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哭腔。

他那時還不知她對這些都毫不在意,以為那是平常女人的戲碼,有些不耐煩,可轉眼想到中間一句“美人如花隔雲端。”

雲端如何,她這輩子都不會入解家的門,解家少奶奶的位置,早就欽定了。

他不愛她,她也不愛他。兩人心知肚明。

她陪着他在後臺吊嗓,看着他上妝吊眉換裝,在幕後看着他在臺上風流缱绻,唱遍人事變遷,兒女情長,看着他潇灑倜傥,臺下姑娘的魂兒一發全勾走。

“生生死死随人願,遍酸酸楚楚無人怨——”

她喜歡聽他唱戲,尤其此支。疊詞之妙若聲聲慢,又平平上上,聲韻偕恰而情韻生動。

她也不怕人笑話,第一次聽這一折,朦朦胧胧隐隐約約的并不明白,就是晦澀而充盈的淚意。

“随人願”

“無人怨”

落幕卸妝,她跟他開玩笑,“如果爺的聲帶壞了,不知多少姑娘會哭紅了眼眶。”

不料一直別扭的他竟放下擦拭的東西,回身正色,對她招手。

“過來。”

她略有思忖,但也乖順地過去。而後他打開他梳妝臺中一閣,取出個頂頂好看的發簪。

并不豔麗甚至無多餘的裝飾,只不過那顏色潤中仿佛浸着血,玉中血,價格不菲。

身子一軟,便被一撈,坐在他的腿上,原本的馬尾被他悉數放下,感覺到靈巧的手在發間穿梭,耳廓邊是綿長的呼吸,癢癢的只會讓人身子酥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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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慢條斯理地解開她的衣衫,輕攏慢撚抹複挑地挑逗,然後一把把她按在臺子上進入了。

難以啓齒的快感與撕磨間她睜眼看了他一眼。

臉部的紅妝都沒卸幹淨。

随即又被頂撞到細細密密的呻*吟溢出,懲罰她的不專心。

玉中血掉落在臺上,長發落下。他把手玩弄着頭發,嘴在胸前細細啃咬,然後就在高*潮前問了她一句,“入畫,你這輩子會不會背叛我?”

入畫鬼迷心竅地回了句,“嗯。”發覺有誤,急忙随着呻*吟道:“不會,爺。”

她的命就如這場性*愛,是浩渺江中的小舟,飄飄蕩蕩随着他把持。

他把她翻過了身,撫慣了絲綢,持慣了匕首的手繼續游蕩,他整個兒身子貼合了入畫的背,

一字一頓。

“那好,如果背叛了,你就下至阿鼻地獄去吧。”

作者有話要說: 一波學前車。

感情的升華與過度篇章。

☆、尋夢·懶畫眉

扮相古雅的圓鏡前,入畫側頭盯着鏡面中的自己,膚如凝雪,唇紅齒白,到底是花了時間細細打扮的。常言道:佛靠金裝,人靠衣裝,這腮紅該如何勻,唇又該如何豔麗而不歸于流俗,眼尾的風情又如何挑起,淡妝濃抹總相宜的女人畢竟是少數。

她嘆了口氣,望着上挑的眼線,左手尾指蘸取點腮紅,輕輕覆在眼尾,用力,一挑,成了一灘幹涸的血跡,眼尾紅妝,直直生出了點凄豔的跋扈。

另一只手執起眉筆,思忖了片刻,照着自己的眉形順路畫下去,對鏡端詳後又盡數擦去。再次擡手時眉筆被不知何時入了室的解語花取走,在一聲略驚訝的“爺”中入畫揚起眉頭,他捧起對方的臉,着筆下去,一氣呵成。

依舊是上揚的姿态,然而他總是覺得不滿意,再次擦去之後,他這般評價:“還是不畫的好,省着矯揉造作。”

入畫別過頭對着鏡面,鏡面光滑,上方燈光昏暗暧昧,簡簡單單的鏡面反射中,她看到他的影影綽綽的身影,靜靜的一屋內,綿長的呼吸都帶有調情的意味,宛若凝視的眼眸,陌陌,脈脈。

離開座位直起身子,深紅旗袍襯出妖嬈的身段,胸是胸,屁股是屁股,中間盈盈一握的是腰肢,領口一枝白梅,她笑語盈盈,“爺,你看這一身好看不?”

