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着嘴,低聲嘀咕了句“小氣鬼”,轉身失望地離開了。

雖然她的聲音極小,卻是無法逃過靳清二人的耳朵,清骨瞥見靳恪似乎被葡萄噎了喉嚨,用手順了好幾下胸口,頓覺好笑。

“那個穿紅衣的小姑娘!來!這裏!施爺我今兒個心情好,要買束花慶祝一下!”施一羨高揚的音調傳透了整個舞廳,被喊住的賣花女也是一愣,面上遲疑,似乎有些害怕,猶豫不前。

最後在施一羨逐漸變冷的神色中,她壯着膽子走了過去。清骨眉頭一皺,有些擔憂地看了眼賣花女,又望向靳恪,發現他竟如沒事人般忘情地享受着臺上的歌舞,有些無奈,自顧自地留意起賣花女那邊的情況。

賣花女瘦弱的身子站到一幹壯漢面前,宛如一根羽毛一樣,對面的人輕吹口氣,都能将她掀飛。只見她怯懦地道:“先生,這玫瑰花,一個大洋一束。”

施一羨身後衆人突然哄笑起來,而他則含笑上下掃視了她一個遍,語氣輕浮,“我才不要這破玫瑰花,我要的是你這束嬌嫩欲滴的美人花。說個價吧!”

小姑娘家的臉皮薄,哪經得起這樣的調戲?賣花女當即臉吓得慘白,撒腿欲離開,卻被施一羨身後的壯漢欺身攔住,一臉壞笑地望着她。

清骨猛地身子前傾,就連靳恪也望了過去。正在給金絲眼鏡男倒酒的許衷初也注意到了賣花女的窘境,憂心忡忡地,手一抖,将酒給灑出了杯沿。

他連聲道歉,金絲眼鏡男卻擺了擺手,表示不在意。許衷初又情不自禁地瞥向賣花女的方向,金絲眼鏡男也順着他的眼神看去,發現了衆男子為難一個小姑娘的局面,面色有些不豫,顯然也是極不贊同。

施一羨尖嘴猴腮,見賣花女如籠中困獸般神色哀求,他就愈發地興奮,随即站起身,欲把手撫上那冰肌玉骨,卻忽然被一沉穩的聲音打斷:

“喂,你在那傻愣着幹什麽呢?不是說要給我去拿束百合的嗎?現在我改變主意了,就将就玫瑰好了。”

靳恪一只手搭在沙發靠背上,另外一只搖晃着手中裝着紅酒的高腳杯,神情慵懶地對着賣花女說道。清骨大感意外,怎麽也沒想到一向冷言寡語的他會插手。

許衷初與金絲眼鏡男皆是吃驚地看向靳恪,顯然也沒有料到他會相助。

施一羨的好事被人給破壞了,面色別提有多臭。賣花女身子如篩糠似地抖了起來,腳下發軟,不敢置信地望向靳恪。

靳恪語變嚴厲,“還不快送過來?”

賣花女猶如在深沼中抓到了一根浮木,跌跌撞撞地朝靳恪這邊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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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一羨身後的人再欲阻攔,卻被他給擡手制止住住。他陰鸷地望向靳恪,見其淡然間根本不把他放在眼裏,原本被怒氣沖昏的腦袋瞬間清醒了不少。

他自己也是做舞廳生意的,心知平日裏閑着沒事來舞廳尋歡的公子哥們大多背景不凡,是否需要為了一個賣花女與這些顯貴人士起争執,他得好好斟酌一番。

施一羨腦中尋思着,身子坐了下來。可是!沙發卻沒有如期地接住他的屁股,在衆人始料未及中,摔了個底朝天!

“他娘的!是不是你這個小兔崽子把大爺我的座位往後移了?”施一羨惱羞成怒,一巴掌猛地拍在站在一旁的跟班腦袋上。衆人一瞧,施一羨所在的沙發位置,确實是變了。

賣花女聽到後面的咒罵聲,吓得腳步更急了,生怕施一羨遷怒到她的身上。而遠處的金絲眼鏡男瞧見了施一羨的洋相,撫掌大笑出聲,許衷初也直覺解氣,嘴角揚起嘲弄的弧度。

靳恪卻渾身一震,責怪地看向清骨,“不是說過不準随意動用巫術嗎?”

