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書名:師父帥不過三秒
作者:古田
【文案】:
民國懸疑師徒日常。
* 一個是嘴硬心卻軟成水的老幹部師父
* 一個是拍馬屁總是拍到馬腿上的貌美徒弟
他輕拍醒她,“來,別睡了,先張嘴把這栗子吃了。”
她一臉幸福地吧唧吧唧,“唔~猴猴吃,就知道師父待我最好了。”
他一頓,“剛才掉地上了,扔了可惜。”
她:。。隔~
內容标簽: 情有獨鐘 前世今生 穿越時空 東方玄幻
搜索關鍵字:主角:靳恪 ┃ 配角:鹿楠 ┃ 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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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地
“咱們快去瞧瞧,又是哪一家的貴公子,被人給扒衣服了?哈哈!”
“啊—他胸口怎麽被刺了把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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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啊!死人了!死人了!”
……
此時春暖日和,風塵仆仆的清骨心裏卻并不明朗,他放下皮質手提行李箱,瞥向頭頂奉天西城門樓閣上的紅闌幹,舊事浮上心頭,既熟悉又厭惡。他咧了咧嘴,不情願地對身邊人道:
“要不是掌櫃的你,被巫師懲戒委員會任命為駐守在這的神罰者,我才不想回到這破地兒呢。”
無人回應。
少年郎看上去僅有十七八歲,正是多話的年紀,雖習慣身邊那人的沉默,卻還是忍不住委屈,“掌櫃的,你又不理我……”
話音卻是一頓,有些錯愕,身邊哪還有蒼黑長衫的青年?四周尋去,卻見那人正往城內人潮聚集的地方行去,只留給了他一個氣宇軒昂的背影。
清骨無奈地扶額,“這新官上任就燒了三把火,腳跟還未站穩便去管閑事了。”他雖做人多年,但真身為犬的事實不容改變,嗅覺最是靈敏,又何嘗不是早早地就聞到了城內彌漫着的血腥之氣?
用左手拂去因為趕路沾染到紅衣上的灰塵,提起大包小包,風風火火地便跟了上去,嘴裏嘟囔着:
“十八年未歸,這奉天城還是一如既往的晦氣。”
因為警方的介入,現場已被封鎖。衆人只能在警戒線外掂着腳尖,相互議論着地上的屍首,沒有人注意到靳恪早已毫無阻礙地穿越過人牆,站在最前方,正眉頭微皺地打量着地上那人。
死者為雙十男子,上半身赤/裸,心口處有一柄匕首深深沒入,其腰間也有相同大小的傷口。可見行兇之人第一刀應是刺向死者腰間,怕他沒死透,又給心口來了致命一擊。
靳恪用修長的手揮走嗡聲的蒼蠅,這才注意到正在進行屍檢的老警官,他的雙鬓已白,疑惑自語道:
“前兩起案件的受害人從‘不早朝’出來後,只是單純地被人給扒了衣服,抛在街頭鬧笑話而已。這次為何卻将這人給殺了?”
老警官的聲音不大不小,傳入了前排幾人的耳中。提着菜籃子的大娘搶先接過了話,故作深沉地壓低了音量,“我懷疑,這是華清池的人幹的。”
旁人面色悻悻,原本翹首以盼她能說出些內情,沒想到卻淨說了些廢話。
一旁肩上搭着帕子的果攤小二,聞言也是嗤笑一聲,“誰不知清江幫的左右手明面上雖和善,但這左右手還不一般長呢。不早朝的鄭老板深得幫主器重,暗地裏不知道遭了多少華清池施老板的白眼。”
大娘被衆人回得面子上有些過不去,硬着脖子說道:
“我就是這個意思!這幾次的受害人均是在從不早朝出來後遭襲的,擺明了就是華清池的人為了損害不早朝的名聲,故意為之啊!殺個人對他們這種黑幫來說,不就是如張飛吃豆芽般,小菜一碟?”
