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秦春嬌略略一怔,不由肚裏冷笑起來。

她曉得這母女兩個打的算盤,這哪兒是來找活幹的,她們還是對易峋不死心,見縫插針的找機會。

秦春嬌也是納悶,普天下的男人是不是都死絕了,這對母女就是纏上了易峋,怎麽也不肯撒手。當下,她笑了笑,說道:“嬸子,這事兒我可當不了家。三姐來我家幫工,也是峋哥叫她來的。嬸子想給香蓮妹子找差事,不如直接去地頭問我家峋哥啊?”

林嬸兒倒也料到她不會立刻答應,笑着說道:“你這丫頭,還跟嬸子打馬虎眼呢?誰不知道,峋子就聽你的話,家裏的事兒你差不多都能做主。董香兒來你家幫工,說是峋子發的話,你敢說不是你吹的枕頭風?”

秦春嬌更是覺得可笑了,林嬸兒這是仗着輩分來壓人了。

然而她又不是自己的婆婆,憑什麽來管易家的事情?

秦春嬌垂首,不由自主的掩口笑了一下,說道:“嬸子,您這是說笑話給我聽呢?我是吹了枕頭風又怎樣?我家的事,我想讓誰來就讓誰來,還要聽外人的話不成?有三姐幫我,人手已經夠了。嬸子想找差事做,還是往別處去問吧。”

林嬸兒聽了這話,臉色頓時就垮了,說道:“春嬌,你可別仗着峋子疼你,就替他做禍!峋子在村子裏,可是出了名的熱忱公道。他要是知道,你背着他幹這事,回來不說你?你這不是壞他的名聲麽?”

秦春嬌越發聽不下去了,她不知道這林嬸兒腦袋裏都在想什麽,拿這些話來吓唬她麽?

她冷冷丢下一句:“林嬸兒既然這麽說,就找峋哥說去,叫峋哥回來罵我好了。”說着,她便扔下林嬸兒,轉身回屋裏去了。

林嬸兒立在原地發怔,她是真沒想到,秦春嬌如今已是這麽一副渾身長刺兒的脾氣。以前這丫頭固然有刁鑽的地方,但卻沒這麽難講話,臉皮也薄,容易拿捏的多,現在卻是什麽情面也不講不顧了。想必是進城那兩年,把她給歷練了。

她見這事實在沒了指望,發了一會兒呆,便咬牙轉身離去。

秦春嬌回到廚房,解了圍裙丢在一邊,生起了悶氣。

董香兒從窗子裏張望到了外頭的情形,不知她們說了些什麽就不歡而散了。正自納悶着,秦春嬌就回來了,

她看着秦春嬌那氣堵堵的樣子,問道:“妹子,怎麽了?林嬸兒過來說了啥?”

秦春嬌本也沒什麽好瞞她的,就一五一十的把剛才的事講了,說道:“真都是些奇談怪論,叫人可笑可氣。滿村子那麽多人家,她們偏偏就盯着我們糾纏!蒼蠅似的,趕都趕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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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香兒也早就聽她講了之前南山上的事情,她從以前就看那林香蓮不大順眼,天天哭喪着臉,好像全天下的人都欠了她八百吊錢似的。

要不怎麽說,女人看女人才是最準的。董香兒老早就覺得這林香蓮不是個好東西,果然如今幹出這種事來了。可惜那時候她不在,不然她保管要給林香蓮兩記耳刮子不可!

她說道:“上梁不正下梁歪,當娘的厚臉皮,女兒就教成那個樣子。她閨女才害了人,她倒還有臉來求人給差事。何況,求人辦事,哪個不是好話說盡?她這樣子,倒像是誰欠了她家似的!”

秦春嬌聽了董香兒的話,不由想起之前南山上的事,臉色更陰了。

然而,畢竟地頭上的人還等着吃飯,她強行把那些不愉快的事都摁了下去,打起了精神,下廚做飯。

晌午頭上,這姊妹倆照舊提了籃子木桶,往地裏去。

春耕已到了尾聲,易家今年多雇了人,又都是肯賣力能幹的,活幹的就快。到了這會兒,莊稼已經種的差不多了,易峋便叫大夥不必那麽趕了,眼見太陽到了當空,便都停了下來,坐在地頭的大槐樹底下歇息。

正當衆人歇腳的時候,林香蓮忽然走到了易家地頭,挨挨蹭蹭到了易峋跟前。

她低着頭,輕輕叫了一聲:“峋哥。”

易峋沒有理她,甚至連看都不曾看她一眼。

衆人都有些好奇,他們知道易峋家裏有個貌美如花的小媳婦,眼下又見一個清秀姑娘走來找他,看那神情也像是有故事的,不由都心生好奇,豎起了耳朵。

林香蓮見易峋不理自己,咬了咬嘴,捏着裙裾,又向前走了一步,低低說道:“峋哥,我……我有事跟你說。”

易峋眼下壓根就不想看見她,之前在南山上,她坑害秦春嬌的事情還歷歷在目。如果不是因為她是個女人,易峋早把她扔進山溝裏去了。她現下又裝的像沒事人一樣,走來不知道想幹什麽。

易嶟知道自己兄長不想理會她,他也煩這女子,但又不能讓外人看了笑話,便接口道:“香蓮妹子,有什麽事?”

