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22)

叫聲逐漸轉換成忙音時,他的眼神,頓時變得一片漆黑。

蕭凡到現在還沒有回來。他的潛意識裏并不想将這一切歸咎為是在擔心她。然而從他打開門沒有看到她身影的那一刻起,他的心就着實沒有放下來過。

他低頭看了一眼手機上的時間,此刻已快要接近八點。

他恍然想起了齊靜,然後,他像是意識到了什麽似的收緊了目光。

然而當他的心開始要沉入到這片黑暗中的時候,蕭凡的電話,卻打了過來。

他接起電話——

【是我。】冰涼的水池旁,蕭凡擡頭仰望着天空【我現在在中央廣場這裏,你可以來接我一下嗎?】

這通電話,蕭凡鼓起了自己平生最大的勇氣。但她并沒有想好自己到底該怎麽面對這一切。她就像個矛盾結合體一樣,既想見到沈斯,也急于着想要逃避他。

就在她挂掉電話後不久,沈斯的身影就出現在了天目湖的廣場上。

當他迎着月光走到蕭凡的跟前時,蕭凡矛盾的心,突然就平靜了下來。

【你在這裏做什麽?】與蕭凡相反的,是沈斯此刻的內心。當他來到廣場中央看到蕭凡的那一刻,他恍然想起了多年前的那個午後。那時候,他所愛慕着的女孩,也曾像她一樣望着水池發着呆。

【你知道這裏是什麽地方嗎?】明明很想哭,但蕭凡卻又極力抑制着自己的情緒。

沈斯沒有說話,他只是用目光緊盯着蕭凡,然後,等待着她未說完的話。

【這裏,是我最喜歡來的地方。】蕭凡強忍着眼淚轉過頭去看着沈斯,【小時候每次不開心,我都會來到這裏。】

【發生什麽事了嗎?】沈斯問到。

【我今天,去孤兒院看小智了。】蕭凡低下頭去,【我一時沒有習慣,竟叫他帶我去找小希。】蕭凡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我竟然忘記了,小希已經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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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淚開始掉落了出來。在用小希的死來當做借口的那一剎那,蕭凡覺得自己醜陋的就像一個卑劣者一樣。然而對她來說,這或許是讓沈斯相信的最佳借口了。

【你說,這個世上的事情,為什麽就這麽變化無常呢?】她問到。

世道如今,問沈斯知道真相與否對蕭凡來說已經不重要了。即便他否認,蕭凡也根本就不相信。而他若是承認,蕭凡又該怎麽面對這一切。

當做不知道,她或許還有理由能夠待在他的身邊。

她低頭痛哭的模樣,讓沈斯有些失了神。他看着她,看着在水池旁邊哭泣着的她,一時竟陷入了沉默。

當他再次反應過來時,他已經,将蕭凡用在了自己的懷中。

蕭凡緊靠在他的胸膛上,她的眼淚輕滑過她的臉頰。她合起了眼睛,感受着來自于沈斯胸膛的溫暖。那些還充斥在她腦海裏的事,她已下定了決心,只要沈斯不說,她就可以當做不知道。只要沈斯不說,她就可以當做什麽都不知道!

-----TBC-----

隔日,蕭凡在經歷了一個晚上的煎熬後來到了齊靜所下榻的酒店。當她的身影出現在齊靜的眼前時,齊靜懸着的心,才算是放了下來。

【小凡,你這一個晚上都到哪裏去了?你知不知道媽媽有多擔心你?】齊靜拉着蕭凡的手追問到。

面對着她擔憂了整整一個晚上的心,蕭凡卻不知自己該如何回答。她的心,直到現在都沒有平靜下來過。

【你不想說就算了。】齊靜沒有再追問下去。她看着蕭凡臉上的蒼白很是心疼。【媽只要你平安回來了就好。】

她如此焦急的模樣,讓蕭凡心裏很是愧疚。然而,她接下去要說的話,更是傷透了齊靜的心。

【媽。】蕭凡看着她,【你可不可以,不要把我和沈斯的事情,告訴給爸聽。】

她一開口,就是讓齊靜愣在了原地。【你,這是什麽意思?】良久,齊靜才反應過來問到。

【我不想因為我的關系,而讓他受到傷害。】蕭凡說着。她很想找個地方可以躲起來逃避着這一切,可是現在,她不但沒有找到這樣地方,還要那麽殘忍地,讓她直面着母親詫異而又痛心的目光。

