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回遠塞荒雞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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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說:衆生皆苦。

穿過陰暗狹窄的産門,渾身沾滿母親的陰血,嬰孩啼哭。而這第一聲哭泣就定了一生的基調——苦累了睡,餓醒了再哭,苦難盡了就是慘淡,慘淡之後緊随着苦難。

殊不知,這啼哭不是苦,而是渴望。人這一生,要吃,要喝,要暖,要愛,唯獨不要死亡。

可白勇不同,他要只是一份守護。

他們不在一個好家庭,當他處于懵懵懂懂青春躁動的青春期時,他的妹妹就接受了舊時妓*女的培訓,她那時還無法走上街對着別的男人抛着媚眼,只好在家對着鏡子顧目自盼。

他那時還未明确的男女之別,大大咧咧推門進入時,只見女孩上身只一件抹胸,胸已發育,隆起的曲線恰到好處,居高臨下還可見隐隐綽綽深陷的一線天,鏡子中的面容妩媚的驚人,一颦一笑皆是風情,尤其是上揚的眉尾,一挑,就是一把匕首刺進他的心窩,否則他怎麽會那麽疼。

從此之後,他的人生就是情*欲與苦的糾纏。

找了別的女人試圖證明自己不是變态,卻又在動情時睜眼閉眼都是她鏡中的笑,口口聲聲喊出的還是那兩個第四聲。

那是愛嗎?他不知道。只知道她離家時他心口的匕首往裏插*入了三分,那個男人親密無間摟着她的時候又往裏進入了三分,知道了她懷了身孕時又是三分。

剩下最後的一分在今夜總算完完全全進去了。

齊柄沒入。

他的奶奶舍得。舍得她離家,舍得她埋伏。舍不得她的含在嘴裏的孫兒去挑擔。

她的男人舍得。舍得她陪酒,舍得她入險。舍不得他從小看大的霍家小姐受一分傷。

所以她還有誰舍不得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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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勇想只有自己了吧。

她怕是臨行前就預見了什麽。她相同的話從不說第二遍,千叮咛萬囑咐他不要出門,可他對她就是心眼多,敏感的很。

這不,他欣慰。

尾随着她看她來到這荒郊野外,不知從哪走漏的消息來了一批人,全部帶着家夥。

他摩挲着他順手捎來的砍刀,沒有恐懼只有她。

這是一場他從未經歷過的苦戰。

不比他爺爺的骁勇,他哪裏是勇,還真是白勇。

全身挂了彩,還中了致命傷,所幸他解決掉了。轉念一想,他還沒見到他的阿畫,撐着砍刀一步一步拖着身子爬向了她。

月色真美。他閉眼前這麽想着。可惜他沒那福分和他的阿畫在月色中拜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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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是什麽?是靈至天國,是身陷地獄,亦或是一抔黃土埋身骨?

入畫不知,她只知道死是人沒了呼吸停了心跳,就如她懷裏的白勇。

過了許久,像是暗啞之後的爆發,她哭出了第一嗓,沙啞粗糙,撕裂她的喉嚨,接着是第二聲,第三聲……聲聲慘烈,聲聲攝魂,聲聲索命,猶如厲鬼扯着鎖鏈,套在人脖子上,死命拉扯。

從遠處趕來的解語花就這樣聽着她哭嚎,就着冷風與大雪,他終究是來晚了。

雪地震動,她早已哭的沒了氣力,頭貼在白勇的臉頰上,小聲的抽泣。

他沒臉見這樣的她,他的謀劃他的保護裏沒有她,因此疏忽了她。

雪地裏男人的臉早已紫青,可這個角度他的眼神剛好直直對着他,質疑,責罵,失望,竊喜,自豪,他解讀出了這些。

他伸手想去撫摸哭到力竭的女人的臉,被一巴掌打下。迎面而來就一句話,冷入骨髓,剝皮削骨。

“選我還是霍家?”

