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情動
淩逸軒抱着何湘靜靜的立在院子裏,并不進房。沒來由的,何湘便了然到他應該是出于守禮。
自己現在這副模樣,與他單獨共處一室,确乎大不适宜。這個人吶,脾性委實奇怪得很。從來都讓人捉摸不透。
明明肆意跳脫,不是個謹遵世俗禮法的人,這點端看他之前對她的态度便可知一二。可是這會他抱着她,卻象一個真正的謙謙君子,溫潤如玉。不帶絲毫的雜念與威脅。
他身上的味道清冽,令人聞起來感覺很舒服。與李慶滿身的濁臭迥然相異。
何湘知道此刻她最該做的事,就是讓他放下自己。一個大姑娘家躺在與己并沒有多少關系的男人懷裏,在在的不合宜。
然而,她卻遲遲不想開口。她不願也不敢,一個人呆在她自己的閨房。那個房間曾帶給她的寧靜與安适,在今天晚上被李慶悉數破壞殆盡。
她不能否認心底最真實的感受,他的懷抱,讓她倍感安全。以致讓她竟心生出不當有的貪念。
她渾身都疼,尖厲的銳疼與隐隐的鈍痛交織,尤其是後背,她想,大概已擦破了皮。可有他抱着,那疼似乎也變得不那麽難熬,容易忍受些了。
何湘知道在她心裏有什麽不同了。
淩逸軒低頭,凝視着乖順的依偎在自個懷中的何湘。小人兒很安靜,沒有再看他,而是斂眸垂睫,亦不知在想些甚麽?
那黑密纖長的眼睫毛,象微風中的羽翅,輕淺的顫動。瞅起來着實柔弱,楚楚可憐。令他感到寬慰的是,她的小身子漸漸平複下來,不再發顫。
他沒有抱她進屋,而是在外候着。一方面,的确有何湘以為的緣由,避嫌。但避嫌的出發點卻并非是何湘認為的那樣。
她才将受過巨大的驚吓,他不想再做出有丁點會刺激到她的舉動,讓她感到懼怕。更不想她誤會,他乘人之危。
眼下她衣衫淩亂破敗,根本無法遮掩住,她身子裸&露在外的部分。偏他出來的急,外袍也未來得及披上,身上只得中衣。他倒是不在乎,在她面前光&膀子打赤&膊,他只怕會驚着她。
由此,兩人實在不宜單獨共處。此其一。
另一方面,他想,她約莫也是不願意進房的。原因不言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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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以,他抱着她等着孟娘。他萬分慶幸,自己趕來得及時,沒有讓她受到更深重的傷害。
要不然,他想,他會瘋!
是的!他會氣怒得發瘋!心疼得發瘋!
經過今晚,湘兒于他的重要性,他已然感受深刻。他從來沒有這般害怕過,害怕她會出事。他暗地起誓,今生再不要讓她受到任何傷害。他要守着她,護着她。
至于那狗雜碎到底是個什麽來路?或者,他眼裏精光乍現,湘兒與何伯父深居簡出,與人少有往來。
要說近期與外界的接觸,除了他本人,也就只有,唔,沒有別的可能,今這事只怕與那求親不成的李家脫不了幹系。
他望向死狗般匍匐在不遠處的瘦小人影,臉上瞬間浮現出,陰冷狠厲的肅殺之氣。這畜牲大概就是那觊觎湘兒的李家孬貨。
很好!
他會讓這雜碎知道什麽叫做後悔。
突地意識到還抱着湘兒,唯恐會吓到她,他旋即斂下情緒,回複溫和的面孔看向她。還好,小人兒依舊維持着思慮的表情,沒有察覺到他剛才的異樣。
他瞧着她,臉上是他自己也想象不出的溫柔。
收斂心緒,所有感官都放在她身上後,他敏感到鼻端有香氣萦繞。清清淡淡的幽香,沁人心脾。
是小人兒身上的香味。并不似脂粉的味道,自遇見她至今,并未見過她有上妝,日日素面朝天,就象一株清水裏的芙蓉,美得清新宜人。一點點的矯飾也沒有。
所以,這當是她身上的體香。淩逸軒眸色變濃,暗地強行按捺住體內陡然蹿升的燥意。
唉,抱着她甜蜜,也折磨。
他眯眼朝孟娘行去的方向眺望,算算時間也該回返了。
何湘始終一動不動,莫名的,她突然覺得,便是時光在這一刻凝住,亦是無礙,無甚打緊。
倆人無聲的依偎,月夜裏,人一雙,影一雙。
皎潔的月光如流水柔柔的傾灑在他們身上,将他們周身都染上了瑩瑩的光暈,于萬籁俱寂中似仙人誤墜凡塵,如夢似幻。
※※※※
孟娘一路小跑着趕回何湘的院落。不待喘氣便急急與他二人回禀道:“公子考慮的周到,老爺果真受到了驚擾。不過,待奴将公子所言,知會了老爺後,他只問了小姐有否受傷,奴回說沒有,他便安心的歇下了。”
聞言,睜大眼睛聽着孟娘說話的何湘,心頭一松。悄眼觑了觑淩逸軒,只看到他剛毅的下巴。
聽得他對着孟娘吩咐道:“你趕緊着手準備準備,在這院落內重新找一間合适的廂房,做小姐的寝居。給她鋪好床。順帶給你自己也打個鋪。即日起,每天晚間你陪着小姐,一起就寝。”
又指着何湘原本入住的卧房接道:“待明日便将這間房裏,床上的床褥行李,通通處理掉。”頓了頓,複道:“直接燒了吧。”
“是,奴曉得了,這就去準備。”
“嗯,動作利索點,待備妥了床鋪好給小姐上藥。”
“是。”孟娘腳步生風的去了。
何湘聽得他這一番分派下來,但覺心裏一陣暖流滑過。這人雖然行事霸道,但心思着實靈敏細膩。他當真事事考慮周全,且慰貼到仿若看到了她的心意一般。連換寝居都為她考慮到了。
那房間她的确沒想過再住下去,只要想想,那下&流胚&子上過那張床,她就覺得難以忍受。
下意識的望向不遠處的那團黑影,她擔憂的問道:“淩大哥,他會不會死?”
