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懷疑

穆奈胃口不好，午飯也只點了一碗清淡的粥，顧言一個人在一旁大快朵頤，還一直炫耀般的把食物放到穆奈鼻子面前又拿開放到自己嘴裏，穆奈對他這種小孩子的做法十分嗤之以鼻。

“吃完飯有什麽安排？小奈奈。”顧言在吃飯的間隙問了問穆奈。

“我能有什麽安排？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我不太愛社交，除了畫畫也沒有別的愛好，每天都在家裏畫畫。”穆奈抿了一口粥之後淡淡地說。

顧言知道穆奈是個喜靜的性子，以前在學校就不太愛跟人交際，都是他帶着到處去參加活動。

後來她結婚了之後，他在國外，對她的消息并不太清楚，但是她偶爾會給他打電話，每次問她在幹嘛，都是在畫畫，他也問過穆伯父，穆奈婚後比以前還要不愛交際。

以前顧言覺得沒什麽，他一直覺得穆奈就是應該被保護的小公主，以前有她父親庇護，婚後有吳樾照顧，所以內向一點也沒什麽。

可是顧言回國後，才發現穆奈變化很大，她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她把自己隔離了起來，不願意接觸外面的世界，連他都約不動她了。

“你以後多跟我出來玩，你老公忙，我閑，你不要老是一個人窩在家裏，本來就傻，還要把自己憋得更傻嗎？”

顧言嘴上不饒人，心裏卻是真的在擔心穆奈。

穆奈擡頭看了他一眼，手裏的勺子頓了頓，又接着開始緩慢地攪拌碗裏的粥，她本來就不是熱衷與交際的人，別人輕而易舉交到朋友的能力，在穆奈這裏簡直是不可思議的超能力。

尤其是跟吳樾在一起以後，她的世界裏除了畫畫，好像就只剩下這一個人，和愛他這一件事，她從來不覺得有什麽問題，如今顧言說出來，她竟會覺得有些難為情。

顧言看着穆奈神色不自然的樣子，想說點什麽緩解穆奈的尴尬，手裏的筷子剛放下，手機就震動了起來，是他的助理。

他揚起手機對着穆奈晃了晃，示意自己要接個電話，穆奈點了點頭，讓他請便，顧言才接聽來電。

穆奈碗裏的粥被她攪拌得沒有那麽燙了，她拿起勺子慢慢地往自己嘴裏送，顧言突然神色怪異地看着穆奈，穆奈不解，靜靜地回望顧言。

顧言的眉頭一直緊皺，放下手機後也是一臉嚴肅。

“穆叔出事住院的事你怎麽不告訴我？”雖然自己在國內的公司跟穆氏集團沒有什麽交集，但是因為穆奈的原因，他對穆氏一直很關注。

穆雄出事這麽大的事，穆氏為了穩定軍心沒有對外公開，他可以理解，為什麽穆奈也沒有告訴他？還是因為吳樾上任，消息才傳了出來。

穆奈看着顧言，這才反應過來，拍了拍腦袋，“我可能是燒糊塗了，我忘了告訴你，爸爸出事之後我一直很擔心，這兩天又發生了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我還沒來得及告訴你。”

“亂七八糟的事？包括你一聲不吭把你名下的股份轉到了吳樾手下，讓他成為穆氏的總裁？穆奈，你是不是瘋了？那是穆叔一輩子的的心血。”顧言覺得自己要暴走了。

從穆奈跟他說起吳樾錢包裏那個女人的照片之後，顧言就覺得吳樾心思不純，他不喜歡穆奈卻娶了她，還對她那麽好，顧言能想到的就只有穆氏，穆叔就穆奈這一個孩子，吳樾得到了穆奈，就已經得到了大半的穆氏。

吳樾是個孤兒，他很聰明也足夠努力，即使沒有穆氏，他也能靠自己的的努力成功，顧言不曾懷疑過這點，可是他如果靠自己，至少要再奮鬥幾十年才有可能混出半個穆氏，相比較之下，通過娶穆奈得到穆氏，是最輕松的途徑。

對人性，顧言大多數時候都不會抱有幻想。

他一直沒有說出來的原因是，雖然穆奈心思單純，不會知道這些，但穆雄那樣一個在商海浮沉了幾十年的老江湖，他能看出來的東西，穆雄不會看不出來。

顧言不知道穆雄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但是他相信只要穆雄在，吳樾就翻不起浪來，所以顧言一直沒有說什麽，可是現在穆雄居然無故病倒，穆氏到了吳樾手裏，他不得不覺得這一切都是陰謀。

穆奈被顧言突然的呵斥吓了一大跳，臉色沉了沉，“我知道，可是爸爸在醫院裏昏迷不醒，如果我不簽字，股東就會推一個外人來代替爸爸，阿樾是我的丈夫，難道我不應該相信他，而去相信一個我完全陌生的外人嗎？”

顧言按了按自己的太陽穴，穆奈這樣的舉動确實在情理之中，可是她沒有想過跟他商量一下，這才是他無法接受和理解的的地方。

“奈奈，你是真的相信他嗎？你就真的沒有懷疑過這些看上去的巧合嗎？”