她不傻,王八邱與魚販阿六是活不過今夜的,有氣力趕來的只能是家大業大沒了主心骨忙着争産的霍家。

他也不傻,他知道她的報複是不留霍家一口人,從上到下,有關無關,全部一個不留。哪怕不是如此,以牙還牙以眼還眼最起碼的要求,他還是動不了霍家。

誰也說服不了誰,一個無法妥協與争辯的回答。

因此沉默是最明确的答案。

“好,好,好。”她長笑,直至岔了氣,咳到沒了半條性命。她踉跄着抱着白勇的屍體起身,穩住身子,眼神似毒蛇冷酷。

“解、雨、臣”一字一頓,咬牙切齒,字字泣血,字字誅心。

“你他娘的連婊*子都不如!”

婊*子無情,尚還有義。戲子的情不僅廉價,還薄情寡義。

婊*子孤勇,還能拼命。戲子的命不僅金貴,還要好名聲。

婊*子至今沒有洗白,處處遭人冷眼,戲子長袖善舞,早就成了藝術,沒了罵名。

婊*子拖着也許是她上輩子的情郎在雪地裏走着,轉身的那一剎那,她掀動嘴皮,解語花看了個明白。

”你我從此恩斷義絕。“天旋地轉,頭暈目眩。

之後天地間只能聽到她碎碎念接近魔怔的呢喃:“哥,我帶你回家。”她哭。

“哥,我錯了。”她悔。

“回家……”“回家……”‘回家……“她瘋。

她原先跪着的雪地全是血,一大片地被血浸染,紅的觸目驚心,妖豔如鬼。他急促促地擡頭,行進的女人腿間,還在淌血。

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

今日種種譬如今日生。

可白家,在今夜,就死了個透徹。沒了今日沒了來日,唯有昨日種種。

至死不敢忘。

作者有話要說:

她與家族

他最後還是選擇負了她。

這就是我想描述的一個女人。

薄情重義

☆、幽媾·隔尾(1)

敢人世上似這天真多則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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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邪頂着三爺的臉窩在長沙幾日,做着出發前的準備。當他對于很多一下子需要他來決策的事情感到苦手時,禍不單行,麻煩它自己找上門來。

潘子略帶防備迎着入畫進門,覺得此人雖似友非敵,可手有寸縷繞這邪物,自然也不是什麽善茬。吳邪隔着一張面具,擡首打量了女人一番。

面具時間戴久了,也就沾染了些面孔主人的習性,就比如現在他的掃視冷而鑽。

女人幾日不見,整個人瘦了一圈,臉上毫無血色,白的病态就像鬼魅。可她目光帶着刺,剜骨鑽心般冷徹,彙成熾熱的豔火,轉眼又拾掇地幹幹淨淨,宛如一場大雪埋沒了癡嗔愛恨。

他還不知入畫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麽,不過她剎那露出的那一絲絕望感染了他,他只知曉她目前和他同病相憐。

女人取出潘子捧在手上盒子中的寸縷繞,輕輕把镯子塞入左手腕,一并帶好。

而後她撩了下垂下的頭發,吳邪注意到她垂眼間手指繞住頭發微微用力,發白的幾絲鬓發就被她扯斷扔在地上。

“小三爺。”他聽到她說,恰到好處的猶豫和膽怯,“巴乃能否帶我一并去了?”

