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我的小姑娘
“去查查汪桀。”
在開會之前抽空去了趟偵查科,時遇殊又找到上次的幾人,“你們的人還在盯着嗎?”
“在,老大,但是……”
科長摸了摸寸頭,有點一籌莫展,緊張瞥時遇殊一眼。
“怎麽?”
“人不見了……”
左手扯了下襯衣口,時遇殊坐下,“不見了?”
“對,十幾個地方同時失去他的消息……網絡追查也找不到人……”
一室安靜,時遇殊捏着筆,眼瞳深深。
汪桀落跑。
這事倒真的複雜了,不過至少能确定一件事,研究所的事和他至少有關。
不過這兩個機構并不熟,關系相隔萬裏,時遇殊想動手,也無從伸去,動作若大一些,上頭難免察覺。
難免頭疼,時遇殊靜默了片刻,周圍的下屬憋出一頭汗。
國內首富的兒子也說查就查,副局長大人的好魄力讓此刻的沉默更像是譴責。
片刻後,時遇殊起身,“繼續盯,沒有消息也要找。”
“是,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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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人齊刷刷應了聲,厚重有力,擲地有聲。
例行會議每每是在頂樓的大會議室舉行,時遇殊捏着手裏那根黑色的筆,漫不經心地走着,高層通道沒幾人,軍靴落在地上踢踏輕響。
身後卻漸漸有一道重疊的聲響。
他轉身,看見來人,面色一怔,“老頭?”
局長佯裝吹胡子瞪眼,“度假回來,你就用這幅面孔,有多不想看見我,啊?”
“……我只是沒想到,主會人還在這裏磨蹭。”
時遇殊停住腳步,輕笑了下,“對了,老頭,問你個事。”
“說吧。”
“我這有封申請書,還想讓你幫我交給研究所。”
“……你小子,我先說一聲,研究所這半年都不會放人的,任何一個。”
皺了眉,收了笑,時遇殊正色,“有什麽特殊原因嗎?”
“那裏是做什麽的,你我心知肚明,往大了說是軍事機密,再不濟也是別人的項目,你想插手要個人出來?”
“難得看你糊塗一次,自己三分地裏的事還不夠你去忙?”
“沒。”
出口否認,時遇殊示意身邊的人走在前頭,“我找的那人,和我有點關系。”
“什麽關系?這麽上心。”
“我弟。”
“你家添丁了?我怎麽不知道。”
“……和你無關。”
和老頭三言兩語繞了個來回,會議室大門近在咫尺,時遇殊低了聲,“老頭,這個申請書,你得幫我遞出去。如果不行,那我只能用自己的方式。”
言罷,時遇殊伸出手,推開了門,做了個請的姿勢。
側身對着裏頭所有人,看着自己對面的人,唇角微起,眼裏卻有些冷意。
威脅也被做成這樣有禮的姿态。跟在身後的年輕後生,終是成長了,他既能以姓氏扛起副局長的位置,也能用自己的能力支撐整個NFSA,有家世的人不少,有血性的人卻不多。
局長別開眼,搖了搖頭,走了進去。
“怎麽買這麽多夜宵?”
方渡青看着整桌的盒子,下意識摸了下肚子。
她晚飯是同林砂枝一道吃的,兩人歡喜去了家新開的小館,邊吃邊聊近況,方渡青沒忍住,撐着了。
沒想到回家來,還有一人投食。
分量還不小。
她是實實在在驚了,偏偏盒子全部都被打開,各種香氣交雜在一塊,成了精般往鼻端湊。
“好香……”
拿了筷子出來,看見她站在一旁喃喃。
時遇殊好笑,拍了拍她的背,往沙發前輕輕推了把,“坐下吃吧。”
“吃不下。”
方渡青苦着臉,眼睛誠實往小龍蝦那一盒瞟。
“晚上吃了什麽?”
大概猜出,時遇殊并不在意,分她一副碗筷,自己慢條斯理開始吃起來。
“吃了很多……”
方渡青更難過,瞥了眼時遇殊,他自顧自吃着,絲毫不察她熱切的視線。
扯了下他衛衣袖,方渡青湊過去,“我也想吃。”
時遇殊夾了顆花生到她嘴裏,“吃吧。”
方渡青:…………………………
氣呼呼拿起筷,她夾了兩只龍蝦到碗裏,卻被時遇殊端過去,“我幫你剝。”
她擡了下眉,“想拿夜宵收買我?”
專注于手上的蝦,時遇殊點了點頭。
“發生什麽事了?”
挪過去,方渡青問,雙手攀上他的肩,看那雙骨節漂亮的手正專心為自己剝着蝦殼,一時間心裏出奇滿足。
溫軟的氣息出現在頸側,時遇殊手上動作慢了片刻,随後才抽去蝦肉,扔回她碗中,“研究所現在可能沒有放人的意思。”
小手捏了下他的下巴,“什麽意思?”
“這半年他們的項目進度很快,不會想錯失任何一個人。況且,他……真像你說的那樣,也不一定願意辭職。”
沉默了片刻,方渡青将頭靠在時遇殊手臂上,茫茫然看着面前熱氣騰騰的夜宵。
她深知,以方葉岚現在的身體狀況,為那人賣命,無非拼的是心裏還沸騰的感情。
若是有一日,那火山熄滅,他又會怎麽樣,拖着殘敗的身軀再回到她和老方的身邊嗎?