林香蓮也不睬易嶟,還是向着易峋說道:“峋哥,我聽說你家今年雇了人,春嬌姐一個人燒那麽多人的飯,忙不過來。我、我想去幫幫春嬌姐的忙。”說着,她又趕忙加了一句:“我知道香姐是雇來的,有工錢。我只想幫春嬌姐,我不要錢。”

易峋這才上下看了她兩眼,目光冷嗖嗖的,看的林香蓮遍體生寒。

他淡淡開口:“免了,你還是離她遠點為好。不然再生出什麽事端來,我怕我的拳頭不認人。”

林香蓮紅了眼睛,顫着聲音說道:“峋哥,你是不是還在誤會那件事?那事當真不怪我,都是劉二牛那下賤痞子一個人做的孽。他硬纏着我,逼問我話,我說了是一個人上的山,他偏不信。我沒法了,才跟他說了實話。我還怕他害了春嬌姐,特特回村裏喊了人。真不是我……”

易峋眯細了眼眸,張口呵斥道:“閉嘴!”

這一聲,吓得林香蓮将剩下的話全吞了回去,只剩下哀哀戚戚的抽噎。

這母女倆原是商量好了的,眼看着春耕都要完了,這時候插一腳進去,不要工錢白幫忙,讓易家落她們一個人情。既銷了當初的帳,還能跟易峋套套近乎。

林嬸兒在秦春嬌那兒碰了釘子,就打發她來了地頭。

她們也知道,易峋從來不為難女人,說不定就答應了這件事。

然而她們這點小算盤,易峋看的一清二楚。

春耕都要完了,才來說幫忙,這是唬傻子呢?

林香蓮竟然還有膽子提南山那件事,不止死不認賬,甚至還想當衆把秦春嬌差點被人糟蹋的事情給抖摟出來。

在鄉下,女人遇上這種事,即便不是自己的錯,名聲上也要吃些虧。

他以前怎麽沒看出來,這個怯懦的小姑娘,骨子裏竟然是如此的歹毒?

就在這個時候,不遠處忽然出來咚的一聲。

衆人看去,原來是秦春嬌和董香兒送飯來了。

董香兒将木桶朝地上一放,兩條柳眉倒豎,大步走上前來,掄起胳膊對着林香蓮的臉,就是啪啪的兩記耳光!

這清脆的兩聲,打的衆人都怔了,肚子裏都說:這小媳婦好潑辣的脾氣!

只聽董香兒破口大罵道:“林香蓮,你要點兒臉吧!一個大姑娘家,天天勾搭人家男人,你害臊不害臊?!之前你害春嬌的事,峋子大度不跟你計較也就罷了,你倒還纏上了!我可告訴你,春嬌文靜,不想跟你說那麽多。我董香兒眼裏可揉不得沙子,你再在背後搞這些下三濫的把戲,我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林香蓮捂着紅腫的雙頰,哭着說道:“香姐,我怎麽就得罪你了?這事兒跟你有啥相幹?峋哥和你又沒什麽關系,你打我幹什麽?我知道你被你婆家攆了回來,沒處容身,但你也不能拿我撒氣啊。”

她這話說的陰損,明擺着說董香兒和易家的男人不幹淨,所以才會沖到前頭。

董香兒被她氣怔了,正想駁斥,秦春嬌卻走了過來,冷冷說道:“香蓮,之前的事我不想再提了。你娘剛才來我家,也是說幫忙的事,我已經回絕了。眼下瞧着,峋哥也沒答應你。往後,你也少來我們家。峋哥和我,跟你都沒有話說。”說着,她略微頓了頓,又說道:“三姐是我姐,她幫我說話那是情理之中。你別陰陽怪氣的扯那些有的沒的,什麽話嘴皮子一碰就出來,不怕損陰德!”

一旁的雇工,都是在易家幹了幾天活的,曉得易家人和董香兒的品性,也都感念主家待他們好。這看了大半日的熱鬧,也大概明白過來,原來這小姑娘竟然肖想人家男人,甚而還害過人家媳婦!人家沒計較,還糾纏個沒完,甚至挑撥離間連董香兒都一起潑髒水。

鄉下人誠樸,也就瞧不得這樣奸邪的人,就三三兩兩的說起來:“瞧不出來,這小姑娘看着清秀幹淨,肚子裏竟然這麽多壞水!想男人想瘋了,嫁不出去是咋了,硬要勾搭人家有婆娘的漢子。”

“我回去可得好好跟村裏人說說,人來說媒,這閨女可不能要。這不是明擺着的攪家精!”