女人做戲最擅長的大抵是哭戲,嚎啕大哭實在太假,入畫選擇那種淚雨婆娑斷斷續續的抽噎。

她不多言語,只是搖頭點頭沉默與流淚。

你問我答,每句都三分真七分假,活生生前後連起來給吳邪領悟了過去就是——

花兒爺說巴乃此行太過危險,而我實在放心不下我的相好。

真不知是女人演技太精,還是她咬着牙抿着唇欲語還休的姿态像足了三爺身邊的那個女人,啞姐。吳邪和潘子都未有過女人,不了解兒女情長也不敢擅自玷污了,只好內心獨自揣測。

女人真是麻煩,愛咋咋地。大不了到了巴乃扔給小花他自己去處理算了。

打好了算盤,就不敢繼續滞留。

三爺的那批人日夜兼程終于到了巴乃。

“三爺”也就是吳邪一到巴乃就被迎着去見了裘德考,入畫躲在三爺的人群中遠遠看見解家和霍家的人馬,吳邪被請走了潘子也無心管她,而她經過簡單的化妝和衣物填充如今成了一個年紀四十有些臃腫的女人,她不怎麽擔心會被發現,只要管得住自己。

就這樣她混在一群夥計中等到了吳邪回來。

三方人手合并之後立馬上山,走了一天一夜才到目的地。

石頭灘上裘德考的人點着篝火歡快放縱,而三爺帶着的這批人都疲勞不堪。領路的阿貴問道:“有老板要什麽日要什麽澡?”

入畫聽到解語花拍了吳邪的後背道:“日光浴。”她睃了一眼他們,透過他們看到湖邊一男一女兩個外國人坐在石頭上長吻,耳邊是模模糊糊的“及時行樂”。

沒有感覺,只覺疲憊和諷刺。

她順手撈了一瓶裘德考那批人的啤酒,獨自一人趁着衆人忙着收拾家夥走到湖的另一邊。那裏一片漆黑。只需再一步她便可融入了暮色,消失的徹底。

她正要加快腳步,忽然感到手腕被人擒住,她肩上的背包一并被人卸了扔在腳旁。而後整個人被禁锢住,被裹挾着朝裏又走了幾步,頂在了一棵大樹的樹幹上。

只一瞬間,切換了動作,膝蓋頂着膝蓋,腰被手臂圈住,而她的手腕被對方另一只手抓着靠在一起,動彈不得。

對方不怕她大聲叫喚,只輕微彎腰,伏在她的耳畔。

“入畫,幹我們這一行的,天生都喜歡及時行樂……”

腦海中閃過湖邊接吻的男女,而她的唇溫柔的封住,觸碰後才發覺,她嘗到了她之前來不及打開的啤酒。

德國人最愛黑啤,醇厚而入口苦澀,聽說喝久了便會品出些酒花的甜味來。

她咬舌,沒有甜味只有血液的鐵鏽味。

更加苦了。

作者有話要說: 看标題就知道目測是本文的最後一次肉了。

我曾經作死嘗過一次黑啤,當時配的是牛排。

我是喝慣了南方這裏的啤酒,南方的啤酒可以當喝水一般喝,被卻被黑啤逼着活生生浪費了一大半:(自己做的死

總而言之我會争取在八月份之前把入畫完結掉= = 盡管好像沒啥人看。

下一篇目測應該是兵長的文(長篇細寫

雖然還有別的天坑(望天

☆、幽媾·隔尾(2)

趁此良宵,完其前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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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你把領扣兒松,衣帶寬,

袖梢兒揾着牙兒沾也。

則待你忍耐溫存一晌眠。”

恍然間衣衫半推半就脫了個欲拒還迎,而他的手指指腹摩挲着女人的臉,把上的陰影浮的灰塵一并抹去,露出個瘦削而蒼白的面孔。

可惜神情冷漠抗拒,抿着嘴不做任何動作,直挺挺靠着樹幹直立,任憑他做些什麽。

他盯着她看了許久,不知該如何是好,出聲問:“這兒危險,你來作甚?”