清骨發懵,高呼冤枉,“我沒用巫術啊!”

“剛才施一羨的沙發被挪動的瞬間,我分明感覺到了巫氣……”靳恪的聲音忽然頓住,與清骨對視了一眼,靳恪心驚:不對,這巫氣有些熟悉!與死者身上遺留的一樣!那兇手竟然在現場!

賣花女氣喘籲籲地跑到靳恪面前,心裏有萬千個感謝想要說出口,終是彙成了一句,“這位先生,剛才謝謝您了。”

到底是誰?靳恪不作聲色地将在場的衆人掃了一個遍,就連一直在角落裏沉默的馮思卿,此時面上都露出了解恨的神色,為什麽每一個人,都像兇手?

賣花女微怔,沒想到自己由衷的謝言會被他給無視。眉頭微蹙,這人怎麽從一開始就一副目中無人的樣子,好不容易産生的好感,剎那間不翼而飛了。

她不想再與他過多的糾纏,将手中的花遞到了他的面前,尊敬道:“喏,這是你要的……”

“咚……咚……”

忽然,腦海裏又想起了那道遠古悠長的鐘聲!賣花女咬牙,心道:該死!已經不是第一次聽到這鐘聲了,她曾經問過別人,這聲音似乎只有她一個人能聽到。而且每次響起時,她的腦袋就頭疼不已。

這次的鐘聲更是愈敲愈急,仿佛要将她的腦袋炸開似的,頃刻間天旋地轉起來,她再也顧不得握住手中的鮮花,雙手捂緊頭部,低呼出聲,如弱柳般往地上載去。

靳恪也被她突然間的異樣給吓到,下意識地将她往自己的方向一扯,沒料到她昏眩起來,身上哪還有半分的力氣站穩,歪歪地坐在了他的身上,順帶着沒骨頭地窩在了他的懷裏。

清骨瞬間瞪大了眼睛,眼前香豔的景象,已經比兇手在現場的這件事更讓他驚訝了。

“你……你沒事吧?”靳恪何曾和女子這般親密過?發現她的神情痛苦,以為她是急病發了,語氣僵硬間,仍紅着臉擔憂問道。

腦子亂成一鍋粥的賣花女哪有餘力回答他的話,雙眸緊閉,急促地喘息着。一股清香環繞鼻尖,鑽入了她的腦中,鐘聲似遇到克星般徒然驟減,讓她緩了口氣。

她情不自禁地摟上他的脖子,貪婪地汲取他耳畔間的清香,腦子裏的痛楚漸漸遠去。

靳恪的脊背挺直,不敢動彈半分,脖間被她呼出的熱氣撓得癢癢,胸前緊貼的兩處嬌肉更是讓他忍不住戰栗。一股異樣的感覺由下而上直達他的神經深處,身心一片空白,他摸不清那是什麽感覺,算不得讨厭,卻又讓他忍不住想要逃避。

懷中的那人仍不知羞地在他頸間蹭了蹭,柔軟的雙唇不可免地劃過他的皮膚,他頓時一個激靈地站了起來,猛然将她往旁邊沙發上一推,為了掩飾自己眸間的慌亂,埋着頭大力地撫着身上袍子的褶皺。

賣花女被他這樣一折騰,手被沙發皮料磨得生疼,瞬間清醒了過來,半躺在沙發上,搖了搖頭,試圖緩解腦中的餘痛,卻忽然思及靳恪剛才的動作,似乎很嫌棄她的樣子?

她不滿地擡頭望向他,剛好與他心虛的偷瞄來了個對撞。幸虧舞廳的燈光昏暗,完好地将他面上的燥紅隐蔽了幹淨,他盡量讓聲音顯得鎮定:

“我不喜歡與別人挨太近。”

賣花女:??當你是國家總理呢??還怕被暗殺??