“還不賴。”也僅僅是還不賴而已。她又非天生麗質難自棄,還不至于到雲想衣裳花想容的境地,裝扮過後也僅是尚能入眼。

入畫此時此刻倒換了一副樣子,仿佛長出了獠牙,血淋淋地在示威,紅到滴血的唇瓣,眼尾凄豔的血跡,蔻丹指甲,腰肢處的風情沿着曲線一并顯露,她低下身子行了個禮,“勞煩爺屈尊一下白家了。”

盤起的發髻中直直插着玉中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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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個适宜出門和拜訪的天氣,日子是白家姨娘定的,入畫也改不得。在江南是停留了較長日子,兩人重歸于好後,解語花就得到了這樣一句招呼。

“爺,白姨想見您一面。”

床上的話,虧她還記得清日子。

從車中下來後,滂沱大雨拍打出的水花飛濺,入畫為他撐着傘,一小步一小步随着他往前走着。

宅子不大,難得的是園林式樣,格局一般,比不了他解家四宅大院。

入畫在身旁小聲指點着方位,頓了頓之後,神色無恙。倒是解語花感受到了侵略性十足的視線,氣勢洶洶但又不得不壓抑住,他輕笑一聲,倘若這能化為利刃,怕他摟住入畫腰肢的手早已千瘡百孔了。想完忍不住手下移三分,十足的挑釁。

在入畫一聲似嗔似怨的“爺”中,他們來到了接客的大廳。

不是他的錯覺,剎那間身旁嬌軟的身子硬了些許,随後放松下來,似貼合了上來,他樂得陪她暫且演一出郎情妾意恩恩愛愛的戲碼,眼神先是放柔三分,隔着旗袍上好的緞子拇指與食指來回摩挲,輕重緩急輪了一遍。

她吸了一口氣,眉眼上挑,帶着赤*裸而頹靡的輕佻與勾引。

切磋着段位,一同踏入。

首位的老太頭發花白,妝容精致,比起入畫來不輸一分。慵慵懶懶半躺在紅木椅上,玩弄着手腕處的佛珠,一粒一粒撥弄。

她有意無意掀動眼皮,看了一眼相纏的兩人,随即眼光緊緊地鎖住入畫,從頭到尾打量了一番。

入畫盈盈笑着,她知曉對方打量探尋什麽。

看她是否得體,是否誘人,是否好好地侍奉這位金主,是否迷住了他的身,勾了他的魂。

半響之後,她熟悉不過的暗啞嗓音玩味。

“哦——毒鸩酒,居然在你頭上。”頓了頓,翡翠珠子碰撞的聲音分外響徹。

“解家花爺倒是舍得。”

“白姨笑話了。”攬住腰肢的手緊了幾分。他笑道,“沒什麽舍得不舍得。你舍得的人兒我可舍不得。”

如歡如殇,哪怕盲眼,心卻偏貪看遠道的光。

耳邊回想起傳來一路上夥計促狹的玩笑,不懂“歸寧”何意卻一口一個“歸寧”歡愉地叫着。她想出聲制止視線瞥過他戲谑而又溫暖的笑顏。

平平白白今日添演三分癫相。

真真是一個情種。

作者有話要說: 啊,我今天考完試了。

啊,查完之前的成績心态崩了。

更文祈福保平安。

哭。

☆、最撩人春-色是今年(2)

倒還沒感動得一塌糊塗,逢場作戲而已,入畫垂下眼簾。再擡起時依舊笑得如面春風,解語花和白姨早已過了幾招,她并腿在一旁待客的椅子上坐着,喝了口普陀。

玉中血是毒鸩酒。

否則她也不會鬼使神差地在他下鬥前來這麽一句,“簪子。好看的簪子。”