靳恪離開奉天城時,年紀尚幼,并不知他們口中的“不早朝”、“華清池”為何地。只見死者露在外的膚色呈鐵青,應是在半夜便已無人息。頭發梳得光亮,打扮不茍,僅餘的西褲與皮鞋,也暗示了其身份的不凡。
他深吸了一口氣,除了微弱的屍臭,似乎還有些酒氣,死者應是從風月場所出來以後遇害的。
“死者狀似安詳,身上并無淤青,看上去死前并沒有進行過搏鬥,可是被人下了迷藥?”
靳恪凝眸,向老警官問道。
老警官苦笑不已,“剛剛檢驗結果已送到了我的手裏,與前面兩例一樣,從未攝入過藥物,被害人皆只是微醺的狀态。這也是我斷定這起命案的兇手和前面的慣犯為一人的原因。”
緊接着他渾濁的眼裏掠過驚懼,“我從事治安工作幾十餘年,從未見過如此駭人聽聞之事,前兩位公子錄口供時均說自己完全記不起發生了何事,并且他們死死地在街邊睡了一晚上,無論路人如何拍打,亦或者醫務治療都無用!只有到了日上三竿之時才會自然轉醒。”
靳恪面上倒未有意外之色,捏着下颚沉思起來。
看熱鬧的人也只覺一陣涼風拂過,汗毛直豎。一開始看到一絲/不挂的公子哥們出的洋相時,确實是過瘾的,只是面前血淋淋的詭異慘案卻讓他們覺得陰測測的。頓時生怕觸到了黴頭般,一哄而散。
伏着行李的清骨這才有機會竄到靳恪身邊,堆着笑臉勸道:
“我的好掌櫃呀,你看人家警察都在這杵着呢,此事不歸咱們管的。咱們還是好好回店裏休整一番罷,再不洗澡我覺得自己都要長跳蚤了。”
他的話音還未落,靳恪便繞過他往市中心地帶徐徐走去,吩咐道:
“兩個小時內,查清這死者的身份,還有,前兩則案件的卷宗也要替我弄到手。”
清骨哭喪着臉,“掌櫃你要知道你馬上會很忙的,不僅要接手巫師監獄,還要監管奉天城各個巫師的行徑,哪有時間管這種人間事啊!”
有個這麽公正無私,心懷天下的主兒,他容易麽?
萬沒想到迎接他的竟是一記爆栗,靳恪挑眉試探道:“你可從剛才那位死者身上聞到了什麽氣味?”
清骨癟嘴,面上委屈,心裏卻轉了好多個彎。掌櫃這樣問,證明定不是尋常味道,他猛地想了一會兒,眸光一亮,“肉味!”
靳恪臉色一怔,皮笑肉不笑地轉身,“我看你就知道吃!回去罰你什麽也不許吃,澡也不許洗,餓了的話……就吃身上的跳蚤吧。”
聽到要被罰,清骨可就不樂意了,嬉皮賴臉地追問他,究竟是什麽味道。
此時雖東方欲曉,但今日的雲層缱绻,擋住了初升的光華。百姓的各行其事,今早的命案砸到萬千人們的心裏,似乎只激了一絲的漣漪,就歸于了平靜。
靳恪終是耐不過清骨的糾纏,唇角玩味彎起,“是巫氣。”
未幾,取證完畢的老警官,摘下醫用手套,驀地一愣,看向已消失在街角的那位青年,懊悔地按着自己的太陽穴,“真是老糊塗了!怎麽就把檢驗結果告訴給無關緊要的人了!”
嚴謹一生的他,可是從未出現過這樣的失誤啊。只是那青年問他話的時候,他竟生不起半分拒絕的心思,就像……被下了咒似的……他猛地搖了搖頭,連道自己當真是年紀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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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九時,經歷了一整日的喧嚣,萬家燈火已熄。北方城市的春夜,露重寒深,卻如何都不能澆熄四美塘街的躁熱,因為這裏是夜游神們的天堂。
離此路隔着還有兩條街的靳清二人,已然看到遠處房頂上霓光乍洩,流行曲目如雷貫耳。
清骨聞聲鄭重地緊了緊領結,特意在額前留了一撮短發,神氣間的躍躍欲試毫不掩飾。
靳恪沉默地觀察了他片刻,有些咋舌,“你這身洋人的行頭?從何處弄來的?”