他發現她的面色因着他的這句解釋,越來越黑,有些無措,他沒想到自己随意地一推,卻沒掌握力道,弄成了“扔”的局面。終是抵不住心裏的酥麻,他将其自動歸結為愧疚,向她伸出了一只手。

清骨的嘴巴張得老大,因着對靳恪性格的了解,受不了外人的親昵将其推開,毫不意外,完全就是他的作風。可是事後卻對她伸出了手,這才是讓他震驚的所在。靳恪這樣可是在變相的道歉啊,能做到這點,當真是他的極限了。

賣花女并未扶住他的手,而是愣神地第一次正兒八經地看他,就算是作了最樸素的打扮,一身蒼黑的長衫将他盡隐在暗中,卻仍清晰可見他直挺的傲骨,一如春日裏破土而出的青竹。

她的目光從他剛正的唇角滑向英挺的鼻梁,驀地在他的瞳孔處怔住。清澈如白水鑒心,所有在他面前的罪孽與邪惡都無所遁形。

該是怎樣沅芷澧蘭的人,才能有這樣心跡雙清的眸子?她唇角微翹,只可惜,是個爛人。

她不顧他僵在原地的手,自己撐着手臂坐了起來,拾起地上的幾束花,拿出其中一束塞到他的手中,眉眼都不擡地丢下了一句話,“這花送你,就當是對你剛才出手相救的答謝。”

靳恪被手中玫瑰莖部剌得微痛,還不待他有任何的反應,她就已經利落地往舞廳外走去。

路過施一羨等人時,取笑聲如排山倒海般襲來,顯然也是認為她被靳恪嫌棄了。

她來不及羞惱,也顧不上和擔憂着向她走來的許衷初說上話。在離開了衆人視線的那一刻,她的眼中迸發出了寒霜。

“那人竟然是……警察。”賣花女的別有深意地呢喃道,“要不是碰巧坐到了他的身上,還當真難以察覺。他右腿上,分明別着把槍啊……”

作者有話要說: 哭,我們靳恪恪不是警察,那也不是槍啊!寶寶~

兇手是誰?大天使們猜出來了嗎?

☆、地瓜

曲有終了,人有散場,但撲朔迷離的夜,才是真正的開始。

靳恪等人率先離開了舞廳,在門口揮手與衆女郎作別,眼看着她們在街角處消失,毫不擔心她們會頂着人身出岔子,畢竟巫術能夠維持的時間已經所剩無幾。

幽暗中的一抹紅蹿進了他的視野,是站在角落裏的賣花女。她懷裏抱着的花數,和她剛剛離開時的一致,可見今日的生意還沒開張。

她正眼巴巴地望着對面人聲鼎沸的“華清池”,因為客滿火爆,“華清池”特意加了午夜場,直至現在仍歌舞升平,把酒正酣。

不過這大好的盛況與她無關,就算是賣花這種小行當,也是要守規矩的,她常年在“不早朝”的地盤走動,豈能做樹倒猢狲散的行徑,就算是她有這樣的想法,那“華清池”門前其他的賣花女們又怎會肯依。

輕浮的腳步聲從門內傳來,靳恪與清骨閃身到門邊,讓開主路。只見施一羨倚在跟班身上,被扶了出來,面上熏紅,嘴裏稀裏糊塗地哼着小調,俨然一副醉相。

瞧見門口的賣花女,還朝她敬了一個禮,嘴裏卻調戲地吹着口哨,吓得賣花女連忙往暗處躲了躲。

所幸施一羨醉得不輕,并未過多的糾纏,上了自家的別克轎車,朝四美塘街的西面離去。原本在他身後的小弟們并未跟随,而是一直對着車尾鞠躬,直至其消失,才齊步往“華清池”走去,應是去值夜的。

緊接着從“不早朝”裏出來的是那金絲眼鏡男,他一出門便感受到了初春夜裏的寒氣,戴上氈帽,也悠然地朝西街離去。賣花女看着他離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靳恪也別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對清骨低聲道:

“現在仍不排除施一羨是兇手的最大嫌疑,你跟上他的車,看看有沒有什麽可疑的地方。”

清骨鄭重點頭,靳恪補充說:“這金絲眼鏡男似乎與施一羨同路,你跟着施一羨的時候,也注意一下他的動靜,我總覺得,他不簡單。”

“好。”清骨雖然答得幹脆,面上卻有些猶豫,“掌櫃的,你一個人能行嗎?”

