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鬼妻(三)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交拜,送入洞房。

一對新人,被送入新房。新房中,大紅喜燭在燃燒着,滾滾而下的紅蠟順着喜燭的燭身而下,像極了傷痛欲絕的情人之淚。

新婦端坐在床前,一身喜服的男人站在她的跟前,他長得頗為好看,身材挺拔,看着器宇軒昂。這樣的男人,無疑是十分容易讓人動心的,難怪蛇妖麗姬喜歡跟他厮混卻不傷他性命。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他倒是個不折不扣的美男子。

他望向床上的那個還未掀起紅蓋頭的新婦,眉宇之間充斥着歡喜的神色。

他上前,掀起了新婦的紅蓋頭。

燭光下,羞澀的新婦擡頭,望了他一眼又飛快地移開了目光。螓首低垂,露出雪白的頸部。

肌膚勝雪。

他站在床前,跟新婦作揖:“夫人,有禮了。”

新婦忍住羞澀,擡眼望向他,欲語先羞的模樣讓人分外心動。她站了起來,盈盈朝他行了個萬福禮,“夫君萬福。”

新房中兩人含情脈脈相對,聶鵬雲望着眼前的麗人,眼含笑意,眼角微微一挑,挑出了幾分風流倜傥的意味。他伸手,将新婦赤裸在外的纖纖素手抓住。

新婦被他的舉動弄得一驚,手便要收回去。

他卻不讓,嘴角噙笑,将新婦的手抓了起來,放至唇邊細細親吻。

新婦滿臉通紅,想要掙紮卻并未掙紮,只能咬着下唇十分羞澀無措地望着他。聶鵬雲低聲笑了起來,他再也忍不住,一把将眼前的麗人橫抱了起來,兩人的身影隐于床幔之後。

紅浪翻滾。

此時,屋外忽然狂風大作,一名披頭散發的白衣女子站在庭院之中。

屋內粗|喘嬌|吟不斷,她站在屋外,在燈光之下,可見她臉色是毫無生氣的慘白。她不移不動地站在屋外,面無表情地聽着屋內的一切。若是仔細一看,便可看到這名女子足跟并不沾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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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站立了良久,倏地身影微動,白色的身影便無端憑空消失了。

片刻之後,一聲女子驚慌失措的尖叫從新房中傳了出來,打破了黑夜的寧靜,驚起了林間憩息的鳥兒。受驚的鳥兒從林間簌簌飛起,黑壓壓的幾乎要将天上的月兒也遮了起來。

正躺着白水河畔榕樹上的夏安淺聽到了動靜,睜開了眼睛,然後一怔。

安風這個小家夥正懸挂在上方的枝丫,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正瞅着她。

夏安淺坐了起來,長長的頭發垂在她的身後,安風一時手癢,伸手出去碰,卻被她打了一下手,“不許弄亂我的頭發。”

安風扁了扁嘴,十分委屈地将手收了回去,小小的身影翻了個筋鬥,随即坐在了她身旁。

夏安淺一邊梳理着頭發一邊跟身側的安風說道:“金十娘還是被你吓死的,這會兒成了鬼,也去吓旁人了。”

一道帶笑的柔媚聲音忽然平白無故地在夏安淺身後響起,“如果她只是去吓人的倒還好,可她竟是要挖人心肝的呢。真是想不到呢,平時看着那樣溫柔可人的女子,心狠手辣的時候竟也是眼睛都不眨一下。”

夏安淺眨了眨眼,身穿着紅色衣裙的麗姬坐在夏安淺身旁,她的衣服十分別出心裁,露着胸前大片的肌膚,腰身緊束,勾勒出身上曼妙的曲線,長裙側邊開了一道岔子,走動的時候,雪白長腿若隐若現。

渾身都透着魅惑的風情。

她坐下來了也不安分,一只腳勾着夏安淺赤裸的腳,格格笑着,“安淺,你猜那金十娘,挖的是誰的心肝?”

夏安淺:“聶鵬雲的。”

麗姬聞言,一愣,然後哈哈笑了起來。她笑得直不起腰來,頭靠在夏安淺的肩膀上,“安淺啊安淺,金十娘挖的可不是聶鵬雲的心肝,她挖的,卻是那新婦雲娘的心肝。”

夏安淺眉頭微皺了下。

麗姬在旁邊坐着,妩媚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夏安淺的臉上。

說實話,夏安淺長得十分好看,跟她們是截然不同的感覺。她平時的時候喜歡沿着白水河散步,身邊帶着一個小安風,月光好的時候會出來曬月光,偶爾有人想不開要跳河,她大概是怕那些愚蠢的人類會弄髒了白水河的水,總是不讓人家如願。

