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感情千姿百态
“還發呆,走了。”
郁觀樓拍了下時遇殊的肩膀,力道不小,将他從無意識的沉思裏拉出來。
寧繪氣溫比江碧高了不少,穿着制服和軍靴的時遇殊無由來的燥。
那天傍晚方渡青說了那句話後,兩人再也無言,時遇殊在心裏暗自責備了下自己,明知道在小姑娘心中家人仍然是放不下的一個心結。
晚上方渡青回到意晖閣,頭一次沒和時遇殊一起吃夜宵,盡管他買了小姑娘最喜歡吃的炸鮮奶和糖火燒。
時遇殊坐了片刻,等方渡青洗完澡下樓拿牛奶,他才攔住了她,方渡青頭上還搭着一塊幹發巾,從額頭細碎的劉海縫隙看時遇殊。
家裏開了暖氣,他衛衣早就脫下,只剩一件同色短袖,接過方渡青拿出的草莓味牛奶,掰下吸管,利落幫她插好,塞到手中,并借勢俯下身在她身邊輕輕開口,“你跟他們不一樣沒關系,我始終相信,一個面對了世間最難接受的選擇的人,是不會再屈服于任何難題的。”
一滴水珠從發尖掉落,方渡青揪住毛巾,不肯說話。
左手輕擡,撫上她的肩,再稍一用力,就将人帶到了自己懷中,時遇殊低頭,下巴磕到她頭頂,微濕的觸覺。
這個擁抱和上次和NFSA的意義不同。
上次是他在難得一見的脆弱中汲取來自小姑娘的慰藉,這次是他來給予她好好生活着的信心。
“對了,這次除了我們,還有幾個暗訪過這個案件許久的記者來協助。”
郁觀樓左右看了下,從口袋裏摸出一根煙,他知道時遇殊不抽煙,也不多言,自己開始提神。
時遇殊走在他身後半步,慢悠悠補刀,“想起了你前妻是嗎?”
“滾你大爺。”
即使是咬着煙,郁觀樓也要含糊不清罵回去。他在道旁一塊石頭前停下,右腳踩上去,望着寧繪過分藍的天,“她現在應該不在這個國度內了,你說,我能去哪裏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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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初不簽協議不就是了,你們倒是,婚結得草率,離得也匆忙。”
“怎麽可能呢……”
三兩下收拾了煙屁股,郁觀樓轉身扔到垃圾箱裏,大踏步往前走,海風鹹澀,他在內心無聲反駁時遇殊。
拖延,只會盡快消磨感情的速度而已。當初是因為情到深處才領了證,現在空白乏味的殘留已經無法維持日常平和的表象。
“算了。”
他對自己說,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
以退為進,不過一場賭博,結果就交給天上神靈好了。
汪桀聽到張小四的話,嗤笑了聲,“你還沒放過那位前女友呢?”
“她現在和周游章在拍戲,還是個女二,嗤……”
張小四捏着煙,眉目間戾氣浮顯,聲音漸漸低了下去,“我本以為和幾家大公司主打過招呼了,就當真不會給她任何爬起來的餘地了,不過……”
“不過你擋不住有人刻意要拉她起來。”
汪桀斟了一杯酒,混了點其他種類進去,推到張小四面前,緩緩笑開,“不說這些,先來喝一杯,其他事容後再講。”
沉浸于報複前女友計劃的張小四并沒看見汪桀的小動作,他握住右側女人的手,揉了揉,在汪桀的誘哄裏,加上三分心情不順,将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不過五六分鐘後,酒意就上了頭,張小四頭一歪,方向竟是對着汪桀的,鼻尖嗅到濃郁酒氣,汪桀眉頭皺起,伸手将他推到叫來的小姐懷中,力度沒控制好,張小四懵懂間直接撲到地上,腦袋磕下去沉悶一聲響。
“呀,張少。”
“四爺沒事吧。”
周圍的女人呼啦啦圍了上去,汪桀翹起二郎腿,笑看一室混亂,他身邊其實還坐着幾個女人,見汪桀沒動,便也靠在他左右。
“你覺得……”
他突然翹起嘴角,拉過一個人,捉住指尖,剛想吻下去,看見女人塗得鮮紅的指甲,停了下,改為揉捏。
那個突然被寵幸的女人很是開心,捏着嗓子問,“覺得什麽啊?汪少爺?”
