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果然如秦春嬌之前所料,守着村口這條路,就如守着個聚寶盆。

這麽大的人流,一鍋豆腐腦不到晌午的功夫就賣了個幹淨。油餅也賣光了,甚至連附送的小菜也沒有了。

這姊妹倆把小車停在一僻靜處,将罐子裏的銅錢數了又數,竟然一共得了五百二十文錢。

依着時下的銀價,這是半兩銀子了。

半天的功夫,就賺了這麽多錢,真讓她們喜出望外。

當下,秦春嬌便要依着之前所說,跟董香兒拆賬。

但董香兒卻說道:“春嬌,咱們這是頭一天開張,你今天還是把錢拿回去交給峋子。咱這攤子,到底是峋子拿錢辦起來的,也叫他踏實一些。”

秦春嬌聽着也覺得有理,說道:“但是三姐你這樣空手回去,我怕你家裏人說你。”

董香兒笑道:“不怕的,我手裏還有些錢,夠應付他們。再說了,我家那樣子也不是一天兩天,我不怕他們啰嗦。”

秦春嬌這才作罷,兩個人歡天喜地的回了村裏。

要說下河村守着這樣一條路,既沒個租金又沒個稅收的,這種不怕賠本的小買賣最好賺錢,整個村子怎麽沒人幹?

原來,村裏的人家,男人大多忙活田地農活,女人都在家中操持家務,沒有那個功夫和閑心,甚至壓根想不到要去擺攤子。即便是知道易家兄弟倆做生意賺了錢,多數人想的也是,自己沒那個本事,那錢也不是誰都能賺的。而村裏的婦人們,看見秦春嬌和董香兒兩個在村口擺攤,背地裏還笑話她們。董香兒也就罷了,秦春嬌的男人分明養得起她,她這算是折騰些啥?一大早辛辛苦苦的磨豆腐,還出去風吹日曬的,根本是自讨苦吃。

這許多人,看着人家過好日子,不知道學,反倒只會在別人身上千方百計的挑毛病。

兩個人推着車回到了易家,一路上碰到了幾個村人。他們知道這倆女子在村口擺攤子賣吃食,見她們這麽快就回來了,鍋裏也空了,顯然賣了個幹淨,都露出了驚異的神色。

他們都不信,兩個女人能幹出什麽名堂來。

回到家中,兩個人把車放在了院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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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春嬌去廚房裏,合着點山野菜煮了兩碗面,和董香兒兩個吃過,董香兒就起身回家了。

秦春嬌連碗都沒洗,就把鍋和碗泡了,進屋倒頭就睡下了。她今天一早天不亮就起來了,磨豆腐,做全家的早飯,喂牲口,又去擺了半天的攤,到這會兒着實是累壞了。

董香兒回到家時,走路都是帶風的。今天頭一遭開張,就賺了這麽多錢,雖說只有她的三成,但那也很不少了。她滿心盤算着,好好的存上一筆錢,将來說不準自己可以蓋一棟房子。李家她是鐵定不回去了,娘家未必容得下她一直住着,她得為将來做好打算。

董香兒滿心盤算着未來,心裏樂滋滋的,臉上不免就帶了出來。

董大娘看見,沒好氣的說了一句:“一天天的高興個啥?吃了蜜蜂屎了?!整天正事兒不幹,就知道跟着秦春嬌出去瞎瘋!”

董香兒哪裏服氣,頂了回去:“我哪兒出去瞎瘋了?我是和春嬌妹子出去做生意!”

董大娘罵道:“做生意?!倆女人能做啥生意?!少女嫩婦的,不知道害臊!你說,叫你夫家聽見了,你咋辦?!你還回不回婆家了?!”

董香兒冷哼了一聲,斥道:“我還就不回去了,咋的?他們一家子不是好玩意兒,誰嫁過去誰倒黴。”

董大娘鼻子裏哼了一聲:“不回去?你打算一輩子吃娘家?!白吃白住了這麽多天,還不夠?!”

董香兒氣不打一處來,回嘴道:“我哪兒白吃白住了?打從我出去幹活,我哪天在家吃飯了?!不止這樣,我還一天給家裏交五文錢,怎麽就成白吃白住?!”

自從董香兒去了易家做事,幾乎一天三頓都在易家吃飯,她也不想回來看家裏人的嘴臉,也就晚上回來睡個覺。

娘倆正拌嘴,楊氏端着面碗進來,說道:“三妹子,娘說你也是為你好。不說你賺不賺錢,女人終究是要跟着男人過的。春嬌妹子,那是她男人寵着她,任着她折騰,你能和她比嗎?有一天,你倆生意做不下去了,她回家有男人養她,你咋辦?”