夏安淺平時是個面癱,沒有太多的喜怒哀樂,眼裏常是冷清淡然。

可麗姬卻覺得夏安淺很好玩,她不同于一般的鬼魅,又跟他們妖類不同,開始的時候夏安淺甚至沒有形體,她有形體還是這近十年的事情。麗姬的道行比夏安淺高出不少,她曾經試着将夏安淺困于幻術之中,想要取出她的內丹看個究竟。

可夏安淺也沒有內丹。

真是奇哉怪哉。

麗姬心裏想着,而赤裸的腳卻不怎麽安分地觸碰着夏安淺同樣赤裸的雙足,先是若有似無地輕輕捧着,然後便沿着雪白的腳面慢慢往上,動作纏綿緩慢,極盡挑逗之事。她的腳尖挑起了夏安淺的裙角,調皮的腳趾在那雪白的小腿上撓了撓,充滿了情|色的暗示。

夏安淺回過頭,看向她。

蛇妖媚眼如絲,整個人湊了過去,鼻尖幾乎要碰上夏安淺的脖頸,她笑着湊到夏安淺的耳邊,吐氣如蘭:“真是奇怪,對不對?明明負她的,是個男人,可金十娘不去挖男人的心肝,卻要挖新婦的心肝。安淺,你說,她在想什麽?”

說着,她的鼻尖就真的快要碰上夏安淺脖頸的肌膚。

對麗姬的舉動,夏安淺并沒有沒有躲避,有什麽好躲的?白水河畔的這些妖怪靈體,從來都是沒羞沒臊,随心所欲的。真要玩樂起來,葷素不忌,更無所謂陰陽男女之分。夏安淺不是初來乍到的那個異世靈魂,她在白水河畔已經游蕩了整整兩百年,久不食人間煙火,什麽人倫道德于她而言,不過是天邊的浮雲。

夏安淺嘴角牽了牽,冷清的聲音裏透着淡漠:“我又不是她,怎麽知道她在想什麽?”

麗姬笑了起來,“我還以為你當過人,會知道她怎麽想呢?”說着,她的一只手撩起了夏安淺後頸的青絲,正欲将臉湊過去。然而,“啪”的一聲,一個小巴掌毫不客氣地打在了她的臉上。

麗姬被這忽如其來的一耳光弄得有些發蒙,随即目露兇光地看向挂在上方的安風,咬牙切齒:“安風!”

安風不甘示弱,眼睛瞪了回去,然後張開了跟他小身板極不對稱的血盆大口跟她示威。

麗姬見識過這只小怪物吞山倒海的能耐,心裏恨極,卻也不得不識相地規規矩矩地坐好,“兇什麽兇?你這只小怪物,還真以為安淺是你的了?”

可夏安淺身上的靈氣真是誘人,從前不覺得,近來覺得是越來越誘人了,這樣的靈體如果被她吞噬了,一定能大漲她的修為。可恨安風這個小怪胎,誰也不讓靠近夏安淺,但凡他們有些越軌的行為,都得掂量着些。

想要吞噬夏安淺,肯定還是得把安風收拾了。可白水河畔的妖怪靈體,沒有誰敢去招惹這個小怪物,他簡直就是可惡至極,萬法無用,任何幻術法術在他身上,都起不了作用。對他施展幻術的人,還得要擔心自己會不會別反噬,也是讓妖怪很心累。

不能吞噬,多嗅一嗅也可以解解饞,聊勝于無。誰知道這可惡的安風,連靠近一點都不讓。

夏安淺看着麗姬悻悻的模樣,笑了笑,她當然知道麗姬這些人在顧忌些什麽,當年撿到渾身都是血污的安風對她而言,是福不是禍。

麗姬看到夏安淺的笑容,覺得她那個笑容真是可愛又可恨。夏安淺在白水河畔,也是個另類的存在。麗姬心裏一邊想要吞噬她,一邊又想和她親近。她恨恨地瞪了安風一眼,然後唯恐天下不亂地問夏安淺:“你說明天聶家村的人會不會找天師來抓鬼?”

也不等夏安淺回話,麗姬又說:“不過人間的這些個天師,都是騙人的。金十娘的魂魄早該在地府的,我瞧她這半年來也是不舍得聶鵬雲這個男人,才夜夜去與他相會。如今聶鵬雲有了新歡,她一怒之下将聶鵬雲的新歡挖了心肝,死狀定然難看至極,聶鵬雲知道日夜與他溫存的金十娘竟是這般手段殘酷之人,日後也不可能再與她相好了。”

夏安淺沒有搭腔,她淡淡的目光落在了榕樹下的一個黑色身影上。

來者一身黑衣,長相十分英俊,颀長身軀立在白水河畔,河中卻并無他的倒影。只見他眉頭微微蹙着,眼神裏帶着點冷漠威嚴,注視着樹上的一鬼一妖。

一身黑衣,腰佩長劍。

動物對強者總是有着異常敏銳的感覺,麗姬望着站立在榕樹下的來者,似乎全身都進入了備戰的狀态,她的語氣幾乎是尖銳的,“你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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