他以為她吃味,實際卻不是。白家等于無後,下鬥這差事入畫不行,白勇就更不行。想來想去也只能找個外包。她白家負責引人下去,解家負責出人出力,最後入畫再收了回去。

她再次抿了口茶水,倘不是她沒耐住中途找了白勇,倒不會拖欠了這麽長時間。

“入畫。”

她抽回思緒,端坐,“是,祖母。”

“我累了,扶我先回房吧。”白姨似疲憊地閉上眼睛,下達了逐客令。入畫起身撫下旗袍,對對面的解語花抱歉道:“爺,不妨您先坐着。”然後扶住白姨的手,剛着手時便是一陣指甲刺入皮膚的隐痛,入畫神色不變,吃痛僅是微蹙的眉頭,隐在轉身而後的背光之中。

江南的雨季,潮濕悶熱,空氣都仿佛是汩汩流淌的流水,粘稠的汗液不一會就會粘在肌膚上,入畫高開叉的旗袍一顫一動,白皙的大腿随着走動隐隐約約。

“你倒是看的起勁。”之前庭院中陰森視線的主人踏入客廳。

解語花笑道,“但好像也不是我一個人。”他反客為主,神色高傲。

“坐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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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了白姨的居室,民國複古作調。一床一椅一櫃一臺,床是現在罕見的帶頂式樣,紅木色澤圓潤,顯然器物被人撫摸出了人氣,帶着人間脂粉味。入畫把白姨扶至坐榻上,随後在一旁的梳妝臺前坐下。

對鏡小心翼翼取下發簪,輕輕放在桌子上。到底有些不舍,難得是自己喜歡的式樣。

倚躺在坐榻上的白姨掀開眼皮,冷笑說:“何必如此,他既然給你你就收下。”

“這難道不是祖母想要的?”入畫反問道。

“原先是我的,現在既然是他取出來給了你,便是你的。”白姨視線下移,“今日還是你輸了。先脫下你的鞋吧。”

入畫怔然,似乎想要辯解。被率先開口的白姨打斷。

“演什麽郎情妾意,還不是看重你一身皮囊。若真在意你,哪會髒了你的鞋。”

出門為配這一身紅到泣血的裝扮,入畫選了一雙深紅繡花鞋,在室內是小巧可憐,一到室外則被污水濺到了鞋面,髒了,寒意也慢慢滲透進去,只是不知是心還是身了。

白姨嗤笑,“你還急着犯賤上了瘾,繡鞋入水也不嫌黏糊。”

“入畫反而覺得是祖母挑剔了。”似不甘,又甚至覺得匪夷所思,但依舊聞言彎下*身子,脫去繡鞋。一雙白到病态的腳直直貼合在水泥地面上。冷意從腳底一直往上竄。

對面老太啐了一口,“你還敢還口?”下一秒卻仿佛被回憶裹挾了去,微愣片刻。

冷風如刀,以大地為砧板,萬裏飛雪,将蒼穹作洪爐,熔萬物為白銀,回憶被飄飄揚揚的大雪埋住了,壓得厚實。但只有到了适當的季節,冰雪消融,便會重新萌芽。

“白毛一般的大雪天裏一片雪花也未粘上的繡鞋你可見過?”她質問道。

入畫搖頭。

她得意,“當時還在我的腳上。”

入畫不語。她依照老太的吩咐解開了領口,拉扯敞開,露出脖頸。

白姨似乎滿意,悠然道:“床上還是個溫柔似的人。”

終究是年輕,入畫聽了之後也忍不住臉頰酡紅,腦海中閃過旖旎的春*色,将梅花扣扣上,随手拿起臺面上的玉中血,詢問道:“這究竟為何是毒鸩酒?”