墨綠直挺西裝配上赫赤的領節,白色英倫尖頭皮鞋,花哨得緊。清骨得意地雙手插褲袋,“就白日開店的這麽一會的功夫,我就和旁邊的裁縫店混熟了,這套是程大叔借給我的,怎麽,洋氣吧?”
依舊沒有回應,靳恪捉住了空中的一只蚊子,仔細觀察起來。清骨難得有機會神氣一把,怎會放過,語帶嫌棄道:
“掌櫃,您真要穿這副死了人的袍子去和小姐們跳華爾茲嗎?”
“什麽字?我為什麽要在這麽吵的地方寫字?”
靳恪一臉的懵懂,而清骨的嘴角則抽了抽,放棄了繼續解釋下去的準備。靳恪思及他剛才的語氣,起了捉弄的心思,“你心心念念的小姐們就在面前,怎麽不見你左擁右抱啊?”
清骨莫名地在原地轉了一個圈兒,連個人影都沒找到,“掌櫃的,別逗我了。”
只見靳恪擡手輕飄飄地在空中一揮,黑暗中閃過一道驚雷,憑空出現了十名摩登女郎,豐臀肥乳,俏麗絕倫,舉手投足間風情萬種,一個勁地朝清骨抛着媚眼。
他到底是只處狗,裝得再世故,仍忍不住後退了兩步,咽了下口水,随即又有些反胃道:
“這不是飛蛾、螞蟻、蟑螂、老鼠嗎?掌櫃你說的小姐不會是它們吧……你的口味好獨特……”
他與她們本是同類,自是一眼便看穿了這法術。女郎們聽到了他的話後,不樂意地将嘴撅得老高,紛紛上前将他圍住,左摸一下他的胸肌,右揪一下他屁股上的嫩肉,玩得不亦樂乎。
清骨雖心知它們非人,卻仍過不了心中的那道坎,推脫不開也不忍動強,只能雙眼飽含哀求地看向靳恪。
靳恪兩袖清風地無視他,朝花紅酒綠的前路走去。
肆意的笑聲在空蕩無人的街頭氤氲,當然,還伴着某人的拉鋸戰,“耗姑娘,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啊……哎喲,這裏可是萬萬扯不得的!!”
作者有話要說: 開新書了~這本帶些懸疑,民國風。
喜歡的小天使收藏一下吧,鞠躬~
為了劇情需要,本書是從奉天城開始的哦,作者我對任何城市都沒有歧義的,都是主角自身的經歷帶來的情感哦,沈陽的寶寶們勿怪~
我個人很喜歡奉天,因為我的好朋友就是沈陽人。Mua~
☆、捧花
甫一走進四美塘街,靳恪便确切地感受到了何為“冰火兩重天”。
不下十個舞廳,稀疏地分布在街區的兩邊,一邊是賓客滿盈,人聲鼎沸,另一邊卻是門可羅雀,慘淡經營。
他心下稱奇,不自覺地便望向最為熱鬧的那家,門前轎車來往絡繹不絕,侍者吆喝間夾雜舞女的嬌笑聲,在同行間得意地叫嚣着。這店名……他莞爾,也是熟悉的,華清池。
下意識地望向與其臨街相望卻恍如隔世的舞廳,不正是“不早朝”嗎?清骨見他站定悶聲打量了許久,說道:
“這‘不早朝’日前曾傳出過售假酒的消息,生意早就不複從前紅火了,沒想到近幾日又是出了有賓客被扒衣扔街的醜聞,也只有部分熟客會賞臉光臨了。沒想到禍不單行,今兒個白日裏的命案更是火上澆油,熟客都避之不及了不說,連周遭其他店的生意都被影響了。”