【你這話,到底是什麽意思?】齊靜再一次的去問到。但這一次,她的內心已經隐隐猜到蕭凡想要表達的意圖了。她看着蕭凡,看着她在這之後陷入了沉默。她開始更加确信了自己內心想法的同時,也感覺到了一陣前所未有的恐懼。【難道你現在,還打算繼續留在他的身邊?】

蕭凡沒有說話,但她臉上的神情,卻早已說明了一切。

齊靜一時只覺得痛心疾首,然而她又實在不忍看着蕭凡深陷泥潭,因此她心一橫然後對着蕭凡說到【我不同意!我要你現在立刻收拾東西然後跟我一起去加拿大!】她拉着蕭凡的手,作勢就是要帶着她向外走去。

【媽!】蕭凡固守在原地叫道。

【你不要叫我!】齊靜急紅了眼,【我知道你要說什麽,但如果你還想認我這個母親,就馬上答應我會跟沈斯分手!】

【我做不到。】蕭凡的眼眶通紅,她的視線也早已變得模糊,但盡管如此,她依舊強忍着眼眶中的眼淚不讓它掉落出來。她看着齊靜,再一次的,用她哽咽着的,卻也無比堅定的聲音對着她說道【我,做不到!】

【為什麽?】齊靜瞪大着眼睛,她雖心疼着蕭凡此刻的模樣卻也着實不能理解她的選擇。【你明明已經知道了他的身世,為什麽還要選擇待在他的身邊?】

【因為我愛他。】蕭凡堅定地說道。

【愛?】齊靜苦笑了起來,【你以為只憑一個愛字,就可以獲得幸福了嗎即使你可以為了他放棄一切,但沈斯呢你能保證,他也能像你愛着他一樣的愛着你嗎當初我嫁給你父親,何嘗不是因為一個愛字?可結果呢?】

齊靜的一番話,讓蕭凡深感無力。

【況且,他是葉子琪的兒子。倘若有一天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他又會怎麽對你?】齊靜頓了頓,【或許,他已經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他會跟你在一起,只是為了利用你來報複你的父親和他的母親!】

腦海裏,葉子琪的照片開始清晰的在她腦海裏浮現開來。那張藏匿在抽屜一角的照片,是證實母親這番話的最好證明。還有,沈斯曾說過的那一句【在這世上,即使是留着相同血液的至親骨肉,有些人也可以随意舍棄,更不要說是叔侄關系了。】當時,蕭凡并不懂這句話中所包含的真正意思;但現在,她卻是無比清楚的明白了。

沈斯早已知曉他的身世,他會接近她的目的,恐怕正如母親所說的那樣。

【小凡。】見她沉默,齊靜又忍不住去說到【媽知道你很難過,可是現在只有你離開沈斯,你才有機找到真正屬于你的幸福。】

【屬于我的幸福?在哪裏?美國?還是加拿大?】蕭凡回過頭來望着齊靜,【媽,你知道嗎?我從很小很小的時候,就已經喜歡上他了。那時候,他不過是一個躲在栅欄旁偷看着我們的小男孩,可是因為他的關系,我原本因為家庭破碎而毫無樂趣的童年竟也變得有趣起來。他陪着我一起蕩秋千,陪着我一起過生日。還在開春的時候,跳到冰冷的水池裏來為我慶祝生日。從那時起,他就已經成為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之一了。可是後來,我們卻因為一些事情被分了開來,一直到現在,我們才重新相遇。我等了這麽久才等到了今天,你現在要我離開,我真的做不到。】

【那你就能夠傷我的心了? 】

【媽!】蕭凡用自己近乎祈求的聲音來對着齊靜說道【你不要逼我好嗎?我真的,不能離開他。】

【你不能離開他。】齊靜顯得更加無奈了,【可你有沒有想過,他也許,早就已經知道自己的身世了呢?】

【他不知道!】事實的殘酷,在齊靜接二連三的提醒下,蕭凡開始有些承受不住。她閉起了眼睛來,用這樣子的方式,來遮掩起自己眼中此刻的無奈。

【你又憑什麽來确定,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呢?】對齊靜來說,現在最重要的,是盡快将蕭凡拉出這個漩渦。其他的,她都暫且可放在一邊。

