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似是故人來(二)

回程沒有騎馬,汪司年坐在馬背上,由塗誠在前方牽馬而行。一路觀景,遠處山巅瀑布飛瀉,古寺雄踞,近處則是一片被夕陽染紅的花海,斑斓的花絮漫天飛舞,美得宛若世外桃源。

兩人還是古人裝扮,這兩人一馬徐行于日落時分,倒像是告別了長劍駿馬的血腥江湖,即将回歸布衣蔬食的惬意日子。

汪司年入戲得深,頗有這方面的感悟,偶或在馬背上喊塗誠一聲,塗誠便也回頭看他一眼。

他嘆說:“你看,難怪大周要在這裏取景,特效都未必能做得這麽美。”

塗誠微攏眼睑,也被這如夢似幻的美景深深震撼:“雁眠山的景區開發較晚,目前還沒有人為的污染與植被破壞,确實很美。”

汪司年又高興地說:“要我們真是古人就好了,這還闖蕩什麽江湖啊?就在這兒搭間木屋住下,享受天然氧吧,白天溪上泛舟,晚上閉門造人——”

這話實打實透着傻氣,塗誠居然還一本正經地問:“你造得出來麽?”

沒拒絕那就是答應了,汪司年大喜過望,坐在馬鞍上得意地晃着腦袋:“結果不打緊,重在參與麽。你多賣賣力氣,我也勉為其難多多配合,沒準真能出奇跡呢。”

兩人一馬徐行歸來,等在拍攝基地的殷海莉一眼就看出了不對勁。

馬背上的汪司年始終深情注視着為他牽馬的這個青年,再好看的後腦勺也犯不上這麽盯着,那眼神,跟懷春的小女兒也差不離了。

她把汪司年當弟弟看,也深知自己這個弟弟的秉性,什麽情緒都不掩不藏,愛恨全寫在臉上。

她當即恍然大悟,他是愛上他了。

回到基地,汪司年看見了等在門口的殷海莉,高高興興地喊她:“海莉姐。”

塗誠勒住馬缰,回頭把汪司年又抱下了馬。

汪司年迎上去,問殷海莉:“你怎麽來了?”

“你這什麽記性,說好了來接你去參加時裝周,”殷海莉往邊上讓了讓,神秘地一眨眼睛,“你猜我在路上遇見了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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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司年很好奇,探頭從她身後望出去,然後跟遭雷劈似的當場怔住——哪想到說曹操曹操到,剛提到這個人,這個人就出現了。

盧啓文。

隔着一年多沒見,人還是老樣子,白皙斯文,挺直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絲框眼鏡,眼神溫暖明亮。盧啓文見汪司年愣着不動,笑着喊他一聲:“怎麽了,不認識我了?”

“文哥……”汪司年進退失據,手心被汗水浸濕,風一過連着脊梁都陣陣發冷。他倒不是怵見這個男人,只是錯愛一場,就算稱不上刻骨銘心,終究也難如此輕易地相忘江湖。

塗誠同樣沒想到會在這裏見到盧啓文,不由得蹙緊了眉頭,Gino盧真人比照片上更帥一些,貴公子的氣質一覽無遺。

連着汪司年手足無措的反應,他也瞧得真真切切。

“這戲我也參與了投資,會在這裏多留兩天。”盧啓文走上來,親切地搭着汪司年的肩膀,“這麽久沒見了,好多話想跟你說。晚上去我房間,我們好好聊聊。”

“哦,好……”汪司年三魂六魄尚未歸位,任由盧啓文将自己帶走了。

塗誠想跟上去,卻被殷海莉出聲攔住了。這位美豔成熟的禦姐人也客氣,主動作了自我介紹,表示想跟他私下談談。

一上來,殷海莉就向塗誠表示感謝。汪司年瞞得挺結實,她不知道塗誠的真實身份,只當他是他哪裏找來的保镖,她說:“我聽尹白說,這些日子是你在保護司年,要不是你一直盡心盡力,司年怕是早出事了。”

塗誠淡淡說:“應該的。”

殷海莉紅唇微翹,眼神犀利:“我看得出來,司年很依賴你,你們的關系不像是雇主和保镖那麽簡單。”

塗誠說:“我當他是朋友。”

殷海莉不屑地笑了一聲:“我太了解司年了。別看娛樂圈這麽混亂污濁,他卻很天真,很單純,心性就跟小孩兒一樣,喜歡了就一定要得到手,不喜歡了就馬上踢開。”

弦外之音已經相當明顯,塗誠微微皺眉,只說:“我不懂你的意思。”

“那我就開門見山了,你們不合适。”殷海莉取出一根纖細的女煙叼進嘴裏,沒找着打火機,還是塗誠替她點了煙。

“謝謝。”殷海莉抽了一口煙,吞吐着煙霧,“這個時代在進步,這個時代也在退步,娛樂圈裏基佬不少,敢公開出櫃的卻沒幾個,也就小魚小蝦靠性取向博個眼球,有點咖位的誰肯承認?”