白姨因年邁而落黃的眼珠盯着發簪,“以訛傳訛罷了。不過還是有些厲害的。将鸩鳥與毒蛇的血液融入這玉石。是調情的好物順帶也可下毒。”

她冷笑三聲,接着道:“當年我借與那丫頭,誰料她還真的狠心且也貪心,毒死了人家一家上下還裹了我的東西潛逃。”

“只不過毒鸩酒哪是可以珍藏的寶貝。怕是被他抓了做了泡制鸩酒的藥引。”

“這劇毒之物人用了一次也就罷了。之後盡早擺脫掉為上。入畫你可懂了?”

暗啞敘述,白姨的聲音不帶任何起伏,反而帶着隐隐的嗤笑。刻薄而自鳴得意。

“懂了。”入畫擡手将玉中血插回發髻。“那下一步是哪?”

“西安。”白姨閉上了眼睛,“這次白家怕是伸不了那麽遠的了。你自己掂量着辦吧。”

她在趕人。

“你出去吧。梳妝臺下有備用的繡鞋。”

☆、游園·皂羅袍(1)

入畫終究是有些倦了,出了白家的大門整個人就散了架。在回去的路上她懶洋洋地倒在後座椅上,偏頭望向車窗外一閃而過的風景。

雨花四濺,轉眼又被抹去。入夜之後道路兩旁的路燈發出橘黃色的光,映在玻璃窗上如流動的鎏金。她情難自禁地撫摸上去,并攏了腿。

叮咛一聲,千百種嬌媚在餘音婉轉間,她低聲道:“爺,入畫今日累了。”

手順着旗袍的開叉形狀勾勒,解語花頭偏向另一側,“你的哥哥倒是有趣。”

入畫掀了下眼皮,不為所動,“他怎麽了?”

“我看像是分分秒秒想上了你。”手深入內側,有繼續摸索的趨勢。入畫伸手按住了骨節分明的手,隔着緞子輕撫,似安慰又似挑逗。

她輕聲說:“他小時大致把我當做童養媳了吧。不過,”語氣冷峻下來,“我還不是爺您一人的?”

她轉過頭,手臂順勢攬住解語花的脖頸,湊上身親吻在他的頸前的喉結上,随之向上。舔舐地親吻,停在他嘴唇前凝視着他。

認真地凝視他,仿佛要把他臉在她的瞳孔中一筆一畫刻下,車窗上汩汩的鎏金彙入她的眼中,剎那,解語花失了神。

他感受到她伏在他肩膀一側的重量,睫毛翕動惹來的輕微癢意,“願在衣而為領。”她的唇貼在他的肌膚上,“承華首之餘芳。”

“爺,寸縷繞可否有興趣?”

旖旎春*色散去,落了個真幹淨。

她的眼眸清醒得冷徹,也倦怠得很。

解語花看着她之前刻畫在她瞳孔深處自己的身影幻化成了熊熊燃燒的冷冷磷火。

“除非你給我開個我無法拒絕的價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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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北京後,入畫率先回了她的屋子。去了一趟江南堆積下來如山的文件,怕是要先幹上個三天三夜。忙碌能自動略過解家傳個滿天飛的緋言緋語。

一方說:“我看花爺陪着入畫姐歸寧,承認她的身份了吧?”

另一方言:“你休要胡說八道,這些日子花爺對她什麽态度?冷面如霜,怕是好日子到頭。”

在解家處的時間長的夥計則在愛嚼舌根的丫鬟身後沉默不語,他們明白什麽都不會改變才是最為正常的狀态。

前些日子花爺回京之後,霍家的小姐來了幾趟。

誰還會鬥得過霍家?

他們聚在一起蹲在牆角,吞雲吐霧間互相望了望,随即深呼吸一口煙氣。

入畫姐是像花爺,可是像又如何?