雖對李慶憤恨不已,但她卻不想他出事。因為如果他死了,淩大哥的麻煩就大了。她不想連累他,累他吃上人命官司。
“不會,你不要擔心。他只是昏過去了。”淩逸軒看穿了她的顧慮,安撫道。
随即眸色淩厲的掃了眼,仍然無聲無息,躺在地面上的孬貨。死是死不了的,只是骨折是肯定的了。
“是他麽?李家的?”他問何湘。
“嗯。”何湘應聲:“他叫李慶。我今天也是第一次見他。”
“果真是他。好了,咱不提他了,等會讓孟娘給你上了藥後,好好睡一覺,嗯?”
“那他怎麽辦?”何湘糾結的問。心裏沒有主意。
報官的話,事情就要鬧開了。雖然自己最終并沒有被李慶玷&污,只女子扯上這樣的事,縱是無事也變為有事。。
世上性喜捕風捉影,端愛落井下石,背後嚼人舌根子的好事者多了去。屆時,她真個是百口莫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失節不貞的穢名怕是要生生扣在她頭上,一輩子也摘不掉。
然若不報官,那李慶豈非更加有恃無恐。日後再來糾纏可怎麽辦?而且,他們李家會不會報複淩大哥呢?
她左思右想,也拿不出個妥當的主張。
“你別管,等會安心休息便是,一切有我。”淩逸軒柔聲與她回道。
不能報官,報官後,湘兒的清譽定然會毀于一旦。再者說了,報官委實太便宜了那雜碎。可以想見,湘兒作為苦主,無權無勢。那李家若暗地給衙門老爺使上些銀子,保不齊便船過無痕,逍遙法外。說不準,那李家還會惡人先告狀,倒打一耙,反而誣陷湘兒,陷她于難堪境地。
他束發之年,便撐了家業,一路來,見過形形□□的人。世間萬象,卑鄙龌龊的事太多太多。他當是要未雨綢缪,防患于未然。無論如何,不能讓湘兒再因此事而受到傷害。
何況,他怎能眼睜睜的看着欺負她的人,好吃好睡毫發無損。動了他的人,還想着能全身而退?!
“淩大哥,”何湘開口,
淩逸軒卻率先打斷了她:“湘兒,不許再想這件事了,知道嗎?嗯?你當下要做的事就是等上了藥後,好好休息。”
“可是,”
“沒有可是,乖,相信你淩大哥,我會處理好的。”他溫聲道,臉上卻是不容置疑的神情。
他話說到這裏了,何湘只能作罷。她其實是有些擔心,他會遭李家報複。想要提醒他要當心一點。
算了,這人本性強勢,他既已定了主意,她亦是拗不過的。就讓他去處理吧。她想,以他一直以來顯出的能耐與氣勢,應當不會有事的吧。
然後,她驀然想到一個問題。。
上藥?
呃。。家裏好像并沒有這類藥膏啊。。。
爹爹的藥只能緩解痹症的疼痛,與皮膚的損傷和淤傷根本不對症啊!
她受驚過度,腦子反應遲鈍。現下,平複下來,才意識到這個問題。
得,今夜指望藥膏止痛是不成了。
唉,她真的很疼呢。。
“淩大哥,”她耷拉着頭,頗沮喪道:“家裏沒有藥膏呢。”
卻聽得他在她耳際發出輕笑,她聞聲擡頭,納悶看他。
“都說了,一切有我。你要操心這些作甚麽!”他語氣臭屁道。
因為自小就與時靖潇師徒生活在一起,無論他去哪裏,包袱裏都會被塞滿各類家常用藥。起初是時靖潇的師父靳老神醫做這件事,老神醫仙逝後,就由時靖潇自發的接替了。
所以,他的包袱裏除了日常衣物用品外,其餘的便都是裝了各類藥膏或者藥丸的瓶瓶罐罐。簡直就是一個移動的小小醫藥包~
如果不是時間來不及,他甚至可以自己為湘兒熬制藥膏。
何湘聽他說得胸有成竹,立馬安下心來。
不自覺中,她已是十分的信賴他了。
等孟娘張羅好後,淩逸軒将何湘抱了過去,小心的安置在床上。交代孟娘留下來陪着,他去取藥膏。
臨出院子前,他看了看那孬貨,他生性謹慎,為以防萬一,他将之一路提去了他現在何家的居所,捆縛起來。
如此,便不必擔心,他離開的空擋,這家夥可能會醒轉,繼而再次傷害到湘兒。将藥膏送去後,他沒有多做停留,只讓孟娘好生照看着何湘,便起身離開。
一來,夜深,他終歸是外男。且湘兒也需要好生休息。
二來,他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料理那雜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