“他……好像一條狗啊……”
擡起右手,指了指正躺在女人懷裏的張小四,汪桀笑得饒有趣味,包間的燈光偏紅,他的皮膚又比其他男人蒼白,這抹笑平白多了幾分陰狠。
汪桀身邊的女人笑一僵,她直視着汪桀,他兩雙眼定定看着她,又似乎在張小四,嘲諷絲毫不掩飾。
這……
圈子裏都知道張小四和汪桀厮混多年,甚至因為汪桀不沾煙酒,張小四多次在應酬場合替他喝了個爛醉。
此刻,他卻坐在高位,用幾個字輕飄飄鄙夷着自己的“朋友”。
可汪桀又似乎是篤定了坐在他身邊的女人不會多言,挑着眉巡視了一圈,見所有陪酒小姐都低下了頭,才換回了輕佻的口吻,“好了,來喝酒吧。”
熟悉汪桀的人都知道,他說的喝酒,就是別人喝,他看。
陪酒小姐立刻拿起酒杯,斟滿,狼狽的一口吞下。
汪桀自始至終靠在沙發上,唇邊笑意不滅,手指輕點在女人光裸的背部,眼神缥缈。
方渡青覺得無由來的煩躁。
有可能是因為時遇殊不在家的原因,她每晚的夜宵都吃不完,幹脆不開火,帶外賣回家。
這樣幾乎每晚能遇到班上的同學。
高三學子,似乎十分倚重夜宵,靠這色香味的能量來熬過回家刷題的時光。
這幾天班級的話題圍繞着汪氏企業的獎學金,國內首富汪遂生除了錢多,還有一個相貌出衆泡遍女明星的兒子,已經不是新鮮話題。
“哎,我們考完試在禮堂有個頒獎典禮,你說來的人是誰啊,好歹總部就在我們市呢。”
“不知道,估計随便塞個人來吧,每年他們都要贊助幾十個學校。”
“哎呀,沒期望了,還說努力考一把呢。”
“……你還是先回去寫幾張卷子冷靜下吧,前十都沒進過的人。”
方渡青雙手揣在毛衣兜裏,等自己的那份壽司。
身邊說話的是同班同學,她記得臉。
“班長,來啦。”
“班長,今天晚上怎麽不吃你的鮮蝦雲吞啦。”
她轉頭,看見張帆,背着一個黑色大雙肩包,和幾個打招呼的同學站在一起,同時對着方渡青開口,“哇,你也來買壽司啊。”
這種見鬼的語氣讓方渡青有些無言,她點點頭,“餓了。”
“哦。”
就在方渡青以為這場對話就要結束的時候,張帆突然背對着那幾個已經說起小話的同學,靠近了些,同時将話語音量調低了些,“你知道汪氏集團嗎?”
方渡青:…………………………
她當然知道,就在昨天因為一時興起,随手搜了下傳說的國家第一富二代汪桀的照片,方渡青才發現原來自己早就有幸和那個滿身錢味的男人打過交道了。
只不過不太愉快就是了。
張帆盯着她,“你對獎學金感興趣嗎?”
原來是打聽情報的啊。
方渡青自然很直白,“我的目标就是第一。”
張帆:……………………
他這下真覺得屁股燒起來了。偏偏他又覺得方渡青并不是在說大話,一個每天不帶作業和資料回去的人,還能咬他分數咬得這麽緊。
“那……我會加油的!”
面對張帆突然的表态,方渡青微愣,随後她覺得自己應該給這個班級上最親切的同學給予肯定,“嗯,不要太辛苦。”
一腔熱血被她三言兩語凝固在喉嚨,張帆覺得有點心累,但還是順竿而上,“我能問問你為什麽嗎?”
對獎學金執着的人,無非是為了名號和金錢,看方渡青平時做什麽都清清淡淡的樣子,張帆是真的猜不透了。
“哦,這個啊……”
方渡青尾音上揚,她眼角微彎了彎,“嗯,想用自己掙來的錢請一個人吃飯。”
她已經失去了用特殊能力謀取利益的心思,自然只能靠其他的特長來表達感謝了。
莫名聽出了些寵溺,張帆看着路燈下的方渡青,她穿着紅色毛衣,臉被黑發罩着,更顯白,笑起的時候眼角有晶亮的光。
他咳了聲,“是你男朋友嗎?”
“就是上次開車來找你的那個……”
“诶?”
“喂?”
時遇殊接起電話,那邊的小姑娘聲音沾了點意外,“你居然還沒睡啊?”
擡起左手腕表看了下,不過正好十一點而已。
“嗯,剛吃完夜宵。”
“吃的什麽?”
“沿海城市,還能是什麽夜宵,蝦蚝魚蟹粥那些。”
方渡青看了看盒裏還沒吃完的三個壽司,突然失了胃口,她蜷在沙發上,看着吊燈的光輝,暈開一層層,落得人影清凄。
“怎麽了?有事嗎?”
耳邊只剩她淺淺呼吸聲,時遇殊向郁觀樓打了個手勢,先行出去接電話了。
開了一天大會,此刻專案組已人仰馬翻,只可惜不能喝酒,氣氛照樣熱烈。
夜宵小店朝着海,時遇殊稍走了十幾步,就踩到了沙灘上,細軟無聲,但方渡青聽到了海浪拍岸的聲音,不太清晰,她問,“有海嗎?”
“是啊。”
時遇殊把手機從耳邊拿下,調大了收音系統,于是那陣風和一片海就這麽直勾勾撲進方渡青耳邊,她抱着膝蓋,盤盈心頭連續幾日的煩躁都被吹散。
“沒事,打電話問個好。”
時遇殊:…………………………
深秋的季節,沙灘上人不多,他在飯店裏脫掉了外套,此刻只剩一件長袖襯衫,深夜海風吹了片刻,涼意就慢慢爬了上來。時遇殊輕吸了一口氣,被方渡青聽到,她處在暖意融融的室內,想不到那方的風景,只低聲問,“冷嗎?”
“有點。”
時遇殊擡頭望月,冷光撒水面的景象,比直挂身際的風還涼幾分。
“行,那就這樣吧。我要睡覺了。”
“好。”
頓了下,時遇殊又追贈了句,“晚安。”
兩個字格外沉,落到方渡青耳中,她低頭盯着不自覺蜷到一起的腳趾,“……嗯,晚……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