【就憑他曾在我最危險的時候救過我!】欺騙別人,遠要比欺騙自己簡單的多。所以此刻,蕭凡要做的,不僅是欺騙齊靜來讓她相信自己,她還要用這種自欺欺人的方式,來催眠着自己。【我在美國的時候,曾遇到過幾個黑社會的人,當時沈斯為了救我,受了很嚴重的傷,差點就醒不過來了。他如果真的知道自己的身世的話,又怎麽會對我出手相救呢?】在這場自我催眠中,蕭凡唯一能确信的,就是在這件事上她沒有撒謊。她想,那個時候的沈斯,應該是還不知道自己的身世的。

齊靜終于沉默了下來,她從蕭凡的臉上能夠看出,她是真的離不開沈斯了。

【媽,我知道你擔心我。你怕沈斯,在知道自己的身世以後會傷害到我。可是現在,他真的什麽都不知道。】蕭凡繼續說着。

【那如果有一天,他知道了呢?】齊靜問。

【如果真到了那麽一天,我一定會離開他。】蕭凡苦笑着低下頭去。

【可那時候,你已經是傷痕累累了。】齊靜心痛着說道。

【那也總好過我現在就離開他。】蕭凡的眼淚,輕輕劃過了臉頰。【媽,你如果真的關心我,就請你成全我吧。】

她的話,着實傷了齊靜的心。看着她如此堅定的模樣,齊靜深知自己是勸不動她了。作為一個母親,她是無論如何也不想看到蕭凡受傷後的模樣,但現在若是強行逼她離開,她又有些于心不忍。在沉默了半響以後,她側過頭将視線對向了窗外的天空。【我定了下午兩點回加拿大的機票,本來是想讓你跟我一起走的。但現在,】她轉過頭來将視線重新定格在了蕭凡的身上【你想怎樣就怎樣吧。但有一點,你必須答應我。】

蕭凡擡起頭來與她的目光對視着。

【一旦沈斯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你就馬上跟他分手!】

冬日的午後,陽光顯得有些差強人意。後知後覺中,秋天,竟也已經悄悄離去。

沈斯站在窗前,陽光就這麽透過玻璃窗照耀在了他冷漠的臉孔上。

曾子聰和沈旭就站在他的身後。

從進來到現在,沈斯就一直這樣保持着沉默。這讓曾子聰和沈旭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麽。當然,他們從一開始,就沒有真正看懂過沈斯的心思。

【子聰叔。】一片沉寂中,沈斯回過了身來,【你認識一個叫做齊靜的女人嗎?】

【齊靜?這個名字我好像有些印象。】曾子聰緊鎖着眉頭,他在思索了許久以後才将目光對向了沈斯,【你是說,蕭重明的前任妻子嗎?】

沈斯也不說話,他只是透過自己的眼神來證明了曾子聰的猜想。

【你怎麽會突然問起她?】在确定了自己的猜想以後,曾子聰反而更加不解了。

【她從國外回來了。】沈斯面無表情的回答道,【而且,我也已經跟她見過面了。】

【那她~~】當沈斯開口的那一瞬間,沈旭立刻預感到了事情的不妙。他焦急的望向沈斯,然而他卻還是一臉的平靜。

【不會。】曾子聰揮了揮手,他似乎對他接下去要說的話感到非常地胸有成竹。【齊靜跟蕭重明在一起的時候,蕭重明早就已經離開我們接手醫院的事物了。所以齊靜跟我們的接觸并不多,也只有年終晚會的時候,我們才會見上個一次。所以齊靜,對我們的事情并不是很了解。而且,現在距離那時候也已經過了二十多年,她就算會記得我們,也不可能記得你。畢竟那時,你還不過是一個三歲的小孩子而已。】

曾子聰的話聽起來像是有理有據,但沈旭卻還是隐隐的感到擔憂着。他或許是在擔憂着沈斯,也或許是在擔憂着另一個人。【那,如果她還記得呢?】猶豫了許久以後,沈旭,終究還是忍不住去問到。