林香蓮哪裏受得了這一頓羞辱,她臉上火辣辣的,滿心羞憤欲死,捂着臉調頭跑了。

等攆走了林香蓮,董香兒和秦春嬌才盛飯給衆人。

經了這一出,秦春嬌心裏總跟吞了蒼蠅似的,冷着一張俏臉,誰也不想理。

易峋硬把她拉到了沒人地兒,讓她坐在了自己膝上,哄了她半天。

秦春嬌沉着臉,雙膝合攏,兩手安放在腿上,低聲問了一句:“剛才,你沒答應她吧?”說着,又添了一句:“就算你答應了,我也不讓她來!你是我男人,不準你和別的女人糾纏不清。”

易峋瞧着她這幅耍性子的小樣子,不由莞爾一笑,心裏癢癢的,他喜歡她為他吃醋的樣子。

他捏了捏她的臉,說道:“我怎麽會答應她?我有你就夠了,哪來的別的女人。”說着,就去攬她的纖腰。

秦春嬌臉紅了,扭着身子小聲斥責道:“這是在外頭!”

林香蓮一路跑回家,沖進家門,就紮到了林嬸兒的懷裏,放聲痛哭起來。

林嬸兒倒被她吓了一跳,連問咋了。

林香蓮卻不斷的搖頭大哭,不肯說話。

林嬸兒硬将她扶了起來,一見女兒那腫的跟爛桃似的臉,慌得問:“誰打的?!”說着,臉色一沉,切齒道:“是不是秦春嬌?!這小賤蹄子竟然敢打你?!”

林香蓮搖頭泣道:“不是她,是董香兒。但是,但是她們都是一夥的,她們合起夥來欺負我,那些幹活的還笑話我!”說着,她又放聲大哭起來:“娘,我到底做錯了啥要遭這個罪?!峋哥非說我害她,分明是她自己浪,叫男人惦記上了,關我啥事?!”

林嬸兒摸着她女兒的頭,鐵青着臉說道:“你安心,這小賤人得意不了多久了,有她的好果子吃!快別哭了,眼睛都要腫了!”

林香蓮大哭大鬧,嚎啕着被易峋嫌棄了,她不想活了等話。

林嬸兒忍無可忍,竟然擡手也打了女兒兩個耳光。

林香蓮被打蒙了,那張臉更是腫的不能看了。

林嬸兒罵道:“真沒出息!娘平常是咋教你的?!男人就是個玩意兒,能給你吃穿,那就怎麽着都行。你要是真愛他,那你不是我女兒,我可沒有這麽不中用的女兒!怪道你争不過秦春嬌,你當那小蹄子是真喜歡易峋嗎?!她進了一趟城,那大戶人家裏啥樣的手段沒有,她是歷練出來了!拿出那麽一星半點兒的,易峋這鄉下傻小子,又沒見過世面,還不被她整治的服服帖帖的!”

林香蓮抽抽噎噎道:“那我怎麽辦?我哪裏是她的對手?”

林嬸兒卻抿嘴一笑:“這男人啊,最不能忍的就是女人給他添麻煩,還是了不清的麻煩。你等着瞧,那小蹄子的好日子就要到頭了。等那時候,不用別人說,易峋就得先把她攆出去。”說着,兩句話窩盤住了女兒。

劉二牛在床上躺了将近一個月,終于能下地了。

他的腿是瘸了,一瘸一拐的勉強走得動路。林嬸兒也不知道是發了哪路善心,臨走前竟然給他留了些盤纏和幹糧。他揣了這些東西,就離了下河村,搭了一輛過路的牛車,往土塘村去了。

村子裏的人都正忙活,也都厭憎劉二牛這潑皮無賴,無人關心他的行蹤。

這土塘村是二十裏外的一處小村子,離宋家集子倒是不算遠。

劉二牛坐着牛車到了土塘村,一路打聽着,找到一處黃土屋子前。

這屋子極其破敗,屋頂上生着荒草,籬笆也壞了大半邊,但屋前地上卻開墾着兩畦菜地,綠油油的菜苗正茁壯生長着。幾只雞,在地上刨食閑晃。

劉二牛上前拍門,大喊着:“二叔啊,快開門吶!是我,二牛!”

屋子裏頭卻靜悄悄的,半日門才吱呀一聲開了,裏面走出一個中年婦人。

這婦人纏着頭,憔悴滿面,還臉有病容,卻依舊掩不住底下的秀色。她一見劉二牛,滿臉冰冷和厭煩,問道:“你來幹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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