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Chapter17

甄繁最終還是按了接聽鍵,簡居寧說要和她談一談,地點約在一間茶室。

那間茶室甄繁三年前也去過。

三年前,他給她打電話,說要同她談一談。那時她靠拍電視劇有了點兒小錢,不過因為要攢錢給自己買套面積大點兒的房子,平常過得很儉省,租住在老公房的一居室,穿衣只穿優衣庫,洗發水沐浴露用的都是超市的開架貨。

在接到簡居寧的邀約之後,她盤算他到底怎麽想的,想來想去覺得也沒別的可能,肯定是要上演兜兜轉轉還是你的戲碼。她告訴自己,他第一遍提複合時,她務必要表現得不屑一顧,但當他第二遍表示要和她在一起時,她一定要答應,如果被拒絕多了,他跑了就不好了。誰不犯錯呢?況且他遇到的誘惑那麽多,改了就好。

她給自己置辦了一身名牌行頭,她想要他看看,她不是當年那個穿山寨版的女孩子了,配他其實也不差呢。

出門前照了二十分鐘的鏡子,自覺也算一光彩照人的新時代女性。那時她還沒買車,在租車軟件上約了一輛豪車,那司機明顯是主業泡妞副業開車的,表示要給她免單,問能不能加她的微信。

她馬上表示了拒絕,下車時她直接從錢包裏掏出一百現金,表示那兩塊錢不用找了,她可不是個為九十八塊錢折腰的女人。

那天喝的是六安瓜片,他給她泡的。簡居寧穿了一件墨綠色的襯衫,和茶葉差不多一個顏色,人模人樣的,是她喜歡的樣子。她一直在等着他說複合的事情,她已經想好了全部臺詞,只要他說第二遍時,她就馬上說好。可他磨磨唧唧,先是同她道歉,然後又表示要幫助她,話末,他表示即使我們是普通朋友……

普通朋友這四個字一直在她腦子裏回蕩,她是回家之後才發現自己裙子上的吊牌忘記摘了,又丢人了。

那之後,她對他就不再抱有任何幻想了。

每次都這樣,先居高臨下地向她表示同情,讓她不得不一遍又一遍檢讨自己的生活是不是慘得令人發指。然後又唯恐避之不及,好像他一不小心就會被她強女幹。

大概只有把他衣服徹底扒光,他才會完全在她眼前消失吧。

她先回了趟家,在門口的地毯墊裏發現了前幾天下單的快遞。她給簡居寧買的藥到了,甄繁把快遞拆開,從櫥櫃裏拿出包裝紙,随便打了個蝴蝶結,裝在禮物袋裏。既然要見面,總得準備些見面禮。

到了屋裏,她換掉了原來寬松的運動服,全身衣服的價格立馬提高了十倍。

甄繁把簡居寧的備注從“賤人”改成了“簡大善人”,開始不小心打錯了,把“善”打成了“骟”,第二遍才改過來。

她估計着這個善人也裝不了多長時間的骟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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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繁由店裏的服務員領着到了茶室門口,她在門外聽見了琵琶聲 。

她一進去,那彈琵琶的女孩子就出來了。

“喝什麽?”

“都行。”

“就碧螺春吧。”

甄繁一見面就拿出了自己的禮物,微笑着雙手遞給他,“送你的禮物,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歡,拆開看一看。”

簡居寧接過袋子,打開蝴蝶結,裏面盒子上印的補腎壯陽很是醒目,他面不改色地說了聲謝謝。

“你喜歡就好,如果你用着滿意的話,我下次再買給你。雖然我覺得你病不病無所謂,但如果你自己還是想治病的話,我還是支持你。”

“有勞你破費了。”

“不必客氣,這麽急找我有事兒嗎?”

“你去醫院了?”

甄繁想這是要跟自己問罪了,“就随便做個檢查,你也知道有的網友想象力很是豐富。”

“不知道你現在的醫療險怎麽樣,如果你沒有特別滿意的,我可以介紹給你,看病還是直接走vip方便些。”擱以前,簡居寧肯定不這樣說,讓敏感的人聽了,好像他在炫優越感。他不從管別人的閑事,吃力且不讨好。

“謝謝,不用了。”

“你我之間何必這麽客氣?”

又來了,還你我之間,甄繁決定舊事重提,“咱倆的事情,你考慮得怎麽樣了?我不想試了,咱倆幹脆直接結婚在一起吧。”

“你要願意的話,我當然沒意見。”

這答案出乎甄繁的意料,她本來等着他認輸之後帶着他的同情趕緊滾出她的生活。

簡居寧從甄繁臉色中讀出了一絲驚訝,他接着說道,“畢竟我都這樣了,難得你不嫌棄我。不過你知道這男人一旦生理有問題,難免就會有自卑心理,愛疑神疑鬼,我也不例外,你要是不知情也就算了,你一知情我就會懷疑你同我結婚不是因為我這個人,而是為了我的錢。我倒不是懷疑你的人格,但你知道自卑的人嘛,總會覺得自己一無是處,只有錢最可靠……萬一你同我結婚後又馬上離婚帶着分割的財産另嫁他人,我可是人財兩失。這對我來說恐怕是一個極大的打擊。”簡居寧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這茶不錯,你嘗嘗。”

