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鬼妻(十二)

夏安淺跟着黑無常走了。

黑無常一身黑衣,懷裏抱着個小娃娃的模樣笨拙得有些可愛。夏安淺跟在他身後,其實也去不到哪兒,反正她是離不開這白水河畔的。但既然黑無常走着,她也就默默地跟在後面走着,但到底心裏還是忍不住嘀咕,這黑無常到底是想要幹什麽。

黑無常抱着安風,回過頭來看了夏安淺一眼。她安靜地跟在後面,什麽話也不說,什麽問題也沒有,好似是篤定他一定會幫懷裏的這只小東西似的。黑無常看着夏安淺那副安靜乖順的模樣,心裏卻十分明白她并不是這樣的。所有的東西不過是表象,這對生活在白水河畔的姐弟?黑無常不知道該要怎麽定位夏安淺和安風的關系,于是姑且将他們當成事姐弟。

這對姐弟不止弟弟膽大包天,姐姐也不是個省油的燈。至少黑無常活了萬把幾千年,就沒有哪個人當着他的面說他是個又黑又兇的矮胖子。

想起夏安淺那日的戲弄,黑無常的俊臉一下子又拉長了。他望着夏安淺,似乎是有些不滿她竟然這麽随遇而安的模樣,于是就給她指派了個活,“我給這小家夥看一下靈力受損成怎樣了,你給我護法。”

夏安淺以為自己聽錯了,“什麽?”

黑無常:“我說讓你替我護法,護法聽不懂嗎?”

聽是聽的懂的,可她從來沒幫人護過法,這護法到底要做些什麽?她這麽個道行淺得不能再淺的地縛靈護法能管用嗎?

夏安淺眨了眨眼,清潤的眸子帶着幾分狐疑望向黑無常,“大人,您确定要我護法嗎?”

這時候或許他自個兒設的結界管用多了吧?

黑無常給了她一個“你竟敢質疑我”的眼神,夏安淺只好乖乖地保持沉默。

沉默是個好東西,沉默是金,沉默是金。

黑無常抱着安風回到了夏安淺經常休憩的大榕樹下,他将安風放了下來,安風臉上還是跟剛才一樣,隐隐約約露出一些黑色的鱗片,鱗片十分光滑,在月光下反射出像是金屬般的光芒。夏安淺見狀,忍不住伸手清楚他臉上的鱗片,觸感冰涼,不止月光下折射出來的光芒像是金屬,就連觸感也像。

夏安淺收回了手指,擡頭望向黑無常,“大人,您知道安風的真身是什麽嗎?”

黑無常迎着她的視線,眼中神色頗有些玩味兒,“你不知道他的真身,也敢收養他?”

夏安淺移開了視線,望着安風的模樣,沒有說話。黑無常好似也沒指望夏安淺會說什麽,而他本人似乎也不想對安風的真身這個問題發表什麽意見,只見他雙手結印,雙手之間發出一團柔和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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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安淺看着那團柔和的光從安風的眉間沒入,只見安風的眉頭狠狠地皺了一下,接着就嘟嚷了一聲眉頭又緩緩舒展。

過了片刻,安風臉上原本已經現出來的黑色鱗片緩緩褪去,他好似已經不再難受,從原本睡得極不安穩變成如今四仰八叉地躺在草地上呼呼大睡。

黑無常站了起來,他看着臉色并沒什麽變化,可是額際卻滲出了細細的汗珠。他望着地上的小安風,俊臉上露出了一個莞爾的神情,“這小東西,倒是無憂無慮得很。”

黑無常雖然神色輕描淡寫,但夏安淺再不濟,還不至于不知道黑無常為了幫安風耗了不少精力的。

她神色真誠地跟黑無常說道:“多謝大人。”

黑無常瞥了她一眼,并沒有搭腔。

夏安淺想了想,又跟黑無常說:“大人請放心,金十娘之事,我一定會竭盡全力協助您的。”

她雖久不曾跟別人來往,她從別人身上得到了什麽,就得付出些什麽,禮尚往來這種事情,她還是明白的。

夏安淺說得真誠,可黑無常卻沒将她的話當一回事兒。他站了起來,彈了彈身上的草屑,帶着幾分漫不經心地說道:“金十娘本就是怨靈,如今也不知道得了什麽旁門左道,不僅藏匿行蹤的本事十分了得,本事也長進了不少。你這個小地縛靈見着了她,能藏就藏,能跑就跑,瞎摻和什麽?”

夏安淺一時沒忍住,橫了他一眼,反唇相譏:“別說得大人您好像很有法子一樣,您不照樣是找不着她的行蹤。”

黑無常聞言,俊臉拉得老長,雙手背負在後,擺出一副十分威嚴的模樣,“你怎麽說話的,啊?”

夏安淺看着對方一副快來跟我承認錯誤的模樣,覺得這世界真是幻滅,堂堂冥府的黑無常大人,竟然如此幼稚!

她撇了撇嘴,拒絕承認錯誤。本來就沒錯,就不承認。

夏安淺:“論本事,我當然是比不過大人。可大人如今頭疼的也不是金十娘的本事有多大,而是她一直藏匿行蹤的事情吧?”

黑無常:“你倒也不笨。”

夏安淺笑了笑,跟他說道:“大人,如果我跟您說,我有法子讓金十娘現身呢?”