二人說話間,“華清池”的侍者眼明手快地就小跑了過來,堆着笑臉躬身道:“先生女士們,裏面請。”同時側手指向店內。
對面閑着沒事幹的“不早朝”的侍者們齊齊黑臉,今日已經歷了無數次眼紅的事了,他們早就疲了拉客的心,畢竟現在本店的名聲真真一落千丈,心裏都達成了共識:或許,只有腦袋不靈光的人才會來吧。
可不,前面就來了一群不靈光的人……他們先是一愣,随即揚起久違的笑臉,迎了上去,同時還不忘橫了一眼呆在原地的“華清池”侍者。
靳恪靠近了“不早朝”的門口,才發現臺階上竟還坐着不少穿着白衫的婦女,眼眶紅腫,神色悲戚,讓人心頭不由覺得一衰。
本在嬉笑着聊天的婦女們,發現了有客将至,忙似變臉般地哭嚎起來,吓得清骨一跳,連靳恪也眉頭微蹙,在原地駐足。
苦情戲才剛剛開始,主角便上場了。一位妙齡女子瘦弱的嬌軀上籠着寬大的白袍,面色慘淡,嘴唇幹裂,發跡淩亂地從衆女中坐起,哭得別樣動人,卻半絲雨滴都不落下,抽噎道:
“我可憐的夫啊,你……你為什麽就這樣去了?偏這缺德的店還沒有個說法,讓你走得不明不白,嗚嗚……老天爺,您睜開眼看看吧,為我的愛人明明理吧。”
哭到後來竟兩眼一翻,往後倒去,衆女子忙替她撫背順氣,一陣慌亂。本來剛剛迎到靳恪面前,一身大堂經理裝扮的中年男子看到了這一場景,面露不善,“又來?這肖府的姨太太到底有完沒完?”
聽到他的這一聲抱怨,靳恪與清骨對視了一眼,因着早先的調查,瞬間明白了這演技頗差的女子身份。
今早街頭橫屍的男子名為肖子霖,是紡織業巨頭肖家的獨子,身份顯赫,卻也不是個省心之輩,纨绔子弟的派頭一樣不缺,前陣子還玩起了“浪子回頭”的戲碼,與一個寒門女子打得火熱,揚言非卿不娶,與反對的家裏甚至鬧了決裂。
肖老爺子老來得子哪忍心逆了愛子的心意,最後做出讓步,說他若執意要娶,可以,但只能是妾。而這正妻,必須是門當戶對的大戶家人女子。肖子霖聽到自家老子松了口,哪有不應的道理。這門親事算是落定了,只是這寒門女子倒不樂意了,最後鬧了好一陣的別扭,終是放不下肖家的這口肥肉,妥協了。
而這位哭到“昏厥”的女子,正是肖子霖巴心巴肝娶回去的姨太太,馮思卿。名不正言不順的,本沒有嚣張的氣焰,不過是礙着肖子霖年幼喪母,又沒來及娶正妻就上西天了,老爺子正因喪子之痛一蹶不振,家中沒有一個能說得上話的,便來這裏狐假虎威地讨說法。
樣似經理的侍者生怕靳恪等人被這仗勢給吓跑了,忙招呼他們入店。婦女們又豈會放過這個機會,一窩蜂地湧了上來,擋住了靳恪的去路。
一時間,僵持不下。似是聽到外面的吵鬧,穿着褐色馬甲的中年男子大腹便便地走了出來。站在靳恪身旁的經理忙對其彎腰喚了聲:“老板。”
馬甲男子只一眼就明白了外面的情況,籠絡地對靳恪等人一笑,接着命經理好生招待。随後苦着臉對馮思卿好說歹說,“肖太太,您放心吧,我鄭某人用性命擔保,一定會給你們肖家一個說法的,您有什麽話,咱們關起門來說成嗎?您這樣鬧着,于肖家于我們‘不早朝’都不利,您說是不是?”
