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ACT21.樂園
入眼是鮮花簇擁而生，淺青色的平整草地上灑滿了溫暖的陽光。新修剪過的草地帶着一股特有的清香，葉片在陽光下随着微風輕輕晃動，在地上投下大片大片的陰影。
程月疏撐起身子來在地上坐了一會兒意識才漸漸回籠，他看了看頭頂上并不算太刺眼的太陽，低下頭時，眼前猛地闖入了一大朵白色的雛菊。拿着它的是一只沾着泥巴的小手，金發的小女孩睜着一雙圓圓的淺褐色大眼睛，她好像有點膽怯，另一只手小心翼翼的背在身後，一邊又忍不住悄悄去看他。
“南南，這裏是……”程月疏接過了小女孩遞過來的花，對方立刻開心的沖他笑了笑然後跑開了。
指南道：“是B-08層。”
附近沒有看到其他玩家的身影，應該是在通往第八層的時候被送到了不同的位置。程月疏站起身，在他所處位置的不遠處是一座通體純白的建築，白鴿悠閑的在屋頂上踱步，花壇中央的噴泉中雕刻着慈和溫柔的女性，平靜的像一場刻意編織的夢。
“如你所想，”指南的聲音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哀傷，“這裏是樂園。”
“樂園模式，是boss的理想鄉，是他們靈魂最深處的歸宿。”
程月疏找到的第一個玩家是沈岫，其實他們兩個離的很近，只不過沈岫一直躲在噴泉中的女性雕像背面，所以直到程月疏走近了建築才看到她。
沈岫一臉生無可戀的坐在草地上，她身邊圍了四五個小孩子，正抓着她的長發擺弄。
“哈哈……小孩子……五顏六色的小孩子……”沈岫幹巴巴的沖孩子們笑了笑，那些各種膚色的小孩子們不能理解她的尴尬，只覺得她笑了應該是很開心，于是也仰起臉露出一排排小白牙。
沈岫：“……”
程程救命！
她逃命似的從地上蹦起來，頭上插滿了鮮花野草還有幾只花蝴蝶和長頸鹿樣式的發卡，活像一個縮小版的野生動物園。
見她一動，孩子們還以為她是在和自己玩，立刻笑着撲了上來。程月疏一伸手把最前面的黑皮膚小男孩舉了起來，身後其他人一見，立刻轉移了目标，伸長了胳膊一個個也鬧着要抱。
沈岫誇張的擦了擦額頭的汗，舒了口氣道：“可累死老娘了。”
程月疏挨個把小孩子們舉了舉，拍拍腦袋讓他們自己去玩，這些孩子倒是聽話，立刻一哄而散跑進了建築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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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至于吧，他們很喜歡你。”程月疏無奈道。
“怎麽不至于！小孩子超可怕啊！”沈岫心有餘悸，随即又問道，“你看見其他人了嗎？”
程月疏搖了搖頭，這也正是他想問的。
正在此時，不知道哪裏傳來鐘聲，原本在花園四周的孩子們紛紛丢下了手邊的事，一股腦兒的跑進了建築裏。與此同時他們也注意到，在這裏的也并不只有孩子，還有很多成年人。只是這些成年人或是身上帶着傷，或是精神不濟，不像孩子們那麽活潑容易被人注意到。
“兩位客人，如不嫌棄的話請一同到裏面用餐吧，你們的同伴在等你們。”
兩人都被這聲音吓了一跳，沒人知道他是什麽時候站在自己身後的。男人穿着和建築高度統一的白色制服，左胸口前有一個特殊标識。程月疏從沒見過這個标志，兩束橄榄枝托着一朵盛開的雛菊，但并不令人厭惡。
兩人跟在男人身後走進了建築，這座并不算大的建築裏大約有上百人，每個人都按照着次序領取自己的食物。玩家們被單獨安排在一張桌子上，面前擺着的食物中規中矩，僅剩的兩個座位看起來應該就是特意給他們兩人留下的了。
男人臉上帶着标準的微笑，看久了有點滲人。他把人帶到，彬彬有禮的躬了躬身便離開了。
建築裏聚集了一百多號人，但并不吵鬧，人們交談時也都放低了聲音，不會讓旁人感覺到不适。
程月疏和沈岫落了座，大家面前的食物都一動未動，臉色也是一個比着一個的難看。程月疏環視了一下衆人，問到：“剩下的人呢？”
九張椅子、九份食物、九個人。
一切都像安排好了一樣。
沉默了一會兒，許顏戰戰兢兢的開口道：“他，他們會不會……”
“不可能！”鄭斂估計是猜到她想說什麽，立刻出聲打斷她，“系統沒有出公告說他們終止游戲，他們肯定還活着！”
不在這裏的五個人分別是宋涼、徐光、何晏、周益生和那個叫易望的矮個子年輕人。
許顏身邊坐的是她最後一個隊友，這人厭惡的看了她一眼，嘀咕了一句“沒用的東西，要是換了周大哥在這兒就好了”。