穆奈猛地擡起頭，盯着顧言的眼睛，桌子下的手忍不住微微顫抖了起來，她又不是傻子，當然懷疑過。

顧言看着對面的女孩子慢慢地低下頭，緩緩地說，“我當然懷疑過，所有你想到的，我都想過，可是我能怎麽辦呢？阿樾這些年無論是對我，還是對穆氏，都是盡心盡力的，我有什麽理由去懷疑，去質問他呢？”

穆奈突然擡起頭，看着顧言，“顧言，你告訴我，我除了相信我的丈夫，我還能怎麽做？我應該把協議撕碎了扔到他臉上讓他滾嗎？還是告訴他，我覺得他是只白眼狼，是他推倒了我爸爸？”

她沒有說她只能選擇相信，她說的是她只能相信，她沒有選擇。

已經錯了的，除了将錯就錯，她找不到別的溫和的解決方法，穆奈永遠也學不會及時止損。

顧言明白吳樾在穆奈心裏的地位，別說是股份了，就是吳樾把刀子捅到她心窩裏，她也會咬着牙不喊疼，顧言捏了捏自己的鼻梁，沒有再說話。

兩人沉默了一陣，桌上的菜顧言現在看着一點食欲也沒有，他有些懊惱跟穆奈說話的語氣太沖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

其實退一萬步講，就算穆雄真有什麽不測，吳樾真有狼子野心奪得了穆氏，顧言也能把穆奈當祖宗一樣供起來，穆氏總裁的更疊換代，于他而言，沒有任何值得傷神的地方。

可他就是覺得心裏憋着一口氣，不知道是對吳樾的厭惡，還是對穆奈的痛心疾首，他始終覺得，穆奈應該是天上的仙兒，不該被這些世俗的瑣事擾亂心緒，更不該為一個不值得的男人情動至此。

“算了，是我大驚小怪了，你也沒有做錯什麽，他是你丈夫，你信任他是無可厚非的事，穆氏在他手上，總比落在別人手裏好些，他的業務能力還是很強的，帶我去看看穆叔吧。”最後顧言還是打破了僵局。

穆奈點點頭，沒有看顧言，直接站起了身。

顧言付完賬穆奈已經在門外等着他了，看着落地窗外站着的小小的穆奈的身影，她身上披着的是他的外套，穆奈整個人縮在衣服裏，顯得更加迷你了，顧言心裏突然湧起沖過去抱一抱她的沖動。

她真的好瘦小啊，到底是怎樣狠心的人，才會想到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去傷害她？顧言握緊了拳頭，吳樾想要什麽，他都不會介意，但是他要是敢傷害穆奈，他就做不到袖手旁觀。

顧言最後只是壞笑着搓了搓穆奈的頭發，沒有去抱她，穆奈像往常一樣狠狠地剜了他一眼，一個眼神兩人就回到了以前親密無間的相處狀态。

如果所有的感情，都能這樣快速愈合就好了。

穆奈在心裏嘆了口氣，可惜吳樾不是顧言，吳樾面前的穆奈，也不是顧言面前的這個穆奈。

“穆叔的情況怎麽樣？需不需要我安排專家過來看看？”在車上，顧言問穆奈。

穆奈本來準備點頭，顧言總是比自己有本事的，她不善交際，顧言卻是個交際花，她知道他應該認識很多人，也知道他是真心實意想要幫忙，可是最後她還是搖了搖頭。

“不用啦，醫生說爸爸不是很嚴重，沒有生命危險，只需要做個小手術，阿樾還是不放心，請了權威的腦科專家過來，這兩天就可以手術了，你也不用太擔心。”

顧言覺得吳樾這應該是真心的，如果他真的有意害死穆雄，有一萬種讓他醒不過來的辦法，甚至可以讓他直接意外身亡，但是他竟然肯花心思救他，就說明他并不想穆雄死，顧言覺得自己越來越看不懂吳樾了。

他最後只是淡淡地回複了那就好，然後什麽都沒說。

客廳的時鐘搖到八點時，坐在沙發上的吳樾拿起了放在茶幾上屏幕碎了的那部手機，再一次在最近聯系人裏面翻出了顧言的電話，盯着屏幕看了将近一分鐘，他還是沒有撥出去。

他拿着手機在手裏摩挲，就像他平時摸穆奈的頭一樣，穆奈給顧言的通訊錄備注是顧言後面有一個豬頭的表情，她好像很喜歡這些花裏胡哨的小細節。

他記得的，她給自己的備注，是一個愛心，沒有稱謂，就只是一個光禿禿的愛心。

而她在自己的通訊錄裏，就是“穆奈”。

吳樾不知道這些圖标能代表什麽，也不覺得它們能表達什麽。

廚房的紫砂鍋裏炖着的雞已經散發出濃郁的香味，小火炖了一整個下午，吳樾一個人在別墅裏坐了一下午，從來沒有過這樣清閑的時候。

以前穆奈總是半步不離別墅，他面對她就覺得沉重，所以他總是盡可能地待在公司，回來也會一直在書房，穆奈以前還會纏着他，後來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她慢慢就不那麽熱衷于跟他待在一起了，她大多數時間都在樓上的畫室畫畫。

像今天這樣完全沒有穆奈氣息的感覺，從來沒有過，吳樾覺得好像也沒有什麽特別的，但又總覺得有說不上來的感覺，說不上好與不好，總之沒有很輕松。

吳樾覺得自己有些疲憊了，就在沙發上躺了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