靳恪心頭微暖,明白他是擔心自己,拍了拍他的肩,“放心吧。”

清骨兀自分析道:“原本我還擔心兇手嫌你不夠浪蕩,不會對你下手,現在倒絲毫不擔心了,你剛才對賣花女那般動作,十足公子哥的做派,被兇手盯上妥妥的。”

靳恪橫了他一眼,清骨明知他不是故意的,偏偏還想着心思調侃他。蹬了清骨一腳,示意他趕緊去跟上。

清骨摸了摸被踢的屁股,打了一個酒嗝,雖然陸陸續續喝了不少酒,但對他并沒有過多的影響,正色地踏上了街頭以西的跟蹤之路。

賣花女看到清骨也朝這個方向離去,眉頭微皺,餘光感受到靳恪正站在門口,看上去一時并無歸家的打算,同時還若有若無地往她這邊瞟來。

她又想起他剛才那嫌棄的一扔,心中便燃起了一股無名火,也不正眼瞧他,往無人的東街走去。

路過他時,卻被叫住。

“姑娘,近來不太平,你一個人還是不要走偏路為妙。”靳恪衷心提醒道。

賣花女頓足,有些好笑地望向他,“不若,你送我回去?我家就住在不遠的昙華巷。”

靳恪一愣,想起自己極有可能已被兇手盯上,若與她待在一塊,只怕會拖累她。婉拒道:“我還有些事,怕是不方便。”

賣花女觑了他一眼,擡手撫了下額前的碎發,自嘲地挽起嘴角,“也是,我言輕命賤,死不足惜。”

靳恪聞言,微抿嘴唇,有意說些什麽補救,卻忽瞥到她手臂上的緋紅,那是他剛才不小心用力過猛所致。當下便動了恻隐之心,“好吧,我送你。”

賣花女眉眼舒展開來,嫣然一笑,“那你等一下,我進去把花放到熟人那裏,省得明天又要帶來。”看到靳恪颔首後,蹦蹦跳跳地進了舞廳。

她再出來時,身上斜跨着一個小的編織包,随垂在肩頭的兩個小辮一同擺着,暗示着她此刻的心情很好。

靳恪唇角弱不可聞地微彎了一下,和她并排走在路上,突覺這肅靜的夜變得有生氣了一些。她的話也變得多了起來,靳恪有一句沒一句地答道,心裏卻留心着周圍的事物,恐生變故。

“對了,聊了半天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我叫鹿楠。”她聲音雀躍,好奇地等待他的回答。

靳恪沉默了片刻,心知二人以後定不會再有交集,互通姓名毫無意義,只是生不起拒絕的心,輕聲道:“我姓靳,單名一個恪字。”

“靳恪……”鹿楠反反複複地在心裏默念了好幾遍這個名字,忍不住贊道:“為你取這個名字的人,定是希望你恪己守禮一生。”

她第一次看到靳恪的眼中出現了柔意與尊敬,“嗯,我導師給我起的。”

名字不一般都是父母給起的嗎?鹿楠忽略掉心中的疑問,無意了解他更多,笑了笑就此揭過。

二人雖一時無言,但氣氛融融,并不尴尬。忽然,靳恪伸手把她攬到了自己的身後,警惕地望着前面的拐角,如臨大敵。

鹿楠則好奇地從他臂彎裏看了過去,發現竟是兩名警察,正躲着風頭點煙。他們顯然也被靳恪二人給吓了一跳,揮舞着手中的警棍催促道:

“趕緊回去,不要在外面晃悠太久。”

靳恪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腳步加快地帶着鹿楠離去。鹿楠則看着他波瀾不驚的面龐,心裏譏笑:碰到同行還可以裝得這麽好?靳警官,你就裝吧,繼續裝!

