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強說媒

再者說了,她縱不為自個着想,也該為她爹爹想想啊!要嫁了李家,那病鬼似的老書呆可不也能沾沾光,續上幾年好光景,多享些福。

依李家的家世和財帛,為她爹爹找上名醫診治,也不是甚麽難事。這何家丫頭怎地就想不明白!她莫不是以為她那張鮮嫩的小臉,會青春永駐,永葆年輕。。

她知不知道,韶光易逝,紅顏易老!女人的好時光統共也就這麽幾年,待得人老朱黃,顏色褪盡,姿容衰敗時,她當知道厲害!

說來說去,還是她娘親死得早了些,沒人正經替她做個打算。她那個病弱衰老,滿腦子只有聖賢書的書癡爹爹,能指望個甚麽!

“何姑娘,不是老婆子我要多嘴。”王媒婆眼見得她要走,急急開口:“實在是你還太過年輕,不知深淺,不懂得把握。

那李家公子是李家唯一的嫡子,模樣又生得俊俏,可謂財貌雙全,要財有財,要貌有貌。渝州城裏不知多少待字閨中的大家小姐們,眼巴巴的盼着能為李家婦,進得李家門。”

見何湘依然背對着她,一如既往完全不為所動。王媒婆嘆了口氣,苦口婆心接道:“可人李公子獨獨傾心于你,對你癡心不改。他與老婆子我說了,非你不娶!

只要你點頭,他立刻明媒正娶,八擡大轎迎你進門。你一過去,便是李家的少夫人,未來的當家主母。從此養尊處優,享之不盡的榮華富貴。”

她越說越起勁,一派的語重心長:“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瞧瞧,多好的事兒!這該是多少人家的姑娘求也求不來的好運氣。

也是何姑娘福緣不薄。單單只有你合了李公子的眼緣,合該是你的福氣。你作甚總要将自個的福氣往外推呢?

我瞧你也是個孝順的,既是個孝順的姑娘,那又緣何不替你爹爹多多思量,多些考慮。你嫁了李家,找得了好歸宿。

不但能讓他安心,也能借你夫家的財力,遍訪天下名醫,說不準就能徹底醫好了他的腿,讓他得以安享晚年,好好享幾年福。”

頓了頓,她又道:“婆子我也來了恁多回了,對姑娘亦是喜歡得緊。今兒就與姑娘掏心窩子說一句,這女人啦,一定要學會早為自個做打算。

都說女人如花,老婆子覺得這比方再恰當不過。女人真就跟那花兒一樣一樣,甭管生得如何美麗,如何嬌豔,總歸都有個花期。

咱就說那花吧,你看看但凡花期正當時,蜜蜂啊蝴蝶啊,莫不成群結隊齊齊環繞在側,一古腦的追。可你什麽時候見過它們,會圍繞過了花期行将凋零的花兒?”

王媒婆一語雙關,言下之意不言而喻。無非就是暗示何湘,莫要太過高估自己,能攀高枝時就得趕緊的,不然,耽誤了好年華,再想找個金龜婿可就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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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不愧是吃媒婆這行飯的,論耍起嘴皮子來,就王媒婆這溜皮嘴,渝州城裏還真沒有人不服。一番話說下來,那着實情真意切,入情入理。一字一句絲絲入扣。

只她的一席話聽在何湘耳裏,卻如掩耳盜鈴。何湘蹙起秀眉,苦惱得不行。

世間怎麽會有這樣的人呢?睜眼說瞎話,颠倒黑白自欺欺人。不是她要對這王婆子失禮,不肯與其行主家之禮,給人臉色。

實在是被這婆子纏得無奈,不得已為之。回回來,都是這些個換湯不換藥的騙人說辭。那李家是個甚麽地方?李慶是個甚麽樣的人?渝州城誰不清楚呢?

