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ACT22.心願
“程程,程程?”
指南的聲音像是隔着一層紗傳來,程月疏空洞洞的目光盯着頭頂的天空,好半天才适應了眼前的光線。
他身邊的沈岫有點驚愕的愣了片刻,程月疏按按脹痛的腦袋坐起來,低聲詢問她怎麽了。
“程程你剛剛的眼神……”見他又恢複了平常熟悉的樣子,沈岫竟然下意識的松了口氣,她幹笑了兩聲,“沒什麽,可能是我眼花了,你沒事吧?”
“我沒事,只是可惜沒能想起什麽來。”程月疏抱歉的笑笑。
他剛剛可把沈岫吓得夠嗆,沈岫拍了拍胸脯道:“沒關系,都是我不好,可能這個也是因人而異吧。”
晚上九點,他們又見到了協會的其他人。這些醫生也都來自不同的國家,他們為病人們做好了檢查又安撫孩子們睡下才離開。
給玩家們安排的房間也和其他人一樣,房間裏只有一張床和一套桌椅,每個桌子上都擺放着一個花瓶,裏面插着嬌豔欲滴的花朵。窗戶着對着椅子,一擡頭就能看見滿天星河。
程月疏輕手輕腳的合上房門,走廊上安安靜靜的,只有幾個屬于玩家的房間裏還亮着燈,在夜晚格外紮眼。
建築裏也是靜悄悄的,腳步踏在水泥地上的聲音也清晰可聞。
“南南,如果在任務完成之前都沒有找到他們會怎樣?”
指南道:“他們會在B-08層消失的同時被強清出游戲。”
走過轉角,程月疏閃身進了衛生間。洗手臺上鑲嵌着一塊巨大鏡子,因為長時間沒人去管他,上面被水漬暈染出一塊一塊的模糊污垢。他擰開水龍頭掬了一捧水潑在上面,清理出一片幹淨光滑的鏡面後,從口袋裏掏出了下午在花園裏随手摸的一塊石頭。
“嘭”的一聲巨響劃過夜空,程月疏撿起一塊鏡子碎片迅速折返。有幾個玩家探出頭了看了看,其它的房間依舊像沒有人一樣悄無聲息。
“程程你弄這個做什麽?”指南好奇地問。
“有個想法需要驗證一下。”程月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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鋒利的碎片劃過肌膚,痛感間隔了片刻才遲遲傳來,指南捂嘴驚呼,但程月疏背靠着房門,眼睛一眨不眨的緊盯着的自己的小臂。
沒有血流出來。
他像是确認了什麽似的松了口氣。
“這裏沒有任何能夠傷人的東西,就連用餐時使用的刀叉都被磨的光滑平整,所以我就在想,這裏一定有什麽不能讓人們受到傷害的原因。”程月疏把碎片用毛巾包了,小心地放進懷裏。
“是boss?他為什麽要這麽做呢?難道是不想讓這些人逃跑嗎?”指南在他眼前打出了一個思考的表情。
程月疏搖了搖頭,他倒并不覺得boss是為了把人們強行留在這裏。
“我覺得到更像是‘不希望讓他們受到傷害’這一類的原因。”程月疏道。
就這短短幾分鐘的時間裏,他小臂上長長的一道傷口已經愈合成了一條細線。
第二天一早,他們是被鐘聲叫醒的。建築裏的人們走了出來,全然不知昨天晚上發生了什麽。衛生間的鏡子依舊完好無損的挂在牆上,它面前走過各種各樣的人,沒有任何一個發現它變得幹淨明亮。
“程程早啊。”沈岫打了個大大的呵欠,睡眼惺忪的端着早餐坐到他身邊。程月疏突然胸前一震,心髒像是被什麽掐住了一樣。手不受控制的顫抖,溫熱的牛奶灑了小半杯在桌子上,很快就有人幫他擦掉了。程月疏從短暫的失神中清醒過來,還沒來得及道謝那人便走遠了。
兩人對視一眼,程月疏遲疑的開口道:“剛剛……我好像感覺到了什麽。”
那種感覺就好像剛剛宋涼就在他身邊,但也只是擦肩而過的一瞬間,很快這種微弱的聯系就被強行割開了。
指南再次嘗試定位,但得到的結果依舊和之前一樣,他們的坐标在這一層的邊緣,并不在這裏。
“你沒事吧,是不是昨天沒睡好?”沈岫被他吓精神了一點,“對了,我昨天發現了點東西,不知道算不算線索。”
她之所以今天困成這樣,完全是因為做完并沒怎麽睡。她跟程月疏差不多前後腳出門摸黑去了走廊盡頭的房間,房間上着鎖,她本來想着先回去等弄到鑰匙再來,可沒想到就在這時候程月疏打碎了鏡子,沈岫借着這聲巨響過後鏡片碎在地上的聲音幹脆砸了門鎖。
她湊近了一點,從袖子裏摸出一張老舊的照片平放在桌上暗搓搓的推給程月疏看。
照片很舊了,左上角像是被火舔舐過,只留下一小片燒焦的痕跡,但其它地方還算清晰。沈岫指着其中一個坐在椅子上的人說:“這個人,我昨天見過他。”
照片上的人失了左腿,只剩一條空蕩蕩褲管。其他人也大多身體上有殘缺,這張照片不大背景是正在修建中的建築,整整五十個人放進去就顯的格外擁擠。照片中央是一個中年男人,他臉上帶着笑,大難笑容跟程月疏見過的不一樣,帶着濃厚的悲傷。
“還有這幾個孩子,你看着不眼熟嗎?但是我們見到的他們都還算健康,就算有的還在被治療,也都不是很嚴重的傷病。”沈岫道。
“可是這代表什麽呢?”沈岫洩了氣一般倒在桌子上,“我想了一晚上都沒想明白,難道是什麽新科技,肢體再生?”