靳恪越發肯定這來人的身份了,準是奉天城近來最可憐的冤大頭,這“不早朝”舞廳的老板,鄭嵩之。
能霸上肖家獨苗的馮思卿,又豈是這麽好說話的,也不回答鄭嵩之,只一味地哭鬧。經理看自家老板吃癟,忙用手肘拐了一下身邊一名穿着白襯衫的青年,焦急道:
“許衷初,那肖太太以前不是你的相好嗎?你快去幫忙勸勸吧。”
許衷初眼角有一顆痣,眉清目秀,身材挺闊,耳根因着經理的這句話紅透,忙撇清道:
“她就是我的老鄉,您別瞎說了。”
“成成成,你說什麽就是什麽,趕緊去啊!”經理推搡着他。
看熱鬧的清骨搖了搖頭,言語間頗有些滄桑的意味,“這人間情愛真是複雜。”
靳恪卻不由自主地将眼前的這白衫青年和那相貌平平的肖子霖做了番比較,白衫青年面上男兒的俊氣是有的,就是動作間少了魄力,許是清貧的身份讓他骨子裏便是自卑着的吧。
只見許衷初磨蹭地走到馮思卿地身邊,彎腰輕言細語地說了幾句話,那悍婦的哭聲便戛然而止了。她撫了撫額,打着頭暈的借口,虛弱地躺到許衷初的懷裏,緊摟着他不放手,鬧得他好不自在,只能向老板求救。
鄭嵩之見好不容易擺平了這大難題,絕不會允許他撂擔子,鼓勵地拍了拍他的肩,示意他将馮思卿給抱到店內去。
經理也忙松了一口氣,這才想起手中帶路的正事,趕緊給靳恪等人道了聲歉,将他們往裏面帶去。靳恪也給了身後衆女郎一個眼神,她們會意,呆滞的臉上揚起妩媚的笑意,大扭翹臀,對着清骨前呼後擁起來。
清骨面露尬色,心下一動,對身邊一膚滑似水的女郎做了個眼色,朝靳恪努了努嘴,“緊扒着我幹啥啊?看不出我就是給前面那位先生打雜的嗎?趕緊纏着他去,前途一片光明。”
女郎眼裏閃爍出希冀的光芒,她心知清骨定是受了前面那人的照拂,才能永保人身,着實讓她豔羨不已。心裏掙紮片刻,終是受不住他的誘惑,搖着細腰,不動聲色地挽住了靳恪的手臂。
靳恪身子一震,看向她。她綻放了一個自己認為最具魅力的微笑,不,是調笑。果見靳恪眼神迷離,湊近了她的耳邊。只覺這位大人物的呼吸撓得耳垂發癢,他的語調輕柔:
“突然間很想知道,蚯蚓身體若是斷了,是不是真的還能再長出來。”
女郎大驚,哪還管得了修人身的事,先保住自己棉條的蚯蚓身才是大事,當即讪笑幾聲,默默地站開了。
清骨收到了靳恪警告的眼神,抖着腿,無趣地吹着口哨。可是還沒走上兩步,清骨瞧見靳恪又停了下了,正欲詢問我,卻發現他竟然在盯着門邊的一個賣花女發神。
靳恪确實是在看她,在看一個似乎不該出現在這種俗世場合的女孩。原諒靳恪剎那間的詞窮,只覺這姑娘雖站在暗處,膚卻若明珠般耀人,明眸善睐,瓊鼻玉唇。一條最是普通不過的石榴紅格紋棉布旗袍,都能在她身上穿出玲珑有致的味道來。
她看上去只有十五六歲的年紀,手上捧着開得極豔的玫瑰花,襯着她的面容愈發地嬌嫩欲滴,連腳上沾泥的破舊皮鞋都發起亮來。可是,她的神色卻怏怏,順着她鄙夷的眼神望去,發現被她盯着人竟是馮思卿。
賣花女似是極為看不爽馮思卿強占許衷初便宜的行徑,大大地翻了個白眼,索性眼不見為淨撇開頭,卻不想對上靳恪探尋的目光,先是一怔,随即禮貌地沖他點了點頭,看了下他身後百媚的嬌娘們,随後又灼灼望回向他。
