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懷疑和保護

到寧繪的第四天,郁觀樓就上火了——并不是每天吃麻辣小龍蝦引起的。

他站在時遇殊面前,啐一群企業代表,“這群人這個時候來添什麽亂,一批芯片和活生生的人比,哪個更重要?還要求第一必須保芯片,去他媽的。”

“不是還在談麽。”

“談個屁,他們這些比我們多混了幾十年的老頭,個個跟鵝卵石一樣圓滑,我也知道,科研部那邊收了企業不少錢,肯定會顧忌他們的幾分要求。”

“所以呢,還不如坐下吹吹風。”

“……”

郁觀樓還是一屁股坐在了時遇殊身邊,“不過你們來了幾天都按兵不動,前期部署都是我們來做,那你們是來在我身後加油喊666的嗎?”

“……”

拍拍郁觀樓的肩,時遇殊不想告訴他是上頭懷疑這次犯罪分子裏混入了時間偷渡者。

他更是連續三天只睡了四個小時,在單獨的辦公地偕同下屬一起熬夜工作。

不過NFSA的人已經習慣了這種日子。

突然想到一茬,時遇殊就有些不懷好意了,“驚喜不止這一個,相信我。”

郁觀樓在地上滅了煙頭,眉頭蹙起,“瞎說什麽呢?”

“不過,這也是個機會,相信自己,好好把握。”

聞不慣煙味,時遇殊揮手,撐着臺階起身,笑得意味深長,瞥了郁觀樓一眼,準備回酒店補眠——他能預見到明天又是一場難熬的戰鬥。

到寧繪的第五天,郁觀樓怒火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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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着臨時會議室裏幾個挂着記者牌的人,聲音又急又啞,“這是什麽意思?”

郁觀樓的上司是和他父親相熟的人,也知曉他和陳問渠的那段短暫婚事,因此不計較于他一時失态,只做出勸說的姿态,“不知道嗎?報社打出的幌子是駐外,人派到我們這裏來做協助抓捕,之前他們的暗訪都經過簡易僞裝,安全性有一定保證。我們這的資料和信息,并不齊全到能直接實施行動的地步,你身為局長應該知道這些……”

陳問渠看了眼郁觀樓,他垂着眼盯着紅木圓桌,沒說話,半晌後嗯了聲,“好。”

摘下了記者牌,陳問渠默默收到包裏,順勢在包裏左右摸了下,掌心貼到一個圓形小盒子,猶豫了片刻,她拿出,緊握在手中。

“那好,半小時後,照常開始會議。”

帶兩方合作對象見個面的老人達到目的後走了,臨走前拍了拍郁觀樓的肩,沒發一言,意思卻讓他知曉——不要因為在意而亂陣腳。

郁觀樓突然覺得頭疼,眼看着時遇殊也後腳跟着出去了。

會議室的人魚貫而出,幾個記者在最裏面,因此落在了最後,陳問渠是最後一個。

他就像被黏在了原地,手掌撐着桌面,也不看她,耳中聽見腳步聲逐漸稀疏。

最後那一聲卻越來越靠近。

一個小物品被扔到他面前,藍色小圓盒,郁觀樓幾乎第一眼就認出了那盒薄荷糖,他擡眼,正好對上陳問渠擦身而過的側臉,和那道始終堅利的下颔線。

砰——

最後一個人合上了門,就剩郁觀樓一人。

他坐在椅子上,雙手交握,發着呆,十幾秒後卻分開,撿起了那盒糖,搖了搖,應該沒吃過幾顆,滿滿當當。

這個提神利器還是他介紹給陳問渠的,一個家裏,兩人工作都十分繁忙,熬夜加班是常态,郁觀樓自然不吝啬分享寶物,只是那時他們的關系還很密切,有那麽點新婚的甜蜜,常常用另一種更親昵的方式同吃一顆糖。

現在呢……

他緩緩旋開盒子,倒了兩顆捏在指尖,送進嘴裏,一瞬間鋪天蓋地的清涼感直沖頭頂。

郁觀樓緩緩閉眼,想起了時遇殊說的那句話,嗤笑了聲,将糖揣進兜裏,起身出了會議室。

“不行,現在我們根本沒有能力使用這個技術,不僅是國內,包括國外。”

“家政機器人本在十幾年前就已經普及千家萬戶,但将芯片植入人類大腦來追求更人性化的服務,無疑是非常殘忍的行為,枉顧人權,威脅社會治安。”

時遇殊看着收集的資料,試圖提取有用的信息,在尋常犯罪的表面上觸到那麽一點和時間有關的線索。

技術科和信息科的科長分立他左右,皆是眉頭緊鎖,“我們之前和科研院的專家聯絡過,确實存在技術上的空缺。上頭交給刑偵局的資料是不全的,漏掉了所有關于技術方面的問題,不影響抓捕,但難題卻全部推到我們頭上。”

“能大致推出年份嗎?”