女人有了動靜,譏诮的很。她低頭掃了一眼自己的衣服,無所謂地聳了聳肩膀。

她斜睨着細長的眼,“做還是不做?”十足的輕賤,活像個跟嫖客讨價還價的婊*子,就差個讨價還價。

她身上最後一部分不像婊*子的地方死了。

從蛹中赤身裸體地爬出來,抖落掉身上蛻下的皮囊,她樂得個利索。真是快意。

她抖落掉岌岌可危的衣物,上半身在黑漆漆的夜色中泛着光,骨頭擱着皮肉,突出來,她低頭嗤嗤自顧自地笑着,卻被突然頂撞地失聲叫了出來。

疼。幹澀突兀的疼痛襲來,她随即咬緊牙,赤*裸的背部貼合着樹幹,來自後背的粗糙樹皮也折磨着她。

心甘情願。她并着随之而來的快感一塊接受吞咽了下去。

而他細細吻着她的嘴角,認真感受她睫毛的顫動,縱然不明她為何而來心底卻因見着她而歡喜不已。“別忍。入畫。”他喚道。

“等這幾年,待我細細謀劃了行不?”他思索過給她報仇的事,也只在此時此刻。男人本性就是如此,他們在床上聞言細語,海誓山盟。一下了床就要面對着王權富貴,家國人民,翻臉不認人。

“霍家老太的事情我還瞞着,沒敢說出去。但是霍家已經開始亂了,她的幾個兒子非常難弄,霍家很多出國的親戚現在都已經回到了國內,準備開始奪産,現在他們就等着讓我給個交代,告訴他們霍家老太去哪兒了。”因此現在更是動不了那幾個動手的二世祖,哪怕他們曾經聯合王八邱和老六想要 吞掉解家的盤口。他壓在舌根沒說出來。

穩與懸,他永遠選穩。哪怕這棋局要等個十年二十年。

可入畫也是個人精,現在好歹神志清楚,前一秒叫她別忍,現在又叫她等。好笑好笑。真是好笑。

她捂住肚子笑得花枝亂顫。

待她笑夠了,她喘着氣回應道:“我說,解雨臣,我看你腦子靈光的很,難不成你還想兩全其美、坐享齊人之福?”

她白家不是解家,一家都是瘋子。老瘋婆子帶出兩個小瘋子。一個不顧人倫愛上了自己的妹妹,一個瘋瘋癫癫只想速戰速決。

“你知道……”她伸手摟住她前金主的脖子,“負心漢都喜歡這麽對傻不溜秋的姑娘說:你要等,要忍,要寬容,要得體,要大度……”

“世間對女人的要求太多了。”

她湊上身,舔舐着男人的喉結。利牙貼在他的動脈上,喃喃自語。

“王寶钏在寒窖中等了薛平貴十八年,可薛平貴在外都娶了公主,榮華富貴享受不盡。”落下一個吻,她說:“可她呢?只享了十八天的福就死了。我都替她難過。”

“我們婊*子是最看不慣這一套的。呸。”她迎面啐了解雨臣一口。

“別拿大道理來搪塞我。”

因為別人不把婊*子當人,她們只得把自己看的金貴了。

那些莺莺戲文,她們看了通常都揣摩出另一套意思,都是規勸女人,拿那些君君臣臣父子,什麽在家從父,出嫁從夫來捆綁女人。

看了就生厭。

你問妓*女喜歡看什麽?

妓*女咯吱笑的不停。你們都罵那吳三桂,可我們最愛他了。

婊*子圖的是什麽。不過是就是七個字。

“沖冠一怒為紅顏。”

說什麽及時行樂,及時行樂的老祖宗還是我們呢。

入畫主動迎了上去,她抛下了世俗,暫時抛下了一切。

婊*子無情,戲子無義。

婊*子合該在床上有情。

她腰肢軟的仿佛能掐出水,身體熱的發燙,情難自禁時一把攥住落下的樹葉,冰冰涼涼給自己一份清涼。

性起,她給自己搭了一張床,他給自己建了一座戲臺。她給了她床上的情,他給了他戲臺上的義。不就是沖冠一怒為紅顏,咱戲臺上演給你看。

性落,眼看她床空了,他戲臺塌了。

嗯嗯嗯呀呀呀,嗯嗯呀呀。

“解雨臣你盡管去。”她站在塌了的床上,笑得高深莫測。“你和霍家小姐能平安出來。”

