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白秋練(三)
既來之,則安之。
夏安淺對到龍宮沒什麽想法, 她活了幾百年, 從來沒見識過龍宮是長什麽樣的, 如今得見, 也算是開了眼界。
夏安淺對到了龍宮沒想法, 卻不代表白秋練沒想法。可她如今都是西海龍君要捉的人了,哪能在龍宮招搖過市?怕是她一露臉,估計就被西海龍君逮去跟水蘇成親了。白秋練一想到自己有可能會成為西海的太子妃, 就着急地在房中轉來轉去, 轉得夏安淺頭暈。
夏安淺終于忍無可忍, “別轉了。”再轉她就要将白秋練打昏了。
白秋練停下腳步, 神情十分無辜地看向夏安淺:“可我心中着急。”
夏安淺:“你這樣轉來轉去, 心中就不着急了嗎?”
白秋練:“也是着急的,可總覺得我該做些什麽。”
夏安淺默了默, 指向前方的一個蚌殼,“坐下。”
白秋練依言過去坐下, 可卻心不在焉的, 不留神整個人都滾到蚌殼中去了,蚌殼還十分利索地合了起來, 将白秋練困在裏面。
夏安淺簡直無語凝噎, 她過去幫白秋練從蚌殼中解救出來, 少女一副心事重重又為情所困的模樣,實在是看得夏安淺有些牙疼。
白秋練拽着夏安淺的寬袖,仰頭問道:“安淺, 你覺得我的母親會被關在哪兒?”
這個小鳍豚精,怎麽就那麽喜歡為難她的衣袖呢?夏安淺看着又被白秋練揪成一團的衣袖,也懶得再從她手中拽出來,只是可惜,這套衣服是她近期最喜歡的,衣袖都被蹂躏成那模樣了,皺巴巴的,回頭又得找一件更喜歡的來代替。
夏安淺坐在白秋練身旁,有些漫不經心,外頭又是一陣喧嚣,好似是龍宮來了什麽貴客,被迎進了隔壁的院子。
“安淺!”白秋練扯着她的衣袖,成功地拉回了她的注意力。
夏安淺回過神來,看了白秋練一眼,“你怎麽會覺得我知道你母親被關在哪兒?”
白秋練聞言,臉上神情黯淡下去,“說的也是,你也從來沒有來過龍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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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安淺對白秋練是有些不能理解的,她既然不喜歡水蘇,不想當他的太子妃,為什麽不能和水蘇說明白?雖然不過是才接觸,但夏安淺感覺水蘇雖然有些呆頭呆腦的,但心思單純,也并不是不能體恤別人苦衷之人。
女人之間,很多事情說起來都會十分微妙,她們有時候能準确地察覺到對方對自己的嫉妒,也能準确地察覺到對方關于自己的一些小疑慮。
白秋練坐在蚌殼之中,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摳着蚌殼的內壁,“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但是沒用的。我以前跟水蘇說過,我覺得他人挺好的,很願意跟他玩,可我并不想成為他的太子妃。他每次都以為我是在害羞才會說不想當他的太子妃,那天他跟龍君說了之後,龍君不由分說便派人到了我家裏,說要将我接到龍宮中來,擇日跟水蘇成親。我既然已經心系蟾宮,又怎麽會願意跟水蘇成親?可龍君也不聽我辯解,我無奈之下,只好在我母親的幫助下逃走了。可我沒想到,母親會因此被龍君遷怒。”
白秋練說着,好像是那蚌殼的內壁跟她有仇一樣,摳得指甲跟蚌殼的摩擦發出十分刺耳的聲音。
夏安淺忍住想捂着耳朵的沖動,“如今你母親被龍君遷怒,最好的辦法就是你去找龍君,将你的母親換回來。”
白秋練:“那怎麽行?母親幫助我逃跑,就是為了我可以追求自己的所愛。我要是這樣會将母親換回來,她會被我氣死的!”
夏安淺聽到白秋練的話,笑了起來。
人就是人,妖就是妖。
人會有道德牽絆,會有各種讓他們瞻前顧後的因素。可妖不一樣,妖想要什麽,想做什麽,都是随着本心而行,什麽仁義道德對妖而言沒有任何意義。白秋練這樣的念頭也沒什麽錯,她說的對,她的母親就是為了讓她去追随情郎才會被龍君捉了起來,要是白秋練這時候去找龍君,說不定真的會氣死她母親。
夏安淺看向白秋練,問:“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到底想怎麽辦?”
白秋練一怔,對啊,她到底想怎麽辦?
她的想法很簡單,就是母親回來,而她可以和慕蟾宮在一起生活。可是如今母親因為她被龍君捉了起來,慕蟾宮的父親以為她是江邊一戶漁人的女兒,商人重利,慕蟾宮的父親大概覺得他們如今還在外地,又覺得她的出身不太好,并不同意慕蟾宮娶她為妻。而慕蟾宮是個孝子,雖然心中喜歡她,可也聽從父親的意願。
夏安淺看着白秋練的模樣,一個頭兩個大。
她眼不見心不煩,在房間外面設了屏障之後,叮囑白秋練一句:“我在外頭設了屏障,一般蝦兵蟹将察覺不到你在房中,可如果是有什麽厲害人物到龍宮來做客,我就沒轍了。你在房中好好待着。”
白秋練見她作勢要走,不由得有些着急,“安淺,你要去哪兒?”