這條小道的盡頭是條常年無人打撈清理的靜河,河上駕着座石橋,橋邊有架昏暗的路燈,算是這黑夜裏唯一還談得上光亮的地方。

還未及跟前,靳恪便聞到了一股烤物的甜香。鹿楠也聳了聳鼻,咽了下口水,“是烤地瓜的味道~”

果然,待二人朝着光亮的地方拐彎,便見到一位戴着草帽的老伯,正一盆水澆熄烤爐,準備收攤的樣子。

靳恪瞥了他一眼,腳步未變。倒是鹿楠兩步三回頭地瞅着地瓜攤。老伯見她一副饞樣,忙招呼着:

“前面那位先生,請留步,我這剛好還剩兩個地瓜,還熱乎着呢。已是關門了的生意,我賣您一個的價錢,如何?”

鹿楠的眼睛剎那間雪亮,輕輕地扯住了靳恪的衣袖,對他眨了眨眼睛。

靳恪早就察覺了她的心思,微笑道:“你想吃就買吧。”

她卻沒動,靳恪有些疑惑地看向她,她一咧嘴,“我沒錢。”

他有些錯愕,忽然想起她今天一束花都未賣成,還送了自己一束,失笑連連,忙去付了錢,将兩個溫熱的地瓜遞給了她。

鹿楠笑眯眯地到了句:“謝謝~”,迫不及待地便開始剝皮。她嘴裏有了東西,接下來的幾步路算是老實了,不再和他唠家常,吃得不亦樂乎。

他心裏忽然莫名的安寧起來,這條路走得別樣的舒适。突然,一個被剝得圓溜的地瓜被舉到了他的眼前。

他別過頭,發現她正沖着自己眸光盈盈道:“這個給你吃。”

“你吃吧。”靳恪搖首,他并不餓。

鹿楠撅起嘴巴,萬分失落,“人家刻意留給你的,竟然又被你嫌棄了。”

靳恪現在可聽不得她說“嫌棄”二字,一說便想起剛才不小心傷到她的事。現在他竟有些懷疑,這丫頭是不是已經捉到了他的軟肋,故意老拿這事來要挾他。

又見她神色戚戚,不似耍小心思。他只有硬着頭皮一口接一口地吃下這個地瓜,生來就不喜歡吃這些甜食的他,當真是味同嚼蠟。

“這是我的心意,你可都要吃完哦。”鹿楠叮囑道,他只能在她盯着的目光下,将皮上粘着的地瓜都給吃了個幹淨。

靳恪此時覺得,就算和十個黑巫師拼命,都比和這小丫頭相處要好過些。擡肘看了眼手表,“時候不早了,我還有其他事,趕緊把你送回去吧。”說完便急着往前走了兩步。

卻發現身後的她并沒有跟上,疑惑地回頭,發現她在原地凝神望着他,眸裏光華閃爍,正欲開口,卻見她啞着嗓子問道:

“靳先生,不知道這麽晚了,你到底有什麽事要忙呢?”

他覺得她剎那間變得仿佛如另一個人般,有些莫名其妙地回道:

“私事,你無需知曉。”

她驀地笑了起來,如在黑夜裏綻放的罂粟,奪目卻含毒:

“可是我猜到,你要辦的事,好像與我有關呢。”

靳恪下意識地便出口反駁,“怎麽可能……”卻猛然頓住,目光漸冷,直直鎖定住面前的這嬌小的人兒。

怎麽偏偏就把她給忘了?

他将手移向右褲袋,摸到了一個東西,暗中将它對向鹿楠的方向,久久并無動靜,他眉頭微蹙,怎麽沒有動靜?她難道不是黑巫師?

鹿楠一直在留心他的舉動,見他欲掏出褲裏的東西,忙嗤笑一聲,“怎麽?想掏槍?也不看看你有沒有掏這槍的力氣?靳警官!”