見沒人注意自己，程月疏低聲問：“南南，他們也在這一層嗎？”
過了一會兒，指南答道：“在的。”
食不知味的填飽了肚子，那個帶他們進來的男人都沒再出現過。起初他們以為這裏是一所集中營性質的管理機構，但很快他們就意識到事實并非如此。在這裏的人們活動并沒有受到限制，他們可以随意的走動甚至離開。
在這裏的人來自不同的國家和地區，好在系統沒有過分到讓他們無法交流，他們說出口的話到了玩家耳朵裏自動轉換成了能聽得懂的語言，接連攔住好幾個人詢問，得到的結果都是同樣的。
我們很喜歡這裏。
這裏沒什麽不好。
我們對未來充滿希望。
所有人的口吻都驚人的一致，就連天真的孩子們的目光中也永遠帶着希冀。
建築裏所有的大門都沒有上鎖，程月疏粗略的轉了一圈沒發現什麽線索，他坐在在臺階上，突然從懷中掉落了什麽東西。
“很漂亮的花。”有人從他身後說道。
“目标NPC出現！程程小心！”指南喊到。
程月疏彎腰撿起掉在地上的雛菊，因為脫離了土壤，它的花瓣有些微微卷曲着。站在他身後的老人面容慈祥，眼角的每一條皺紋都舒展開，溫暖的陽光在他厚重的鏡片上折射出一道道耀眼的光。
老人同樣穿着白色的制服，他臉上的笑容真摯和善，胸前的雛菊标識被翠綠的橄榄枝托着，是一個呵護的姿态。
“您好先生，請問這裏是什麽地方？”程月疏禮貌的問到。
老人眼裏的笑意更深了些，“你倒是比剛才那個小夥子懂禮貌，這裏是‘國際醫療救助協會’，我姓易，你可以叫我易教授。”
“醫療救援……那這裏的人是……”程月疏好像明白了點什麽。
易教授輕輕點了點頭，“你大概猜到了，他們都是在戰争中流離失所的人。或許，你願意留下來加入我們嗎？”
指南頓時緊張起來，“程程，你不要答應他啊！”
程月疏咳了兩聲示意她稍安勿躁，問到：“為什麽是我？”
易教授臉上依舊挂着和煦的微笑，“因為你是‘樂園’的人，樂園是只要相信就會存在的。”
“不過你也不用急着回答，”他意味深長的說道，“畢竟時間還長着呢。”
易教授說完，又邁着平穩的步子離開了。每個人都很喜歡他，他所到之處充滿了歡聲笑語。
程月疏抿了抿唇，輕輕轉動了一下手中的花。嬌嫩的花莖上，不易察覺的根部已經開始腐爛了。
傍晚，沈岫筋疲力盡悻悻而歸。協會外面一大片茂盛的森林，她走了一個下午才走到盡頭，本以為怎麽說也能找到點有用的東西，結果走出去了才發現她又回到了這裏。
整個B-08層就只有這麽大的空間。
沈岫趴在桌子上哀嚎，“不行了不行了不行了！這裏也太正常了吧！”
B-09層沒有NPC，這一層倒是好，鋪天蓋地的全是NPC，見了面就要跟自己說他們喜歡這裏，誰要管你們喜不喜歡啊！我不喜歡！沈岫無語凝噎。
“游戲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程月疏問。
沈岫把臉從桌子上摳下來，想了想道：“聽見鐘聲是在中午十一點，那時候游戲就已經開始了吧。”
“程程，你是找到什麽線索了嗎？”沈岫問。
程月疏搖了搖頭，“沒有，但是我見到boss了。有一點很奇怪，這個boss他知道自己的名字。”
“诶……你這麽一說，”沈岫抓了抓頭發，“從第十層開始，我好像也慢慢地想起來些東西。”
她掰着手指頭一件件講給程月疏聽，“第十層通關的時候，我想起來的是年齡和進入游戲前發生的事，但是很模糊。第九層結束的時候，我想起來的是我的職業和怎麽進入這裏的。”
她指了指自己太陽穴附近，“這裏，有兩個感應磁片，它們把意識導入到游戲中來，其他的就想不起來了。”
“你呢？有沒有想起什麽來？”她問。
程月疏閉上雙眼仔細回想了一下，腦海中突然出現零星破碎的影像，灰色的房頂和種着蘭花的窗臺，二樓上傾瀉而下的琴音，書架上擺放着照片……
他的意識順着牽引走向照片，想要看清上面人的面容。可還沒等他接近，畫面就像被人生生揉碎了丢在地上，頭一陣陣的劇痛逼得他喘不過氣來。
“程程！！”沈岫不知所措的扶起死死抱着腦袋倒在地上的人，汗水滑進他緊閉着的雙眼中把自己僞裝成淚水蜿蜒而下。
尖嘯不斷的刺激着腦海，程月疏好像又看見深不見底的漩渦用力的拉扯着他，過往像一場虛無缥缈的夢，不斷的在他耳邊蠱惑，就這樣沉溺下去好像就不會有痛苦。
昏昏沉沉的黑暗中，他聽見有人說，“等我從那裏出來的時候，他得跟我一起。”
刺眼的日光下，他突然想起了自己成為玩家的真正原因。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天氣好像不太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