他們心想:那入畫姐的心是石頭做的,鐵澆鑄的,為了不傷心,是的,不傷心。心眼多着,心裏跟明鏡似的。

什麽少奶奶,還不是霍家的。

偶爾入畫碰到了解家花爺與霍家小姐,她神色無恙打個招呼,該幹的活幹,不該說的話不說。分寸拿捏得精當。

憑心而論,入畫對霍家小姐看的很淡,除了那古靈精怪的性格與她相性不合,要知道世界上最難對付的人不是你喜歡的人,也不是你仇恨的人,而是你無感的人。

她無惡意,你無善心。

非敵非友的關系大抵如此。

入畫頂多偶爾感嘆一下命。更多的時候她在思索她能給出的價碼。

寸縷繞,寸縷繞,寸縷繞。

絲絲縷縷纏纏繞繞,是女兒手中的絹帕也是男兒指尖繞指的溫柔。

傳言那是苗人的巫蠱,寸縷繞心間,不敢與君絕,若一方負心,則寸縷撕扯勒心而亡。

姑且騙稱頭發吧。

作者有話要說:

一個戲精的自我修養

☆、游園·皂羅袍 (2)

解家西安的盤口出事了。

西安,古時長安。一道古城牆圈出西安的城的中心區域,中間有個鐘鼓樓,鼓樓後頭拖出一條街。白日裏青石鋪路,綠樹成蔭,到了夜晚,攤鋪的電燈汽燈一溜煙全部點上,旺季則折疊的桌子往外一鋪,往外端着的啤酒烤肉串的服務員停不下腳。

“發現了一座大墓,以規格來看倒像是将軍級別的。”夥計們刻意壓低嗓音竊竊私語。

“損了解家一半人馬。不知道什麽什麽鬼東西,聽說人一到那腳底下就被纏住了,直嗖嗖地牽着人往盜洞裏鑽。”喝了口冰鎮的啤酒壓壓驚。回想起駭人的場面頓時覺得頭頂冒汗,不知是冷汗還是吃羊肉串熱出來的熱汗。

自然是上報了上頭,聽說下來了一位高層來看看情況。又有人說那人原是花爺的得力助手,前段日子不知是怎麽了得罪霍家的幾位少爺,到下面來避避風頭。可這高層也太不像話了,自己都在這喝了半個時辰的啤酒了,他定的時辰倒是他一直沒有出現。

憤憤不平地砸了下杯底,黃澄澄的啤酒被晃蕩出來撒在手腕上,其中一個夥計由于前些日子的人心惶惶耐不住開口一句國罵,惹得對面桌子上一個人啃羊肉串的妹子回頭側望。

夥計讪讪一笑,眼睛卻盯着妹子看了幾眼。

牛仔熱褲加黑背心,腳底下踢沓着一雙人字拖,她一個人點了一大桶啤酒桶,籠頭下放着個玻璃杯,時不時渴了就接着喝上幾口。她朝着發火的夥計那一桌,一共三個人,笑笑:“不來坐坐?”

夥計略有躊躇,但見那傳聞中的高層遲遲不來,又有長得不錯的妹子搭讪,三個人端着放着烤串的鐵盤子做到了妹子的這一桌。

妹子招手叫服務生再送上三個杯子,一一給夥計倒上啤酒後遞了過去。

她伸手拿紙巾擦拭一下,嫩蔥一樣的手指十指交叉,對着一口飲下啤酒的夥計笑道:“說來聽聽,我是怎麽得罪了霍家的那幾位少爺。”

“噗嗤”一聲,其中一個夥計嗆住了。他伏在桌子上拼命地咳嗽,看樣子是被吓到了。

誰知道下來的高層是個二十多歲的大妹子。

那他們嘴碎的閑話她豈不是聽了一大半?

入畫小口地抿了口啤酒,眼神一冷,一旁啤酒桶還泛着咕嚕咕嚕的氣泡,“我在解家都不曾聽過那些閑話,怕是你是霍家的人吧?”咳嗽的夥計不知為何,對面分明是個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妹子,眼神冷的像臘月裏的寒風。更為冷的是她話中的內容。

之前半個時辰裏他一直把話頭從下鬥中的駭人場景朝着惹惱了霍家轉,技巧還算高超可遇到入畫就不太行了。從白姨那學的一手話裏有話,這種活兒的祖師奶奶絕對是妓*女。

幸虧她出發前特意叮囑了北京的盤口總管說先把自己說成是個男性,探探口風。否則還不知能否讓她聽到這麽一出好戲。

她冷眼看着夥計之一板着身體正努力想着什麽鬼話,勾一勾手指頭示意他上前,心底還真是可憐他腦子不夠靈光,難怪也只能在地方的盤口做做制作緋言緋語的角色。

“是我說占了霍家大小姐的位置還是什麽?”