警官?槍?什麽意思?靳恪還未來得及思考她話中那些他聽不明白的部分,卻腦袋一沉,身體不受控制地倒在地上,除了意識裏還保留着一絲清明以外,竟連指頭都不受自己的控制了。

他咬牙艱難道:“你竟然在地瓜裏下了藥?”沒想到竟着了一個小丫頭的道。

鹿楠莞爾,算是默認。

“楠兒,你把這人怎麽了?”車轱辘聲響,賣地瓜的老伯大驚失色,矯健地跑至靳恪跟前,看到他胸前還有平穩的呼吸,這才松了口氣。

靳恪發覺他的聲音變得年輕了些,似乎還有些耳熟,再看到他摘下了草帽,眸中微動,竟是那許衷初。剛才他将草帽圧得極低,加之晚上光線不好,竟未察覺他的身份。

靳恪大罵自己糊塗,這深更半夜的,連過路人都沒有,誰還會在路邊賣地瓜?

“衷初哥哥你放心,我與他有些私事未了,不會把他怎麽樣的。”鹿楠安撫着他。

“你讓我匆忙回家拿烤爐,在街邊演上這麽一出,原是為了他?只是,我剛才聽你說,他是警察啊,這……”許衷初的眉頭擰成了一個“川”字。

誰說我是警察了?靳恪心裏奇怪,卻并不拆穿。

鹿楠不欲多言,對他下了逐客令:“衷初哥哥,今夜全是我個人的事,與你無關。你還是趕緊回家去吧,再晚了蕤兒姐可是要擔心的,你們剛剛成親,正是你侬我侬的好時刻。”

聽到她話裏提及蕤兒,許衷初的神色輕柔,但一顆心懸着仍是放不下,卻又深知鹿楠的脾氣,只好妥協,“你總是這麽神秘。哎……不許胡來,我先回去,一個小時後你若還是未歸,我便來找你。”

鹿楠點了點頭,忽然叫住了已經向外走了兩步的他,“今夜的事,不要告訴任何人,我相信你,衷初哥哥。”

許衷初的背微微顫抖了一下,應了一聲,逐漸走遠。

整條馬路上,終于只剩下鹿楠與靳恪二人。她毫不費力地揪住他的衣領,将他從地上扯了起來,摁在石牆上,語氣清幽:

“我現在挨你這麽近,難受嗎?有本事再推我啊!”

靳恪只覺二人的距離近到,她眨眼間,睫毛都可以搔得他鼻頭癢癢的。他卻絲毫不避,厲聲道:

“你為什麽要殺肖子霖?”

她嘆了口氣,“我若是說,他不是我殺的,你信嗎?”

靳恪毫不猶豫地答道:“不信。”

鹿楠輕笑一聲,懶得解釋,右手輕輕摸上他的衣領,解開了他的第一顆盤扣。

一顆豆大的汗從他額前滴落,他語調發顫,“你你你……你幹什麽?女流氓!”

“女流氓配臭警察,不是天經地義嗎?”她反問,伸出一根指頭,抵住他的下巴,聲音恨恨,“要不是你派了身邊那少年跟蹤施一羨,我現在早就把他衣服給扒了。”

“你為什麽這麽執着于脫別人衣服?”靳恪在想法設法轉移她的注意力。

卻未成功,她仍專心致力于解他胸前的盤扣,笑得清淺,“因為我是女流氓啊!你既然壞了我的好事,就代替施一羨被我扒個精光,如何?”

