不要告訴任何人,不然我随時都會收回我賦予你的一切,聽懂了嗎?”丹尼爾拉提醒道。
克拉爾點了點頭。
她露出滿意的神情,“很好,那麽就再見了。”說着她便要離去。
“等等!”克拉爾喊住了她。
丹尼爾拉停住了腳步,再次望向她,還是保持着笑容:“還有什麽事嗎?”
“我想知道……”克拉爾猶豫再三,還是說了出來:“是誰陷害了你?”
丹尼爾拉的笑容在聽到她這個問題時減淡了一些,但很快又恢複了原樣。她望着她,平靜地回答:“就是你那偉大的、已逝的恒星使父親。”
之後的三秒內,克拉爾感覺自己的世界似乎崩塌了一般。
等到她終于反應過來時,丹尼爾拉的身影卻已經漸漸消散在她的眼前……
☆、永遠到達不了的真相
“哦,天哪,我不敢相信!也就是說,幾個星期甚至幾天以前我還面臨着死亡的威脅?”克拉爾感覺到了極度的憤怒,過了那麽久,自己竟然一直對于“詛咒”帶來的副作用全然不知。而本來就應該告訴她的那個人現在就站在她的面前,讓她有種沖上去掐死他的沖動。
卡洛斯對眼前快要發狂的克拉爾仿佛視而不見,低着頭專心致志地嘗試把兩個符文印記合成一個——但是有一句話叫“表面越淡定,內心越不淡定”,他的鎮靜只是想讓克拉爾知道這沒什麽。
丹尼爾拉離開以後,克拉爾便馬不停蹄地跑到了這裏,想問清楚關于丹尼爾拉說過的“學習□□中魔法的人的下場”,沒想到卻得到了“幾乎都是死”的答案。她從來都不知道自己曾經離死亡這麽接近過。
“我記得我在把魔法源轉移到你身上的時候曾經說過這樣做是有風險的,你說你不怕死,現在怎麽就沒有這個心理準備了呢?”卡洛斯淡淡地說道。
“可是……可是你在看到書上的事例之後也應該告訴我一聲……”克拉爾在屋子裏來回踱步,手的動作顯得很不自然,頭發也散了。“不……我是說……你……你到底為什麽要幫助我?”其實她想說的也不是這句話,但是她現在心情糟透了,無法用語言來形容自己的問題。
卡洛斯終于擡起頭,看了她一眼:“你話題轉得好快。”
“哦,天哪!”克拉爾一下子倒在一邊的沙發上,大口地喘着氣,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有心髒病。她不知道自己現在在想什麽,這算什麽?忽然被一個陌生的所謂的“第一任冥王星使”告知自己的父親是陷害她的人,再是得知自己曾經與死亡的真實距離!她的心髒承受不了這樣的雙重打擊!
“為什麽你會突然問起關于‘詛咒’的副作用的問題?”卡洛斯問道。
克拉爾剛想脫口而出丹尼爾拉的事情,突然間又想起了丹尼爾拉讓她不要告訴他人,于是找了一個很蹩腳的理由糊弄了過去:“我看書看到的!”
卡洛斯沒有再說話,他正在進行着最後一步:将兩個符文印記放在一起。
“喲,成功了。”他輕輕說道。兩個符文合成在了一起,變成了全新的符文印記。
克拉爾靜靜地望着他。過了好一會兒,她拿起沙發上的一個靠墊,往他的方向重重地扔去。卡洛斯敏捷地接住她扔過來的靠墊,一擡頭,卻只看到了她離去的背影……
☆、錯誤的選擇
夜晚,克拉爾伏在書桌上,奮筆疾書着。微微搖曳的燭火在她臉上投下了跳躍的光線,顯得異常柔美。
“親愛的日記:
我不知道要怎麽和你說出今天發生的事情,這是自從我到‘謎岚’經歷的最糟糕的一天。我可以分別告訴你這三件事情。”
她停頓了一下,然後換了一行,接着寫道:
“第一件事情是我在今天才知道我曾經是多麽接近死亡。我是這個故事的主人公,但是卻沒有人告訴我劇本中故事情節的發展。這更像是個笑話,你知道嗎?一個無聊又荒誕的笑話。他把真相說得那麽輕松,就好像這對于他來說不過是故事中一個微小的轉折點而已,我覺得今天我問他的那個問題還是有意義的,‘你到底為什麽要幫助我?’他到底為什麽要幫助我?”
克拉爾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思考着接下來要怎麽寫。她的心中有千言萬語,但是她不知道該怎樣用語言文字來表達出來,仿佛再多的文字都寫不出她的感慨。
“第二件事情更加令人難以置信。我遇見丹尼爾拉了,也就是‘□□’的作者,‘詛咒’的主人。她說,父親是陷害她的人。但是怎麽可能呢?父親那樣的溫柔、慈愛、善良,他怎麽會去陷害別人呢?我可以堅持自己的想法,認為這是錯誤的,但是丹尼爾拉的表情也絕不像她是在說謊,再說了,她為什麽要說謊呢?父親已經死去了,她的謊言也會沒有任何價值。你不能體會我多麽急切地想知道事情的真相,哪怕它會讓我傷心,但是我已經承受不了謊言了。我不想那麽費力地去尋找每一件事的原因,我也沒想到一本‘□□’會給我帶來那麽大的麻煩。天啊,我只是想學習完‘詛咒’,為父親報仇而已,與這些事情又有什麽關系呢?
第三件事情”……
她寫到這裏,就寫不下去了。
她放下筆,将手心朝上,看着深紫色的蝴蝶圖案,又想起了丹尼爾拉給她的條件:學習速度加快,并且不會有生命危險。也就是說,她手心上這個圖案的顏色将不會再變深或者是變淺。
高興點,這是一件好事啊!你的學習速度會加快,不需要多久,你就可以報仇了!她在心裏鼓舞自己。可是心情卻怎麽也愉快不起來。
一只小小的螢火蟲撞到了她的玻璃窗上,掙紮着爬行了一會兒,又飛着離開。
她重新下筆,在後面接着寫道:
“是最恐怖的事情,我和丹尼爾拉做了一個交易,并且這個交易已經開始了。從交易的利弊條件來看,我有着絕對的優勢,她賦予了我無限的機會,而她自己卻只想要自由。我沒有勇氣去認為她是在欺騙我,但是我必須告訴你,如果我是丹尼爾拉,我也絕對不會花費那麽大的精力等待一代又一代的人,只是為了所謂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