夥計急忙還口道:“不不,大抵是小姐你太漂亮了,霍家二少向花爺要你花爺不允。”驢頭馬嘴拍什麽馬屁,入畫聽了都尴尬到雞皮疙瘩都要起來。她朝着另外一桌的人打了個響指,跟着她下過鬥的狄子出來把那夥計擒住,自然沒鬧出什麽大動靜。

狄子問道:“入畫姐,怎麽處置?”

入畫沉吟片刻,“先交給陝西的盤口總管,看他怎麽處置。”吩咐完後她轉過身,拿起玻璃喝了一大口。頗為苦惱地揉了揉太陽穴。

這解家……變天的前夕吧。

“給我說說怎麽個可怖法了。”

餘下的兩人面面相觑,入畫不耐煩起來,“你們同時說,誰先打岔停住結巴誰就和那位一樣。”

她朝着被壓走的那個夥計的方向努了努嘴。

“還不快開始。”她拿起串串,咬下一塊肉,外表看來就像個沉迷于聽男人吹牛皮的大姑娘。時不時一聲“哇哦!”“後來怎樣了?”“哥哥們你們可真厲害。”演的活靈活現。

被拖入洞了之後有膽大的夥計從頂上打了個洞,懸挂着在外圍看了幾眼。

臉部紫青像是窒息而死。手捂住胸口臨死前約莫是絞痛不已。

“那倒挂着的人是不是剛剛那個被拖走的人。”入畫問。

點了點頭。

巧了,霍家的下鬥法子。

作者有話要說: 霍家分兩派。一派秀秀,一派秀秀的哥哥們。

秀秀是好的,至于她的哥哥們麽。

繼續看吧。

☆、游園·皂羅袍(3)

到底還是義務。不過也是出乎了入畫預料的驚喜。無法拒絕的價碼,她心中咀嚼了幾遍,他自然沒那閑情去處理白家的事情,可現在兩方倒是開始內鬥了,真是讓自己漁翁得利。

還真是女人一多,是非就多。過去霍家內耗最大,家族鬥争一直很厲害,現在輪到了孫子輩,男人也開始争權奪勢起來,不僅如此吃着碗裏的望着鍋裏的,明裏暗裏滲透進解家,入畫冷笑三分,看樣子也不是最近開始,大致推算一下日期,可追溯到解語花當家。

當時的局勢有多混亂,入畫可以想象。爺踏着血流成河的屍體走上去,別人道他臺上是“解語花枝嬌朵朵”,可身着粉紅也掩不住冷冽殺意。

嬌娥到當家,絕不是一步登天的路。

“喂”

入畫抱臂望着窗外,盤口給安排個分外清淨的房間,窗外一顆大槐樹枝蔓葉茂,知了聲此起彼伏,一口古井早已幹涸,此情此景于她不過是又一番的斷井殘垣。

“是我。”她沉聲道。

她可以想象千裏之外的他此時應該剛從午睡中醒來,今日是周五,是他在她房間的日子。

她聽到一聲輕笑,還有打到一半的哈欠。腦海中他睡眼惺忪的樣子經過時空的濾鏡,也許還有奇妙的化學反應,話在嘴邊只變成了一句婉轉的“爺”。

解語花想到,另外一頭的女人似乎從來沒叫過他“花爺”亦或者“小花爺”,一口一個“爺”的,吳侬軟語,酥酥麻麻的,撩撥着鼓膜。

“怕是您不得不要來趟西安。”

她淺淺笑。

“價碼”她着重加強,“我可找到了。”