便是她與爹爹這樣,近似隐居遁世的人,都聽聞過不少李家的腌臜事!那李慶更是醜聞頻發,劣跡斑斑。

不說他在外面胡作非為,單說去年下半年他府裏頭發生的那樁人命官司,他收的一個通房因争風吃醋,與他的另一個通房起了争端,失手将人一刀活活捅死。

然此事之所以沒有秘而不宣,由李家悄悄掩蓋。而是報知官府,鬧得沸沸揚揚,人盡皆知。卻是緣于李慶恬不知恥。。

對通房呷醋,為他殺人。他不思反省,反以為榮。認為是他自個太有魅力太迷人了。。。為此洋洋得意,恨不能全天下的人都知道這件事。

是以,他大張旗鼓将事捅将出來,報了衙門。殺人償命,那殺人的通房自也沒落得好下場。

至于他已年屆二十有二,早過了弱冠之齡。卻尚未婚配。不過是他看上的姑娘,人家裏舍不得女兒被他作踐,糟蹋。不願将女兒送入那富貴冢。

這其中有些能耐,有些背景的人家,當是不怕,直言回絕。而沒有倚仗,沒得幫襯的人家,則只能自認倒黴,不得不避走他鄉舉家外遷。以絕後患。

然世間人情,千姿百态無奇不有。倒真還有過好幾戶重男輕女,禽獸不如喪盡天良的人家,貪慕虛榮,利欲熏心,願為家裏男丁謀得私利,不惜舍棄女兒,将之推入火坑。

積極主動尋了人搭線,與李家表明心思。誰曾想,他偏還看不上人姑娘,嫌人長得不好看。。兜兜轉轉,成了一名鬼見愁的剩男。。。

這樣的心性人品,舉凡腦子清明的人家,有哪一戶會願意與李家結親;舉凡性情自愛的姑娘,有哪一位會點首同意嫁給他。

熟料,這李慶見了何湘後,就将她給惦記上了。不管何家怎麽回絕,都充耳不聞。依舊一意孤行,我行我素。

李家之所以這麽堅持,當是有他們自己的計較與盤算。一來,寶貝疙瘩對何湘心心念念;二來,男大當婚,他們為李家這根獨苗的終身大事,也是愁得要死。及至而今,李家還無有一位正經嫡孫。

這何湘生得花容月貌,玉做的人兒一般,端的是好看得緊。也難怪他們家的寶貝,被她勾了心魂。

雖說何家家道中落,家境清貧。與他們李家委實門不當戶不對,但勝在身世清白,且家裏人丁簡單,就那麽個病怏怏的老父親,想也活不長久。便是活着,亦不足為懼。

若娶了她過門,到時候,何家這偌大的祖宅,連同那片寬廣的地皮終歸都要姓李。如此算來,也是不虧。

就這麽着,李家打定了主意,一定要為李慶娶回何湘。

何湘轉過頭,對着王媒婆一千零一次的重申:“您請回吧,不要再來了。無論您怎麽說,我都是不會同意的。”

王媒婆本也是耐着性子。見她鐵了心,半點餘地也不留。再想想,因這事沒辦妥,自個都不知被李家埋汰多少回了。

李家亦不是吃素的,倘使終不能成,她本已到手的那些銀子,怕是大半都得還了回去,能落到手裏的不過區區幾個子兒,塞牙縫都不夠。。

真正好處沒撈着,還要兩頭看人臉色,枉受閑氣!

眼見煮熟的鴨子要飛了去,勞心受累的忙活,到頭來還是竹籃打水一場空。更糟心的是,還壞了自個引以為傲,說一樁成一樁,渝州第一巧嘴媒婆的名頭。

如此這般,王媒婆不由得心火上揚,心頭的氣怒便有些繃不住了。

“何姑娘,”她氣道:“你既如斯執迷不悟,老婆子不妨把話說穿,給你透個底。你真當以為,你說不同意就能成了麽?”

對上何湘吃驚的目光,王媒婆感到一陣出了氣的快意。她帶着報複的惡意道:“看姑娘也是個伶俐人,這其中的利害,當是想得明白。

在這渝州,只要是李公子看上的人,只要他不肯放手,就沒有得不到的。你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罷,你說了不算!除非姑娘一輩子不嫁人,否則,姑娘就只能嫁作李家婦。”

王媒婆這話雖是出于發洩,帶了些恫吓的意味。但說的卻也并非虛言,無的放矢。

事實上,李家的耐性瀕臨告罄,對何湘的不識擡舉已很是不滿。尤其李慶對何湘早已是□□當頭,因着實喜愛何湘清雅絕俗的姿容,多少動了些情意,盼着能感化她,讓她心甘情願的跟他。由此,才勉為其難捺着性子。就指着這一回,王媒婆能說動她,讓她點頭。

心裏卻是早定了主意,她要還執意不肯,他也不要再無謂浪費時間了,女人嘛,只要沾了她的身子,自然就老實了。假以時日,她總歸會認命,屆時身心相屬于他有甚麽難的!

何湘聽了王媒婆所言,但覺憤懑難言。他們李家這是軟的不行,就要來硬的了?!分明是欺她何家無人。

到底只是個将将二八年華,不谙世事的少女。何湘還做不到把控情緒,一時氣得掉下淚來。

王媒婆直當她是被吓到了,心思立馬又活了起來。她緩和了面色,正待乘勝追擊,攻下何湘的心防。

卻突然有種極其異樣的感覺。幾乎是本能的感受到危險。

她驚異四顧,不曾想對上了一雙眸如寒星,黑沉得有若子夜般幽暗的眼睛。此時,那雙眼睛正定定的瞧着她,目光涼得瘆人。

他看着她的神情,仿佛,仿佛并沒有當她是一個活物。。

王媒婆頓感如芒在背,毛骨悚然。這,這是哪個?

她直覺的避開那道眸光不善的陰冷視線,抖抖縮縮垂下頭去。

心裏又是駭懼,又是驚嘆。世間竟有這樣的人物!

她活了大半輩子,與人做紅娘,見過太多人,經歷過太多事。閱歷不可謂不豐富。

卻真是頭一遭瞧見俊美得堪比天上神仙般的美男子。只這谪仙似的清俊公子一看就不是個好相與的,只怕難纏得很。

不過一眼,她已能斷定,這着一身淡藍色錦袍的貴公子,定然來頭不小。那仿似與生俱來,渾然天成的氣勢委實尊貴淩厲,令人不敢直視。

只他是誰?怎地會出現在何家?

王媒婆心頭惴惴,狐疑滿腹驚疑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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