“婊*子不屑打诳語。”

作者有話要說: 為什麽收藏我這個人比收藏入畫的都多....嘤嘤嘤qaq哭泣

☆、長生殿

總朕錯,總朕錯,請莫惱,請莫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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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行前解雨臣向入畫再三确認,她所言是否為真。擋不過他的逼問,她加了句。

“你,霍家小姐,吳邪,那個胖子,還有那個悶油瓶,都是好的。”

“那你?”他架住她的雙肩。

入畫翹了翹二郎腿,一臉無所謂。

“我?”她內心好笑,咀嚼這兩個字,看看裏面究竟有幾分情。“自然等着你們回來。”沒有什麽大礙,她的表情。坦坦蕩蕩不像說謊的樣子。但願如她所說,都是好的。

她不耐煩地做出送客的手勢,“走好。不送。”

是啊,他後來想着,她沒打诳語,但什麽都沒多說。他們五人是好的,也就他們五人是好的。

張家古樓出來後的第二天,他的人和解家的人取得了聯系,解雨臣立即就被接走。只不過夥計有點意外,入畫姐留在了巴乃,可轉念一想也許是花兒爺在巴乃還有什麽未完成的事需要入畫姐處理。因此并未生疑,收下了入畫姐的一封信,被叮囑只能花兒爺醒了後給他看。

而後入畫來到昏迷的吳邪身邊,取出他背包裏的頭顱。

她勾起嘴角,“啧”了一聲。

霍家老太不比她祖母,她這一輩子活得相當夠本了。用吳邪的話說一輩子精彩絕倫,牽扯的幾個男人也都是一方枭雄,是平常女子見識都見識不到的。

也因如此才畏懼死亡,才急不可耐地想要寸縷繞。

她感受到手腕上镯子溫潤的撫摸,笑了。

“真醜。”她打量着枯槁的頭顱,評價道。

将頭顱居高臨下地交給霍家小姐,三言兩語只說是從吳邪口袋裏發現的,在場的裘德考的人也可作證。她略帶殘忍的笑意,看着秀秀完全崩潰。

然而若隐若現的笑容幹涸在臉上,在秀秀崩潰的哭聲中她突然覺得無聊又無趣。

大概她崩潰的模樣讓她想到了雪夜中的自己。

一樣無助懦弱的讓人厭煩。

她嘆道,“可憐的孩子。”蹲下*身揉了揉霍家小姐的頭發,在秀秀婆娑的淚眼中她看到自己聖父的輪廓。

“回京找解雨臣。他會幫你。”頓了頓,她繼續補充:“他現在也需要你。”

好演技。事後她忍不住起了雞皮疙瘩。

把那種仁慈、關懷、體貼全部做戲做到了,救贖衆生的偉業,她考慮到,也許可以将來以此謀生。

最後是吳邪。

吳邪初醒時眼神迷茫,宛如出生的嬰兒般天真無邪。可待他細細看清了坐在床畔的是誰,腦海中情不自禁浮現出小花在古樓中曾對他說的話。

“吳邪,我們會好的。入畫說的。”

解家人從來不語氣如此篤定,而那時的小花,眼神堅定而虔誠,仿佛入畫是他的上帝,而上帝賜予他神寓,他們都會好的。

“所以……”他努力整理腦海中的思緒,“你是知道這最後的結局的?”

入畫點點頭,臉色平靜。

“那你還知道什麽?”