“在建模了,那邊有五個技術員在負責,但是目前只抓住了三個犯人,還是從犯,僅有的信息太少……”

嘶——

時遇殊用舌尖抵了下上颚,喝了口茶,才壓下不斷上升的燥意——與記者的溝通勢在必行了。

“行,剩下的人盯着。”

“你們跟我去見那幾個記者。”

帶上四五個骨幹,時遇殊出了NFSA的臨時辦公室,去找陳問渠。

她是嚴陣以待的。

兩方人剛坐下,時遇殊能感覺到。

陳問渠的雙眼清亮,帶着銳利的情緒,像出鞘的劍,比深夜的光還有幾分寒意。

“我還以為會是刑偵局的人過來,沒想到是傳說中的國家未來安全局。”

皺了下眉,時遇殊并不喜歡這個硝煙四起的開端。

他秉着合作的态度,開了口,“我們做什麽,不做什麽,也不是随性而至,聽從調度而已。”

“我們的技術人員有幾個問題想詢問。”

陳問渠做了個随意的姿勢,桌面是共通的屏幕,調查資料慢慢呈現出來,信息科科長率先提問,時遇殊以手指慢慢劃着屏幕。

只有陳問渠一人的資料還是手寫的,字如其人,比一般男兒還要肆意幾分。也怪不得郁觀樓降不住她了——他那種狗爬字體從小到大沒有哪個老師不罵幾句的。

臨走之前,時遇殊還是被陳問渠攔住了,其他人很有眼色地離開,準備随時去通知郁觀樓,只因為這兩人的氣氛實在太像大戰前的一觸即發。

“時局長,你知道我最近這一年在調查什麽嗎?”

“抱歉,并不知道。”

“當年師傅帶我的時候,曾說過我的敏銳度極高,适合做新聞,但也不适合做新聞。比如說現在,我隐隐約約有個猜測,卻不敢認證。”

陳問渠很平靜地看了眼時遇殊,從包裏摸出了一包煙,捏了根在手裏,“介意嗎?”

“介意。”

“但你可以抽,這裏風大。”

“我自己本來的工作很多,積壓不少,能抽出私下調查的時間不多。”

“所以,我并不能直言斷定我的猜測是不是正确的,雖然我也覺得肯定從你這套不出什麽話來,但我還是想問。”

悄悄嘆口氣,時遇殊不打算久留,他擺擺手,“無可奉告。”

準備離開。

陳問渠卻在煙霧中影影綽綽地笑,“我現在知道了,你們的态度……”

“所以,NFSA真的有問題。”

前進的趨勢被截斷,時遇殊只停了三秒,複又很快離去,黑色軍靴踩在地上的聲響無故悶了幾分。

這次的行動的潛伏期長,所以僞裝性大,派遣來的人員被零星分散到全市各個地方,時遇殊和局裏的幾個骨幹人員同住一個酒店,方便随時聯系彙報。

回到住處,時遇殊先開了窗,讓晚風驅散一室燥熱。

洗過澡後,換了身輕便的常服,訂了晚餐,時遇殊坐在沙發上,準備小憩一會。

只是美夢還未至,門就先被敲響。

花了幾秒鐘睜開眼,時遇殊盯了會天花板,才穩穩神赤腳走到門口,拉開——是之前一起見了陳問渠的兩位同事。

“什麽事?”

聲音有些啞,時遇殊眯着眼。

“副局,關于這次的追捕,我們有個建議。”

“吃飯了嗎?”

他将門拉開些,示意那兩人進來說話,順口關懷了下溫飽問題。

“還沒……”

“行,先坐,我多叫兩份飯。”

打過電話後,開電腦和沙發前的長桌進行連接,時遇殊很快切換到了工作模式,“說說看。”

“丢失的芯片所屬企業明确要求全數追回,這批1.0版的是他們公司研發了七年的心血之作,即使被使用過,仍有繼續研究的價值。上頭也明确交代過我們,保人的同時要保芯片,但從現在的技術來看,是無法做到的。刑偵那邊的人,又無法全部告知內情,對我們來說,無疑是個大難題。因為回收芯片僅僅只是我們NFSA的任務。”

兩人說着,聲音拔高了起來,染上了絲絲怒氣,連續忙碌多日已經困怠的眉眼泛出剎那不滿。

時遇殊只能先開口降一場及時雨,“話是這樣說,刑偵那邊做的工作也不少,我們應算是幕後工作為主,只是這次遇到的案件棘手了些。”

門鈴又響,時遇殊揚起點笑,“先吃飽再說,去,把晚飯接回來。”

那兩人才似飽脹的氣球一股腦洩了氣,彼此推搡着去開門。

倒在沙發上,時遇殊按了按眉骨,待飯香飄回時,起身去迎。

三人花了十幾分鐘囫囵吃完飯,泡上菜,時遇殊手指點在杯蓋上,示意兩人繼續說下去。

“既然我們無法被動接受訊息,那就只能主動去尋找了。”

“主動?”

在唇邊重複了遍,時遇殊腦海中浮出一點礁石,上頭的脈絡比往昔清晰。

“局裏還有二十多個人在觀察期……”

時遇殊懂了,NFSA內部有專門類似于監獄的地方,用于觀察時間偷渡者的行為特征和心理現象。出于人性關懷,那棟樓甚至有個別名——滌往。

“不行。”

“如果和他們合作的話,誰也不能保證能确定控制。我們都不是能去未來的人,僅靠束縛着當下才能困住他們。如果這些不能公開的案件如實告訴并且尋求合作,他們難免不會反咬一口來威脅我們。”

“目前來看,這是最佳方案,如果确定要去做,人選方面我們會仔細挑選的。”

又不是去市場買菜,這樣直接和犯罪分子鬥智鬥勇的活動,怎麽能輕易交給還沒被劃分為安全範圍內的觀察對象?

時遇殊搖搖頭。

“再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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