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四十年

姚璐拿起裝皮草的小箱子直接起身了。陸鸱吻丢一百元在桌上,“怎麽的,遇見舊日戀人了?”姚璐越走越快,等出了咖啡廳,她才說:“甚麽舊情人,那是朝日新聞的扛把子,我前天早上面試的時候才見過他。”

陸鸱吻奇道:“那你跑甚麽?”

姚璐回:“我那天早上說自己是女大學生,沒有工作經驗的,畢業以後,因家境貧寒給人做鐘點工度日......”

“哧哧”,陸鸱吻放聲笑出來,“姚姑娘,你可以呀,隐瞞自己的工作經歷不說,還作故事,啧啧,精彩啊,真精彩啊!”

姚璐捂着臉,“我這不是聽說那位老大生平最有善心,最愛做的事情是劫富濟貧,最恨的女子是浮誇浪蕩,我作艱苦樸素的故事,也是想博個好感嘛。”

陸鸱吻點頭,“嗯,我看你社會新聞也不用去了,連八卦新聞也不用去了。”

“為什麽?”

後頭傳來一陣低沉悅耳的男音,“姚小姐,我先申明一下,我本人是非常欣賞成功人士的,也并非如江湖傳言那般憎恨有錢人,至于劫富濟貧,那是香帥傳奇。本人能力有限,只能通過社會新聞微微回饋社會,并不能真的代表廣大民衆的意願。至于姚小姐聽來的後半截是真的,本人極度不喜歡裝窮的人,窮不是罪,裝窮就是罪過了。因為裝窮的本質是占便宜。請問本人是不是長得愚蠢一些,所以姚小姐便挑了在下好占便宜呢?”

初見陳淵,這位《朝日新聞》晨報的主編就是如此出場,他穿條紋的西裝西褲,身材削瘦,教人印象深刻。

早前的姚璐穿樸素的黑褲子,提着棕紅色老土的公文包,陳淵對這姑娘過時的打扮思索了良久,究竟這樣淳樸氣質的姑娘适不适合做記者。

如今可好,姚璐披着她及腰的卷發,踏着六寸的細高跟,身上洋裙貼身合适,完全扭轉了陳淵的觀念。

陳主編說:“姚小姐善變,不過善變的人機靈,就憑借姚小姐這樣的機靈勁兒,咱們《朝日新聞》也沒有理由不給姚小姐一個機會。”

話說到此處,人都不傻,姚璐迅速湊上前,“可是社會版面?”

陳淵笑,“社會半面辛苦,還是娛樂版面好,看姚小姐一身珠光寶氣,正合适。”

陳主編低了頭要走,一步踏出去,又折回來,遞給陸鸱吻一張名片,“你好,我是陳淵,在朝日新聞就職,請問小姐貴姓?”

陳淵的西裝雙排扣,因他身形清瘦,全扣起來顯得愈發精神,他看陸鸱吻,“小姐願意給我一張名片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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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鸱吻沒有動,姚璐用肩膀撞了陸鸱吻一下,陸鸱吻打開自己的黑色手袋,“陳主編好,我是陸鸱吻,這是我的名片,天使模特公司的執行經紀。”

陳淵點頭,“陸小姐看起來就似這中信大廈的辦公室女郎,并不似模特經紀。”

陸鸱吻道:“讓陳總編誤會了,很抱歉。”

陳淵尚手持名片,陸鸱吻已經掉頭而去,她剪齊耳短發,一頭黑發又濃又密,午間的陽光照下來,照得她白衣黑褲下的身形愈發纖濃有致。

陸鸱吻攔車要走,陳淵追上來,他一手抓住陸鸱吻的手腕,“陸小姐小心!”

密集的車輛馳騁而過,陸鸱吻被陳淵抓着手臂,她擡起并不熱情的眉眼睃了陳淵一眼,清淡一句:“多謝。”

說罷,陸小姐頭也不回的上車走了,陳淵站在那處,姚璐在他身後道:“老大,不要望着人家的背影意猶未盡了,人家不吃你這套。”

陳淵側目,“這位陸小姐......”