靳恪頓時覺得及脊背有些發涼,他怎麽忽然覺得這小姑娘沒有初見時那麽可愛了,有一種自己就是一盤撒上了孜然的烤肉,被端上了她的桌子似的。看來這姑娘做生意的心切啊。
唇角微揚,靳恪終于進了舞廳,與店招牌擦肩而之時,他瞥到燈泡閃爍的“不早朝”三個字,心裏百轉千回。
說到底,終究是這店名起得不好,來到這家店的客人們确實是不早朝了,直接被抛到街邊睡到三竿才能轉醒,更甚者,為了不上這早朝,已經在太平間裏挺屍了。
作者有話要說: 叮!女主出現噠~
有小天使竟然以為女主是馮思卿,我吓呆了,你們都喜歡這種綠茶婊的女主嗎?還是別人姨太太的這種?口味可以的
當然是我們可愛的賣花女啦,嘻嘻嘻
謝謝鄉下一枝花的兩顆雷雷,愛你麽麽
謝謝收藏我的寶寶們,挨個嘴
☆、誘餌
清骨可沒瞧見這賣花女有何特別,也是,他這族的審美不能和常人的相媲美。
而他早就按耐不住自己激動的心了,畢竟這種享樂的場所他也是第一次有機會來,搶先走在前面,挑選合适的坐席。
許衷初也半抱半摟着肖太太,跟了進來,扔燙手山芋似的,一進門就将她放在軟皮沙發上,借着工作的緣由,飛速走開了。肖太太礙着一旁肖家遠親的面子,也不好太大膽地放肆,只能嬌怨地望着他離開。
靳恪和清骨一樣,也是初次出入這種場所,抵不住好奇心,放眼打量了一圈,正前方是拉着朱紅幕布的舞臺,整個大廳皆是舞池,東西兩側是賓客們入座的地方。
頭頂的琉璃燈輾轉閃爍着,這大好的景致除了他們一行人,便在沒有任何人能夠欣賞到了。不,靳恪忽然意識到,店內的正南邊吧臺上,赫然坐着一名男客人,竟然還會有別的客人?竟然比他們來的還早?
那男客人在室內也不見其将氈帽取下,看不真切他的五官,只遠遠地瞧見他鼻梁上的金絲邊的眼鏡在反光。他正小口地嘬着手中的洋酒,似在思索什麽似的。
許是靳恪探尋的眼神太過露骨,引起了男客人的注意,他唰地轉過頭,與靳恪對視着。靳恪對他颔首,他也紳士地摘下帽子,朝靳恪微微彎腰,算是打了一個招呼。
靳恪這才看清金絲眼鏡男的面貌,年紀不大,頗有些書香氣質,只是不知道,又是因何緣由,要來趟這“不早朝”的渾水。
最後衆人在一适中的位置坐下,靳恪贊賞地瞅了一眼清骨,果見清骨對他眨了眨眼睛。別看這小子平日裏馬馬虎虎,做起事來倒不含糊,找的這座位極佳,在場衆人的一舉一動都能盡收眼底。
清骨湊近靳恪的身邊,壓低了音量,“掌櫃的,要我說,今早那命案鬧得滿城風雨的,那兇手不可能還傻傻地在這出現吧?”
靳恪一臉沒救的眼神望着他,“我有說我在等兇手嗎?況且兇手都是在路上行兇的,我若真要找他,不是應該在路上等他嗎?”
清骨就是一顆直腦子,轉不過來,“那你帶我來這是為何?”
“兇手既然屢次選擇從‘不早朝’離開的公子哥下手,那麽他肯定和‘不早朝’脫不了關系,既然不知道兇手的身份和動機,那就只能從‘不早朝’下手了,說不定順藤摸瓜,問題就會迎刃而解了。”
“況且,”靳恪話音一轉,“你難道沒發現,這三則被害人,都有一個共性嗎?”