夏安淺:“我看見你這模樣,頭疼得慌,想出去走走。”
白練秋:“……”
夏安淺才出院子,就看見鯉魚精勁風正坐在前方的一個亭子之中,而安風撅着個小屁股,在一堆水草中不知道在找什麽東西。
勁風看到了夏安淺,就好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般:“安淺,你可終于出來了,你看安風!”
“安風怎麽了?”夏安淺看着安風在一堆水草之中,興致勃勃地不知道在找什麽東西。
勁風:“我也不知道,剛才我們和龜爺爺一起逛完龍宮之後就要去找你的,可安風在路過這片水草的時候,不知怎麽的,忽然就停下來了。”
“有這樣的事情?”夏安淺說着,看向安風,“安風,在找什麽呢?”
可安風充耳不聞,還在那堆水草裏撲騰,他找着找着,似乎是有些不耐煩了,站直了身子,皺着眉頭。夏安淺見狀,生怕他脾氣一來,将龍宮攪個天翻地覆。這龍宮裏頭,什麽水晶之類的易碎品也忒多,萬一安風将人家弄碎了,她可賠不起。
夏安淺連忙走了過去,伸手揉了揉安風的小腦袋,聲音輕柔:“你在找什麽呢?”
安風望着她,眼前一亮,忽然朝前方的那堆水草撲了過去,整個小身體都埋在了水草之中。等他再起來的時候,只見他懷裏抱着一顆拳頭大小的明珠。準确地來說,應該是夜明珠。
夏安淺:“……”
沒想到這龍宮之內,到處都是寶,随便找都能找到這麽一顆夜明珠。
安風找到了那顆夜明珠,大眼睛都笑彎了,捧着那顆大明珠看向夏安淺。
明珠從他的掌中緩緩升起,然後飛到夏安淺的眼前。路過的蝦兵蟹将看着那顆懸浮在半空中的夜明珠,也是目瞪口呆,他們天天在此巡邏,怎麽就沒發現這裏有顆夜明珠呢?!
這時,一道帶着淡淡倜傥的男聲響起——
“哎喲,我早就聽說龍宮裏到處都是寶,敢情這話是真的。”
這熟悉的聲音,夏安淺默默地磚頭,循聲看過去。
一身黑袍的男人雙手環胸,颀長的身材斜斜地倚在走廊上的一根柱子上,眉目含笑地看着他們。
夏安淺對黑無常老是不經意地出現的把戲早就習以為常,并沒有太多的感覺。反而安風看到黑無常,裂開嘴笑,整個人朝黑無常飛去。他們也不知道見過多少遍了,安風對這種将自己扔向黑無常的游戲依然十分熱衷。
黑無常張開手臂,将那個小肉團接住了,“哎,還是這麽熱情,真是讓我受寵若驚啊。”
一直在旁邊坐着的勁風見到黑無常,十分意外,“大人,您怎麽會到龍宮來?”
黑無常笑着将安風抱在了懷裏,雖然是回答勁風的問題,可眼睛卻是看向夏安淺的,“過幾天就是龍君的壽辰,閻君日理萬機十分繁忙,于是就托我替他送份賀禮過來。”黑無常帶着笑意的狹長雙目落在她姣好的五官上,“你們呢?你們又是怎麽到的龍宮?”
夏安淺默默地将懸浮在半空中的夜明珠拿了下來,然後緩緩地走向黑無常的方向,“唔……我們就是在海邊玩,然後遇見了西海龍太子。”
黑無常狐疑地看向她。
夏安淺斟酌了一下言辭,才又慢吞吞地說道:“龍太子見到了安風,十分喜歡,所以邀請我們到龍宮來玩。”停了停,她還補充說道:“他說半個月後是龍宮壽辰,海底會很熱鬧。我以為他只是随口說的,原來竟是真的。”
黑無常長眉揚了揚,看着夏安淺。
被他抱着的安風似乎是覺得他的長眉十分好玩,胖乎乎的手指摸了上去。黑無常頭一側,避開了安風的手指。
黑無常顯然是不太信夏安淺的說辭,正想要跟她說什麽,這時忽然一個金光閃得快能閃瞎人眼的身影進入了他的視線,接着跟金元寶似的身影在夏安淺身旁停了下來,“安淺,我剛才去你院子喊你,沒聽到你應我,還以為你跟安風跑出去玩沒帶上我呢!”
金元寶一邊說一邊轉身,後知後覺得看到抱着安風的黑無常,他先是一愣,接着就笑得十分爛漫的模樣,“哎呀,黑爺爺好久不見,閻王爺爺今年又派你送賀禮來給我父親啊。”
黑無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