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走回家中，隔着門便聞到一股飯菜的香氣，繼母梅氏燒好了一桌子勾人味蕾的菜，解下圍裙，笑着道:“阿楚回來了，快坐下吃飯，明天一早就要把你送去顧王府，今晚一定要多吃一些。”
“謝謝母親。”她依言坐下，起筷夾菜，入口是熟悉的味道，只是明日，就吃不了這種口味的飯菜了，想來心裏還有些酸澀。
一家人坐着吃飯，姜晗時不時冒出一兩句笑話，惹得別人低笑兩聲。
“我回來了。”嗓音從院中傳來，梅氏聞言重新拿出一雙碗筷，擺在桌子；另一邊。
姜皓放下書箱，急忙跑去洗手，回來時邊埋怨邊夾菜:“你們怎麽不等我回來再吃，阿姐就要走了，你們還這般忽視我。”
姜晗道:“你若有本事就跟阿姐一塊過去啊，忽視你又如何？”
“我可是要讀書考取功名的，以後為阿姐撐腰，現在不好好上學堂，難不成以後讓阿姐接濟我？”
“你倒是看得清楚。”
兩姐弟迅速勾起一道界限，你一句我一句碎嘴個不停，姜父跟梅氏也展露笑顏，慈愛地看着他們鬥嘴，唯有姜楚默默吃飯，她眸光微閃，想起相見過兩次的顧明衍，心中五味雜陳，他好像還挺讨厭自己的。
如此這般去了人家家中，不是給他添堵是什麽？但是，上一世姑母為她跪壞雙腿，顧明衍為她失掉名聲，怎麽說，都是腿比名聲值錢，還是……去吧。
想到這裏，眼睛就又清亮起來。家人看她神色轉換如此迅速，眉間的擔憂也都消散開來。
第二天一早，家門口就擡來了一臺轎子，康嬷嬷拿着手帕掩嘴偷笑，這下她們家側妃娘娘就不會整日哀嘆皺眉了，自己也好少費些唾沫勸告主子。
往裏瞧着，鳳眼的姜晗大步走來，學男子雙手作揖:“嬷嬷請稍等，我母親正為阿姐梳妝打扮呢，她說第一天去別人家裏應該精心裝扮一些。”
康嬷嬷笑道:“你這學男子作揖，還算有模有樣，也該好好學學規矩了，将來嫁不出去怎麽辦！”
“反正我阿姐能嫁出去就好了，我有什麽關系。”
姜楚說是好好裝扮，但也只是略施粉黛，輕描了幾下眉而已，她着粉色衣衫移步走來，桃花眼裏盡是溫柔和暖意，比從小受盡禮儀教導的世家小姐還要溫婉許多，甚是招人疼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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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嬷嬷眼前一亮，急忙迎了過去:“表小姐可以帶些親近之物，想家的時候可看上一看。”
姜皓搬着一堆包裹過來:“嬷嬷放心，我阿姐是可靠之人，定不會半路出逃，您放一萬個心，她很乖的。”
康嬷嬷被人猜中心思，老臉一紅，道:“是是是，我信表小姐，她是我家娘娘照看過的孩子，肯定會聽娘娘話的。”
姜楚上轎，掀開簾子同家人揮手道別，眸中若有淚光，很快被她掩下去，勾着嘴角安慰父親。
起轎之時，隐隐聽到稚嫩的童聲:“姜叔叔，你們家書鋪的薛哥哥讓我來告訴你，說是孩子他們劉表姑又去店裏了，還帶着阿敬，讓你們快去瞧瞧。”
姜晗大嗓門響起:“那個不要臉的表姑又來了年紀這般大了怎麽還耍無賴，我去會會她。”
随後是姜父的制止聲。
姜楚聽後揉揉額角，那位劉表姑的确仗着她父親溫和重義的緣由，常常去書鋪貪小便宜，長久下去，兩家的關系絕對會不如從前。
上一世她冷眼旁觀已久，劉表姑不可多親近，只是不知父親會如何應對，她現在無法說的上話，父親只以為她是個需人庇護的小丫頭，自然不肯聽她的話。
若是周晉來提親，她父親也會興高采烈地把她嫁出去，因為他一直都是執拗的性子，聽不得旁人言語，只信自己的眼光，自以為周晉是個絕好的良胥。
前世姜家敗落之際，姜父恐怕也是因為自責，自責把女兒送進了狼窩，這份懊悔和愧疚把他湮沒地喘不過氣來，所以才致使自己病倒，從此一蹶不振。
姜楚無奈地笑了笑，她前世又何嘗不是這般執拗，一心把自己圈在一方天地裏，不聞外界風風雨雨，又極其懼怕麻煩，所以很少與人互動，熟不知，閉門關窗只會給自己惹上更大的麻煩。
馬車搖搖晃晃，到了顧王府門前，康嬷嬷掀開簾子，低聲道:“表小姐，王府到了，您且随我下車吧。”
姜楚被康嬷嬷牽着手下馬車，顧王府莊嚴富貴，門口侍衛身穿金甲手持銀槍，各個威風嚴肅，俨然是經歷過多次訓練的模樣。
康嬷嬷帶她從側門進入，一路上府中端莊大氣的建築逐漸減少，取而代之的是秀雅精致的園林樓閣以及院落，每個院門上面的門匾還專門題了字，該是院落的名字。
後院的奴仆俾子也多了起來，瞧她的眼神多了些好奇跟驚豔，但那些目光不敢直接落到她身上，反而是透過花枝間的縫隙，要麽隔着一根紅柱，躲躲閃閃地盯着她看。
姜楚有些害羞，便只低頭走路。
王府的确很大，她的腿有些微軟，康嬷嬷卻走得健步如飛，一個勁兒地向她介紹着後院中的一切。
“像那個清香閣，是咱們娘娘的死對頭，以後見到蘇側妃時躲着點，心機深着呢，一不小心就掉入了她下的套裏。”康嬷嬷指着那邊的清香閣，憂心忡忡地對姜楚道。
“還有啊，咱們府中世子殿下也惹不起，老奴這就帶您過去看看他的院子在哪，免得以後走岔路了。”
又走了好遠的路，終于來到一處院落，牆裏探出幾枝茂盛的桃花，絢爛紛飛，門匾處，三個方正大字:“上竹苑”，筆勁有力，卻無形，只是方正而已，而且有些橫豎并不規範。
姜楚瞧着，嘴角帶笑，這字好像是顧明衍的筆跡，畢竟王府其他門匾都是風流俊逸，到了他這兒，變成了這副樣子，以他驕橫的性子，怕是旁人也不敢為他題字。
她偏頭，見院中屋頂上斜倚着一個人，錦衣俊臉，她不由得眨了眨眼，正是院子的主人，顧明衍總是神出鬼沒，哪裏都有他。
康嬷嬷看着姜楚的臉，心裏只覺得這位新來的表小姐好看的緊，發現她逐漸掩去笑容，忙問道:“怎麽了？”
“嬷嬷你看，屋頂上的人是不是世子殿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