“共性?呃……對了!他們都是纨绔子弟!”清骨忽然激動道,“所以,掌櫃你今天就準備把自己當誘餌?引兇手出來?”靳恪默認。
可清骨仍是不解道:“這事不都說是‘華清池’的人幹的嗎?還有什麽疑問嗎?據說兩個舞廳素來不和,背地裏白刀子進紅刀子出的事相互間也幹了不少。”
靳恪搖首,“不可輕信旁人的片面之詞,‘華清池’的嫌疑,須得我們親自去瞧瞧再下定奪。”
這頭他的話音剛落,響徹房梁的笑聲便如雷灌進他們二人的耳朵。男子渾厚的聲音響起,語帶不耐,“怎麽?施爺我給你們送生意來了,你們還一副不樂意的樣子?”
錯落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孔武有力,一聽都是些練過家子的人。稍稍從馮思卿的吵鬧中緩過神來的鄭嵩之,一聽來人的聲音,臉都青了,忙追到門前,“你怎麽來了?”
精瘦黝黑的中年男子終于進入到了靳恪的視野裏,只見他掃了眼在座的各人,尤其在金絲眼鏡男的身上停留了一會,笑得狂妄,“我自是來給你送客人了!也不知道怎麽回事,近日我‘華清池’的生意好到人滿為患了,許多客人沒位置坐了,我就往你這帶了。”
鄭嵩之也是心高氣傲之人,何曾受過這種待遇?一時氣得不知該接什麽話。
施一羨可不是什麽善茬,既然來了就是想讓鄭嵩之下不了臺的,親厚地拍了拍他的肩道:
“鄭哥,咱倆生意上雖然是同行,有競争關系的,但別忘了,咱倆都在萬哥手下做事的,我們可是清江幫出生入死的兄弟,別被功利熏昏了眼。學學我,對你多麽友善,怕你這忒冷清,将這麽尊貴的客人都往你這帶了,我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吶!”
衆人聞言皆是往他身後一看,随即都有些啞然,好家夥,清一色的黑色便裝,這是哪門子的客人?分明就是他手下的小弟。
鄭嵩之身後的經理怒氣沖沖,撸起袖子正欲沖上前,卻被鄭嵩之攔住了。鄭嵩之沉着臉,看了靳恪和那金絲眼鏡男子一眼後,閉着眼睛深吸了一口氣,終是怕惹了施一羨的不快,雙方動起手來把場子砸了不說,還把這最後的客人給趕跑了。
他勉強地笑道:“多些施弟的好意,讓你們久等了,這就給你們上好酒。”
施一羨對他的反應十分滿意,背着手随性地往邊上的沙發上一躺,“記得一定要好酒啊!要是上的是假酒,我的兄弟們可是不依的!”
身後那群黑衣人紛紛不懷好意地怪笑起來,鄭嵩之的臉色慘白,施一羨的話當真戳到他的痛處了,他一向是注重信譽的,斷不會行這種摻賣假酒之事,不知日前一些熟客為什麽要傳出這樣诋毀“不早朝”的事,一直在他心中耿耿于懷。深吸了一口氣,轉身朝吧臺走去。
屁股還未坐熱的施一羨,發現有數道刺骨的目光一直盯着自己,看了過去,發現是那群嬌弱的肖家婦人。她們深知,自家的肖少兒郎,極有可能就是死于他之手。
施一羨倒恍若未覺,盯着她們咧嘴邪笑,驚得她們連忙撇過頭,就連眼裏最具恨意的馮思卿都心下一顫,臉比剛才還要更白上片刻。
施一羨心情大好,大嚷道:“音樂呢?舞蹈呢?這都幾時了還不開始?還做不做生意了?”