她總有打破旖旎在地将俗世撕給你看的本領。爐火純青。

————————————————

床畔空了一側的寂寞在抵達西安的頭天晚上消解地幹幹淨淨。

罕見的一場大雨,旦為朝雲,暮為行雨,朝朝暮暮。一同登至那巫山,雲雨之後清醒得很。

入畫枕在他的臂彎裏,輕聲訴說。什麽陰謀詭谲,什麽恩怨鬥争,都不是被利益的豬油蒙住了心,來來往往見慣了,很多也不便直說,只得話說到個一半留個半句,讓聽者有心的人自己去揣摩。

薄被底下的暗撫就如同有些事情同樣上不了臺面。

一個驚雷撕裂夜空。瞬間屋內亮堂堂的直逼人眼。亂七八糟的畫面直直湧入入畫眼睛,走馬觀花地上映一遍。

如火灼傷天涯的鳳冠霞帔。

被絲線拉扯着在地面上飛速前進的活人。

以及在墓內陰森森地把手镯撫摸的自己。

尚未褪色的蔻丹指甲刺入解語花的肩膀之內,身子帶有後怕的戰栗。

她喃喃到:“這次怕不是我要與爺一同下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略短....之後的下鬥真的不太會寫啊

☆、游園·皂羅袍 (4)

“入畫。”解語花喚了入畫一聲。

在将軍墓的墓外,今夜月明星稀,碩大的一輪月亮懸在上空,投射着地面上一片明亮。是個下鬥的好日子好時辰。

入畫停下在腰間插蝴蝶*刀的手,回頭望着他。如水月色中眼眸清亮。

他輕輕地開口:“和我在一起,你得要照顧好你自己。”壓在舌根的話終究沒有說出口,不是因為不忍,只是多年來的默契,沒有人會比她更懂言下之意。

她也是聰慧,平淡地笑了笑,低頭将刀完全插入腰帶的隔間中。“好啊,爺。我這種人是最惜命的。”

誰抛棄誰,說不定。

她伸手給已經懸在空中中的解語花,對方拉扯了她一把,前前後後連同四個夥計,由直接開在甬道頂部的盜洞中進入墓中,六個人倒挂金鈎似的懸挂在上空。

刻意沒有走在地面上,另辟蹊徑在墓頂上前進。六個人中只有入畫頗為吃力,不是因為柔韌,反而是這樣的行進對于女人而言體力消耗甚大。不過前有解語花打頭陣,後有夥計托着,夾在中間的她借着解語花遞過來的棍子,以牆和棍子為支點,倒也一步一步前進了過去。

有了之前夥計的教訓,他們避開了詭異的地面。解語花将手電朝下照了照,遍布金縷銀絲,說不出的富麗堂皇窮奢極欲。

入畫掃了一眼,低聲道:“之前的夥計怕是盜洞開的歪了,剛好碰到了蔓延到四壁上的絲線。說不定會東西會向上生長。”她拿手電随着自己的環顧而掃了一遍,深吸一口氣。

基本除了墓頂其餘的甬道全部都布滿了。

攀到底部的解語花也停了下來。

“你對寸縷繞知多少?”他不回頭直接問道。

入畫閉眼,沉默了片刻。“這還不是。”她幽幽道,“還要在後頭。”

“它可能是任何東西。蘇繡的衣裳,刺繡的絹帛,金縷衣,鳳冠霞帔。什麽都有可能。”

解語花摸索着棍子的一頭,“這麽說你等于什麽都不知道?”