“很多細節。以及密洛陀。”

彼時吳邪還未和他人提及他洞中的奇遇甚至潘子的死,雖逃出張家古樓的狂喜沖淡了對潘子死的悲切,可他依舊忍不住的憤怒。

“既然你提前都知道,為什麽不說出來!”最後幾乎是怒吼而出。

他親自從古樓中逃出,也親眼所見所有夥計被強堿毒氣腐爛後的慘狀。他心下算了算,霍家老太是傾了半個霍家的人手與精英來的,而解家也出了不下四分之一的人力物力,因此巴乃一行,霍家與解家則是損耗了大半。他三叔的人手也自然不用說,潘子都死了。

現存九門中的幾家,因此凋亡也難說,慘到不忍直視。

吳邪踉跄着去夠他挂在一旁的背包,入畫走過去了取了給他。

他慌張地在裏面四下摸索,生怕丢了什麽。末了,從中掏出一部粉紅色的手機。入畫只需掃一眼便知這是誰的。

他遞給入畫,說道:“裏面有一條待發短信,寫的是——”

“告訴入畫:情雙好,情雙好,縱百歲猶嫌少。”

“他那麽信你……”話音未落,他看到入畫如沉湖般的臉皲裂開來,她的冷靜淡然從容譏诮嘲諷等等諸多表情此時此刻全部扭曲在一起,顯得猙獰而悲傷。

那是《長生殿》中的唱詞。

旁人不懂他,只能理解他打出來了的前句。

可入畫懂他。

“怎說到,怎說到,平白地分開了。”啼笑皆非的姻緣,身不由己的宿命,平白地分開了。也許是宿仇也許是生死。

“總朕錯,總朕錯,請莫惱,請莫惱。”

在黑漆漆的古樓中,他眯着一雙眼,秋波中盡是缱绻,他就是那多情的唐明皇,此時此地此景此情,什麽唱不盡的興亡夢幻,彈不盡的悲傷感慨,什麽家國江山,都不如此生終老溫柔鄉。

“我錯了。”他揉揉她的頭,平生第一次對她徹底服了軟。

“別生氣了。”

吳邪看到眼前的女人陡然間拔出了她所有的刺,她雙手捂住臉,泣不成聲。

斷斷續續的哽咽中,他聽出:“如果說出來能改的話,那就是不是命了。”

比如白勇。

她預見過白家人丁凋亡,她生怕他随她會出了什麽亂蛾子。千叮咛萬囑咐要他留在家裏,可他仍舊偷偷尾随了她出來,最後落了個穿心而亡。

事後她怨自己,自己來什麽長沙,管什麽閑事。可又轉念一想,覺得什麽都躲不過。躲不過,那就是命,只能迎頭上了。

吳邪悟了。

他事到如今看的最透徹,也想的最多,自然細想之後就悟出了“能改的就不是命了”是什麽意思。

只是……他望着她,自己也不知他眼神中盡是悲憫。

透析人情而又對萬物持有最深同情與體諒的大悲憫。

世事難拚一個信,人情常帶三分疑。更何況是解家的當家——小花。

倘若如此他還信你……

你何必親手負了他。

作者有話要說: 不打算放存稿了= =

冷酷我是一個沒有存稿的人= =

紅娘吳邪上線!滴滴打卡!

其實那條短信糾結了我久。

啊啊啊啊不準嘲笑我是個沒有戀愛經歷的單身汪汪汪。

原本就是那經典三個字。

接着又改成什麽憑君花解語。

接着有想什麽管賬管得好,那就管一輩子吧。

然後又是什麽上邪。

什麽溫庭筠全部都上了。

最後還是選擇了長生殿。

表白真是個技術活。

為什麽沒有小仙女對我表白嘤嘤嘤哭泣qaq

這個夏天充滿了戀愛的酸臭味(口亨

☆、旁疑·步步嬌(1)

世事難拚一個信,人情常帶三分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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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畫收下了吳邪給她的手機,躲在專門為她劃出的高腳樓裏給手機充了電。

她看到了那條未發短信以及他錄下的視頻。

視頻的前半段他公事公辦,說明他們發現了另一品種的黑影,特別巨大。

因為離鏡頭太近的緣故,解語花顯得臉又圓又大,好笑極了。他喘着氣解釋說“必須有記錄,否則我們算白死了”,入畫看到這有些哽咽。

他那時大概覺得她騙了他,連他一并想害死,從此一筆勾銷。

他會想什麽?他那刻怨她否?

