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尤銘看着江予安, 他以為自己現在一定表情嚴肅,目光沉穩, 殊不知他的臉頰緋紅, 目光游移, 不敢直視江予安的眼睛。

活到這麽大, 尤銘沒談過戀愛,也有女孩子朝他示好,可那時候他被身體和學業弄得心力交瘁,實在沒有心思去想這些事。

第一次被人……鬼這麽直白的示好, 尤銘覺得自己有些招架不住。

他覺得這種事應該慢慢來, 比如聊聊共同愛好和話題,一起出去看電影,循規蹈矩的來,但江予安似乎不這麽覺得, 他緊盯着尤銘, 不錯過尤銘臉上任何一絲情緒變化。

尤銘看着江予安,他第一次這麽仔細的打量江予安。

他的眉毛, 眼睛,鼻子,嘴唇,都像是上帝親手捏就, 不是少年的精致, 而是成年男性的英挺俊美, 身上還帶着不羁的粗犷氣質, 讓人不能不注意到他,不能不為他着迷。

他的眼神似笑非笑,嘴角微勾,尤銘有片刻失神。

“想好了嗎?”江予安輕聲問道,仿若魔鬼的誘哄。

尤銘輕聲說:“你低頭。”

江予安眼眸低垂,緩緩低下頭去。

尤銘深吸一口氣,親吻上江予安的額頭。

那是個蜻蜓點水一般的吻,溫柔又迅速,還沒等江予安咂摸點滋味出來就消失了。

江予安擡起頭,他笑了一聲:“勉強吧。”

尤銘已經沒有看他了:“那就快進去。”

江予安沒有得寸進尺,他輕輕一碰,鐵門就開了,在這個寂靜的夜裏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原本工人們是住在工地上的,後來工地上有了響動,基本都搬到了工地外的板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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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深更半夜,工地上除了尤銘之外就沒有別人了。

“哭聲是從那棟樓裏傳來的。”尤銘循聲走過去,走得越近,哭聲就越大,越凄慘,男男女女都有,“好像不止是那棟樓。”

江予安就走在他身側,他不以為意,跟尤銘比起來,他見過的鬼魂惡煞實在太多,調動不了他的半點情緒。

深夜的工地上,腳下的路還沒有鋪平,因為沒人,裝好的路燈也沒開,尤銘只能靠月光看路,但今晚月光黯淡,尤銘時不時要被腳下凸起的石頭或石塊絆一跤,好幾次差點摔下去,都幸虧江予安扶住了他。

尤銘只能扶着江予安的胳膊往前走。

“可以拉我的手。”江予安輕聲說,“你不覺得現在的姿勢不舒服嗎?”

不知道為什麽,尤銘聽見“姿勢”這兩個字的時候覺得異常暧昧。

但是他努力克制自己不要多想。

大概是他自己淫者見淫。

尤銘:“我覺得還好。”

江予安極輕聲地嘆了口氣,充滿了遺憾。

這個小區有別墅區,也有公寓區,公寓也全是複式公寓,小區占地面積非常大,尤銘站在傳出哭聲的那棟樓下。

“已經要完工了。”尤銘摸着牆壁。

樓梯的扶手也安裝好了,電梯還沒有安裝。

只能靠兩條腿走上去。

尤銘難得爬那麽高的樓梯,一棟樓有四十八層,尤銘爬到一半就氣喘籲籲,跟在他身後的江予安氣定神閑,看着尤銘爬的幸苦,還十分體貼的問:“我背你上去?或者抱,都可以。”

尤銘:“不用了,謝謝,我自己可以。”

好在尤銘身體恢複的不錯,爬上頂樓的時候才沒有脫力。

頂樓天臺的護欄是早就裝好的,夜風吹過,尤銘摸了摸手臂,雞皮疙瘩全起來了。

他轉身去拿江予安接過去的包:“謝謝。”

江予安問他:“謝我什麽?”

尤銘認真答道:“謝謝你幫我拿包。”

江予安:“還有呢?”

尤銘擡頭看他:“謝謝你讓我中獎。”

江予安:“還有?”

尤銘眨眨眼睛:“謝謝你陪我過來?”

江予安嘆了口氣:“你再想想。”

尤銘想到了:“謝謝你救我的命。”

江予安勾起一抹無奈的笑容。

尤銘知道自己肯定沒答出江予安想要的回答,但他實在想不出來了,只能先在自己的眼皮抹上露水。

他睜眼看去,原本以後屋頂大約會是鬼魂密集的景象,突入起來的驚吓卻讓他無法抑制地後退了一步。

眼前的不是幾個鬼魂,也不是一群,而是一個龐然大物。

它有龐大的身軀,看在尤銘眼裏是灰色的,鬼魂在它的身體裏面發出哀嚎。

它有一顆巨大的頭顱,但不像人,也不像獸,宛如一團強行黏合的爛泥,臉上布滿了褶皺,除了嘴以外,沒有其餘的五官,它的嘴有五層,每一層都有人類的牙齒,密密麻麻鑲嵌在上面,不斷地蠕動。

“這就是煞。”江予安說道。

尤銘咽了口唾沫,這比鬼可怕。

至少鬼還是人的樣子,哪怕是死時的樣子,也比煞好看。

江予安:“沒想到會這麽快。”

尤銘小聲問道:“它看不見我們?”