姚璐搖搖頭,“別問我,我甚麽都不知道,即使知道,也不會同你說。除非你隔日就聘請我去上班,給我加薪,再将我從娛樂版調去社會版面,如此的話,我方考慮......”

“那你慢慢考慮吧。”陳淵扭頭就走,“對于誠信有問題的員工,我一向是不優待的。”

男人精瘦的身影走遠,姚璐低罵一聲:“呸!老男人!”

陸鸱吻自咖啡廳出來,并沒有回公司,而是讓出租車司機轉道回了家。家裏熱着一鍋湯,是阿姨江氏留下的,陸鸱吻躺在沙發上,電話吱吱響,那頭說:“陸小姐,實在抱歉啊,我不知道這老男人這樣直白的,是不是吓到你了?”

陸鸱吻靠着沙發,“吓到我什麽,你能成功上崗的話,我這色相犧牲得也頗有價值。”

姚璐‘哧哧’笑,“我就說你是聰明人,肯定能看破,偏那老男人自己身在深山,看不穿。”

“那請問姚小姐,不知這位陳先生甚麽時候見過在下呢?”

姚璐道:“鬼知道他什麽時候見過你,今早上我去面試,他問我是不是與一位陸小姐是認識的,他請我幫他引薦,你說我正在跳槽換工作,我能不從嗎?”

陸鸱吻笑,“他叫你脫光了跳香江,你從不從?”

“這就沒意思了,你要是這樣說,說明你還是生氣了。”姚璐嘆氣,“陳淵除了身高缺陷,其他也不差,薪水高,相貌周正,也沒聽說有其他不良嗜好......”

說着說着就要做媒,陸鸱吻打斷道:“好了,今日之事,我不同你計較,至于你的新工作,祝你一切順利。”

這頭要挂電話,那頭還在嚷,“诶,你別呀,陳淵還問你是個甚麽意思呢......”

陸鸱吻丢開電話,不過一瞬,又有電話進來,“阿陸,你公司員工不聽指教,你過來搞定。”來人是孟錦繡,某知名雜志撰稿人,有傳聞她老公為該雜志社股東,從某方面來說,孟姑娘也是該雜志社的老板娘。

那日李鈴鈴出去陪謝太子打牌,換來公司三個嫩模出去影封面,陸鸱吻趕到的時候,現場氣氛鬧得正僵。baby莫穿着旗袍,一臉不情願,見到陸鸱吻,立馬貼上來,“陸姐,他們欺負人,他們......”

陸鸱吻看她,“誰又欺負你?”

孟錦繡走過來,“阿陸,我同你聊幾句。”

兩個穿職業裝的女人進了後臺化妝間,孟錦繡道:“這是四月刊,即為第二季度第一刊,我們主題是人間四月天。阿陸,你叫baby來,其實與我們需要的女郎形象并不相符。”

孟錦繡慣穿絲質襯衫襯莊重西褲,而陸鸱吻亦是同樣風格,兩個女人氣質相近,唯有不同的是陸鸱吻短發見人,而孟錦繡長發垂肩。陸鸱吻低頭,轉了轉自己的黑色高跟鞋,說:“‘人間四月天’,你們是要民國舊影,還是林徽因與徐志摩的曠世戀情?”

孟錦繡笑,“我們要求不高,只求baby莫用回黑發,或者使用假發也可以,最好還能動起來,讓時光有一段穿梭的動态之美。”

陸鸱吻嘆口氣,“她不肯染發?”