入畫不知。只知他最後一刻想着的是她。

将近結尾處,聽到潘子潘子大吼了一聲:“岩殼裂了,大家準備!”鏡頭一陣晃動,接着就黑了。就在黑的一瞬間,入畫瞪大眼睛,手指拼命點按,音量條變至滿格。

“我恨你,恨之入骨。且愛你,如癡如醉。”

他喃喃自語,情深而怨毒,作足凄凄惶惶。

卻始自情熱激蕩,不曾蒙垢。

戲子的情宛如陳痂般尖刻而唯美,如歡如殇。

她破涕為笑。

她承認這是她聽過最動人的情話。

她歡喜上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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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隔日便回了京,不同于巴乃的溫熱,京城寒冷幹燥,冷風直嗖嗖地往你臉上撲,入畫記得剛來京遇冬時,她的臉上盡是起翹的死皮,在盤口端茶送水的時候遇到個頂好看的男子,室內也裹着貂絨圍巾,說不出的富貴逼人,一雙桃花眼笑的勾你魂,“可憐見的小丫頭。” 他憐惜,随手遞給了她他剛抹完手的香膏。

馥郁滋潤,效果極好。

昨日種種都恍如隔世。

一下飛機,入畫買了件深紅套頭毛衣,買了一瓶唇釉,在機場的衛生間裏,她看着鏡中幹瘦而蒼白的女人。

套上毛衣後,她取出唇釉,沿着唇形勾勒,而後一抿,舒展。

她選擇的是沁着血的深紅,臉雖瞬間有了血氣,但乖戾狠絕的很。

手指為梳,大致把頭發捋順。

摸索着手腕上的镯子,她想,總算有些人樣了。

出了機場便是戰場,總不能先輸了陣勢。她勾起唇,鏡中女人肌肉僵硬,嘴在笑而眼不笑,似笑非笑的詭異十足。

現在霍家最亂,有人争産,有人争寵,有人渾水摸魚,有人殺人放火。

而有的人,想趁亂風月一把,順帶個鹬蚌相争,他做個閑散漁翁。

一出機場就有一輛黑車靜靜候着入畫,她側身閃進車內,迎面一陣她曾珍惜用了一冬天的馥郁香氣。霍二頗埋怨女子不愛惜自己。他直起女人的高領,把它細致地疊好,剛好露出個小巧的下巴。他摸索着面料,只覺粗糙。

“改日給你一件又輕又暖和的。”他絮絮唠叨,“怎這般不愛惜身子?”

他活的精致,也愛惜美人。覺得這世間男子除了他都是污濁玩意,只有他最懂女子的美。平生最厭兩樣,一樣是糟蹋美人的男人,一樣是糟蹋自己的美人,可偏偏在京城都讓他遇着了。

入畫縮進領子裏,只露出個狹長眼,她盯着前方的司機,十足防備。霍二見狀心領神會,随後按了個按鈕,一道屏障隔開了他們與司機。

“霍家怎樣了?”入畫露出臉,深呼吸一口車內的暖氣,暖一暖燥冷的呼吸腔。

“亂成一鍋。”霍二伸手拉住入畫的手,為她取暖。

“我大哥聯合了我大伯,他們那家對花兒爺逼得緊,這姿态咄咄逼人哎。”他化解了入畫略有掙紮的動作,十指交叉,纏繞在一起,繼續道:“秀秀不善經營,自然底子弱些。雖你懂我們家,女為貴,我祖母唯一的女兒,可就是我姑姑,好些年前消失了,若繼續按照祖制,家主會是秀秀。可現在畢竟是新世紀了。”他嘆了口氣,“本家人對秀秀帶回祖母的首級不滿,挑刺的很。我小叔連夜從國外趕回來,目前最穩妥的方子估計就是尋求外援聯姻了。”