光是想一想,她心裏就揪着發疼。
低頭看了眼低落的小姑娘,時遇殊用手指拈起一塊蝦肉,送到她唇邊,方渡青絲毫不嫌棄,張口吃掉。
“沒關系,辦法我們可以再想。”
他低頭,咬着她耳朵,聲音沉沉作安慰。
她點點頭,被拉到腿上坐下,被投喂了幾次後,方渡青擺擺手,“吃不下了,你自己吃呀。”
時遇殊工作起來常常沒時間吃晚飯,也就不管小姑娘了,左手摟着她,自顧自填肚子。
摸出手機,方渡青靠在他懷裏,看最新的新聞資訊。
《影後時自華為拍新戲暴瘦》、《片場路透——時自華疑似瘦脫形》、《獨家采訪——時自華的古裝初體驗》……
娛樂版幾乎被屠了版。
方渡青偷偷看了時遇殊一眼,微側過身子,點開細看。
偷拍的照片大多模糊,卻不難辨認出那道消瘦的身形。有一兩張近距離的,時自華還帶着戲裏的皇後妝,眼角緋紅,眉心貼一點花钿,塗抹下也蓋不住憔悴氣息。
抑郁症……
她想到這三個字,手微顫。
退出界面,方渡青看見時遇殊已經吃完,正仰頭喝着水,她愣愣看着他。
又被拍了下頭,“發什麽呆?”
搖了搖頭,方渡青蜷在沙發上,看時遇殊起身,利落将所有盒子收好,堆在一起,扔到垃圾桶裏。
“我想喝檸檬茶。”
她抱了個小玩偶在手,懶洋洋地使喚他。
時遇殊走到她面前,拉起右手,“怎麽樣?”
“在結疤了,就是癢,又不能去碰……”
方渡青忘記了剛才自己胡言亂語要喝的東西,把依舊裹成球的手伸到他面前,“你看呀,多難受。”
很受用她的賣乖,時遇殊摸了摸她的右手,“好好養着,高考完能好就行。”
“那要是考不上了怎麽辦?”
方渡青難得起了逗時遇殊的心,唇角微翹,裝作真誠在為此事煩惱。
可——
居高臨下的時遇殊将她小狡黠的模樣看在眼裏,并不介意陪她游戲一把,順從接了下一句,“那就……”
“就怎麽?”
“就嫁給我,我把工資卡都給你。”
施施然扔下一個大炸彈,時遇殊看見方渡青陡然退了一步,結巴着,“你……你說什麽?”
倒是把始作俑者吓到了,時遇殊咋舌,心裏倒帶了下自己剛才說出話時的心境,竟然……一點也不排斥。
結婚麽……
朝夕相處,耳鬓厮磨。
只要對象是這個小姑娘,好像什麽都可以的。
他揉了揉眉心,朝方渡青伸出手,“騙你的,過來,明天是不是該去換藥了。”
懷疑地看了他好幾眼,時遇殊巋然不動,唇角弧度剛好,多一分奸詐,少一分寡淡,就這麽等着她。
跟求婚似的。
方渡青臉熱,慢慢起身,撲進他懷裏。
夜不深,周圍卻很靜,方渡青閉着眼,從他身上汲取着讓人安心的溫度,片刻才下定決心。
“時遇殊。”
“嗯?”
“你姐姐,似乎現在很不好,你去看看她吧。”
将手機拿出去,找到歷史界面,方渡青遞給他,牙齒不安磨砺着唇肉。
她一直在看他。
時遇殊浏覽了下那些圖,片刻後,将手機還給了她,阖了阖眼,一時間竟然沒有話可以說。
他甚至知道小姑娘在等他的反應,想從他只言片語裏判斷出什麽。
“好了,去休息吧。”
時遇殊喉嚨滾動片刻,才低聲道。
她兩只手窸窸窣窣貼上來,固定住了他的腦袋,不得不四目相接。
用眼神表達自己的詢問,時遇殊發現自己已然失去開口說話的欲望。
小姑娘捧着他的臉,有些急切,“時遇殊,我知道安慰這個東西,其實很空洞。我也知道,這種感覺不是平常語言能描述。但我都知道,不管你遇到了什麽,總歸是能解決的,你……你要相信自己啊,實在不行,我可以幫你想主意,瞎想也可以。”
她就在面前,期期艾艾地表達着自己的話,因為着急,有些大舌頭,眼神卻明亮如水,能看清所有。
時遇殊用額頭碰了碰她的,第一次流露出疲态。
“我以為可以問出來的,可是她一分一毫都沒透露出。才會驚訝于自己過去這麽多年,對她的疏忽。就和那些普通人一樣,覺得她生活得其實很好,很光鮮。”
方渡青仍專心看着他,手上力道漸緩,被時遇殊反而握住了手,他垂眼,對上小姑娘全心全喜信任的眼神,不由啞然。
“一直以來,你都說謝謝我。”
“卻忘記了自己做過什麽。”
方渡青張了張嘴,“我……做了什麽?”
“在NFSA的那一晚,那個擁抱。那時候你是給予一個相同遭遇的人的安慰,而我……是卻看到了冰川上的一點綠意。”
你永遠不知道,你出現的有多麽及時。
我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