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不得安寧
“哥，你這是說的啥話？”宋林不解，他明明已經說的很明白了，而且這些都是事實，又不是他自己杜撰的，為什麽宋木是這種反應？
宋木沒有理會宋林，只是迎上宋長發的視線，不避不閃的兩廂僵持，最後了然一笑，拿起炕上的衣服披在身上就要往外走。
“你上哪兒去？”宋長發在宋木出門前叫住了他。
“我能上哪去？單位值班，今天輪我的崗。”只聽當的一聲，門被宋木甩上，隔絕了宋長發的聲音。
誰都看的出來，宋木這是找借口出去。
宋長發一向喜怒不顯的臉上蒙上了一層寒霜，顯然被氣得狠了，可是轉過頭來想一想，自己的大兒子也是平白無故的就受了诋毀，被別人這樣嫌棄，瞧不起門戶，又不知心裏會承受多大的壓力。等了良久，終于咳嗽了出來，算是将心口抑郁的一口氣抒了出來，臉色也轉而好看了些。
仿佛一呼一吸間，支清芳緊繃的神經松弛了下來，快步走到宋長發身邊，替他拂着後背，又發號施令，命一衆小的可以撤了，然後低低的勸解着宋長發。兩口子相處了一輩子，支清芳自然知道老宋這是把責任怨怼到了自己身上。可她覺得這樣的家庭沒什麽好丢人的，都是靠雙手掙來的日子，只是過法不一樣而已。
宋森早早就發現情況不妙，也不是他該參合的事，溜進屋裏當無事人去了。宋林心情不好，幹脆趁着這機會出去透透氣。沒想到身後還能跟着個尾巴。
“你跟着我幹嘛？一會兒該吃飯了，你別到處亂逛，家裏這樣，你得看着點。”宋林說這話的時候，神情中有一絲悵然。
“是呀，我是得盯着你，要不這個家可就真亂套了。”宋玺可不知道客氣。
宋林悵然中又多了絲悲傷，“你放心，我不會打架了。”
剛說完話，宋林又想轉身離開，宋玺沖過去抓住宋林的胳膊，“別走了，咱哥倆去副食店買點吃的，整瓶酒喝喝。”
宋林唬了一跳，連忙捂住宋玺的嘴，避免她再說出什麽大逆不道的話來。“姑娘家喝什麽酒，再者說了，我沒錢帶你去副食店，你想吃什麽自己買吧，我得出去透透氣，要不非得憋死我不行。”
宋玺把捂在自己嘴上的髒手爪子拽下來，呸呸吐了兩口，繼續說道“不喝酒也行，咱們帶上吃的去後街廢牆頭上坐坐，我陪你侃侃。”
“你怎麽還知道後街的廢棄牆頭呢？再說吃的，哪裏來的吃的？我也沒錢買吃的。”宋林話還沒說完，就被宋玺拽着摸回了家，然後偷偷溜進了廚房，左翻騰右翻騰的終于搜出了一瓶黃桃罐頭。頓時笑得喜笑顏開。
宋林覺得自己這妹子越來越膽大包天了，擱以前聽說他打架，早早就不搭理自己了，這次居然敢跟他問緣由，還說有個更好的整治人的法子。剛才又說去廢牆頭，那地方等閑不是姑娘家敢去的地界，誰家不是躲的遠遠的，要是遇上個醉漢啥的哭瞎了也尋摸不着個人，宋玺這傻大膽還想去那兒！現在又要偷他媽藏起來不舍得吃的桃罐頭！莫非女大十八變是這樣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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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玺啊，這個不能拿。”宋林看着正屋門簾，小聲的警告宋玺。
”有什麽不能拿的！”宋玺聲音大的能振死牛。
“這是上次咱姥姥來捎的，說是有個出嫁女吃桃罐頭的習俗，這才留到了現在，我跟你說，日子可快到了，到時候咱媽找起來，我可不會給你背黑鍋。”宋林一副極力撇清關系的正義勁兒。
宋玺嗤之以鼻，封建習俗而已，她老早就盯上這瓶罐頭了，還搞不明白為啥一瓶罐頭也要留起來沒完，現在雖然知道了原因，可是宋玺是誰？是為了怕打就委屈自己嘴的人嗎？顯然不是，可也不能為了口吃的就挨棍子。
“哥，有大釘子嗎？給我找一根裝着，咱們走。”宋玺把罐頭揣懷裏就溜了。
宋林愣愣的從窗臺上找了根大釘子，也匆忙追了出去，他可不能讓宋玺單獨去那裏。
後街這一片是改造區，早早扒的蕭條零星，唯獨剩下一個磚瓦房沒扒完，順着堆成小山的廢磚瓦能爬到屋頂上，周圍空曠一片，視線極其開闊。連帶着整個人都精神一振。宋玺昂首站着，望着遠處蕭蕭袅袅的一排排煙囪，深吸了一口氣，真好！