靳恪緩緩閉上了雙目,看似平靜,顫抖的雙手卻是出賣了他。鹿楠手指在他鎖骨處劃着圈圈,竟還好心情地同他聊着天:

“你的意志力真如你的名字一樣堅定呢,剛才舞廳門前,我第一次要你送我回家的時候,竟然沒有成功,能抵住我誘術的人當真不多,讓我不得不正視你這個對手,于是想出了下藥這個辦法,看來還挺管用。”

看他一副大義淩然,好似即将慷慨赴義的樣子,鹿楠忍俊不禁,正解開她第三顆扣子的手突然停住,輕輕拍了拍他的胸口,他疑惑地睜眼,驚訝于她竟然又一顆顆地把扣子給扣上。

她俯身在他耳間吹氣道:“看你身為警察,是個好人的份上,就放過你吧。”

靳恪瞪圓雙目,怒視着她,敢情剛才她做足了這麽多戲,就是想看他笑話?至始至終都是在逗他?為什麽有一種很不爽的感覺?這樣被人脫到一半好像有些難受……

她盯着他的眼睛,似水眸間蕩過一縷輕煙,語氣似無底道:

“忘掉你送我回過家的這件事。”

靳恪心底冷笑,她就是用這樣低階的巫術,讓前面兩個受害者什麽都記不起來的?

看來她在剝地瓜時下了不少迷藥,能将他迷得昏昏沉沉的,藥量絕不會少。漸漸地,他的眼皮如有千斤重似的,徐徐合上。

在意識彌留之際,只感覺到她在他兩側褲管間仔細地搜着什麽東西,嘴裏還振振有詞,“槍呢?咦……怎麽沒有了?”

現代實行槍支管制,她還從來沒有玩過真槍呢,好不容易穿越來到了民國,當然要見識一下了。

??槍?褲子裏哪來的槍?她說的槍莫不會是……靳恪老臉一紅,血液直沖腦門,藥效發揮到極致,頓時昏了過去。

鹿楠最後從他右褲袋裏搜出了一枚巴掌大的古銅令牌,上面刻着一扇類似監獄的欄杆門,隐隐間有黑氣溢出,讓她握住令牌的整只手仿佛遁入寒潭,冷意錐心。

她忙地随意把令牌塞到了他胸前的內袋裏,打了個寒顫,捏泥巴似的胡亂地揪了他的臉頰一通,徹底解氣後方才起身,直覺威風凜凜,自哼着小調:

“浪奔浪流,

萬裏濤濤江水永不休,

淘盡了嘟嘟嘟,

噔噔噔噔噔噔蹬蹬

……”

後面的歌詞一聽就是記得不太真切了,管他呢,反正這個年代也沒人知道這首歌。

鹿楠抱着天下之大任我獨行的灑脫,還有一份無法掩飾的落寞,消失在了夜色中。

作者有話要說: 女主現代穿越至民國呢~

此情此景讓她茫茫然地想到了《上海灘》的臺詞~

巫師的設定會慢慢揭開,區別于西方的魔法師,融入了中國固有的文化。

碼這章的時候莫名地笑了好久,總覺得甜甜甜。

男主沒被脫衣服,怎麽他自己有些委屈失落的樣子,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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喊出我們的口號:肥更肥更!(這是超肥的一章哦)

☆、她家

次日,靳恪是被耳邊沸反盈天的嘈雜聲給吵醒的。

他頭疼欲裂,揉着太陽穴,悠悠轉醒,迷糊間看了眼周遭,當即吓得身子一歪。他竟然躺在三層樓高的遮陽臺上!

“啊……”下方頓時傳來一陣尖叫聲。

他的身子晃了晃後剛剛穩住了,差點又被人群的喊叫聲給驚松了手。俯身看了眼地面上的情況,頭皮有些發麻。

樓下裏三層外三層地圍着居民,皆是一副揪心的神情望着他。這便算了,只見一群警察在人群中開了條道,沖至最前方,其中一名老警察正拿着喇叭對他喊道:

“年輕人!這世上沒有什麽過不去的砍,有什麽難過的事可以和丁叔我說說,千萬別想不開啊!”