他的話,并沒有能激起沈斯的回應。他甚至,不能在沈斯的臉上看到絲毫的波瀾。

【要真這樣,那我們就得早點做好應對的準備了。】曾子聰微眯起了眼睛,【如果她真的還記得的話,那麽這兩天,蕭凡也應該要知道了。】

【你又想做什麽】這一刻,沈旭的臉上又充滿了防備。然而諷刺的是,他這一刻的防備,并不是為了他自己。

對于他的質問,曾子聰并沒有回答。他只是在這之後把目光對向了沈斯,然後将同樣的問題,抛給了他。【你想好要怎麽做了嗎?】

同樣的,沈斯也沒有回答他的話。他在這之後又重新轉過身将視線對向了窗外即将落幕的陽光。這種直面着光的方式,讓他能在這之後恰好的微眯起自己的雙眼來。

------------TBC---------

那個夜晚,街頭的路燈将整個黑夜點亮時,沈斯才回到了家裏。

當他打開房門時,蕭凡正靠在沙發上淺睡着。

近旁的餐桌上,幾道可口的飯菜早已失去了溫度。

沈斯走過去,他的腳步放的很輕。然而即使這樣,他還是驚醒了正在睡夢中的蕭凡。

蕭凡睜開眼,她看着燈光下正在朝她走來的沈斯,一時,竟有種回到了多年以前的感覺。

她看得癡,看得迷。

然而當沈斯的身影完全走近她的近旁時,她瞬間就感覺到了現實的冰冷。

很久以前,她就感覺到沈斯身上有着一股異于常人的冷。這種冷,她以前可以不在意。但是現在,她卻不能不在意。

沈斯停下了腳步,她也就從這股思緒中抽出了神來。

【回來了。】她的喉嚨有些沙啞,【今天怎麽這麽晚?】

【公司有事。】沈斯黑色的眸子直盯着她。

【是這樣。】蕭凡的神情看起來極其自然,她甚至在這之後撅起了嘴來,【這段時間,你好像一直都在加班。】

沈斯沒有說話,但藏匿在他心裏的警惕,已經開始松懈了下來。

【對了,你還沒有吃飯吧。】蕭凡站起身,【我去把飯菜熱一下,你洗個手,然後就準備吃飯吧。】

沈斯依舊還是沒有說話,這樣的反應,在過去蕭凡覺得并沒有什麽不妥。可是在今天,蕭凡卻是異常的害怕。

【我媽,】她急于找一個話題來打開他沉默的樣子,【她已經回去了。】

沈斯的目光頓時都聚在了一起,【這麽快。】他問。

【嗯。】蕭凡點了點頭,【她的身體一向都不太好,這次回來主要是參加我表姐的婚禮。現在婚禮結束了,她也要回加拿大繼續接受治療了。】

她的話,聽起來是那樣完美無缺。沈斯沒有理由不去相信她的話。當然最主要的,是他絕不會相信,她會傻到在知道真相以後還繼續留在他的身邊。

他開始将自己的眼神變得柔和起來。然後在蕭凡準備向着餐廳走去時,他輕輕擁住了她的身體。

【以後如果我回來的晚,我會提前跟你說一聲。你也就不用再為我等到這麽晚。】

起風了,沈斯的胸膛卻帶着獨有的溫柔。這股溫熱,使得蕭凡不再覺得寒冷。她靠着這股溫熱,竟覺得自己可以走完這個冬季。

☆、新的篇章

我們生活的世界是一個圓,生活在這個圓圈中的我們對外面的世界毫無所知。

卓萱站在馬路邊上,她被冬日裏的陽光照的睜不開眼睛。周遭的汽鳴聲将她的思緒帶到了五年前的那場意外中去——

那個陰雨連綿的傍晚,父母在歸家的途中,迎面撞上了疾馳而來的卡車。

卓萱已記不清當時的心情了,但那種像是要把她身體給掏空了的痛苦,她卻一直持續到了現在。

路口的綠燈亮起來了,卓萱将自己從回憶中抽出了身來。她的鼻頭微微泛着酸,深吸一口氣想要向着馬路對面走去時,一個匆匆走來的身影,将她的手中的文件全部撞到在了地上。

卓萱帶着稍許的不悅朝那人看去,只一眼,她就感到一陣徹骨的寒冷從自己的腳底竄了上來。她所有的悲傷痛苦,她所有的絕望無助,都是源自于面前的這個男人——陳國超。

五年前,就是因為他醉酒駕駛,制造了她父母雙亡的慘劇。

這張同死神一樣的臉龐,她至死都不會忘記。

她看着他,眼裏的憤恨已經達到了極致。

然而這個叫做陳國超的男人,卻只是在随意的說了聲【抱歉】以後就準備繼續向前走去。他似乎,早已忘記了卓萱。

這讓卓萱愈發的不能忍受。她沒有記錯的話,這個叫做陳國超的男人,應該是被判了十年的有期徒刑。但從出事到現在,不足五年的時間,他卻已經安然無恙的站在了她的面前。并且,他似乎一點也沒有受到那件事的影響。從他得體的穿着來看,他這幾年的生活應該還算不錯。