簡居寧去看她耳側的一顆痣,當年他多盯她兩眼她的耳朵就紅了,他每次都是先去親她那顆痣,然後她的身子就在他懷裏發顫。後來他同她分手後,偶爾會回憶起這個場景,也曾想過她現下身邊躺的是誰,他很少對女人生出占有欲,甄繁是個意外,不過一般來說,意外都不會長久。他後來得知甄繁再沒交過其他男友,也并沒感到高興。

以前那個一看他就笑的人如今看他像階級仇人,當然嘴角還是笑的,“你不必如此自謙,我當然是因為你的人。”甄繁嘴上這麽說,心裏卻道,你自卑個屁。她敢保證,簡居寧從來不知道什麽是自卑。他怎麽會懂?

“我相信你,我也願意相信你現在的話,我只是不自信而已,你未必真了解我,真了解了我恐怕就避之不及了。所以我們還是有必要約定一個財産協議。協議也是可以更改的,等我确定你的心意之後,再改也不遲。而且,在婚姻存續期間,你不用有經濟顧慮。”

甄繁心想這人是在逼着她說不,她當然不能退讓,“好啊。”

“我會盡快讓人拟定一個協議,你這邊也出一個,我們協調一下。下周四吧?”

“好。”

“咱倆下周……周二吧去做一個婚前體檢。我預約,你有時間麽?”

“我上周剛做了體檢,我想不用再做了吧。”

簡居寧想了想說,“我會把我那份體檢報告給你,夫妻彼此應該有知情權。如果你有別的疾病的話,咱們可以先治療再結婚,我不會因為你的病……”

“我沒病,當然如果你不放心的話,我可以去做一個傳染病的檢測。”

“那倒不用,我相信你。咱們結婚後,是住你那兒還是住我那兒?我個人覺得住你那兒比較好,你的房子應該離你上班的地方比較近,我不希望結婚後對你的日常生活有影響。你看什麽時候有時間帶我參觀一下咱們的房子?等咱們領了結婚證,我就搬過去,行嗎?”

咱們的房子?她自己的房子怎麽變成了“咱們”的房子?甄繁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這人還是她認識的簡居寧嗎?怎麽聽着像一個以結婚為名套人家房子的雞賊男人。

甄繁微笑,“我不坐班,我也不希望你為我改變自己的生活習慣,住你那兒就好。”

“那也行,改天我帶你看看我在六環的房子,你要不嫌遠的話,以後我們就住在那裏。”簡居寧大部分時間住在後海的四合院,六環的房子實際相當于一個倉庫,他雇了兩個工人在那裏,兩個工人其實是一家人,一個負責看東西,另一個負責種菜。他吃的菜都是每天從六環送來的,院裏除了兩個人之外,還有兩條狗,一條邊牧,一條哈士奇。

甄繁喝了一口簡居寧泡的茶,擡眼看了看這個反常的男人,他是真不想同她結婚啊,要明說她也不會強求,他哪來滾哪兒去就行了。可他要這樣,她必須跟他結,“也行。”

“對了,明天我有朋友結婚,需要攜伴侶參加,你有空嗎?”

“有。”

“到時候你可以觀摩觀摩。咱們的婚禮策劃你來做,畢竟你是編劇,費用我出,當然你如果非要分擔我也沒有意見。”簡居寧想,雖然這門婚事基本沒有任何前景,不過大概是他畢生唯一的婚禮了,辦得熱鬧一些也好。不過也不一定,他的忘年交柳畫家年輕時也是一個不婚主義者,年過半百了娶一個二十歲的嬌妻,據說現在孩子已經在肚子裏了。他将來玩累了或許也會這樣。

他也并不擔心甄繁同他離婚後在婚戀市場的前景,跟他結過婚這件事并不會損失她的身價。

簡居寧取出一個盒子,裏面卧着一枚十多克拉紅寶石戒指,他前陣子拍來的,掃興的事情說了那麽多,當然也要表示一下誠意,“能不能把左手給我一下?”

甄繁端着茶杯的手良久才放下,然後伸出了她的左手,他攥着她的手腕,把戒指套在了她的無名指上,“你看,正合适。”

甄繁沒想過她會結婚,跟簡居寧在一起的時候沒有,那時候她以為她這輩子不會愛上別人了,簡居寧不同她結婚,她自然一輩子不婚。後來分手後,也沒想過結婚,先立業再成家,業都沒立起來,成的哪門子家?

“嗯,挺大的。”

簡居寧并沒從甄繁的臉上捕捉到任何激動的情緒,兩個人十分平靜地聊完了談婚論嫁這樁事。

甄繁當年并不是這樣,他随便說一句話她都眉開眼笑。那時候他也搞不懂,她有什麽值得高興的,他自己快樂的時候倒不少,但都很短暫,他需要從不同的地方獲得刺激,感情能帶給他的很少,他從不相信他能和一個人長相厮守。

她的黑眼珠很大,眼白很少,從面向看是個很單純的樣子,他後來再沒看見那麽一雙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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