黑無常挑眉,“哦,什麽法子?”

夏安淺卻笑得神秘兮兮,語氣帶着幾分小得意:“不告訴你!”

黑無常看着前方一對正依偎在一起的男女,感覺十分微妙。這就是夏安淺神秘兮兮跟他說的讓金十娘現身的法子?

美人計?她也可真敢想。

不遠處,夏安淺正和聶鵬雲依偎在一起。聶鵬雲懷裏抱着冰肌雪膚的美人,眼前是潺潺流水,耳畔是深夜蟲鳴。

“我前些時日也時常來河邊散步,但每次都不能遇見姑娘。小生還以為,姑娘已經離開了呢。”男人聲音低柔,在幽靜的夜裏響起,顯得尤為悅耳。

夏安淺低頭,冷清的五官染上淡淡嬌羞,她抿了抿唇,輕聲說道:“前日弟弟在家生病了,我要在家中照顧他。我以為——”

她的語氣微微一頓,咬了咬唇,擡起那雙盈盈水眸,欲語還休地瞅了聶鵬雲一眼,又飛快地移開,好似情窦初開的姑娘家那般,不勝嬌羞,讓人看了心中生出無盡的愛憐。

聶鵬雲心底愛極了她那樣的神态,伸手擡起了她的下巴,那雙桃花眼望着她,“你以為什麽,嗯?”

夏安淺又看了他一眼,然後別開了臉,原本嬌羞的神态褪去,又變成了那副冷清的模樣,她甚至還拉開了兩人的距離,說道:“我以為公子怕了金十娘的鬼魂,所以不敢再來找我了呢。”

聶鵬雲微微一怔,随即笑了起來,“金十娘生前是我的結發妻子不錯,可她死後,我與她陰陽兩隔。這世上,哪有死人來管活人這等荒謬之事?她既然已經魂歸冥府,自有冥府之人管束她,我又何必怕她?”

夏安淺聞言,笑了起來,“公子好狠的心哪,金十娘的事情我都聽說了,她對你可是一往情深。公子這般薄幸,我擔心日後您也會這麽對我呢”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聶鵬雲着迷地望着夏安淺的模樣,脫口而出:“姑娘這般絕世之姿,小生如何舍得那般待你?”

夏安淺聞言,笑罵道:“巧言令色之徒,離我遠一些。”她說着,起身就要往回跑。

聶鵬雲見狀,連忙起身,抓住了她的手腕,“姑娘!”

夏安淺回頭,輕斥道:“堂堂讀書人,竟是如此孟浪之人,放開我。”雖然是斥責的話語,可她說話的語氣和神态,卻是欲迎還拒的姿态。

聶鵬雲久經花叢,這些伎倆哪有看不穿的,心中一蕩,身體已經自作主張将夏安淺拉了過來。“我早已為姑娘神魂颠倒,什麽聖人教誨,世間禮法全然不記得,姑娘又何必再來折磨小生。”

夏安淺跟他相對而立,一只手抵在他的胸前,随即又好似百無聊賴一般在他的衣襟上游移,指甲十分不安分地想要摳他衣服上的暗色繡紋。

聶鵬雲順勢将她的這只手也握緊了,“哎,別摳。好好的衣服,為什麽非得要将它摳壞呢?”

夏安淺:“不是說公子已為我神魂颠倒,不過是件衣裳,有什麽好可惜的。莫非這是金十娘為您做的,您舍不得?”

聶鵬雲拿她沒轍,無奈笑道:“我為姑娘連性命都願不顧,又怎會不舍得這件微不足道的衣裳?”

夏安淺聞言,似是十分動容,仰頭望着聶鵬雲,“公子所言是真的?您願意為了我,連性命都不顧?”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即使是假的,美人在懷,笨蛋才會說那是假的。

聶鵬雲迎着她的視線,聲音寵溺而深情,“當然是真的。”

夏安淺微微一笑,主動投入他的懷裏,雙手環在他的腰身。

聶鵬雲一愣,心中大喜過望,可算是将這個小女妖哄服帖了。他反抱着夏安淺,深深汲取着她身上那股令人着迷的幽幽冷香。

夏安淺柔順地随他抱着,嘴角微微揚起,反抱在他腰身的手緩緩上移,簡單的一個動作,由她做來,卻像是極盡缱绻之意一般。

聶鵬雲埋首在她的頸間,喃喃說道:“姑娘既然也心悅于小生,何不告知小生你的芳名,也好讓小生日後有個念想。”

他沉浸在終于抱得美人歸的喜悅當中,卻不知殺機悄然而至。在他身後緩慢移動的手指甲陡然伸長,在他的後心處停了下來,只要她稍稍用力,他的心肝就會被毫不留情地取出來。

黑無常背靠着榕樹的樹幹,面無表情地望着那一幕。而在他身邊,是呼呼大睡的安風。

夏安淺的手在聶鵬雲的後心停留了片刻,見周圍毫無動靜,而抱着她的男人,動作卻越來越過火。她眉頭微微一皺,手起又落,動作快準狠,眼看下一瞬聶鵬雲的小命就要交待在她的手中。

就在此時,一道火紅色的身影如閃電般從林中掠出,“放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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