程月疏手指在照片左側的一行小字上劃過,目光定格在男人的臉上,他道:“不是什麽新科技,這是他的心願。”
“啊?”沈岫沒能跟上他的思路。
程月疏指着中間的男人說到:“這個人就是boss,根據上面寫的日期,這張照片是十五年前拍下的。”十五年過去,除了boss之外的所有人都沒有繼續長大,時間好像把他們的模樣定格在了十五年前,但卻修補好了他們的身體。
沈岫也意識到了什麽,“你是說,我們眼前所見的或許都不是真實?”
程月疏點了點頭,“boss說過,‘樂園是只要相信就會存在的’。”
“這麽一想的話,不在這裏的幾個人都不太像是會相信這種刻意編制出來的美夢的人呢。”沈岫把頭支起來,一束陽光透過玻璃窗沾在她翹起的一縷發絲上。美夢之所以誘人沉醉,不就是因為它能補全現實中永遠無法更改的遺憾嗎。
上午十點鐘,程月疏被易教授派來的人叫走了。
跟他一起的還有許顏,他們兩人到的時候,易教授正在給病人拆線。他手上的動純熟老練,病人活動了一下愈合的左腿,開心的在原地蹦跳了兩下緊緊地擁抱了易教授。
等病人離開後,易教授道:“不用擔心,我只是想請你們幫忙照顧一下這裏的病人,我有事需要出去一趟。”
等兩人應下後,他笑了笑,走到程月疏身邊時輕輕拍了拍他的肩。
“鏡子已經換過新的了,下次要小心些,傷到自己就不好了。”
程月疏道:“多謝您的提醒,我會小心的。”
照顧病人并不是什麽難事,這裏的人都很聽話,許顏又是做慣了這些的,程月疏只需要幫她打打下手就可以了。
他扶着病人走到溫暖的陽光下,微風吹過嫩草地掀起一陣碧色的波浪,他突然腳下一頓心有所感地回過頭。
但身後什麽人都沒有。
病人好奇的詢問他發生了什麽,程月疏笑笑搖了搖頭,手心卻出了一層冷汗。
與此同時,宋涼被人猛的往一邊推開。眼看着爆炸聲和刺眼的火光從他剛剛站的地方傳來,徐光抹了把臉上的灰道:“這種時候就算有天大的事也先別發呆了吧?”
宋涼又往那邊看了一眼,就在剛剛,他好像感覺到程月疏在自己身邊走過。沒等他細想,在坍塌的建築下隐隐傳來啜泣聲。
腳步被生生定在了原地再也走不開,那邊何晏還在喊,讓他別在那裏傻站着把所有人都暴露了,可他什麽也聽不見,只有壓抑着恐懼的嗚咽聲穿透周遭的一切雜音傳入耳中。
他心想,只是NPC而已,比起被這一層的世界所排斥的玩家來說,NPC可比他們安全多了。但身體顯然并不理會他這一通分析,已經率先一步往聲音傳來的方向跑去了。徐光默默注視着他的背影,把手裏的槍往何晏懷裏一扔便跟了上去。
宋涼費力的搬開層層疊壓堆積的石板,鋼筋和幾塊較大的石板搭建起一個狹小的空間。滿是亂刺和碎石的建築廢墟割破了他的手掌,泥土和細沙混進血水裏針刺一般的疼。
随着第一束光打在臉上,哭腫了一雙大眼睛的女孩擡起頭來,她漂亮的金發被塵沙掩去了原本的光澤,淺色的瞳中盈滿了淚水,一只髒兮兮的兔子還被她抱在懷裏。看見有人來,小女孩的抽泣聲低了一點。
宋涼嘗試着把她拉出來,但小女孩的腿被砸下來的石塊壓住了,他只好弄出一個能容他通過的空間跳下去。身後的爆炸精準定位到他,幾乎只相差零點幾秒,爆炸的沖擊把已經支離破碎的建築又震碎了一些。碎石和沙土稀裏嘩啦的砸在身上。
宋涼把小女孩按在懷裏,自嘲的想,要是程月疏知道自己為了救一個NPC把自己困在了這下面,恐怕死都不信的吧。
懷裏的小女孩動了動,費力的從玩偶身上取了什麽東西下來用手托着遞到他面前。
接着縫隙中透出的微弱的光,宋涼看清了,那是一朵髒的看不出原本顏色的雛菊。
作者有話要說: 被大妖怪抓去改論文了!扔完更新就跑!看着日漸消瘦的存稿哭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