董大娘在一邊插嘴道:“就是想一輩子賴在娘家,真不知道咋養出這麽個女兒來?!”

董香兒實在聽不下去這個話,正想說什麽,董栓柱忽然從外面進來,說道:“娘,嫂子,你們也別說這樣的話了。三姐的生意紅火的很,我去瞧了,從早上到晌午頭,客流就不帶斷的。她們賺到了錢,三姐也能自己養活自己。”

楊氏怪怪的瞥了他一眼,哼笑了一聲,說道:“老四這是跟着三妹子掙到錢了,就敢打這個包票了。”說着,又向董大娘說道:“娘,你家四小子出息了,以後不用地裏刨食也能過日子。往後,您和爹,就靠着三妹子和四小子過吧。他們能賺錢,保管孝順您!”說着,她将面碗往炕幾上一撂,摔手出去了。

原來,楊氏聽說董香兒拉了董栓柱一起幹買賣,卻沒叫她男人,心裏就有點不舒服。

如果他們的生意不好賠錢,她還不覺得咋樣,這一上午她在家裏也聽人說起,秦春嬌在村口的豆腐腦攤子生意紅火得很,一鍋豆腐腦一上午就賣光了,她就眼熱起來。可惜她平常和董香兒鬧的太僵,這會兒實在拉不下臉來叫她帶着自家男人一起幹,只好說這些酸不溜丢的話來。

董大娘是個糊塗蛋,她偏心大兒也不是一天兩天。在她的想法裏,她總是要靠着兒子過日子的,女兒再怎麽樣,終究不是她家的人。她聽了大兒媳婦的話,怒火中燒,又偏疼着小兒子,滿腹怒火都朝着董香兒過去了:“你明兒就給我老實待家裏,我叫你爹和你哥去李家給人賠罪,你給我老實回婆家去。什麽不要男人了自己做生意,我們家可丢不起那個臉!”

董香兒被她娘氣的愣怔,董栓柱低低吼了一句:“娘,你說啥屁話呢!李家那樣糟踐三姐,你還逼她回去,你逼她跳火坑啊?!”

董大娘沒想到自己一向疼愛的小兒子竟然敢頂撞自己,也覺得委屈,拍着屁股咧嘴大哭起來:“家門不幸,我上輩子造了什麽孽,才養出這麽個女兒來!自己叫婆家休回來不算完,還拐帶着弟弟一起不務正業!”

董栓柱根本不聽他娘的,把董香兒拉到了院裏,說道:“三姐,你別聽娘胡咧咧,她就是那脾氣。你可頂住了,千萬不能再回李家那火坑牢籠裏去!”

董香兒卻笑道:“我曉得,從小到大我被她罵少了?我才不會聽娘的,你別擔心。”說着,她又有點不好意思:“拴住,我本來說掙了錢跟你對半的。但是今天賺的錢,我都讓春嬌拿回家去給她男人了。你別生氣,往後再賺了,姐一定加倍補給你。”

董栓柱搖頭說道:“不用了,我本來就說只是來幫忙的,這個錢我不要。三姐,你都拿着,自己存起來,以後防身用。你是個女人,不比我,家裏有我的地,我不怕沒飯吃。”

這話戳了董香兒的心腸,她眼圈紅了紅,低低笑了一下,又說道:“你有這份心,姐已經很高興了。但是姐不能白用你,該給你的還是要給你。一來堵着他們的嘴,二來将來你也是要娶妻的,存些聘禮錢也好。”