卓萱握緊了雙拳,【陳國超!】她帶着強烈的憤恨和不解對着面前的男人大聲叫道。

這個叫做陳國超的男人停下了腳步。他顯然對于卓萱能夠叫出他的名字感到有些意外。

【為什麽?為什麽你會在這裏?】卓萱走過去,她看着陳國超一字一句的說道【你不是應該在監獄裏嗎?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你誰啊?】陳國超揚起了頭。在卓萱最是痛苦的時刻,他竟只是這樣輕描淡寫的問到。

【我是誰?】卓萱的眼眶通紅,【怎麽你不記得了嗎?五年前,我們在警察局見過。】

她的話,使得陳國超一下子僵住了神情。他對于面前的這張臉,開始隐隐有了印象。

【你不記得我不要緊。】卓萱目光緊逼着他【但你總該記得,五年前,因你而死去的卓耀輝和李凝夫婦吧?!】

在聽到卓耀輝和李凝名字的一剎那,陳國超塵封的記憶終于被打了開來。【你,你是他們的女兒。】他開始驚恐的望着卓萱,像是确定,又像是不确定的問到。

【原來你還記得。】卓萱冷眼看着他,【你這個殺人兇手,為什麽你會在這裏?!】

面對着她的質問,陳國超的臉色開始變得一陣又一陣的慘白。他開始向後退去,然後在卓萱的腳步試圖逼近的時候,他一個轉身,就向着前方拼命跑去。

卓萱反應不及,她雖然在這之後緊跟着追了上去,但奈何她的體力有限,所以最後只能看着陳國超從她的視線中逐漸消失。

她停留在馬路邊上,當憤恨侵襲着她身上的每一個細胞時,她也開始對于陳國超五年後的出現起了疑。

飛揚雜志社裏,安娜抱着一疊厚厚的文件推開了蕭凡辦公室的大門。

【我親愛的蕭大主編】安娜喘着粗氣将手中的文件如數放在了蕭凡的辦公桌上,【這些都是你要我給你找的文件資料。】

蕭凡停下手中的工作,她在随意的翻閱了幾頁壓在最上方的文件後擡起了頭來,【辛苦你了,安娜。】

【你還知道我辛苦吶!】安娜不滿的撅起嘴,【那你有沒有想好該怎麽謝謝我?】

【請你吃飯?】蕭凡眨了眨眼睛說到。

【這還差不多。】安娜這才露出了笑臉來,【不過】她在這之後又略帶着疑問看向了蕭凡,【你要這些25年前的報道來做什麽啊?】

蕭凡垂下了頭去,她自然卻也刻意的回避着安娜疑惑的目光,【哦,我打算做一跟時代有關的專欄,所以就想看一下過去的報道和資料。】

【是這樣。】安娜對蕭凡的話沒有起絲豪的疑心,她在這之後就又對着蕭凡說到【那你先忙吧,我也要出去做事了。】

【好。】蕭凡點了點頭。她在看着安娜走出辦公室以後就拿起了桌面上的文件。

卓萱被擾亂的心神在那之後就沒有平靜下來過。此刻,她正一個人落寞地站在警察局的門口。好像還是在不久前,她提着母親制作的便當來這裏為工作着的父親送上一頓可口的午餐。

一個身穿着制服的身影向着她匆匆跑了過來。

【徐叔叔。】在那人停下後不久,卓萱這樣叫道。她在這之後又緊接着問到【怎麽樣了?】

【你猜的沒錯,陳國超在三年以前就已經出獄了。】被她稱作為徐叔叔的警官在縷平了自己的氣息後說到。

【三年以前?!】卓萱睜大了眼睛【那他豈不是就坐了兩年的牢?】