宋林生怕她摔了，連帶着摔了那瓶罐頭，出聲叮囑她“你千萬小心，你和你懷裏那個都是我惹不起的。”
宋玺似乎聽到了什麽好玩的笑話，哈哈大笑起來，聲音在這寂靜的冬夜裏潇潇灑灑的潑了出去，連聽的人都覺得暢快淋漓。
宋林一邊伸開雙手護着宋玺，怕她一頭栽下去，又不想束縛了她的天性，也跟着笑了起來，剛剛的抑郁之感一掃而空。
宋玺笑夠了，歪歪扭扭的坐在了宋林的身邊，轉過頭，眼神亮晶晶的看着宋林，鼻頭凍的有些紅，“二哥，這是我長這麽大，第一次覺得自由和惬意，真的，從來都是身後跟着一堆事情，來自各個方面的壓力都要我承受，能這麽嚷一嗓子，真好！”
宋林不懂宋玺說的什麽，不大的小丫頭哪來的什麽一堆事情。
其實江子昂想到了前世，爸媽看似和諧，切~真當他什麽都不懂，明明已經沒有感情了，卻舍不得離婚，還不是不想分割財産嗎，兩個人天天皮笑肉不笑的在一起，同床異夢，苦不堪言。可是他能做什麽，只能當做什麽都不知道。瞞天瞞地，做每個人心中的好孩子，平時瘋點，全是為了纾解壓力。再想那些也無用，幹脆忘個幹淨。
“二哥，釘子呢？”
宋林反應慢半拍，被宋玺又催了一次，才慢悠悠拿出來，“你要幹啥啊，別紮着手。”
宋玺嘻嘻一笑，“別墨跡了，這麽個小破釘子紮什麽手啊。看好了，學着點啊。”
宋玺把罐頭瓶子擺好，把釘子放到瓶蓋上，又找了塊磚頭，當當敲了兩下，罐頭瓶蓋子上就出了一個小孔，不仔細看絕對發現不了。扔掉磚頭，又把釘子塞回到宋林手裏，宋玺抱着罐頭瓶子就仰頭嘬了一口，有點酸，又有點涼，最直接的感受就是甜，直讓人滿足的睜不開眼睛。
“玺啊，還能這麽吃罐頭呢？”宋林也迫不及待的接過來嘬了一口，可能是吃的時機不同，連他都覺得罐頭湯好喝。
兩個人你一口我一口的喝完，宋林又把罐頭瓶子揣回懷裏，低頭悶聲說道“我明天想去看看趙仁，買二斤雞蛋，你看行嗎？”
宋玺想了想，勉強點了頭，“看看也行，畢竟咱們動了手，人家只不過動動嘴皮子。不過說好了，下回再遇上這種事，你一定得告訴我。你現在也看到了，我跟以前不一樣了，要是我跟着你，絕對讓你人痛快了又沒有後顧之憂。”
宋林現在對宋玺說的話簡直信服的宛如聖旨，一個勁的點頭表示明白。
“我就是弄不明白大哥的心思。他到底是不是怪我的？”
“怪你幹嘛！傻子啊？這事擺明他識人不清啊，怪天怪地怪不着你。”
宋林搖腦袋表示不贊同,“大哥從小就喜歡趙萱那丫頭，趙萱和你可不一樣，總穿着小裙子往男生多的地方湊，誰都得聽她的，跟慈禧太後一樣。以前就愛往咱家鑽，專找大哥在的時候來，掐着嗓子說話，聽的人難受。這幾年搬家了，我耳根子才清淨了。”
“噗，那不叫慈禧太後，慈禧太後使喚人的目的可跟趙萱不一樣。”解釋一半，對上宋林這懵懂的眼神，頓時沒了繼續說下去的興趣，擺了擺手道“算了，你繼續。”
“哦。”宋林反正也不明白他妹嘴裏這個目的有什麽不同，反正就覺得讨厭趙萱這品性，現在更讨厭了而已。
“玺啊，既然你說有事一定得告訴你，那你能不能幫哥把明天的雞蛋買了？”
宋玺:“......”
“喂，宋玺！”宋林還等着回話呢，哪知宋玺擡腿就下了矮房走了，腳程還不是一般的快，他只能在後面撒開了丫子追，“宋玺你個......慢點！你可等等你哥啊！”
最後，宋玺終于在她二哥的軟磨硬泡下同意拿自己的私房錢給他添那個雞蛋錢，條件就是要帶着她一起去醫院看趙仁，說白了也是為了怕宋林二虎勁上來又跟人起了沖突。
晚上爬上熱炕頭，鑽進被窩時，宋玺覺得腦袋有點混混沉沉的，看樣子是今天一天累壞了，總在極激動和極壓抑的兩種情緒裏變換，是個電腦也該癱瘓了。不過，也虧宋玺腦容量還夠用，忽然想起了個重要的事，一骨碌坐了起來就喊爸爸。
宋長發低低的應了一聲，“別叫了，你媽睡着了。你幹啥？”
“我一定得現在說，我怕我明天睡起一覺來又忘了！”宋玺半個身子探出床邊來，就能掀起門簾看到外面的炕了，“我們屋那位王主任，想把孩子從三中辦到五中去，說想讓你幫忙呢。”具體事情宋玺已經忘得差不多了，也就只記得這些了。
“行了，知道了，你快點睡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