他往下不言說,聯姻的對象是誰雙方都心知肚明。

“現在你可想通了?終于肯跟我了?”他問道。

入畫冷笑,她掙脫開霍二的手,藏進毛衣袖口裏。“說了半天,你對自己只字不提。”

“這我不管,那是你們霍家自己的算計。”她道。

她擡手露出腰肢,在她的示意中霍二攬上了。盈盈一握柔韌堅實。攬上了就不想再放手了。

“我只問:之前在長沙的是不是霍大?”她語氣冷峭。

剛好經過隧道。漫長的黑漆中霍二的臉隐匿得很好,待出了隧道路燈的光投射進來,他點了點頭。

“那好。”入畫伏在他的肩頭,笑得誘人。

“我與霍二公子達成一致了。”

霍二的吻一并落下,他僅僅停在唇上逗留了片刻,便離去。蜻蜓點水般浮動,也禮貌的很。

“什麽一致?”他裝傻,薄而透的唇沾染了釉顯得暧昧。

“我要的一直是美人。”

作者有話要說: 霍二就是個男小三!

捉住他!

浸豬籠!亂棍打死!

☆、旁疑·步步嬌(2)

不出三日,霍大就暴斃在北京一家知名風月場所裏。死因說奇怪也不奇怪,但總歸說出來難堪,居然是□□興奮過了頭給自己打了一針,這下可好,賽神仙,就真的成了神仙。

說起來要評什麽個京城四少,霍大可是其中之一。霍二與解語花在北京的政界以及娛樂界一向低調,不比霍大吃喝嫖賭抽樣樣精通玩的過火。

可霍大也就死在了這最後的一個抽上。霍家對前四項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最後一項想來霍大也瞞着他們,過去的抽那叫抽大煙,現在可先進了發達了,應該叫吸。

“我大伯自己也覺得丢臉,不敢聲張。”霍二給入畫剝了個荔枝,他玉一般的手将晶瑩剔透的玩意送到她嘴邊。“嘗嘗,剛剛運過來的。”他滿意地看到入畫吞了進去,繼續道:“畢竟我們霍家表面也是個正派人家。北京人愛面子,家醜不可外揚麽。”

入畫将核吐了出來,皺了眉頭,一語雙關,“甜的發膩。”

霍二寵溺笑笑,他近日摒棄了他外頭所有的莺莺燕燕,專心對着屋內的一個。

他道:“怎麽可能?入畫,你剝一個給我嘗嘗。”

入畫是做慣了丫鬟的,聞言取出了一個三下兩下剝去殼,粗糙暴力卸除,遞給坐在她身旁的霍二。

“粗魯粗魯!”他氣到彈她額頭,“要這樣輕輕用指甲折進去點……”他一邊說一邊做着示範,剝好了另外一顆依舊送給入畫。

可這下入畫沒接了過去,她撐着頭側過來望着霍二。

他長得是真好看,眉眼精致到沒有瑕疵,比解雨臣還細致許多。解雨臣與一般男子相比已是俊俏的了,可和這位霍二公子站在一起一比,怕就是個村野來的野人。

霍二全身上下,從腳趾頭至頭頂發旋,無一不精雕細琢,好生養着。

這般好看的人,一般人都會驚豔于造物主的偏愛,對于他犯了錯通常都會一并寬容了過去。

可入畫不,色令智昏,她對美色一向警覺,要不是她會看人,靠着些恃寵而驕的憨,對,在霍二中她被偏愛到有恃無恐,她早就露了餡。

可她永遠缺了些耐心,也匮乏一顆感激的心。

她掂量着開口:“那日霍大臨死前可是對我說了些別的什麽。”

“哦?”霍二神色無虞,他轉移開了話題。“今日碰見秀秀,我叫她喚你二嫂,你蹙了眉,是否心裏不悅?”他詢問。

“我是心急,我道歉。請求你原諒。”他上來摟住入畫,騰着手怕沾上了荔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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