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ACT23.相見
花是毛線編織的,醜兮兮的。
他的臉色想必并不好看,小女孩有點怕他,但還是固執的擡高了雙手想要把花送給他。宋涼拗不過,只好伸手接了。他本想随手放進口袋,但一對上小女孩瞬間被點亮的眸子,他手一轉,将那東西放在了心口。
壓在小女孩腿上的石頭很沉,她的腳腕有些變形,但在宋涼挪開石塊的時候,她還是忍住了沒有喊痛。
他們并沒有被困很久,頭頂上的石板很快再次被人撬開。易望用髒兮兮的手抹了抹額頭的汗,結果把整個額頭都摸成了漆黑一片。徐光伸了伸手把他從下面拉出來,宋涼單手抱着小女孩,低聲說了句謝謝。
“炮火是不是停了?”徐光仔細聽了聽,爆炸聲和槍火聲沒有再次響起。
正在逗小女孩的易望聞言也立起身子往遠處眺望了一下,“好像确實是。”
小女孩被他弄得破涕為笑,但還是緊緊抱着宋涼的脖子不撒手。從來沒受到過這種待遇的宋涼全身都無比僵硬,恨不得眼前這個叫易望的小矮子趕緊伸伸手把這煩人的NPC抱走。
“也該停一停了,在這麽下去我都要被逼瘋了。”易望并沒有接收到他的意念,而是被硝煙嗆的捂着口鼻打了好幾個噴嚏。這片土地像是被太陽遺忘了,風吹的人遍體生寒,易望忍不住抱着胳膊跺了跺凍的發麻的腳,“也不知道他們什麽時候能找到方法來救我們。”
周益生收了槍,身手矯健的從樹上跳下來不屑的看了一樣對方這幅慫到家的樣子,“寄希望于他們還不如自己想想辦法。”
易望往後退了兩步離他遠些,嘴裏小聲嘀咕着諸如‘還不能讓人留個念想嗎’之類的話。何晏跟在周益生身後走過他們,相信會有人來救自己這樣的話,他也早就不相信了。
“天黑之前我們得到這裏。”徐光拿出一張破破爛爛的地圖,也不知道是從哪個坑裏剛挖出來的,上頭糊滿了泥巴。
“按标識來看這裏應該是國際救援組織的臨時基地,這一層的普通NPC應該都在那裏避難,我們跟NPC待在一起就算這一層的世界想要殺死我們也要顧及着這裏的NPC。”
“你怎麽能确定NPC不會攻擊我們?”何晏問。
“我們別無他法!”
眼看着又是一場争執,不久前剛弱下去的炮火聲卷土重來,看起來是不把他們埋葬在這裏不肯罷休。懷中的小女孩害怕的抱緊了他的脖子,宋涼道:“就去那吧。”
日頭偏西,易教授搬着一個箱子從外面回來了。孩子們看見他手裏的東西立刻圍了上去,一個個伸長了脖子想要看看這次帶回來的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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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玩具,教授每次外出都會給孩子們帶禮物回來。”病人見程月疏好奇,于是耐心解釋到。金發的小女兒得到了一個兔子玩偶,愛不釋手的抱着它轉了好幾個圈,蓬松的裙擺在空中旋開,周遭的空氣都帶着歡愉。
“謝謝你今天照顧我。”病人将一朵雛菊放在他手中,“希望你也能喜歡這裏。”
程月疏送他回到了建築裏,許顏已經收拾好了餐桌。
“程哥?有什麽事嗎?”
程月疏道:“我想要出去一趟,這邊可能要麻煩你一下了。”
許顏愣了一下然後笑道:“就這個呀?當然可以,已經沒什麽需要忙的了。”
道了謝,程月疏拿上外套就出了門。不遠處被孩子們圍着的易教授看見他匆匆而過的身影微微一笑,卻也并沒有多加阻攔。
越往林間深處走就越感覺到寒冷,夜色與他追逐着,很快就趕在他前面把天色弄得昏暗一片。程月疏憑感覺撥開橫斜在面前的枝杈和藤條,腳步一刻未停。
“程程你這是要去哪兒?如果你想找宋涼他們的話這個方向不對。”指南定位了一下宋涼的坐标,發現他們之間的位置距離越來越遠。她只能憑借聲音推斷現在程月疏還在林中,因為程月疏閉着雙眼,她也看不到外面的情況。
程月疏放緩了腳步在這一帶仔細感知着什麽,“南南,你還記不記得沈岫說過,她穿過這片樹林又回到了協會的建築那邊?”
指南道:“我記得,所以我們不是白跑這麽久嗎?”
“不是的。”他終于站定,把手舉過頭頂睜開了雙眼。
着他眼前,一彎明月高懸在夜空。深藍色的夜空沒有多餘的星星做點綴,只有這麽一彎孤單的月牙灑着缥缈清輝。而在他手中的鏡子裏,一輪被煙霧熏得氤氲朦胧的圓月正挂在他身後。
“卧槽!”指南好像咬了下舌頭,“程程牛逼!你怎麽想到的!”