徐警官沒有說話。

【為什麽?】卓萱顯然不能接受這樣的事實,【我記得,他當時是被判處了十年的有期徒刑。為什麽不過兩年的時間,他就能從看守所裏出來?徐叔叔,這是為什麽?】

【小萱。】徐警官叫道。他曾和卓萱的父親卓耀輝一起共事近十年的時間,所以此刻,他很心疼眼前這個無助的孩子。

【徐叔叔,他是怎麽從裏面出來的?】卓萱悲傷至于,卻也帶着幾分冷靜。

【是鄭氏集團的董事長鄭寶成請律師保他出來的。】徐警官面色沉重的說到。

【鄭寶成?!】卓萱對這個從徐警官口裏說出來的名字很是意外,【他,他跟陳國超有什麽關系嗎為什麽,他要保他出來?】

随着她将自己心中的疑惑說了出來,徐警官的眼中頓時失了色。

他這細小的一幕很快就被卓萱捕捉在了眼裏,【徐叔叔,是不是還有什麽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小萱。】徐警官叫道。他在掙紮了片刻以後,終究還是決定把卡在喉嚨口的話給重新咽回到肚子裏去。

可是卓萱卻并不打算就此放棄。【告訴我,徐叔叔。】她拉着徐警官的手,帶着萬分懇切的目光向着他說到。

徐警官終将心給橫了下來,他不知道這樣到底是不是在為了她好。但是作為卓耀輝的女兒,有些事,她還是有這個知情權的。

【小萱吶,有件事情我一直沒有跟你說過。】徐警官看着她,【其實你父親出事之前,他一直都在調查着鄭寶成的事情。那時候,我們警方懷疑他涉嫌一起商業犯罪。你父親,是調查這起案件主要人員之一。原本,我們已經掌握到了不少與鄭寶成有關的證據。可就在你父親回來述職的途中,他和你母親,就發生了車禍。】

他的這一番話,使得卓萱的後腦像是受到了重重一擊。她不知道這一番話代表着什麽,但她不能不把這一番話和所有的事情聯系起來。她不敢再想下去,她也不想再想下去。但是,她的大腦,早已開始不受她控制地運轉了起來。

徐警官已經離開了,晴朗了一整天的天空突然就變得陰暗起來。有風吹過,顯得卓萱原本就瘦弱的身體,看起來變得更加單薄了。

飛揚雜志社裏,蕭凡還在翻閱着那些報紙資料。她的視線,其實早已伴随着那些文字變得模糊起來。25年前那場牽動着政商兩界的重大變革,她雖沒有親身經歷,但從那些刊登的報紙雜志中也能清楚的感受到些。而那場事件中的重要人物沈從文,他雖然已經伴随着那場汽車爆炸徹底的離去,但圍繞在他身邊的故事,卻并沒有就此結束。他在這世上還遺留下了一個最重要的存在。這個存在,在繼承了他血脈的同時,也背負着那場變革中的無情和冷漠。

天色已開始陷入昏暗,雜志社的人也已經逐漸散去。蕭凡,就像是被抽空了靈魂的木偶,坐在辦公桌前一動也不動着。她的眼前,好像有這樣一幅畫面——燃燒着的烈火和汽車碎片,将她所認知着的七彩世界變得灰暗污穢起來。

她已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維,她的心,也像是跌落谷底般不斷地向下沉去。她開始懷疑起這個世界,懷疑起她這25年來的人生。