聽着老警察的這聲叫喊,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其中不乏看熱鬧的,指指點點。

靳恪抽了抽嘴角,神色幽怨地看向那位自稱“丁叔”的老警察,這老警察竟還是個熟人,就是他初回奉天城的那日,告訴他檢驗結果的那位。

他的心中有些無力回天之感,此時此景确實極易讓人誤會。靜下心來,憶起昨晚鹿楠走後發生的事,以及自己為什麽會在這裏的原因,他眼裏便凝聚了一股寒潭。

他在這頭板着臉,自己不覺得有什麽,倒是把下面的人給吓壞了,以為他堅定了死志,茫茫然間四面八方都傳來勸阻的聲音。

其實以他的身手,若是跳下去,半分寒毛都不會有所損耗,只是這無疑是暴露身份的下下策之舉。

“掌櫃的!天啊!我的掌櫃!啊啊啊啊啊啊……”

殺豬般地嚎叫聲響徹雲霄,靳恪的右眼皮很應景地跳了跳,心裏暗暗禱告:不會吧!老天不會這麽不厚道吧!

下一刻,老天就給了他一記響亮的耳光。哭得梨花帶雨的清骨狂奔了過來,人群很自覺地給他讓出了一條道,他猛地奪過丁叔的喇叭,可憐兮兮地望向靳恪:

“掌櫃的!你千萬不要死!你死了我也不要活了!”

靳恪絕望掩面,低聲自語道:“你趕緊去死吧!”

底下的清骨還在細數二人在一起的歡樂時光,希望能夠讓靳恪重拾生命的希望。無論是靳恪瞪着他,給他使眼色,還是給他做口型,他都恍若未覺,原因只有一個:視線讓淚水給迷糊了。

“這只蠢狗!”靳恪恨道。屈指凝聚起一道巫氣,以快不可見的速度彈至清骨的喉間,給他施了個啞術。

“嗚……嗚……”清骨扼着喉嚨,半天吐不出一個字,找回了半絲的鎮定後,才料到靳恪的意圖,破涕為笑,笑得別樣癡傻,倒是把旁人都給吓得一跳。

靳恪打量着這座樓宇的布局,發現離右側陽臺有着不遠的距離,他倒是可以一腳跳過去,不過太異于常人的舉動終是忌諱,只能助力一跳,裝作後勁不足地捉住陽臺的邊沿,引起了下面人有一陣的驚呼後,才慢吞吞地爬到陽臺裏。

帶着千萬般不願地心态下了樓,無視警方的喊話,還有居民的指責。靳恪快步地往無人的地方駛去,清骨也馬不停蹄地跟了過來,欣喜地給了他一個熊抱。

“掌櫃的!你剛才真是吓死我了!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麽?你怎麽會跑到了遮陽臺上?”

靳恪沒有馬上回答他,思及他剛才的哀嚎,哭笑不得,反問道:“你看看現在的日頭,為什麽現在才來尋我?”

清骨心虛地撓了撓頭,“昨晚估摸着是酒喝多了,一回到店裏就頭暈腦脹的,倒床就睡,硬是到一個時辰前才醒,發現你一夜未歸,便四處尋你了。真奇怪,我平日裏酒量很好的,昨日喝得并不算多啊。”

靳恪觑了他一眼,只當他是在為自己偷懶找借口。吩咐道:“你睡了這麽久,想必已是睡足了,趕緊回去張羅一下店裏的事,明日就開張。還有,把雜物間給清出來。”

“為什麽要清雜物間?”清骨疑惑問道,卻發現靳恪走的并不是通往店裏的方向,忙道:“掌櫃的,你這是要去哪裏?”

“捉人!”靳恪說得含糊,看上去卻很着急的樣子。清骨也來不及細問,心裏記着他剛才吩咐的事,回店裏去了。

一刻鐘後,站在泥地上的靳恪,觀察着面前每家每戶都挨得極近的,由紅磚堆砌而成的樓群,有四層樓高。擡眼望了拱形門上的“昙華巷”三個大字,心裏譏笑道:

昨夜那鹿楠錯認為他是普通的肉體凡胎,以為她那拙劣的除去記憶的巫術能夠對他起效,竟托大地把姓名住址都毫無保留地都告訴了他。

只是這片樓群看上去有一百多戶人家,要怎麽才能知道她具體所在?

尋思間竟聽到了熟悉的男音,靳恪閃身躲到院裏晾曬的被單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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