程月疏用手指點了點鏡子裏的月亮,“因為‘樂園是只要相信就會存在的’。所以,只要對這裏的一切産生懷疑,心裏想着‘不是這樣的,我不喜歡這裏’就很容易發現了。”他說完,突然感覺到胸口一陣悶痛,垂在身側的左手不自覺地握緊。
指南全然無覺,自顧自的說到:“所以這裏就是B-08層的邊緣?之前因為設定的原因我被誤導認為整個第八層是無限循環的空間,所以才會判定他們的位置離我們非常遠,實際上只是因為你們分別在兩個折疊空間裏?”
她分析完自己感嘆道:“構建這一層的boss好厲害啊!”
“嗯。”程月疏想像往常一樣笑一下,但他無意中瞥到鏡子裏的自己,那雙眼睛裏毫無笑意,像是一潭死水一般漆黑、沉寂。他急忙收回了目光,耳邊指南還在喋喋不休,看樣子并沒有發現他的異常。
垂下眸子的一瞬間,鏡片裏有人影閃過。
“宋涼?”
宋涼腳步一頓,往身後看了一眼。
走在他前面的徐光折回來拉了他一把,“天都黑了,不能在這裏多待,快走!”
但宋涼充耳不聞,他把小女孩推到徐光手上,說了句“你們先走”。眼看着近在咫尺的建築被炮火夷為平地,何晏忍不住撂下一句“愛走不走”,就率先往已經能看得到的綠色帳篷搭建起的營地裏跑去。
徐光猶豫片刻,還是抱着小女孩去了營地那邊。
月光終于撥開雲霧,隔着一剪如水薄涼夜色和尚未散盡的塵煙,宋涼終于看清了眼前站着的人。他現在的樣子想必也好不到哪兒去,灰頭土臉的,眼角下的淚痣都像是被一層薄紗遮住了,影影綽綽的勾人。
程月疏一瞬間失語,伸出手想幫他擦一擦臉上沾着的灰。可伸出去的手只碰觸到了一片虛無,兩人之間隔着一道看不見的屏障。宋涼那邊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程月疏只能看見他突然死死地捂住了耳朵。
劇烈的爆炸聲過去後,眼前的人影變得像老舊的電視機一樣模糊起來。
這場偶然的相見恐怕并不能持續很久,宋涼抓緊時間喊道:“戰争!線索是戰争!你要讓boss親口把掩蓋在樂園表象之下真正的劇情說出來!”
“劇情進度百分之五十!關鍵詞‘戰争’是正确的!”指南道。
程月疏點了點頭,虛恍的掌心碰了碰宋涼的臉頰,“我知道了,別害怕,一定會找到你的。”
影響消失在眼前,宋涼把手放在了自己臉側。明知道他根本就碰不到自己,但溫度卻好像留在了上面,他揉了揉發熱的耳尖,趕在炮火再次定位到他之前離開了。
這場注定不能長久的相見戛然而止,程月疏臉上沒有什麽特殊的神情。須臾,他呼出一口氣拍了拍自己的臉,唇角彎起一個上揚的弧度。
“我很喜歡這裏。”
“我對未來充滿希望。”
說完,他把衣袖挽到小臂露出腕上的手表,經過通道的刷新,在上一層被水泡壞了的表盤又恢複了最初的樣子,指針咔咔的指向了十點,他把外套往肩上一搭,走向了月牙指引着的正前方。
“程程你……”指南看不到他現在的表情,但只覺得他現在的情緒十分怪異,可要真的讓她說卻又說不出來到底是哪裏怪。
程月疏道:“別擔心,不需要擔心。”
“但你現在的狀态很奇怪,在游戲世界裏意識崩潰的後果很有可能導致腦死亡,我合理建議你現在立刻讓我對你進行調整修複!”指南聲音難得嚴肅起來。
“不需要。”程月疏,“你把我在前幾層找回來的記憶都通過修複抹除了,對嗎南南?”
指南沉默了一會兒,輕輕地嗯了一聲。
片刻後,她小心翼翼的問:“你生氣了嗎?”
程月疏搖了搖頭,“沒生氣,但以後不要這樣做了。”
樹林的盡頭,燈火點亮了整座純白的建築,水池中的雕像依舊笑的溫柔,月光冷冷清清的灑在她身上,像極了一位母親,如水的目光一直注視着建築裏的人們。
程月疏踩過地上的落葉,慢慢走近了雕刻着橄榄枝和雛菊的大門。
易教授站在門旁,口中哼着一支古老的童謠。
悠遠綿長的曲調斷了一斷。
“看來你已經有答案了。”
作者有話要說: ?