手機鈴聲突然的響起,将她恰好地從這片絕望中拉出了身來。她失魂落魄的拿起手機,在調整好自己的情緒以後接起了電話——

【卓萱姐。】

------TBC------

上海城的外灘上,潺潺的江水就着晚風向下流去。白色的游艇上,旅客們正在用相機記錄下這一美好的時刻。

即使是在這寒冷刺骨的冬夜,因為有了燈光的點綴,這裏,竟也變成了天堂。

蕭凡,依婷和卓萱坐在靠岸的全景觀餐廳裏。她們的角度,可以将外面的一切景色竟收眼底。

悠揚的音樂,醉人的紅酒,三個人,卻各懷心事的坐在那裏沉默着。

直到——

【好久沒有像今天這樣出來聚一聚了,你們兩個,打算這樣一直沉默着嗎?】卓萱蒼白的臉上,正在用盡全力微笑着。

在她的話落下後不久,蕭凡和依婷,相互看了彼此一眼。這是她們,在那場談話後的第二次見面。

【來,我們幹一杯。】不等她們做出回應,卓萱就已舉起了酒杯。然後,又是不等她們做出回應,卓萱直接仰頭将酒杯中的紅酒喝了下去。

人,只有在極度傷心難過的情況下,才會選用這種醉酒麻痹的方式。依婷曾嘗試過,所以此刻她能隐約感覺到卓萱臉上的異樣。

【卓萱姐,你怎麽了?是發生什麽事了嗎?】她問到。

卓萱放下酒杯,她在将酒杯再次倒滿紅酒以後回答道【沒什麽。只是太久沒見,有些想你們了。】

【是這樣嗎?】對于她的這份托詞,蕭凡不信,依婷也不信。

【蕭凡】卓萱用手指了指她,【你看事情怎麽老是這麽犀利啊?】

蕭凡沒有說話,依婷也選擇了沉默。而卓萱,卻在這之後又一次的擡起頭飲進了杯中的紅酒。

【蕭凡,依婷】她放下酒杯,【你們兩個幸福嗎?】金色的燈光下,卓萱的面色漸漸被紅暈所染透。【在選擇了沈斯和鄭讓這樣的人以後,你們,過的幸福嗎?】

她突然的提問,竟反叫蕭凡和依婷變得無所适從起來。幸福這兩個字,于蕭凡和依婷來說,它可以很簡單,卻也可以很難。卓萱的這個問題,蕭凡也曾在黑夜中無數次的問過自己,但答案,她到至今也不知道。她想,她應該是幸福的吧。而依婷,對于生活在鄭讓身邊的她來說,答案是顯而易見的。哪怕是現在,要她說出不幸福并且說出當初她會嫁給鄭讓的原因,她也是十分抗拒的。那場噩夢,她一輩子都不想再提起。

等的太久,卓萱也就失去了耐心。【其實我到現在也不明白,為什麽你們兩個人,非要選擇跟那樣子的人在一起。明明就很清楚,他們是什麽樣的人。】卓萱擡起頭來,她将自己所有的視線都對向了蕭凡。【尤其是你,蕭凡。】

她眼神中所透露出來的情緒,是蕭凡現在不能明白的。她只是,依稀感覺到了她情緒中的異樣。【卓萱姐。】她叫道。然而她卻又不知自己該如何安慰她。

卓萱低下了頭去,她的嘴角正努力擠出一絲微笑來。【雖然我并不贊成你們兩個的選擇,但有時候,我又很羨慕你們兩個。】她擡起手,然後将自己的一邊臉輕埋在臂窩中【至少,當你們感到傷心難過的時候,還有一個肩膀可以依靠。】

【卓萱姐。】她這番悲傷的話語,使得蕭凡和依婷都為她擔憂了起來。

【你到底怎麽了?】蕭凡問【是遇到什麽麻煩了嗎?】

【沒什麽。】卓萱側過臉去,她在調整好自己的情緒以後回過了身來。【只是這兩天的聖誕氣息太重,街上的行人又是一對一對的。我看了,有點羨慕罷了。】

【我當是什麽呢。】依婷這才放下了心,她笑了笑,然後勸慰道【就卓萱姐你這樣的條件,還用得着去羨慕別人啊。只要你願意,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張開雙臂來做你的依靠呢!】

她的這番話,倒是讓卓萱笑出了聲來。只是她的眼角,竟在這之後有一滴淚珠滾了出來。她裝作是破涕為笑的樣子,然後伸過手去擦拭掉這種冰涼。

侍者為她們陸續端上了可口的菜肴。

【吃東西吧,說了這麽久,我都有些餓了。】卓萱拿起了筷子。此刻,她只是想痛痛快快的大吃一頓。

依婷點了點頭。

而蕭凡,卻始終坐在那裏。她的目光,依舊停留在卓萱強顏歡笑的臉上。

【你老盯着我看什麽呀?】卓萱摸了摸自己的臉,【難道我臉上有什麽東西嗎?】

【卓萱姐,你真的沒什麽事嗎?】面對着卓萱試圖打起馬虎眼的樣子,蕭凡只是這樣直接的問到。她的心,始終覺得有些不安。

【沒事沒事。】卓萱裝作不耐煩的樣子,【我都已經說了多少遍了。你還一直這樣問?難不成,你希望我有事?】

【當然不是。】蕭凡趕忙解釋道。

【那不就行了。】卓萱笑了笑,她在将一塊刺身夾到蕭凡的碗裏後繼續說道【好了,我們不說這些事情了。我今天叫你們出來,就是想跟你們好好聚一聚的。】

☆、傷痛印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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