姐弟兩個在院裏說了好一會兒的話,董栓柱寬慰了他姐姐一番,兩個人才又回屋裏去。

秦春嬌這一覺直睡到下午,她醒來一瞧,滿屋昏昏,外頭的太陽竟然已經偏西了。

她趕忙起來,先把一家子人換下來的衣裳洗了,又去廚房收拾。做了晚飯,還要泡黃豆,今天生意這麽紅火,她打算明天再多做些豆腐腦。

男人們今天在山裏待了一天,必定沒有好生吃飯,秦春嬌打算好好燒些菜,犒勞他們一番。再則,今天小攤子頭回開張就這麽紅火,她心裏高興。

她炒了個尖椒臘肉,打算再燒個面疙瘩湯。

先拿蔥蒜炝鍋,西紅柿切成小塊,在鍋裏翻炒斷生,加水熬成了濃湯,再把和好的面團,一塊塊撕下來丢進鍋裏煮。

在等着面疙瘩熟的時候,她打算再做個素菜。到了這個時節,柳芽已經老了,錯過了好時令,但榆錢正是鮮嫩的時候。

白天擺攤的時候,村口正好有一株榆樹,回來前她摘了一籃子的榆錢兒。

當下,她将榆錢合了些面,上鍋蒸着,又搗了些蒜汁備用。

正忙碌着,院子裏傳來大黃那帶着興奮的吠叫聲。

秦春嬌順着窗子向外望去,果然見到了那兩個男人的身影,易峋肩上還掮着一頭鹿。

易峋一踏進院門,就看見秦春嬌擺攤子的小車在院子的角落裏停着。他進村口,見了幾個相熟的村人。那些人對着他,誇不絕口的力贊秦春嬌能幹,她那個小攤子生意有多紅火。甚而還有幾個,話裏有話的說他有眼力,那一百兩銀子沒有白花,只怕很快就要掙回來了。

易峋有些意外,秦春嬌的小生意居然做的不錯。其實他也早該想到的,村口那條路上人流大,秦春嬌人長得漂亮,手藝也好,擺攤子賣吃食,絕對是錯不了的。但是他私心裏,卻暗暗期望着她生意不好。

生意不好,她就沒了興致,或許就不幹了。她不能賺錢,沒法養自己,就只能依賴他。

真是,她幹嘛要那麽能幹?就靠他養她,不好嗎?

易峋也知道自己這想法有些自私,但他就是忍不住不去想。他并不在意村裏人的閑話,然而這心裏怎麽也不痛快。

下午丁虎的事,也讓他不爽快。

易嶟看見那小車,随口說了一句:“都賣光了,春嬌的手藝那麽好,明兒回頭客一定多。”

易峋聽見,臉色淡淡,不置可否。

秦春嬌迎了出來,含笑招呼了一聲:“峋哥,嶟哥,你們回來啦。”

易峋看着那張俏臉上喜氣盎然的樣子,應了一聲,徑直往倉房去了。

秦春嬌察覺出來,有些不知所措。

易嶟将野鴨和兔子都交給了她,說道:“春嬌,哥今天有點不高興,晚上你陪他喝兩杯,哄哄他。”

秦春嬌低低應了一聲,提着那一串獵物,回了廚房。

易嶟看着那窈窕的身影,微微嘆了口氣。

他是喜歡她,直到了現下,依舊十分喜歡,但他并不希望他們失和。一面是他敬重的兄長,一面是他心愛的姑娘,他們都是他最重要的人。

秦春嬌把野鴨和兔子拿到了廚房,這兩只野物都肥的很,晚上已有兩個菜了,全燒了肯定吃不掉。

她愣了一會兒,預備把鴨子給炖了,兔子留到明天再收拾。

在等菜的功夫,她發了會兒呆,不明白易峋為什麽又不高興了。

還是為了早上村裏人的閑話?依着易峋的心性,他不該是會在乎那種事情的人。

晚飯燒好了,秦春嬌從泡着茵陳的酒壇子裏打了一壺酒,合着飯菜一起端了出去。

晚飯是豐盛的,番茄面疙瘩湯鹹酸适口,又當湯又當飯,還極開胃。蒸榆錢鮮香糯軟,尖椒臘肉香辣可口,那野鴨子配着蘿蔔一道炖了,放了之前秦春嬌買來的胡椒。鴨肉細嫩,不似家鴨容易老。秦春嬌炖的火候恰好,肥嫩軟滑,倒很适合下酒。

飯菜依舊可口的讓人挑不出毛病來,但一頓飯卻吃的很是氣悶。

易峋默不作聲,淡淡的飲酒吃菜。易嶟時不時說幾句笑話想緩和局面,他卻也不接腔。甚而秦春嬌問他今天在山裏都看見了什麽,他也不答話。

吃過了飯,秦春嬌收拾了碗盤鍋臺,又把明天要用的黃豆泡上,便跑去找易峋。

易峋剛洗過澡,還沒來得及換衣裳,只在腰上圍了一塊布巾。

秦春嬌推門進去,看見那□□精幹的背脊對着自己時,不由輕輕呀了一聲,下意識的就想關門出去。

易峋聽見了,沒有回頭,只道了一聲:“進來。”

秦春嬌臉上有些燙,她進了房,反手将門關上了。

易峋擦拭着身上,問道:“有事?”

秦春嬌看着一顆水珠,滑過粗大的喉結,落到他寬闊的胸肌上,麥色的肌膚泛着淡淡的水漾光澤。她覺得心跳的有些快,不由自主的低下了頭,小聲說道:“我……我想跟你說,今天我和三姐去擺攤,一共賣了五百二十文錢,我把錢放到箱子裏了。”

易峋手下一頓,把擦身子的毛巾丢在了浴桶上,他擡頭緊盯着她,質問道:“春嬌,你這算是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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