“好生霸道。”清骨蹙眉,極不喜這施一羨的作風,混道上的也是有極講禮數的,類似鄭嵩之這種。而這施一羨就是流氓土匪的行徑,讓他十分看不慣。
頭頂的燈忽然驟滅,聚光燈打到舞臺,幕布徐徐被拉開,穿着紫色亮片開衩禮服的歌女緩步而出,極盡媚态地朝衆人一禮,胸口的迤逦盡顯似不覺,莺婉的調兒流淌:
“看絲絲小雨輕飄在窗前
聽絲絲小雨輕輕打在屋檐
絲絲的小雨悄悄來到人間
小雨多詩意那小雨多可愛
……”
所有的明槍暗箭在頃刻間暫避鋒芒,連施一羨都輕點着腳尖應和着拍子,一臉的享受。清骨自也是沉醉其中,但仍要裝腔作勢,兀自鼓掌,“唱得真好!怪不得老聽人說舞廳是讓人醉生夢死的地兒,今兒一見果真名不虛傳。”
靳恪看似放松地靠在松軟的墊背上,心卻一直警醒着,暗地裏觀察着所有人的一舉一動。
那姓許的服務生單手端着洋酒香槟與果盤,客氣地為衆人一一将酒水倒好,确認無需其他服務後,方才走開。
忽然,一個嬌小身影闖進了他的視線,是她!抱着一大束玫瑰花,笨拙地朝靳恪所在的地方挪步。因為花束擋住了視線,沒能注意腳下的臺階,身子一歪,靳恪右手微擡,卻有人比他早先一步扶住了差點摔倒的她。
“呼……是衷初哥哥啊,謝謝你!”賣花女對許衷初謝道,表情熟絡自然。
許衷初笑笑,連聲囑咐她注意安全。賣花女聽話地點了點頭,随口疑問道:
“咦,今兒衷初哥哥怎麽不在店外迎賓了?”
許衷初微愣,随即笑得無奈,“店外哪還有客人願意來?近來因為那些糟心事,不少夥計都走了,廳內人手不夠,這才進來幫忙的。”
說完他便急着去招呼施一羨那尊大佛,賣花女繼續蹒跚地朝靳恪走來,直至在他面前站定,沖他粲然一笑道:
“先生,要為您身邊這位漂亮的女士,買束花嗎?”
靳恪被這笑容給恍到了眼,一瞬間的失神,直到清骨輕咳出聲,他才恢複清明,聲無波瀾,“不用。”身邊沒有一個可以成為人的生物,買花送誰?
賣花女表情一滞,沒想到他會拒絕得這般果斷,随即瞥了一眼他身邊的俏女郎,笑得暧昧,“可是,這位女士,似乎很喜歡呢。”
靳恪失笑起來,這姑娘做生意真是強買強賣,什麽話都敢說,身邊的女伴都是動物變的,哪有什麽感情可言?
正欲反駁,餘光忽瞥到右側這位穿着鵝黃束胸禮服的姑娘,雙眼竟真的直勾勾地望着玫瑰花,那模樣恨不得馬上抱上去啃兩口。
靳恪呆愣在原地,呃……怎麽偏偏這只蜜蜂變的女伴坐到了自己身邊?
作者有話要說: 舞女唱的那首歌,選自鄧麗君的《漫步人生路》,提早出現了幾十年,因為是架空,因為很喜歡,所以拿來用了。
☆、厮磨
清骨在一旁笑得捧腹,心裏暗爽,誰讓你自己剛才把那俏生生的蚯蚓女郎給吓跑了?
黃蜂女伴覺得自己的左半邊臉有些灼熱,這才發現靳恪正靜靜地看着自己,頓時幹笑兩聲,從嘴裏強對賣花女擠出了一句話:
“不不,我不太喜歡這花,我不要。”
賣花女咬着唇,轉而又凝着希冀的眼神望向看着很好說話的清骨。清骨瞥了眼面無表情吃了顆葡萄的靳恪,雖心有不忍,但仍是對她聳了聳肩,表示愛莫能助。
他雖是個心軟的狗,但深知這群女郎出了舞廳就會化作蟲飛,買花并無用,難道給他們兩個大男人欣賞嗎?況且他荷包空空,也沒這閑錢做慈善。
賣花女從清骨的眼神裏算是明白了,這群人裏做主的是靳恪,他若不吭聲,這生意便做不成。當即微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