入畫說道:“話也不能這麽說。我只知道我們能到達最後的主室。”

“其餘的……”她話說了一半,指了指甬道底部的石門。“留了一條路的。”

出乎預料又在情理之中,石門上竟然一絲寸縷都沒有。

解語花招手讓最後墊底的夥計上前,吩咐了一番。只見夥計上前借助另外三人拉扯的鋼絲,一個跟頭翻到石門上,後緊緊趴在其上,拿出小刀努力刮取上面的石屑,後轉身傾倒在絲線附着的地面。

大松一口氣,絲線瞬間被腐爛掉,消失得幹幹淨淨。

“太奇妙了。這石頭是什麽物質組成的?按理對絲線能造成腐蝕那麽對人體也能造成一定的損害。”

入畫約莫是極品的烏鴉嘴。只見上前的夥計捂住手部,凄慘地嚎叫。

轉眼就化成了一灘屍水。

屍水咕嚕咕嚕冒着氣泡流向了石門。只見石門緩緩發出沉重而幹澀的悶聲,慢慢向裏打開。

從裏面吹來一陣帶有桃花香的陰風。

吹得剩下的五個人忍不住起了雞皮疙瘩。

作者有話要說: 通關游戲開始!

☆、鬥中(2)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古人常用桃花來比喻女子嬌嫩的容顏,人面桃花,相映紅,是極妍麗的。而自古以來的中國男人,怕都是想娶一個桃花一般的女子,可世事無常,來年三月,桃花依舊笑着慵懶缱绻不知人意的春風,你心心念念想要迎娶的姑娘卻不知何處去了。

這從裏面吹拂迎面而來的桃花風,毫無墓地裏那種陰冷腐朽的氣味,它柔和纏綿,一波一波似拉扯的手牽引着入畫向前走去。

入畫身不由己地向前踉跄着。她把手伸向依舊伫立在敞開的石門口的解語花。他擡首望了她一眼,眼神不明,随後平視前方。

入畫笑了,嘴角僅勾起彎彎的弧度,她轉身随着風一步一步向前,風随後開始緩慢地将石門合攏,徘徊在石門處的其餘人一并進來。

聞言解家謹慎細致,這是當然。那當家更是一個人精,懷疑埋下的種子在第一個夥計慘死之後捅破了壓在其上的石板,慢慢悠悠長出了小芽。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只不過是出于過去的專業敏感,偶爾提及一句,就引來了他人猜忌。

好笑好笑。

他們在身後亦步亦趨跟着,自己在前方随着風繞過彎彎曲曲轉角,直至被探路燈照亮的空間突然敞亮,正中心的石臺上疊放着什麽東西。風有靈氣般的雀躍起來,它急急地拉着入畫上前。

好一套美麗的嫁衣。

紅如鴿血,燦如鎏金,更為可貴的是竟然沒有絲毫腐蝕,嫁衣紅底上用金縷繡着祥瑞的圖案,入畫看不透徹,她招手讓身後的行家上前。

“唐公主嫁衣規制。”解語花僅掃了一眼便得出了結論。

“公主墓?”入畫問道。公主級別也有可能是功勳顯赫的将軍級別。

解語花搖了搖頭,“說不準。”

“接下來如何?”

他睨了她一眼,言下之意,我以為你知道。

“爺說笑了。”她轉過頭,逃離視線。

目前大致處于陵墓的前室,不出預料的在以石臺為中心的左右兩邊是左右耳室。

“大抵放着些玩意,爺不妨先去看看。”耳室一般是用來墓主人生前的用品或陪葬品,估計對推測墓主人身份有幫助。

解語花招招手,站出去兩個夥計,一左一右分頭走着。耳室的石門輕輕一推,而後入內。大致掃了幾眼後随即出來。

“左邊是一些梳妝臺,漆器之類。”

“刀戟,铠甲,唐三彩,馬狀。”

入畫挑眉,“公主與驸馬合葬墓?”就比如那大名鼎鼎的遼陳國公主墓。

看來耳室的東西價值并不如何,倒不如說跟眼前這鳳冠霞帔相比,着實是遜色些許。那麽寸縷繞便只有可能在主室內了。

”爺,繼續往前嗎?“她等着他的吩咐。卻在下一秒被他整個兒拎起,左手挑起沒有離手的棍子,往入畫的腳部送出去。

她的腳踝被紅色的絲線一層一層纏繞住。白光一閃,入畫抽出蝴蝶~刀往下砍向被棍子挑起的絲線。

紛紛揚揚的落了下去,就像暮春的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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