塗誠沒出聲,他不懂娛樂圈裏的這些門道,但這話聽着在理。

殷海莉再次以一種估價似的目光上下打量了塗誠一眼,旋即面露激賞之色,非常直接地說下去:“你很英俊,也很性感,我會很願意把我的酒店房卡交給你,或者在每天睡前都想着你自慰。但你跟汪司年不合适。事實上他也并不是真的愛你,就像我剛才說的,他就是個貪玩的小孩兒,你只是他衆多玩具中比較特別的一個。何況你還是他的救命恩人,他更容易意亂情迷,誤以為自己愛上了你——但這種狀态持續不了多久,以我對他的了解,可能這戲還沒拍完他就膩了。”

短暫的談話結束前,殷海莉笑着說,“你沒在新聞裏看過司年的那些緋聞對象嗎?最近還有一個被他抛棄的二世祖為他自殺呢。”

汪司年被盧啓文帶走後就沒了消息,塗誠回到房間,小心确認自己的住處沒有被人反監聽和監視之後,就打開了“送”給汪司年的監聽。

一只耳朵帶着專屬監聽用的耳機,另一邊對着手機,他給張大春打了個電話。

他已經确定屢次三番想殺汪司年的人就是同劇組的喻信龍,可以用足跡對比來确認他是不是殺害宋筱筱的兇手。

張大春在電話裏回他,喻信龍多半只是個傀儡的角色,先不必打草驚蛇,他背後一定還有別人主使。

帶着監聽耳機的那邊都是些家常閑聊,多半是盧啓文在說話,他的聲音清朗悅耳,很好聽,而汪司年一改常态變得話少,問他才答,還常常答非所問,整個人分明不在狀态。

緊接着就是一陣長時間的沉默。

“你說盧啓文?”塗誠分着心,一邊監聽一邊通話,“盧啓文也來了片場,他是這部戲的資方之一。”

張大春表示機會千載難逢,你這邊多搜集證據,準備将他們一網打盡……

監聽耳機裏再次傳出盧啓文的聲音,他說,為了你,我離婚了。

汪司年“啊”了一聲,像是被這消息吓着了。

盧啓文開始深情告白起來,他說自己本以為結婚就可以回歸他一直認知的正常生活,結果反倒發現已經徹底忘不掉他,回不去了。不管他想不想承認,他就是被他掰彎了,他就是愛上他了。

一席表白的情話娓娓動聽且深情款款,盧啓文深谙嘴上功夫,風花雪月全被借來吟詠歌頌,古今中外的愛情典故也信手拈來。又是一小會兒的沉默,汪司年再次叫喊起來,從耳機裏傳出的動靜來看,似乎是受驚不止,直接破門而出了。

“塗誠?塗誠?”這邊久無動靜,張大春出聲喊他。

塗誠強迫自己回過神來,深深喘了口氣說:“喻信龍曾想收買我,估計也會花功夫去調查我的背景,我的假身份做好了麽?”

“早做好了。考慮到你曾被媒體曝光過,一部分經歷是真的,你從省隊被開除後越混越不濟,最後為了生計,不得不當上了私人保镖。”談及這段經歷,張大春也惋嘆連連,他突然對塗誠說,“你最近看娛樂新聞沒有?”

“沒有。”塗誠答得幹脆,山裏信號不好,他本來也不喜歡。

“我跟你說啊,你保護的那個汪司年可不簡單,有個富二代,就是那個還挺高調挺有名的,叫什麽‘情聖’——”

塗誠前後鼻音拿捏精準,糾正道,秦勝。

這個秦勝确實有點名氣,經常同時在娛樂新聞與社會新聞霸着版面,反正就是個不學無術、言行出格的富二代。可就塗誠以前無意瞥見的那些花邊新聞裏,與這人有染的似乎都是女模特女明星,而他才是那個揮一揮衣袖就把人甩了的花心蘿蔔負心漢,沒少在分手後被對方控訴為“人渣”。

“對對對,我沒你普通話那麽标準,反正就是這個秦勝,他高調示愛汪司年,沒得到回應就服藥自殺了。人及時送醫沒死,就是驚動了不少媒體,病床上還哭哭啼啼說要挽回汪司年的心呢。”張大春倒不知道塗誠喜好同性,但汪司年的性取向他是被老汪鄭重告知過的。老汪提及這事時如遇毒蛇猛獸,令他莫名有就些擔心這塊情窦不開的木頭疙瘩,所以特意語重心長地給塗誠提了個醒,“總之,你要防備點,我看那個汪司年跟個公狐貍精似的,老挑着眼睛勾人,你是一名人民警察,還吃過這樣的虧,可不能再一次栽在這種人身上,知不知道?”

塗誠正莫名心煩意亂,張大春這番話更是火上澆油,他回了一聲“知道”就挂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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