“不止如此,連戴假發都不肯,說頭皮不能呼吸。”孟錦繡搖頭,“阿陸,baby莫不敬業,不如lily李,可否換了lily來,也是一樣的。”

陸鸱吻搖頭,“如果早一天,我肯定給你找lily來,她是上海弄堂姑娘,身材凹凸,穿旗袍也更有風韻一些。但可惜,她今日同公司提出解約了。”

二女沉默一瞬,孟錦繡攤手,“的确可惜了。若baby莫堅持不肯換裝,那我們會考慮換人,畢竟這一期銷量影響整個第二季度的業績,搞砸了,難以向大家交代。”

baby莫原名叫莫貝貝,中學畢業,早早參加甚麽模特大賽,也不知得了個甚麽獎項,前三不入,憑着一腔憨厚自信在模特圈裏打滾。早幾年的時候,這種身不高腿不長的都叫野模,這幾年世道寬容不少,都轉了稱呼,稱為嫩模。

又過上兩三年,各人造化都有不同,有幡然悔悟上岸的,也有在水中拼命遨游的,baby莫就是死不悔改的,她出道快十年,終于攀上了人生一個巅峰,認識了豪門貴公子。

哦,不,該未婚夫稱為豪門貴公子并不合适,稱為豪門大亨更妥帖一些,因為該大亨的年紀比baby莫的生父還大上三歲。

誠然,baby莫很年輕,二十歲的年紀,嬌花一般,她的父親也不過四十開外,那位大亨,也是四十一枝花的樣子。說老并不老,黃金得正好,只是與莫baby就不那麽和諧了。

莫貝貝攀上了大亨,感覺時來運轉,如今代言接到手軟,拍封面都要看心情,已然不是當初那個傻白甜裝弱小博同情的幼女之姿态了。

陸鸱吻出去,也不同她啰嗦,“你拍不拍,不拍換人來,lily還沒走,過來拍張照還是有空的。”

“陸姐,你這是什麽話?”

莫貝貝仰着小臉兒,“說好是給我拍,做甚麽要換她來,她年老色衰,不上鏡的。”

陸鸱吻被這小女子弄得好笑,“她年老色衰,你青春無敵,有甚麽用?人家要民國映像,還是你想就憑你這滿頭黃發豔壓觀衆?你不肯染發是吧,可以啊,我叫後期給你修成黑白照,也免你去染黑發。”

“我呸!我呸呸呸!黑白照,遺照咩?不要,不要,我不要黑白照!”莫貝貝連聲道:“你們好生歹毒,竟然哄我來拍遺照,我真是......”

陸鸱吻看她,“真是甚麽?別廢話了,要拍趕緊,不拍滾蛋,誰還舍得等你。”

孟錦繡拿了臺詞出來,陸鸱吻丢給莫貝貝,“稍後給你錄視頻,你背下來,後期有配音,對口型。”

“我說你是人間的四月天

笑音點亮了四面風

輕靈

在春的光豔中交舞着變

......”

莫貝貝個子矮,穿起短旗袍來自有少女風味,當然,依照她二十歲的年紀,不考慮她過于豐富的人生閱歷,自當可算作是少女。

莫氏少女穿黑色瑪麗珍扣帶皮鞋坐在沙發上,嘴裏翻來覆去念臺詞,念得蒼白又無情,孟錦繡搖頭,“再美的詩句給不那麽美的人念,詩句都要大打折扣。”

陸鸱吻笑,“所以她是照騙,如果你去拍,效果會更好。”

孟錦繡睃她,“我說陸姑娘,你倒是越發會說話了。我說你家的女藝人要內外兼修,你倒是會倒打一耙。”

陸鸱吻拿起臺本,歸結一句:“相貌不夠整容湊,文化不夠氣質湊。書讀的少就少說話,一個藝人,怎麽都是能包裝出來的。可一個名媛怎麽包裝,深層次的文化素養和氣度都是用大把金錢堆積出來的。很明顯,做得這一行,就沒有真名媛。”

孟錦繡瞧陸鸱吻,點頭贊同,“那是,人不窮,何以做網紅。”

作者有話要說: 孟錦繡,《雙黃蛋》女主,本劇人數不夠用,作者專程請她友情客串女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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