江予安輕笑:“它沒有眼睛。”

尤銘:“那它怎麽吞食別的鬼魂?”

江予安攬住尤銘的肩膀,讓尤銘站在自己身後:“那是它的本能,但只能吞食比自己弱小的鬼,沒有害人的能力,但再過幾天就說不定了。”

“你要練手,也不能用它。”江予安安撫道,“乖。”

尤銘:“……”

不知道為什麽,尤銘覺得江予安有點像保護欲旺盛的家長。

江予安走向龐大的惡煞,惡煞沒有神志,它只會無止盡的吞食,直到消散為止。

但在消散之前,最弱小的煞都比普通的惡鬼強大。

江予安站在尤銘身前,從尤銘的角度只能看見江予安的背影。

轉瞬之間,尤銘都沒感受到究竟發生了什麽,就看見惡煞尖嘯着想要逃跑,連它身體裏的鬼魂都是一臉驚恐絕望,它想離開天臺。

可惜江予安不會給它那樣的機會,尤銘只看見江予安擡起了一只手,惡煞就像是遇見吸鐵的鐵器一樣,無論它怎麽掙紮,身體都分為幾股,從江予安的指尖被吸收。

尤銘後退了一步。

只是一步而已。

江予安卻已經回頭了。

他的眼睛變成了純黑色,沒有眼白,黑的沒有一絲雜色。

尤銘忽然覺得江予安陌生的讓他恐懼。

這時候他才清楚的意識到,江予安不是人。

他本來就不長的指甲因為拳頭緊握陷進了手心的肉裏。

他克制着自己的恐懼,克制着逃跑的欲望。

但直覺告訴他,江予安比惡煞還要強大而恐怖。

惡煞的尖嘯聲慢慢從尤銘的耳邊消失,它那龐大的身體化為灰霧,被江予安吸收進身體。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尤銘覺得江予安的皮膚沒有之前那麽蒼白了,雖然也并不能算得上是紅潤。

尤銘站在原地,和江予安四目相對。

惡煞消失了,最有一縷黑霧流進江予安的指尖,一切都恢複了平靜。

江予安眼中的黑色慢慢褪去,眼白重新出現。

江予安轉身朝尤銘走來。

尤銘身體的本能告訴他,面前的人很危險,他應該逃跑。

但是他抵抗住了這種本能,直直地看着江予安。

江予安站在他面前,尤銘能看到他身上萦繞的黑霧,他身上的陰氣大盛,即便還沒有走近,尤銘就感受到了他身上森森的涼氣。

不知道是不是尤銘的錯覺,他覺得江予安看着他的眼神充滿了難以描述的情緒,好像下一刻就會把他吞吃入腹。

尤銘以為自己的聲音會發抖,但他說話的時候,語氣卻異常沉穩:“江予安,回去了嗎?”

江予安看着他,看得久了,尤銘更加不自在。

“我還以為你會害怕。”江予安低笑,他抓住尤銘的手,沖尤銘說,“就不走樓梯了。”

尤銘剛想問“那走哪兒?”

就被江予安把着腰,推到了天臺的欄杆上,尤銘坐在那上頭,重心不穩,身後的涼風飕飕地刮來,尤銘:“……跳樓?”

江予安:“會像蹦極一樣刺激。”

尤銘向下看了一眼,沖江予安說:“那我就跳了。”

江予安輕聲問:“不害怕?”

尤銘:“以前就想去蹦極,一直沒機會。”

他高中的時候,一直很想像別的同學一樣,去蹦極,去坐過山車,但是他沒有機會,父母也不會同意。

“感覺什麽都吓不住你。”江予安雙手放在尤銘兩側的欄杆上,下巴放在尤銘的肩膀處,他問,“你只要相信一件事,我不會傷害你。”

江予安的手覆上尤銘的眼睛,低聲說:“你剛剛看我的眼神,讓我很受傷。”

尤銘正想說話。

江予安的手挪開,他的臉出現距離尤銘的臉只有兩厘米。

眼裏倒映的是尤銘的眼睛。

他輕聲說:“怎麽補償我?”

尤銘:“……”

怎麽感覺江予安在故伎重施?

尤銘正想再去吻江予安的額頭,就在他快要碰到的時候,江予安頭一擡,兩人的嘴唇觸碰到了一起。

僅只是單純的嘴唇相觸,沒有任何深入。

尤銘表情和動作都十分呆滞。

江予安輕咬尤銘的嘴唇。

尤銘有些不知所措,他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麽辦。

江予安卻在此時溫柔又蠱惑地說:“閉眼,張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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